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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6 14:5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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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吟游诗人胧沙 于 2021-6-6 20:52 编辑
非常抱歉!
着急赶CP死线,写完最后的结局后,排版时重编了章节号,本子的送印版本里漏了章九的章节号(……章八、章十这样),论坛这边标出了章九应该在的位置!
章八
谢棠气息乱时,王也便知道诸葛青这边妥了,正好踩到松散浮土,想是隐藏的岔路,便将土墙一推,使了个入松风轻巧跃入,才发现自个儿走进一条小径里。他并不通晓后面布局,依着一些动静找到陈炎常居之所,进到院落里,果然是一片死寂,几十步行来也没什么伏兵与陷阱,是明摆着待人入彀好一网打尽。
王也走过影壁,负拳于后,屈膝横握雁翎刀,上举素朴黑鞘将主屋半掩房门格开。门扇吱呀洞开,他想过里头几种情形,没料到此时侧室内传出一声轰鸣巨响,隐有刀刃破空之声。
王也忙隐于角落窥视,只见一阵青烟之后,奔出三个披发赤足之人,面有刺青油彩,青面獠牙一般,身披青纱短后之衣,胸挂软甲花围肚,肩膀并两臂绑有锦纹饰带,随一阵奇异乐声迅疾而走,执刀互相对刺搏斗,作破面剖心之势。其中最为高大者最终站立中央,捞过自己腹中肠子截取一段系在发后,身子拧转正对王也方向,狞笑之间,他将面皮一扯,露出黄白血肉之后森然白骨。
王也虽则悚然,但很快便知是幻术戏法,抽刀防备,那人见他不进不退,便再往腹间捅了一刀,刀穿透及背,血也不见流出,口中发出怪声,径自向王也扑来。
腥风罩面,王也屏气抬脚击人下颌时,已觉身遭密布黄色雾气,另两个披发之人一同在旁骚扰。霜白尖刀从他肋下擦过,王也立时团身滚地,欲避开连番攻势,却感觉心神恍惚,魂不守舍,眼前又是一片血气翻涌,将那日陈金魁七窍流血,紧紧合抱扣住他脉门的情形显现出来。
王也凝眉抗拒,从幻觉中挣脱出来,但终归被其所扰,反应迟缓一瞬,那最为魁伟的敌人口中吐出一口水咒,骇人的肚烂肠破之景立刻消失。来人舞着刀花,往王也颈间劈来,被他抵着刀背架住,吃力抗衡,足下陷出浅浅一坑,王也也不轻松,腕上青筋暴起,少顷间汗如雨下。
有道是武者间比拼,身量悬殊可由武道修为所弥补,灵活腾挪之势以缓冲,然而大多时候,身材高大之士意味着更强的臂力与威慑力,往往爆发力也远超常人。王也固然身形挺拔,却因多年持道教饮食,因此比这魁伟大汉更精瘦一些,深知久战于他不利。
“王道长。”王也正以真气刺穴激发潜能,就猛地听到一句戏谑呼唤,嗓音极为熟悉,他在刀面上一瞥,竟极似陈金魁身形,这可令他结实吃了一惊。等到王也瞅准他前头这人的太阳穴将刀柄狠狠一掼,又拼了老鼻子劲挥刀一一抡倒了另两个在旁偷刀的,喘着气将单眼眯起之时,陈金魁正遥遥站在战局外头,鼓起掌来称赞道:“王道长果然是仁悯善良之辈,这样也不肯动手伤人,金魁可就奇了,怎么独独那天——废了我一只能勘五行八卦的眼睛呢。”
谁废你了??王也晃了晃头,双眼圆睁如豹,见陈金魁脸上确实有些异样,便稍微蹙眉,抬手擦拭双唇。方才激战之中他生受一拳,鼻翼与上唇被指甲硌出淤血,细小伤口裂开,倒好像受伤不轻的样子,实际上王也差点就忽略了。
王也将刀反手拿着,不禁想要舔舐唇边血渍,但想起那些古怪手段,强忍作罢。陈金魁大步流星向他走来,似乎想从怀里掏出块帕子递给他,被王也利落躲过。他淡淡道:“我有个怪癖,只借用一个人的巾帕,否则会头顶生疮。”
陈金魁不以为忤,收回手后前踱两步,笑逐颜开:“是诸葛家的公子吧,他的确是玉树临风,顶漂亮的一后生,金魁看了也喜欢,曾经还想要拜托衡山派刘老起个局结识一下,无怪乎王少侠与这样的俊才作伴,彼此气味相投,练功都能勤快点。”
王也压根不理他:“陈掌门为何在此处,莫非也有什么要紧事体,要跟陈炎堡主讨个公道。”
陈金魁:“我闇云门与暗雪堡素无瓜葛,哪来的恩怨要讨还,我金魁自然是为你而来的,王少侠听了可有感动?”
