本帖最后由 乱刀狂花 于 2024-9-8 22:00 编辑
是玉观音(“王也快放你男人出来拍戏!”)的姊妹篇前文可以点这里
不看也问题不是很大,但是建议至少看看前4——至少看看第四章吧求你了:")
也青和陆琳x诸葛青之外,文中涉及马仙洪x诸葛青,王震球x诸葛青,张灵玉x诸葛青,傅蓉&诸葛青。 楔子“写什么呢?”诸葛青抽了王也手里的钢笔,凑过来看他本子上的新剧本。王也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写你”。诸葛青这下当真仔细低头撇了两眼,沉吟道,写我还是写我们?王也挑眉看了他一眼,诸葛青微微一歪头,在钢笔的末端极轻快吮了一下。
过来,王也笑眯眯叫他,诸葛青才觉得不妥,往后退步,王也已经捞了他,按在自己膝盖上,一手按下去他的肩,一手顺着他脊梁骨摸到腰再到屁股,诸葛青忙捂住自己嘴,下一秒,王也“啪”打下去,力道暧昧,疼有一点,更多的是新鲜的麻与痒。王也沉声笑道,我哪有这么调皮的学生,说着手扬起来,又一下,这次手落下去,没有离开,而是沿着身下人身体的曲线一路往下摸,诸葛青挣扎了一阵子,很快被他弄得眼前一片雾蒙蒙,只剩下说好,说要,说是。
两个人胡闹一番,诸葛青压在王也身上,饶有兴致看那被污损了的本子。他问,王也,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你要是……他话说一半走神,于是泄气趴在王也身上,讲,我也想不出。
如果当初王也走成了,在异国他乡,结婚生子,恐怕不必有维港,不必有台北。王也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想什么呢,最多你少断一根骨头。
王也想的却是,倘若没有王也,诸葛青应仍然会有很多人爱。
人人都爱诸葛青·留住快乐
*马仙洪x诸葛青 王也-诸葛青
“你好漂亮”,“我想和你困觉”。
大清早,高架过弯,两辆价格不菲的车追尾了。后车刹车晚,前脸生生戳短半寸。那辆野马反应挺快,没给甩出去,一边按喇叭提醒旁边的人一边车溜到路边去了。
野马里钻出一颗粉红色的脑袋,拉开了被撞瘪的马3车门,问的第一句是“还活着吧?”
诸葛青从安全气囊里抬起头,耳朵里嗡嗡作响,是撞的,也是困的。“马仙洪”,粉红色的脑袋——他今天一大早开出来是馋跑马场那边一家苍蝇馆子的小笼——马仙洪伸手过来,解了他的安全带,“挺行”,粉红脑袋啧啧称赞,握住他的胳膊。
诸葛青被拽出驾驶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早风凉,粉红脑袋攥着他胳膊不松手,快给揽到怀里去了。
诸葛青离开他,钻回驾驶座去摸钥匙和钱包。
撞人的一点儿不见外,凑过来堵在车门口,和他裤腿贴裤腿,“你找什么?这车不安全”,诸葛青下意识要起身撞开他,脑袋直直往车顶去了,“哎呦操”,马仙洪手挺快,手心盖住他头顶,给他垫了一下。
——粉色脑袋和他几乎要前胸贴后背了——
马仙洪伏在他背上,用胸腔肋骨往下压他,“怎么样,青青,我好吧”,马仙洪伸手过来捉住他下巴,掰到穿衣镜那边,“你看你,多好看”,诸葛青动也不动,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眼睛里有红血丝,丑态百出。“哎呦,青青不怕,哭吗”,马仙洪虎口收在他细细的脖颈,身下更用力,锲进去重重地捣。被按在下面的没有挣扎,“看着我”,马仙洪声音很和气,和他死死贴紧,舔他眼角泛出的泪。“我爱死你了”,说着嘴对嘴,挨了一阵撕咬,肯定见血了。他叹气,人仍然兴致高昂的,他们俩这关系,爱不成了就恨呗,可比爱划算多了。他松开手,诸葛青无法抗拒氧气重新供给的快感,肩背弓得很高,马仙洪笑着又亲下去。
见面在马仙洪的地方,马仙洪住在市郊的别墅,乐器这里一堆那里一堆。“你叫床好听,要不要唱歌”,诸葛青看他钢琴上散着的乐谱,马仙洪从后面凑过来,他喜欢这样,方便捉住手里的猎物。两个人都站着,马仙洪手臂圈着诸葛青,锁着他,手指抓起他的手指,在钢琴上按,“我俗气”,他捏着诸葛青手指在C大调上走走停停,喜欢大开大合。
变态,诸葛青被迫抬头,看到钢琴对面一排镜墙。马仙洪一只手窜进他衣服里,腿卡在他腿间。“去床上”,他要求。
“好好好”,马仙洪应声,“不弹完这首?弹完这首吗”,说着推了诸葛青一把,后者失了平衡,一只手按下去一片杂音,马仙洪跟着弹了一个小节,还不忘解他的裤子。
——诸葛青一阵反胃,扒拉开他直奔高架桥边的护栏,吐了。后面不紧不慢跟上来的,殷勤用手给他拍背。他要把苦胆也吐个干净。
诸葛青惨白一张脸,这人让他难受,他好脸色也不装了,没说抱歉,只说报警,车保险会处理的。粉色脑袋不依不饶,互相留个电话吗?
