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第一视角 我总觉得,诸葛青是我们这支队伍里最格格不入的。他这个人,矜贵又麻烦,聪明到狡黠的地步,能耐和他的身世一样大。但这些都不能掩盖他在我们之中的特殊。 我拉王也入伙的时候压根没想到会拔萝卜连根带泥顺带捎上个诸葛青,但是这哥们能耐大,多一个帮手就是多一份助力,我也就顺水推舟欢欣鼓舞地接受了。 到了出发那天,诸葛青穿着风衣、一身名牌,走在街上就是移动的荷尔蒙散发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贵公子上街出游,哪想得到他要去玩命。秉持着出发前要凝聚好队伍向心力的真理,我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打着哈哈说青哥这身不错啊。 我没敢说出口的话自然有人帮忙。老王懒洋洋地掀开眼皮,一开口就是正宗京片儿味:“哟,老青,刚走下台回来?” 诸葛青保持仪态一脚踩在王也的破布鞋上,满意地看着王也疼得呲牙咧嘴,才回头一一扫视我、宝儿姐、小师叔,然后不满地皱眉:“不是吧你们,第一次集结好歹有点仪式感啊。” 小师叔温和地解释:“这样方便行动。” 老王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然后被诸葛青似笑非笑的一眼逼得闭嘴。 我原以为这一路走来这诸葛大少爷迟早要撂杆子不干,但他吐槽归吐槽,终究没说过一句放弃的话。 想到这我不禁看了他几眼。彼时我们刚结束一场恶战,正在清理战场。大少爷有洁癖,被王也请到一边歇着,他便站在崖边一块石头上,负着手装世外高人。 之所以说是“装”,因为下一秒王也像后脑勺长眼睛了,头也不回地提醒:“别站这么高,小心掉下去。”诸葛青就从善如流地坐下了。 我合上眼前尸体的眼,把这具我不知名姓的男人拖到宝儿姐挖好的坑里,直起腰活络了一下筋骨。听见耳边两道不同声音念着一样的往生咒,又看见宝儿姐无慈悲地干活埋人。 我不知怎地想起诸葛青刚刚遗世独立的背影,要随风去了似的。于是我又扭头看他,他微仰头坐着,在阳光照耀下简直白得发亮。 我从中嗅到了一丝疏离感。 好容易清扫完残局,诸葛青终于舍得从石头上下来,站在新堆砌的土包旁,认认真真躬身行了一礼。 那距离感几乎凝成实质了。不对,我很快意识到,那不是距离感出现了,那是异类之间天然的屏障。 他和我们不一样,我突然有所感悟。 就像……就像怪物群体中的一只云雀。 我把这想法跟王也说了。他心爱的保温瓶在之前一次混乱中不幸被殃及,后来只能买水喝。现在他捏着新买来的矿泉水瓶,塑料制的瓶子被他捏得滋啦乱响,有些吵。 我耐心地等着。 果然,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他独有的慵懒声音:“他啊……他是个人吧。” 没头没脑的。我不再问,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提醒他好好休息,然后自己也打算找个好地方睡觉了。 很久以后吧,那一场我们这行人险些全军覆没,我也是在那场险胜中才忽然明白王也的话。 异人。 我们在“异”,而诸葛青在“人”。 我们谁也没想到那一场战斗这么难缠。一开始只是面对自己的贪痴所化的像。这东西对我们这支队伍构不成威胁,我很有信心。 事实上确实是,一刻钟不到我们就解决了虚像。但麻烦的东西在后头。 对方唤起了普通人的三念,大量的欲念包裹了我们,避无可避。 如果不砍断电线,或者拔掉电源,那么这些妄念是无穷无尽的,耗都能把我们耗死。 杀死始作俑者不现实,杀死普通人更不可能。我几乎感到山穷水尽的无力。 带来柳暗花明的是诸葛青。 他其实已经伤得很重了,几乎半边身子都倚着王也才能勉强站立。 可我看着他慢慢地、用力地站直,像是撑起了一片倒塌的穹宇。 他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笑了笑:“卑鄙的手段。真麻烦,一把火烧了怎么样?” 他说这话时语气轻而淡,睁开的眼里却是漠然。 我还不及说什么,就见他掐了个简单的诀,薄唇吐出个“起”,下一瞬,妖冶的、幽蓝的火不知从何生出,铺天盖地地燃烧了半边天际。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火,幽蓝的、温暖的、纯粹的,像灵魂。 妄念在火海中尖叫着化为灰烬。 我被震住了,下意识看向诸葛青。我以为我会在那双难得睁开的眼里看见冷酷、亦或悲天悯人。但是不是,都不是。我在那双与燃绕着的火焰异常相似的眼睛里,看到的是—— 同病相怜。 天边露出一线鱼肚白,我收回了视线,慢慢地吐出一口浊气。我知道,我们安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