王也无动于衷,面朝着陈金魁将戏法者拎着领子捆到了一块儿:“自然不会。魁老没事就好,此地不可久叙,你我之间的事宜还是待我料理完之后到堡外再做商议。”
陈金魁往前逼近一步,收敛笑嘻嘻的表情,伤眼那侧却绽开笑纹,有些邪气地低声问道:“哦,王少侠忙?”
很忙很忙的王少侠偏头啐出一口血沫,持着刀柄将脸抬起,神色宁和,身侧气氛却仿佛无不在说“对啊,您老瞎吗”,他很礼貌地开口:“您可以不出去,呆哪儿都行,我有事要办,怕弄得说不清楚,所以魁老最好先回避。”
瞎了一只眼的闇云门掌门人很识眼色,摩着手掌立在原地不动了,王也经过陈金魁身侧,迈腿走进主屋,室内一片凌乱,地上有些水迹。陈金魁背对着他,突兀开口道:“王道长,你确定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他为什么又叫我王道长?王也捏着手里的刀柄,全神贯注去观察屋里情形,一滴水落在他肩膀上,不久之后又落下一滴,湿意擦过他的后颈,更多的滴答水声砸在他身前,水滴又稠又密,令人觉得背心有些发凉。王也顿住身形,他闻到一阵令人不快的铁腥气。
是血的味道。
不知不觉之间,从房梁上渗下的水滴晕开了一缕缕血丝,愈加艳红,像开到糜败的花朵,以王也良好的目力望去,能够看出房梁上捆缚着一具姿势别扭的人体轮廓。他将屏风挪开,见到一大滩血迹,有倒伏和拖曳的痕迹,出了这样多的血,想必那人早已死了。王也又抬起头看去,那人一只脚垂在底下,有些暗红的血液正是从足底积满滴下。
他抬头的同时,屋外的陈金魁也盯着右手背上一朵雪青色花纹自言自语:“这才是真正的幻术佳宴,之前打斗的雾气,种在我身上的因,以及一间供进入触发的屋子,王少侠,享用愉快。”
掌门人俯下有些粗苯的脑袋,虔诚地去亲吻那花瓣,这个姿势实在违和得令人发笑,但他仅剩一只的眼睛却溢满了憧憬,在他手背上,那花瓣如同汲取了生命力一般,逐渐显出丹红光泽,仿佛一朵鲜活的踯躅花。
“仔细想来,你这妆容虽然也能衬托你特质,但总觉得不是如今年轻女郎所青睐的那种,倒像是……”诸葛青没有说出来,倒像是一二十年前以京城为首的富庶家的夫人、千金们所吹捧的样式了,他有些纳闷,曲彤为什么连一个棋子都要大费心思地妆点安插,令他和王也都深感意外,临了丢弃时却又如此轻易呢。
谢棠保持缄默,神情寡淡,只是在诸葛青又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他俩是否有一面之缘后,谢棠将眼珠转向了他,凄然道:“诸葛公子曾对我说,要活出自己的本来模样,可惜谢棠被恩义裹挟近半生,磕磕绊绊活了下去,也没能做到公子说的这一点。如今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虽资质愚钝,但自认无悔,无愧于心。”
谢棠说完便紧闭了嘴,眼里有些哀恸,诸葛青启唇欲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他不知曾对多少女孩说过类似的话,流落风尘迎来送往的女子,随手救下的寻常旅商的女儿,还有为情所伤,决心常伴青衣古佛的女众等等。几年下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之多,他早就没有印象了。王也诟病过他这一套来得万变不离其宗,其实最后他俩行走江湖那几年,帮得了这些苦难人的大部分还是帮忙寻个扎根之地找些差事活计,再添些银两的救济,但诸葛青却坚持要行义举的同时以言语宽慰她们。