“车不是我的”诸葛青躲开他伸过来巴拉的手。
“我就想认识你,正式介绍一下,马仙洪,搞音乐的——你不是没见过我吧?”
诸葛青这时候认出他来了,怪事,他该早发现,音乐圈子他不算熟,几个刺头他总还是知道。傅蓉耳提面命,这个那个都爱搞事情,你绕着走。谁想却是狭路相逢,被人追着打。不知道交警怎么算,是马仙洪追尾,但是他误判踩了急刹在先。他出了一身冷汗,这时候被晨风一打,正难受得紧。
多事之秋。他想着,马仙洪兴致不减,手又摸上来了。
大学时候教过他课的一个师兄,最近回国,离异单身父亲,带着一个活泼的小千金。母校活动上见到,诸葛青隔着一簇簇人群与花束看他,心里有个声音自嘲,这个人是不是不会老。王也不张扬,奈何传奇人物周围渐渐聚了松散的半圈人,年轻人目光炯炯,上了年纪的老师满眼欣慰。王也不在中心,却是在人群里,仿佛从来就是其中一员。这是夏天,一切都开始郁郁葱葱的,春季茂盛的花谢了大半,四季开只有少数几样,零散点缀在校园里。外面有春末夏初,开始转急的雨点声。王也当真不会老。诸葛青看窗外,看得出神。
“喂!”,马仙洪还是得了空子,手环在他肩膀上,从侧面凑得很近,“喂”,“回神啦”,“我请你去吃早点”,离得太近,渡过来热的体温,对方甚至拨了外套,不由分说裹在他身上。马仙洪看他,笑得很开心,贴着他耳朵讲话,离这么近,却不是为了讲悄悄话——马仙洪大声讲,你好漂亮,我想和你困觉。
诸葛青看他,透过他看一场旧笑话。
他舔了一下冷风里有些干裂的嘴唇,笑了,说,好啊。
人人都爱诸葛青·如果没有遇见你*王也x诸葛青 陆琳-诸葛青
“是‘无思远人’的‘无思’?”诸葛青哄小孩,夸她名字好听,小姑娘被问住了,她虽然常年跟着她爸在华语区跑,但不会学到《诗经》《楚辞》这么精深。王也适时解围,拉住自家疯丫头,免不了多看诸葛青两眼,应声说是,刚开始取名确实是因为他和前妻人在异国他乡,借小孩劝慰自己“无思远人”。诸葛青没有再多问,连抱歉的话也免了。吴思还要拉着他讲话,看起来没有受影响;他断续听到过一些推测,猜王也已经离婚多年。
他无法想象王也结婚会是什么样子,白色或是黑色或是蓝色的西装仿佛都不适合他。
王也适合什么呢?在他最不堪的时候,甚至想到王也谁也不适合,最适合出家,一了百了。
但是诸葛青能想象王也离婚的时候,和气的好人做到底。
王也,奔四的离异人,衣锦还乡,寒暑时不时能见到他身边蹦跶着一个顶活泼顶可爱的小姑娘。刚开始还有人闲话,小孩儿虽然看着和他有几分像,但是性格跳脱,古灵精怪。更要命的是,那小孩儿和他不一个姓,没人往父女的方向想。后面有人拿话套小孩,小孩不高兴了,“爸贝,您跟他们说说”。王也一面哄女儿,一面不带笑解释“这不是她妈带孩子多,孩子再跟着我姓不合适。”王无思改名已经很多年了,妈妈带着在国外生活,开始交朋友的时候她的姓已经改成“吴”,单名“思”。
维港之夜,是吴思眼尖先发现诸葛青,她爸看过他好些片子,她年纪小课业还不重,跟着爸爸一起看。小姑娘喜欢什么东西,道理很简单,“凭直觉啊!”。王也戳她脑门儿,我看你是凭脸吧。谁又能好看过诸葛青呢。“老爸老爸,是他!”吴思兴奋地抓着王也衣角摇晃,隔个一层又一层人和酒杯,王也对上诸葛青的目光。吴思感觉手里的衣服角一紧,王也先向旁边侧身一步,看着像是要躲,吴思看诸葛青,对方走近了两步,眼下停住了。“爸爸?”
