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青对着面前一大碗黑乎乎的东西沉默。王也抱臂在一旁看着他。 诸葛青垂死挣扎:“真的不能不喝吗?” “您说呢。” “我一会再喝。” “不行。” 王也和诸葛青大眼瞪没眼,无声对峙。 王也阴恻恻地笑:“我想你应该不乐意被我灌。” 狐狸一激灵,认命地深吸一口气,满脸嫌弃地捏着鼻子咕噜噜猛灌。 黑色的药汁见底,诸葛青咣地一声放下碗,抖着手颤着声向王也求救: “水.…快给我水!” 王也早有预料。诸葛青刚一伸手,杯子就被递到了手边,然后毫无形象吨吨吨喝下一杯,把杯子随手一放开始闭眼躺尸。 “……有这么苦?” 诸葛青死亡微笑:“要不下回您替我喝?” 没有回应。 诸葛青闭着眼,刚想疑惑睁眼看看情况,就感觉床垫一沉,接着一片温热的触感轻柔地拂过他的眼。 “怎么还哭了呢?”王也的声音放得轻,便好似沉了许多温柔关切。 诸葛青一愣。倒不是因为他听出了王也声音中的情绪,而是—— 他学着王也用手指抹过眼尾,果然摸到一片湿润。 他对着手指上不明显的水痕发呆,沉默得像是睡着了。 王也有些不安地用手掌贴他额头,感觉温度正常才收回手。 “怎么了?” “没,”诸葛青翻了个身,脸朝着王也那边,整个人陷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没有哭,生理作用。” 王也道长万年不通的榆木脑袋今日开了窍,他伸手去抚诸葛青的脑袋,带了安抚的意味。 “我知道。所以不是问这个。” “嗯……有点新奇。” 奇怪的答案。 不过王也没有笑,反倒叹了口气。 他一直都知道,诸葛青是个天才。可天才背后要付出什么,那不是常人能担得起的。年少修炼的苦只能一个人咽,长大后的心魔也只能一个人对抗。 诸葛青被捞回来时只剩一口气,所有人都觉得他要完了,可他硬是撑了过来。他醒的那天下着细雨,有点像梅雨时节的江南。 可他一眨眼看见的不是诸葛白哭成花猫的脸,而是王也顶着双黑眼圈憔悴的脸。 王也那会儿像极了熊猫。诸葛青想笑,可刚一咧嘴就咳,咳得五脏六腑好似撕扯般得疼。 王也给他顺气,喂他喝水。他稍稍缓过来就毫不留情开口嘲笑:“老王你多少天没睡了?可以去四川当国宝了。” 他一开口就后悔了,因为嗓子像破铜锣,难听得很。 王也没说什么,只是用力拥住他,但不至于弄疼他。他在那怀抱感受久违的温暖与安心,他眨眨眼,没来由鼻尖发酸。 可即便那样,他也没哭。 王也推他,诸葛青没好气:“干嘛。” “躺过去点儿,给我挪个位置。” 诸葛青掀开眼皮狐惑地扫他一眼,懒懒地朝一旁滚了两圈。
王也上了床,扯住诸葛青的脸。 诸葛青含糊不清地说:“你发什么神经?” 王也松手,喃喃:“怎么看就一江南来的小白脸。” “?” “小白脸惹你了?” “没,挺好。”王也枕着双臂,“就是觉得您这一身皮囊和您那脊梁不搭。” “骂我呢。” “夸你。” 温温柔柔一张美人皮,顶天立地一根脊梁骨。 大病未愈,身子到底不好,诸葛青没过多久就困了,嗯嗯啊啊地敷衍。 王也瞧一眼意识混沌的狐狸,准备撤离,刚一起身就发现衣角被爪子勾住了,不仅如此,还差点吵醒人。 王也认命地躺下,替人掖了掖被子,顺便帮忙把皮筋卸了。 手指带着皮筋往下滑时碰到了诸葛青后颈处突起的一块脊骨,顿了顿才继续动作。 他伸手揽住诸葛青,手掌顺着脊背慢慢抚摸。声音轻轻,贴着诸葛青的耳朵,直叫他要听清话里的情意郑重: “青,我在呢。放松点,别那么紧绷。我在呢,我在……” 王也不厌其烦地重复“我在”,感受到手掌下的肌肉渐渐放松。接着低头,吻去一滴无声滚落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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