诸葛青抬眼望向远处的袅袅炊烟,朝霞落进他的眼中,良久,他说:“她们生在这个世上就已经过得不易,自当勉力拉上一把,她们所受这些苦处但有十分之二三,也不是我等养于富庶人家的男儿所能感同身受的。”
王也眉目温和地看着他,以佩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将钱袋碎银倾出大半交付于诸葛青。
也是从那个时候,王也开始知道,早在诸葛青十五岁的时候,他亲近的一个婶婶的小儿子遭贼人掳走,生死不明,始终没有找回来,诸葛青在外闯荡时也经常留心寻找踪迹,一连找了两年,家里人认为他估计已经遇害了。
他们结识张楚岚后,一次相约喝酒时想起这件事,托他去查验当年卷宗所涉人员,虽有年龄性别相符之人,终归是落得失望而返。
那天诸葛青喝得很醉,却在楼顶乘风不肯去睡,眼睛熬得通红,他说:“我从没见过漪婶那样难过,如果是我,我娘肯定也要哭断肠了。”诸葛青醉了之后不能受风,会得头疼之症。王也劝不下人又不能动手,最后干脆将他拦腰抱住。好大一个身量相当的人被他圈在怀里,倒也不闹,只是发呆,王也的下巴戳在诸葛青散发着柔和竹叶清香的发顶,忽然说我给你念道德经吧。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诸葛青你睡了吗,还醒着啊,那我再给你念念,就这样一遍遍催他入睡。
结果最后真把小狐狸给念叨倦了,王也却还醒着,他搂着怀里一个温暖的人,怔怔想起了师傅将他抱回山门养大,授他武艺,给他蒸馒头和菜吃,师爷、师兄弟相处当中从来不把他当做来路不明的孤儿看待。
王也感恩他们对他一视同仁,师兄弟们甭管好的坏的,有什么事都叫上他一起。他心思至纯,天性自然,所求的不过是如此而已。这天下有人爱他护他,悉心照顾教导,令他羽翼丰满,也能护佑他在乎看重之人了。
后来,王也知道自己所身负绝技会拖累师门,便主动叩首请求师傅将他逐出山门。他跪在地上,不躲不闪受了三师兄的几记脚踹,神情激动的三师兄被大师兄拽开,王也仍然平静坚持道,请师傅逐我出门派,这件事我自己一人扛。
钟云龙指着他脑袋斥责道:“你一人怎么扛?你学的那门东西,交出来那群吸血的蚊虻就能放过你了吗。”
师爷悠悠呷口茗茶:“云龙,让他走吧。”
“师傅这——”
周蒙厉声道:“他命硬着呢,还是你这个当师傅的想帮他扛啊,那就卷铺盖一起下山。”
钟云龙噎了,他吞着喉结,像个不安分的鹌鹑在座上和底下跪着的两人间游移,最后妥协了。
王也欣然拜谢,把道衣、冠巾褪了折好并度牒一起交还给门人,独身一人走下山门。山门之下,尚且还有他一心想要护佑,保他安康之人。
章九
王也走入那处院落之时,尚还处于岔道内的诸葛青并谢棠二人听到远处传来五更鼓的鸣声,说明他们如今的位置已相当接近地面了。
“天亮了……”诸葛青撑了下打磨光滑的石壁,在沿途烛火的阴影里藏起自己的疲惫,他紧绷的精神已是强弩之末,出逃时约莫是子时过半,再有一个时辰,药丸的反噬征兆将在他身上显现,心脏首先会负荷过重,随后是肺叶坠痛。在形势不明朗的当下,后续还可能有几场恶斗,在那之前,他不愿成为王也的负累。
想起身边还有谢棠这个锯嘴葫芦,诸葛青有些头疼,谢棠把前由与遇上曲彤后的事也说了一遍,可紧要处却绝口不提。对于美人,诸葛青从来是谦逊知礼,进退有度,总能寻到恰到好处的话头打开局面,碰上谢棠这捉摸不定的性子可谓踢到铁板。谢棠对他有好感不假,可人也偏执,这样的姑娘,对自己更是狠上几分。他怀疑以曲彤的心机,谢棠能够了解所做那些事的表面目的已经不错了。
谢棠便含蓄暗示自己愚笨,诸葛青幸亏有涵养,否则被她这么吊着一口气,滋味想必也是难受之极。
诸葛青问:“曲彤曾提到王也么?”