王也从美利坚回来才几个月,第一次和诸葛青在公共场合面对面,久违的被那目光灼伤。
那一次诸葛青没有拿到奖杯,王也听到旁人可惜,诸葛青顺风顺水,可能没那么深刻的角色,但是无功无过。这次报奖的是他的民国戏,诸葛青演配角,演阴差阳错生不逢时,大风大浪里演小情小爱。“学院派么——演什么像什么”。“是么”,王也随口应和着,回头找诸葛青,诸葛青却已经在看他了。或许是没想到被他抓个正着,对方先别过脸去,半秒钟再迎过来他的视线,脸上挂着礼貌雀跃的微笑,指指他手里的奖杯,做口型说“恭喜”。
“这种演员有人喜欢就有人不喜欢,橡皮泥一样,缺那么一点儿戏剧性——听说是富二代,过得太舒心了吧”。
陆瑾收官之作,讲武侠没落,想要选诸葛青演一个小王爷,王也去客串其中的一个小角色,也听到旁人唱衰诸葛青。
“行不行,见过再说”,张之维见过诸葛青几次,他最近刚收了干女儿,心情好,乐呵呵拿了小马扎,坐在院子里喂金鱼,说年轻人,活得轻松点挺好的,没必要闹的苦大仇深,现在这行情。张楚岚推荐诸葛青,“卖我个面子”。张楚岚拍胸脯打包票,张之维本来就看他的干女儿冯宝宝越看越喜欢,冯宝宝在旁边一搭腔,他当即应了,“倔老头那我去说”。
对手戏是做导演的王也来客串。陆瑾下了血本,请的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王家那小子,仗义”,王也不仅没有趁火打劫,还往里贴钱了。
王也自家的小丫头没出三天,成了诸葛青的头号粉丝,巴巴儿地要跟着来。陆家的两位小辈也时不时来片场,陆琳打趣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家里坐着尊神仙不拜,出来找外面的菩萨。他话说得幽默,调侃吴思,眼睛却是看诸葛青。诸葛青把话头丢回来,指指自己“我么,只是个泥菩萨”。
陆琳静了一下,仍然看着他,笑了笑,再对吴思讲,中文里,这叫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诸葛青谦让,王老师结课的时候演大姑娘都能演得惟妙惟肖。
旁人却说诸葛青的毕业戏好,出彩,看过的都说他没去剧场可惜。
王也遗憾,可惜错过了。他是听说那一届唐璜排得好。张楚岚说那可不是,有老青在,站那儿就是风流倜傥,还用演?
诸葛青说可别拿我打趣了,学生们闹着玩儿的,能有什么看头。
他微微侧头仿佛回望王也,道,“不值得可惜。”
王也张了张嘴,没答上话来,诸葛青已替他解了围,他稍微低头,对吴思可惜,可惜王老师登台示范的时候没有录像。吴思马上来了精神,我老爸演了什么?诸葛青笑,五十老妪,二八少女,“提篮观音”,诸葛青说着停下了,错开眼,陆琳在他身旁接住了,在他胳膊上轻拍两下,“阿青再说,王导演要钻进地缝里去了”。于是一行人都看王也,都笑王也,陆琳领着一众人继续往前走。王也在一片调笑嘈杂中看到诸葛青分给吴思温柔的目光,他对他的女儿笑说,“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清明好春光,影视基地里面活树少。一行人走在外头,见着了春花绿叶,不免都抬头看。有一点风,树梢上飞下来一些去年没落干净的枯叶。诸葛青手快,赶在它弄乱小姑娘头发前截住了,捏在手里。
前面即是绿灯,诸葛青手里攥着那片绿得泛鹅黄的叶子,
“绿灯了,
“走吧”。
人人都爱诸葛青·谁生不逢时*张灵玉-诸葛青 陆琳x诸葛青王也-诸葛青
谁生不逢时,提前穿起戒指。
张灵玉去上节目,早先知道诸葛青也会去。换服装的时候看到对方胸前坠的传家宝玉换成了细细的白金链子。他想收回视线,但是已经晚了,诸葛青同样在这行摸打滚爬太多年,对别人的眼光分外敏感。诸葛青捉住他的视线,兀自把衬衣往下开了一个扣子。于是张灵玉终于还是看到不久前草草一瞥过的那皮革盒子里的内容,一只戒指,磨砂素面,打磨仔细,不是正对着灯光一点也不晃人眼睛,侧面能看到内里嵌着夺目的宝石。不大不小一圈,低调安稳藏在诸葛青锁骨下面,心口上面。 这便是结局了,张灵玉这天想到,于是他说“恭喜”。
诸葛青定定看他,手捻在下一颗扣眼上,张灵玉目光迎回去,已无波澜。诸葛青没头没尾说了一句“我开玩笑的”,再眼睛笑弯,问张灵玉“不问是谁?”
张灵玉摇摇头。
刚开化妆间门,张灵玉余光就看到里面一个人影。
陆琳在片场化妆间截住张灵玉。
张灵玉提醒他诸葛青还要有一会儿才回来。陆琳看他,道,“我是来找你的”。张灵玉皱眉,“什么事?”他和陆琳并不熟,点头之交都称不上。若不是陆琳来探诸葛青的班太勤,他连人名字也没必要知道。陆琳坐在诸葛青的化妆凳上,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盒子来。张灵玉替他回头看了一眼,好在没有人过来。
盒子小小一支,皮革面肃穆。陆琳没有把它打开,只是拿在手里盯着看,拇指与食指推着盖子,掀开一个缝隙。化妆间里此刻没有人,只听见那盖子“啪嗒”打开,“嗑脱”合上,一遍接着一遍。
张灵玉沉默,陆琳也没有讲话。
“他们快回来了”,张灵玉终于好心开口。今天不止诸葛青在,王也家的小丫头来探班,王也或许不多时也会来。也或许在他们说话的档口,人已经来了。
“张灵玉”,陆琳站起来,盒子攥在手心里,人和他对视,“你怎么说”。