谢棠想了一下,便拧眉答道:“不曾,但无论谁找上你,都不会忽略你最好的朋友。”她脸色微变,像是想通了一些关节,也有点忧色。
诸葛青叹气,他今日已经做了太多次这个动作,并不是个好兆头:“这里总有人是冲着他来的。”他没空去纠结自己那点黯然心绪,只想着尽快找到王也。
剩下的路径诸葛青亦是熟悉的很,但进到暗雪堡的地上建筑后,四野一片雾蒙蒙的,不知为何还是不见王也踪迹,一点焦急很快自他五官上淡去,他心说王也哪怕单独对上来路奇诡的曲彤,也能比他这个半身残废多撑一盏茶的功夫。
诸葛青心里安定之后,舌尖抵齿,将家传的内功心诀反复默念,眼明耳清,焦灼感大大缓解。谢棠被他点了身上行气穴道,下肢行走却是无碍,越出他一个肩膀在前面走着,她忽然转头道:“诸葛青。”
诸葛青便停下来看着她,眼如点漆,眉目疏朗,纵然形容狼狈,也遮不住他满身的风华。谢棠内心感慨之极,弯了眼睛轻笑,螺髻也微微发颤:“你凑近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见诸葛青不动,她自嘲笑笑:“怎么,到这步境地了,还怕我咬你不成。好吧,只需上前一步。”
诸葛青依言行事,束在脑后的发带也随着动作垂至肩侧,谢棠敛眉道:“年初的时候,骆夫人便已知道自家的暗桩里混入了朝廷的人,如今,便只我清楚谁是可以信任的——这件事你不要轻易告诉旁人。”
诸葛青低声道:“这样重要的事,告知于我没关系吗?”
谢棠待答,却掀起眼皮道:“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诸葛青嗯了一声,谢棠转开脸去,向右方呼喊一声:“那边的朋友,听了这许久了,不如出来一叙可好。”
谢棠随即压低声音对他道:“如果公子认为这件事很重要,就护着我。”她站直了身子,微微一震,吃惊道:“怎么是两个人……”
来人从墙垛边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竟然不止一个,正是诸葛青的熟人,隶属天枢的宣节校尉张楚岚与冯宝宝。
张楚岚一身黑衣打扮,腰佩横刀,发髻用一枚铜簪绾起,收拾得干净简朴,他啧了一声:“我这是赶巧了还是来得太晚?”
诸葛青嫌弃道:“太晚了,张楚岚,你倒欠我永宜楼二十两银子一席的酒菜。”他说完便往前走去。
张楚岚惨嚎一声,捏住诸葛青衣角,眨眼间已转到他左前侧,搭着对方肩膀语速飞快道:“这上报不了,我上月薪俸交与宝儿姐花销喝酒已去大半,除去衣食出行的耗费,也给兄弟留一点体己钱……”
诸葛青不着痕迹退了一步,眼神诉说着诸如“你不是跟着冯宝宝了吗,还要筹措‘嫁’出去的彩礼钱?”一类的话。
冯宝宝已歪头盯着谢棠半晌,有几分疑惑,想要过去搭话被张楚岚冷不丁握住了手:“宝儿姐,先别急,办案要讲规矩……”冯宝宝哦了一声,明镜无尘的一双眸子扫了眼诸葛青,像是发现了什么般,对诸葛青招了招手。
诸葛青道:“冯校尉?”
冯宝宝不由分说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前额正中:“你有没有吃过什么奇怪的药,无上和合散还是什么行气降露丸?张楚岚帮我按着他左边,你运起内力,丹田下沉冲手少阴心经神门、少府两穴,我帮你梳理一下经络。”
“被散了功,于是服用了诸葛家自制提升内力的药物。”诸葛青正在回想无上和合散是不是他曾听闻的那种效用……的秘药,便觉得身上一阵舒泰,暖流般的真气如溪流汇入,轻柔刷过经络,将体内霸道的药性中和些许,他连忙运功行周天。冯宝宝收手时,那股温和纯粹的真气便遗留在他经脉内,继续润泽尚且有些阻塞的穴窍。
冯宝宝撑着膝盖俯腰,认真对他说:“我虽然帮你梳理好了,但要是再动用内力,之后的反噬会更猛,你忍不住的。等出去找个大夫顺便把手臂也看了吧。”
诸葛青对张冯二人道了谢,单刀直入:“曲彤在这儿,据这位谢姑娘所说,她杀害了堡主陈炎,已挟着骆轩跑了,可能想去开掘宝藏。王也去探查陈炎情况,现在不知情势如何。”
张楚岚抱着佩刀,双手环绕胸前:“前朝宝藏想也不在我一个八品武官的职权范围内,我们来办桩拐卖人口案,有人目击案犯曹金略最近盘桓此地,我的渠道说,陈炎跟这桩案子牵连较深。”
他们同行之间,张楚岚三言两语和诸葛青口述了梗概,他道:“四哥用他的关系帮我查了,黑榜曹三就是这个曾经的打手,曹金略。”诸葛青正回想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一旁的谢棠出声了:“你们官差办案似乎不够严谨,曹金略第一次犯案距今有多少年了?”
“已有二十三载,可这也说的通,见过他的人不多,只留下过一幅丹青,可能第一次参与拐卖时他还年幼。”到了这份上,张楚岚也觉得他还在坚持是在说服自己。
谢棠有些奇怪地看着张楚岚:“你我都是练武之人,杀手与旁的不同,杀人者,恒被杀之。九年前他在黑榜名列头筹尚且说得通,那如今依旧位居第八是何等侥幸呢?张校尉,我直说吧,黑榜曹三是两个人。”
“从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经常轮流使用曹金略这个名字,他们是一对兄弟。从性格上来说,有些孤僻喜静的曹金洪更像杀手,因此使用‘曹三’代号的时候更多。”
张楚岚道:“谢姑娘,你是从何得知的?”
谢棠道:“我吗,只因当年将我诱拐至衡州的正是康四丸的下属,曹金略之弟,曹金洪。他俩是同胞兄弟,容貌相似,年龄相差在七岁以上,十年以下。”她转头对震惊的诸葛青说:“你和王也不仅见过他,还与他交过手,我说得如此明白,公子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你是当年那个女孩,难怪……”诸葛青五味交杂道。
王也对着屋子中间多出来的一个人影道:“阁下何人?”
男人粗哑的嗓子说道:“徐伦。我乃陈炎副手,也替他料理庄内账务。”
王也盯着他隐于黑暗之中手部的动作,目光上移到对方的脖颈与颧骨:“不,你是个杀手,身手很不错的那类。你习惯令自己隐没在阴影之中,窥伺猎物的弱点,一击必中。我猜,真正的徐伦,应当已经死了吧。”
男人便道:“没错,你识破了我的身份,今日我不杀你。小兄弟,你项上的千两黄金还可寄管几日。”
王也将目光从陈炎的尸身上移了回来,他刚才走近时已经初步判断了死因,并非是刀刃所伤:“不为杀我,非为赏金而来,那阁下是何用意?”