张灵玉有半秒尴尬,他仍然不习惯私人感情被旁人知道,他和诸葛青不长不短一段模糊的暧昧,傅蓉也只是猜个大概。
那已经是太久以前的事,久得比不上他和诸葛青做同事时间的零头。
——久得还没有陆琳来探班的从前,他们都还是新得不能再新的新人。
诸葛青熟睡在张灵玉那间小出租公寓里。大多数时间,诸葛青会在一支事后烟的时间里走脱,以免张灵玉吃二手烟;少数时间,张灵玉留下他,以免他开夜车,或者打出租被人发现。张灵玉作息比他规律,即便他们昨晚睡得迟,在晨露未晞的早上,张灵玉到点醒,对上诸葛青躲在枕头与手臂里的半个侧脸。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时候只要诸葛青来,他晨练会缩短,回到床边来,静静看他一小会儿。只是几秒钟,至多不过一分钟。诸葛青终于抓到他一次,他突然睁眼,惊讶只有一瞬,瞬间促狭的笑意聚起来。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张灵玉看到他瞳孔里映照初的自己,心中生出的惊讶只比诸葛青更多、持续得更久。
如果当时当是,有人问他,他会点头承认——至少在那一瞬间,张灵玉爱诸葛青。
那之后张灵玉舍弃了这个看人的坏习惯。
再之后,他也没有了观看的机会。
诸葛青不再来。
他公寓原本配有双份的钥匙,备用一直放在玄关。最后退租,换更宽阔的地方去住,那钥匙上落了一层灰尘,张灵玉仍没有动它,只褪下自己常用那把并排放在一边。
后来诸葛青、张灵玉,和许多其他人,从不同的方向来,去同一个活动、同一个颁奖典礼、同一个片场,再离开向不同方向去。直到诸葛青旁边又有新的人;陆琳往往错他半个身位,在他后面关注他,王也偶尔出现,隔着他女儿、半步开外的陆琳,要偏过头驼一些背才能凑近诸葛青一点同他讲两句话。
人人都爱诸葛青。
连他都曾在诸葛青得眼睛里,看到过自己在爱河边缘的影子。
他早看过预演,在陆琳开口提问前便知道,如今不过是倒叙往事——
张灵玉张了张嘴,最终没问出口,只摇了摇头。陆琳骇人的直觉在诸葛青与王也的事上失灵了。
“陆先生,我的意见不重要”,张灵玉心善,怜悯道,“重要的是,你们怎么看。”
外面脚步声嘈杂起来,陆琳东西收回衣兜,张灵玉越过他,准备卸妆。他已经不是局中人,无法为诸葛青、为陆琳决断。陆琳在门口,迟疑中拉开门。这个“你们”是谁们,是无解题。
是诸葛青与陆琳,还是诸葛青与王也。
亦或是诸葛青迟迟不肯下的决定,要留下陆琳与王也定夺。
人人都爱诸葛青·明天一位比你更残忍*王震球x诸葛青 王也-诸葛青
诸葛青在化妆间看到王震球,后者显然认出他来了,冲他猛招手,力度之大,只怕在机场要抢所有出租车。诸葛青没有应,张楚岚一脸“又有八卦”贱兮兮,王震球凑到他耳边讲悄悄话,声音大到刚好让诸葛青听得清楚:“我和他睡过哦!”张楚岚瞪大眼表演,“震惊”,诸葛青眼睛一弯,眯眼一笑,“是么,我怎么不记得”。张楚岚马上跟着打圆场,哎呀说不定是上辈子的事儿,不重要不重要,老青你赶紧准备哈。边说着,蛮力拽王震球走;王震球脚步迈出去,人回过头眉毛一挑,对诸葛青吐舌头。
“星期四”。
“几点?”。
“1”。
“好啊,别迟到。”
王震球凌晨两点开诸葛青的门,摸到床上,舔诸葛青的耳朵。诸葛青睁开眼,一点没有十一点钟已经睡熟的样子。王震球亲他嘴,碰了两下,马上转战到睡衣里,直接嘴贴上胸,又啃又咬,诸葛青攥了一把他的头发,发力往上扯他。“头发要断啦!很贵的!”王震球嗷嗷叫唤,诸葛青无语,“别留印子——唔!”王震球直接低头到他腰下面,用了牙齿和舌头去叼。诸葛青手里还连着他的头发,被迫弯腰。
王震球贵公子下凡在娱乐圈玩儿票,玩儿得认真,比诸葛青更甚,化妆箱沉似砖头,他一手能扛俩。这时候那一双带了分红指甲油的手绞住诸葛青的手腕,给人强拧在身后腰间。“青青好功夫,好软哦,好喜欢。”诸葛青被他顶得头皮磕墙皮,不得已用肩膀抵住床单,膝盖用力腰身向后躲,王震球就等他这一下,空下来的手臂勒住他细细的脖颈,腰腹发了狠向前面顶进去。诸葛青眼前一片花花绿绿,身体不自觉痉挛。“乖孩子,好青青”王震球咬他耳朵的软骨,哄骗他。他在窒息中被抛出顶峰,眼角逼出泪水。
他们两个人见面最频繁时候,一周一半时间诸葛青开门就看到王震球穿一件不知道哪儿来的大红大绿长到他大腿的体恤衫。诸葛青应该知道,他除了这一件,什么也没穿,光着脚在客厅遛鸟。
王震球玩儿得太花,诸葛青自然也知道他们之间不必持久。很快,王震球会有下一个目标,他呢,他也会有下一个前任。
诸葛青三十岁过半,陆琳已经远远近近在他左右七八年。王震球竟然对张楚岚还没有厌。诸葛青不信王震球能为了任何人守身如玉,但是任谁也不免好奇,这两个人怎么能互相不厌弃。张楚岚常常顶着一张死人脸看王震球,骂他骂得比谁都脏。但是王震球,很久没有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对着他星星眼。
诸葛青识趣,不会主动问张楚岚,张楚岚先松懈,在烟酒用尽的某一天,看着王震球在和别人插科打诨的背影,喃喃,凑合着过呗,不然他这种人,还能怎么办。
傅蓉在旁边翻了一个大白眼,你菩萨心肠,你了不起,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张楚岚逆反心上来了,呛她,你说我?你不看看你?还有那个谁——傅蓉这时候踢了他小腿一脚,让他闭嘴。