“你的生辰应当是在二十四年前的秋日吧,迟到了这么多年,想要送你一件礼物。”
那人将掌心相抵,而后掐了一个手诀,手掌猛地朝下一挥,潮湿的地面上蹿升出一丛丛灰蓝色的磷火,他们置身于火海之中,却并不觉得炎热,一种馥郁近乎腐烂的香味充斥在空气之中,令人觉得烦闷窒息,闻久了还想宣泄内心的破坏欲望。
借着摇曳的火光王也看清了对方在火焰中映衬得苍白干瘦的脸庞,他瞳孔一紧:“原来是你,你是曹金略。”
曹金略一听反射性抬手想摸脸沿,很快反应过来,嘿嘿笑道:“你竟认得我,不过,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黑榜曹三。”
※※※
诸葛青沉吟道:“曲彤模仿了你母亲的样貌妆容给你易容,震慑住陈炎,趁他惊疑之时将他杀害。敢问令堂的名字是……”
“她的名字是原芮春,江宁府人。银环燕原小双是我外祖母。”谢棠看向张楚岚,吁出一口气道,“烦劳卷宗若有提及,不要写成谢原氏,她有自己的名字。”
诸葛青道:“你恨你的父亲?”
谢棠柔美的脸上泄出一丝轻飘飘的笑意:“谈不上,只是羡慕他们。”羡慕这样深沉这样具有毁灭性的爱意,哪怕是亲生女儿亦不能令他回首。
似乎是太契合的一双玉珏,谁也不能插进二人之间。
谢棠又道:“如果我跟你们走了,天枢会怎么处置我?”
冯宝宝这时候猫在她边上,捞过细腻的腕子一搭寸关穴,转头道:“张楚岚,这女娃子的经脉窄得快封死啦,继续练那门歪功体质就会跟石芯子没两样了。”
石芯子。诸葛青闻言呆了一下,去看谢棠的笑靥,竟也一时失语。冯宝宝当他不懂,便道:“就是生不出娃咧,也不会来天葵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楚岚捂着嘴一把拽走。
谢棠脸上还带着一点笑意,轻描淡写道:“曲彤帮人总要付出代价,一开始知道得没那么详细,但这有什么关系,正好,我不想过相夫教子的生活,也不喜欢这世上的男人,除了你——诸葛公子。”
她轻飘飘说出来,一双杏眼眨巴眨巴来回盯着诸葛青一顿瞧,硬挤出了点眼波风情,可惜失之韵味。
可人总要存乎希望,焉知日后的自己不会后悔。但想到这个年少坎坷的姑娘最不敢奢望的便是希望与爱,她惟一心愿便是得以守护一人安危。“我一介布衣,有什么好喜欢的……”诸葛青觉出点酸苦,手抬起来揉了揉谢棠的头发,年过二十的姑娘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被他这小心翼翼的举动弄得心里翻了天,低下头眼圈通红。
张楚岚往这边看了看,觉得自己很是多余,往冯宝宝身边靠了靠。
谢棠憋回了眼里湿润,忽然道:“他会欺负你吗?”
诸葛青几乎立时猜到她在说王也,辩驳道:“我们是朋友……”
谢棠打断了他,直白道:“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欺负。”谢棠一字一顿地用口型道,你连无射剑都交给他保管了。
“……我们当然是,互相欺负,喂个招越界也正常。”诸葛青梗着脖子装听不懂。
谢棠只是吃吃地笑,去挽冯宝宝的胳膊往前疾走:“耽搁太久了,得快去把王道长给找回来。”
诸葛青有些无语,第一次意识到这女子的个性是如此顽劣大胆,眼角余光看到张楚岚眼神微妙地挑了下眉,快步赶上,很娴熟地用了什么法子将冯宝宝释出女子的手臂。诸葛青跟在后头,一时有点忐忑,回头他要怎么跟王也转述这段对话,要不,买通张楚岚,瞒下来?
他分明脸色变也没变,谢棠却转回了头故意戏谑:“某一句玩笑话而已,顾郎脸皮就红成这样,真是有意思。”
诸葛青心说我今日内再也不愿和她多费一句话了,便听冯宝宝在疾走之间仍匀气与张楚岚道:“张楚岚,我都说道士和小狐狸是那种关系了,徐四说……”
“我、我求您了,别听他胡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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