还有谁呢,诸葛青想。
还有王也。
诸葛青高中毕业考进电影学院,还不知道王也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不知道就在向前奔跑的时候,他的劫数已经在前面守株待兔。
他去上理论课,王也是他们的老师,他去上表演课,王也示范声表形台,信手拈来演什么是什么。
他接到自己的第一个不痛不痒的广告,王也订婚、毕业、出国——大概也一并结婚了吧。
诸葛青出道不久遇到王震球,王震球不是他遇到的第一个男人,但是是唯一一个玩儿得开的人,没有坏心,也没安好心。
两个没有心的坏人,正好身体还算合得来。
诸葛青再准备陪跑维港大奖的门槛上遇到马仙洪,马仙洪在他那间大的过分的琴房里,自言自语“不会把美人玩儿坏了吧”。诸葛青觉得好笑,有王震球比着,换哪一个路人都不够残忍。
这一年刚好是王也回国的时间,带着一个刚上高中的女儿。王也一双睡不醒的眼,看着和片场临时工一样,对谁也和和和气气。听说他是难得的在片场也不红脸的年轻导演。“急也没有用么”,采访问起来,王大导演看起来甚至有点呆,手上的皮筋撸下来,拢住头发绑紧,“为了一两天万把块钱喊得嗓子疼,不值当的”。这话还有一番意思,就是他不差钱。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这种危险发言,要被人恨得牙痒痒。偏偏王也讲,观众跟着点点头,“说得是这个理”。
王也是一个很难让人拒绝的人,也是一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
令人讨厌不起来的,还有陆琳。
诸葛青去看王也在电影节的首映礼,千里迢迢,在太平洋的东边,漂亮国的西海岸。看王也和爱人领着女儿走在红地毯上。号称四季明媚的加州竟然在深夜落雨,他全身而退又失魂落魄,陆琳问他,你还好么?在异国他乡,他的目光里除了温和的关切的便是茫然,他不知道他是谁,只是来分一点作为陌生人的好心。
如果他愿意相信,年复一年,细水长流,陌生人可以变成枕边人;那么曾经熟悉的背影也可以变陌生,仿佛河流入海,雨水蒸发,变成海海人生里微不足道分辨不出的一片水花。
在海岛上,婚礼还没有开始的前夜,王也在夜晚的海边遇见诸葛青,陆琳没有陪在他旁边。诸葛青直白讲,陆琳被张楚岚叫走不知去做什么。王也大约知道张楚岚是想帮忙,诸葛青或许也明白了这层意思。陆琳不知是否也知情。
王也背在身后的手拿到胸前,又觉得不妥,再放低,小学生军训一样摆在身侧。诸葛青看着他,不说话,等着他准备好开口。王也开口,讲“恭喜啊”;诸葛青不说谢谢,王也接住自己的话头,讲下去,“希望你天天开心”。
诸葛青看着他,回答,“既然王大导演发话”,王也忙摆手,又忍不住捂住自己眼睛,口干舌燥,心中发冷,这个时候了,别这么讲吧。别这么说,王也有一瞬间的冲动,踏了半步,几乎上手去捂住诸葛青嘴巴。
他心里冥冥中有预感,如若放任诸葛青说下去,那他们之间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但是已经晚了,王也并不是真的会上去动手的人。
诸葛青笑笑,偏过头去看沉在海中央的月亮,他说“借你吉言”。
和王也比起来,连王震球也显得温柔。
人人都爱诸葛青·让重伤的心再添缺憾*陆琳x诸葛青 王也-诸葛青
婚礼在海岛上,如果陆琳愿意,包下一整座岛未必不可。不过他们没请很多人,于是只定了一个度假村,面朝一片海,坐拥一个美得不像话的花园。
诸葛青和陆琳两个人,都没有带稿子,讲话讲得漂漂亮亮,他和陆琳相遇在美利坚的西海岸,海风吹得没有今天这么张狂。
“其实我那时候”,诸葛青转身,面对陆琳,“刚刚失恋不久”,
台下起哄,陆琳只笑着点头,说,我知道的,你们想不到,那时候阿青多失魂落魄。台下哄笑,张楚岚叫,没想到啊老青,可惜我们错过啦!诸葛青挑眉,陆琳伸手揽了揽他肩膀。
“人生遗憾太多,怎么能非黑即白只讲对错呢?”
陆琳松了口气,讲,“对我来说,阿青就是再好不过的那个,”
“我第一次见到阿青,美人落难”,场下嬉笑,陆琳也轻轻笑,他那时候想“怎么有人忍心让这样可爱的人伤心”,
他们一起旅游了两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琳看王也,话却是对所有人说的 “希望阿青开心”。台下傅蓉掉眼泪,诸葛青还有空对她笔心,惹对方破涕为笑。
陆琳半开玩笑对着观众席讲,“我知道阿青太好,娱乐八卦天天讲‘人人都爱诸葛青’,今天就对不起各位了——哪怕是错,今天也要将错就错”。
王也在陆琳的婚礼上发现自己犯了错。
他的思维不受控制,算了诸葛青与陆琳相遇的时间线。西海岸,冬天,电影节与首映礼,
是王也的电影。
那时候他接到离婚协议,前妻人善良,仍然陪他拍了两张照,女儿隔在两个人中间,一手牵着一边大人无聊得在镜头面前荡秋千。那张照片后面女儿央求他洗出来,放在床头。
他那部小成本电影拍新移民
提问环节有人问他,“做了父亲拍这个片子,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想么?”
他解释其实自己不是想那么深远的人,连女儿的名字都取的随便“无思远人,劳心忉忉”,田地太大野草就多,想太多反而不能成事;既然已经向前走了,就未必要回望。
诸葛青今天也讲一个“既往不咎”,昨日之日不可留,无论他和陆琳如何开始,终于是走到今天。好山好水好天气,适合谈情说爱,适合谈婚论嫁,适合,迈出新的一步。
“王也!”“爸爸?”张灵玉与吴思一人一边,一个下了大力气攥住他手腕,另一个捉住他的袖子,张灵玉声音急切但是音量很轻,吴思只是疑惑——全场都在看王也,看他莫名其妙在新郎发言的时候起立,盯着人看个没完——王也在看诸葛青。诸葛青的视线越过他,看向远处的山、海、云,仿佛在等什么人从中走出来,走向他。陆琳在看诸葛青,不动声色地在他腰上带了一把,让他更靠近自己。“现在不是时候,坐下!”张灵玉压着嗓子厉声讲——什么?王也才发觉所有人的目光在他身上,所有人仰着头看他,他看向自己的脚尖,支吾两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重新坐下。
诸葛青替他打圆场,凑到陆琳手里的话筒边,笑说,不要急,知道大家都饿了等着酒水吃的。全场笑,诸葛青指一指自助餐长长的台面和端着酒水待命的侍应生们。他自己先取了一杯长长的香槟,陆琳从善如流跟着拿了一杯。两只玻璃杯一并拢,叮咚脆响。“今天大家能来,我们很开心,在此也祝大家,天天开心。”
音乐响起来,新郎们打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侍应生鱼贯而入,嘉宾这才三三两两站起来,一片欢呼声里,王也坐在原地没有动。
“爸贝,你是不是可喜欢他了啊?”
王也失笑,“谁不喜欢你诸葛青叔叔,你没听见你陆叔叔刚说什么”,人人都爱——王也被自己用来遮掩的玩笑话噎住,捏着手里玻璃杯,垂头看里面金黄色流动的辛辣的酒水。烈酒是张楚岚从吧台要了塞给他,张楚岚没有和他讲话,反而和吴思嘱咐“张叔叔今天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看住你爸!”。吴思对他吐舌头。张楚岚没在意,哈哈一笑,拳头在王也肩上敲了一敲,回到人群里。
吴思有点可怜她老爸,用吸管把手里一杯气泡水搅成糖浆,一串又一串细小的泡泡上升、破裂。吴思脑袋凑到她老爸身边,换了英文,和她老爸咬耳朵,她小小声问,仿佛做贼,“Do you then, love him?”
王也在人声鼎沸里看到诸葛青一个翩飞的衣角,他举起酒杯遮了遮眼睛。
他没有资格。
“老爸你好可怜哦”,小姑娘给他打气,“但是没关系!诸葛青哥哥虽然好,但是肯定还会比他更好的”。
王也没有纠正她又叫诸葛青哥哥,他慢慢吃那半杯酒,仿佛醉得慢一点人就能糊涂得久一些。
在诸葛青的婚礼上,王也明白自己做错了事。在诸葛青的感情世界里,王也迟到了。诸葛青放弃的档口,王也彻底地爱上了他。
是会有比诸葛青更好的人,但他们都不会是诸葛青。
人人都爱诸葛青·祈祷旧人万岁,旧情万岁*傅蓉&诸葛青
“蓉姐,你说我,算什么东西”。
诸葛青从学校出来没两年就到了傅蓉手里,不出三年傅蓉除了他几乎不管别人。诸葛青看着花花架子,极其能吃苦,肯吃苦。不说接不到戏、被人抢戏这种小事,片场磕磕碰碰,哪怕是和王也对戏那次摔断骨头,一声不带吭的。
这么多年,傅蓉第一次见他哭。
傅蓉那句“恭喜”还没有讲出来,诸葛青自己追着自己的话音,对着她心肝脾肺肾全呕出来,傅蓉中途想拦又不忍心,眼下只剩想哭,也说不清楚陪他哭还是为他哭。再想想诸葛青遇到这事,这两个人,回头想想自己,又觉得还是哭自己吧,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诸葛青今天和他见面,一句话不说,掏出一枚戒指。
傅蓉头一次觉得,陆琳这个人,深不可测。陆琳也可能没这么心机,而是以无招化有招。
傅蓉搞不清楚,但是如果要她选,她选陆琳。
如果她可以替诸葛青选,她希望诸葛青不遇到王也。
无论是多年前,还是王也回国时候,还是王也回国后。最好两个人不要碰头。陆琳也好海琳也好,都比王也这种半吊子好。
“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我支持你”,傅蓉拍着胸脯保证,鼓励诸葛青。
诸葛青抬起胳膊遮住眼睛,“我想不明白”。
傅蓉拽着他,把他从地板上拽起来,“你想的明白,你是最厉害的小男孩。“小男孩是想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
傅蓉感觉自己在做童话世界里的恶女巫坏河神,请问这位小男孩,你掉的是这颗黄金单身汉,还是那颗钻石王老三?
对于诸葛青这样的人,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诸葛青当年,还没有进项,先用积蓄填平了她的债。诸葛青家里当然不差钱,但是那个数目对于被封杀一年的诸葛青本人不是小数。诸葛青只是插科打诨,说这样好让她踏实工作,对他死心塌地。
傅蓉争气,诸葛青也是。她给他争取试戏机会,带他上杂志,送他去综艺,傅蓉放话,诸葛青没有做不到的。唯一一次,两个人起了冲突,是因为王也。
王也回来,电影搞得慢悠悠,还有心导演一个话剧,演了半世纪的经典戏中戏剧本。舞台被分成两半,一半演现代戏,战乱中失散的爱侣老年相见;一半演古装剧,船家误入世外桃源。诸葛青说要去,让傅蓉给他留出排期。傅蓉觉得他莫名其妙,八字没一撇,排什么?虽然诸葛青只要去试戏,很难不上。 她以为诸葛青要去试那个误入桃源的玩家。
首场演出,她和陆琳坐在前排,陆琳脚边放着捧花,一大把,颜色不打眼,品种名贵搭配讲究,他看得投入,诸葛青落泪,他随之动容。
傅蓉如坐针毡。
戏排了两个月,票已经卖空。傅蓉知道这个时候吵架没用。她比诸葛青先认命,心里白眼翻上天,脸上仍然堆着笑,大事化小抹得平。
“诸葛青,你换了角色试戏,为什么不跟我说?”早在通告刚出来,她已经生过一回气。傅蓉在车上不给诸葛青好眼色,“你把我当什么人?”不算朋友,也是一根绳上蚂蚱,不能互相背后插刀子。
诸葛青来试镜,选了一个不太讨喜的段落,年纪轻轻的后生没有上妆,穿了一身清风明月的白衬衫牛仔裤演垂暮将死之人。诸葛青坐在椅子上,没有轮子的塑料椅子充当轮椅,老人把手搭在细细的椅子扶手上,手腕和手指沿着扶手边垂下来;诸葛青看向王也,他开口,“这些年”,老人浑浊的目光突然点亮,眼中有泪但是没有落下来,诸葛青缓慢的讲完台词,“你有没有,想过我”。全场静,诸葛青的眼泪轻轻砸下去,阴湿衬衫上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圆。
所有人都说就定了吧?
王也皱着眉头打哈哈,我再想想。
诸葛青演得是好,但是这一段,原本只是戏里的人在排练,诸葛青演得太真。
王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样的诸葛青,太让人心疼。
诸葛青和张灵玉的戏杀青,他还争气,上了几个不小的提名。傅蓉给他去电话,抓不到人。她的心一下子提起来,还要照例假借找他喝酒,拎了死贵的洋酒上门。诸葛青和她讲话,频频走神,傅蓉按住他肩膀,着急,问,你这次又发什么疯?诸葛青被这句话打清醒,眼睛一弯,说,“带了新酒?”说着马上走开去桌子上取玻璃杯。傅蓉跟在他后面,念他,出了什么事你说,天塌下来我和你一起顶着。
她眼见着诸葛青背对他整个人一震,诸葛青转过身来,亮出那只花纹繁复玻璃杯的杯底,傅蓉瞪大眼,还没开口,先把那个最要命的问题咬死在嘴里,咬到自己舌头,疼得直皱眉。诸葛青还在笑,是傅蓉最烦最不愿意看到的那种笑,他笑得礼貌、客气,仿佛事不关己,他手里转了转那只杯子,落在杯底藏在贵金属内圈的宝石即刻变幻出耀眼的光芒,贵金属和玻璃碰出清脆的响声。
不必问了,还能是谁。
傅蓉任命,开了酒,“坐下”,她拿开他手里的空杯子,妥帖安置到餐桌上。
傅蓉和诸葛青头碰头,两个人躺在地板上要睡着,诸葛青在这天结束前,天破晓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答应了,你不恭喜我新婚快乐?”
傅蓉为他心疼,搂紧了他的肩,回答,我希望诸葛青快乐。
人人都爱诸葛青·分开到白头*陆琳x诸葛青 王也&诸葛青
温馨如宿命
“你这是,让我演他?还是演我自己?”
“葛青叔叔,其实”吴思紧追不放,这是我爸——王也的剧本。
“阿青哥哥”,吴思撒娇,“你看看封底”。
诸葛青掀翻本子,揭开最后一页,有人用钢笔手写,回望。
他坐在原地良久没有讲话,“我演不了”,他再开口,声音微哑,仿佛和夕阳的光一起黯淡下去。“你走吧”。
陆琳在走廊里还没有转身出来,半步踏在夕阳里听到诸葛青的那一句“我已经忘了”。
吴思还在犹豫要不要拿出杀手锏,余光里先看到陆琳,“陆叔叔”,吴思下意识站起来。她头一次觉得陆琳这个人可以用上一句“不怒自威”。奇怪,她甚至想不起他们婚礼上有陆琳的存在,仿佛这个人一直是一片影子,不入她的视线。
她想起这个人最多时候,是在父亲最失意的光景里,她甚至有想过去问一问他,明知道阿青哥哥和她父亲互相有意,为什么不能成全。
陆琳对她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诸葛青身边,手落在诸葛青肩膀上。诸葛青没有抬头看他,但是空气里绷紧的那根弦,顷刻散去,吴思目光在对面两个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想要找到到底有什么改变了。或许是诸葛青肩背垮一些松下去半分半毫。
仅此而已么?
难道仅此而已?
“他现在很好,你不要去烦他”。
吴思出门之前,去看过一次自家老爸,王也和她有来有回讲了不到一刻钟,突然开口,不问她去哪儿去找谁,直接让她趁早打消念头。
吴思赌气,“谁说我要去了”。王也抓了抓自己扎手的头顶,故作苦恼,逗她“女大不中留”。吴思呛他,对他吐舌头,老爸,你老了,胆子比小老鼠还小。她心里恨父亲不争气,倘若真的问心无愧,干嘛写这样的本子?
王也回答,你呢,心眼儿比针尖还小。
吴思扑到他怀里撒娇,就小气!
她到现在仍然不服,偶尔嫉妒,偶尔对诸葛青生出怨怼。她老爸哪里不好。凭什么。
王也摸摸她的头发,说,算了算了。女儿大了,他本来也不是铁拳教育,只好嘱咐她路上当心,以及,“去了不要乱说”。吴思抬头看他,不解。王也指指自己,摆摆手,“别提这事儿,别吓到你葛青叔叔”。
诸葛青把眼镜捏在手里,轻轻转琉璃色的眼镜腿。
陆琳温暖的手从他肩头抚过去,落在他腰上,“阿青,你知道,你不需要忘记”。
诸葛青抬头冲他笑了笑,“我知道”。
陆琳吻他,一贯虔诚。
陆琳亲自开车送吴思回她下榻的酒店,回来诸葛青人还在会客厅发愣,摊开在他膝头上一个文件夹,王也的大致病情,以及他那个没成型的剧本。
陆琳手落在他肩膀上,诸葛青没有动,陆琳摸他的头发,诸葛青先发制人,“别道歉,是我不让你讲”。陆琳倚在扶手椅的曲线上,“我没什么可抱歉的,你不去看,我很开心”。
诸葛青抬头看他,“但是我现在必须要去”,越说声音越抖,陆琳矮身屈膝跪在他旁边,捉住他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攥紧,“一起去”。
这时候诸葛青已经是半息影的状态,偶尔出来做特约或者友情出演。坊间里都是骂陆琳“快放你男人出来拍戏”!
至于王也,近两年亦没有消息。据说有人在国外看到他,“或许是出国隐居了吧,毕竟女儿在那”,又有传言开他玩笑,那种人,说不定是出家了。
不过毕竟他们这一批人,人均年龄过半百,消息出来诸葛青要加盟吴思的新戏,只占了版面上豆腐块大小。
吴思做导演制片,请诸葛青来演一个剧本。大半时间里没有他出镜,诸葛青没有厚脸皮到去演十八九岁的自己,吴思另请了新秀,给他看定妆照,侧面当真七分像。吴思再看诸葛青,如今他头发剪短了,也不再染时兴的颜色,一眼望过去丝丝缕缕银灰的发丝夹杂其中。吴思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不禁想到,原来人真的会老,父亲老了,阿青哥哥竟然也可以老。
吴思改了王也的剧本。王也的剧本写意犹未尽,病床前的人只看到过去一个幻影。
吴思改了一个温和善良的相见无言泪千行。
诸葛青翻到结局,当即点破,“这是思思改的吧?”吴思无奈,诸葛青没有打击她,只说,王也诚实。吴思不明所以。诸葛青紧追着问,语气里带了一点转瞬即逝的讥讽,你难道还要他来演他自己?他说这话时不看她,自觉说重了,只看窗外花园里晚风中的花花草草。
吴思嬉笑着回答,讲到一半哽咽,她没想到自己会掉眼泪,慌忙扭过头去,狼狈擦了。她和王也、和自己的朋友讲这句话讲得太多,多到可以笑出来,没想到在这时候被一句话呛住喉咙,她讲的是“那也要我爸有命去演”。
王也住在医院里准备上手术。
诸葛青千里迢迢来,王也只能在屋里走动,拖着氧气瓶。两人相见仿佛中间十年一笔勾销,仿佛昨天刚刚在街口分手,仿佛海岛的晚风与海浪刚刚涌起。
王也问他,“什么时候来的?”诸葛青站在门口,听他一句话分成三段讲。
原来这就是陆琳几个月前问他的,问他要不要知道王也的近况。
那时候他回绝了。
如今,如今他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天各一方和天涯永隔之间,相差太远,诸葛青一时间被唬住了。
王也看向他身后,他身后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在他腰上托了一把,他朝夕相对的爱人与他肩并肩,鼓励他,讲,我在外面等你。
故事的尾声,去国多年的故人登门造访,再三敲门,里面没有人应
他绕道去花园外面,夏天,风车茉莉爬了满墙,窗户上挂着竹帘,卷起来一半,刚好遮到人肩膀。里面地人似乎有所感应,向他这边偏了偏头,落在那人肩膀上的影子就晃一晃。
他站在门外,两手空空,除了一个剧本、一卷他们都熟稔的旧事。但是他希望门里的人知道故事的另外半边。
王也未完成的结局里,凭空断在一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这么多年,我没有忘。
他站在门外,很久很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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