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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灼灼 于 2024-7-26 12:01 编辑
1w8+，一发完。
1.
为了应付阴魂不散的前男友，诸葛青在路边花520块雇了个长得像金城武的农民工冒充现任男友。
当时那农民工就蹲在路牙子边，手肘搭在膝盖上手臂直直地垂在身前，顶着很深的黑眼圈，一脸生无可恋地盯着不远处的窨井盖。
诸葛青从他面前路过好几次，他都没反应，诸葛青蹲下来，五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他还是没反应。
诸葛青说你能不能冒充一下我的男友？
那农民工用一种看精神病患者的眼神看他。
早几年诸葛青脸皮薄，被这种眼神看一眼估计就轻轻地放弃了。
但他现在是个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人，他不怕被当作精神病。
实际上，被当作精神病还是有点好处的，比如此时他就成功吸引了这个农民工的注意。
接下来诸葛青顶着大太阳跟这人解释了来龙去脉。
事情是这样的，他和他前男友分手快一年了，但他前男友还是对他死缠烂打纠缠不休，怎么都摆脱不掉，问就是“你要是真的忘了我你怎么一直不找新的男朋友？”，甚至说出一些恐吓威胁的话，诸葛青不堪其扰，所以才想出这种下下策——雇一个看起来不好惹的假男友对付他的前男友。
这农民工听这些的时候一直在挠脖子，挠后脑勺，仿佛在听一些对他来说艰深难懂但又让他无法袖手旁观的话。他的肢体有种随心所欲的松弛，眉宇间又有种悲天悯人的慈祥，总之跟看起来不好惹不太沾边。
但诸葛青好像还就锚上了这个人，见他不表态，拿出杀手锏：“我付你钱，多少都行，你尽管开口，只要你愿意冒充三天我的男友。”
那人仍然挠着脖子，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嗐，我也不太懂行情，这钱你就看着给吧。
诸葛青大手一挥给他打了520。
然后看见对方的微信名叫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诸葛青斜睨了他一眼。
“你这微信名看着不吉利啊。”
“嗐，随手瞎起的，没什么讲究……”那人的手像是不知道能往哪放，最终还是去摸脖子，“内个，我叫王也，您想怎么喊都行。”
“王也？”诸葛青狭长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你叫王也？哪个也？”
“之乎者也的也。”
“王也……”
“所以您怎么称呼啊？”
“诸葛青，你可以喊我青。”
“Qin……”这个叫王也的人似乎觉得刚认识就这么喊有点太亲昵，于是只发了个开头的音节就憋了回去，不自然地用鞋底在地上蹭了蹭，岔开话题，“所以我们现在是直接去找你前男友么？”
诸葛青看他的眼神宛如看智障。
当然不。
镜头一转，转到北京SKP某高档西装店的试衣区。
试衣区只有他们俩，导购早已被支开，诸葛青买衣服不喜欢别人在自己面前指指点点。
他替王也挑了一套藏青色的西装。
西装这种东西当然最好是定制，比如他自己肩上披着的这套。但现在给王也定做肯定是来不及了。成衣比较挑身材，诸葛青原本还有点担心，毕竟这个王也看起来低头耷脑弯腰驼背的，不像是能撑起衣服的人，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皱巴巴的老头汗衫和松垮大裤衩，怎么看怎么辣眼睛。怎么可能就这样带他去见自己的前男友？这第一印象不就输得彻底了。
可当人家从试衣间出来，诸葛青这惯常眯着的眼睛都情不自禁地睁开了。
不愧是我，慧眼识珠啊。诸葛青得意地想着，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津津有味地端详了王也一圈。
你别说，这农民工拾掇拾掇还真是有鼻子有眼的，越看越像金城武——如果忽视他那个摸脖子的半永久动作的话。
诸葛青走到他身后的时候，抬手帮他重新绑了一下马尾，再次绕到他面前，又觉得好像还是缺了点什么。
还缺一条领带。
领带在王也的手上，他说他不会绑。
诸葛青自然地从王也手上接过那条磁青底色暗银纹路的领带，上前一步替他系上。
这样就完美了。
“老王……你很帅。”
诸葛青眼角弯弯，整理领带的手虚虚拢成一个握拽的手势，忽而一用力，王也的脸猝不及防就被扯到了他面前。
诸葛青奖励似地在王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2.
王也原本只是蹲在路边思考人生，思考人生是他的一种人生常态，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思考人生，比如他会问真武大帝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比如他会想他爹王卫国这种资本家到底给社会带来了什么，比如他会想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但他想也想不出答案，等他想累了就会转而去思考一些更务实的问题，比如今晚吃什么。
他那时肯定想不到他今晚会穿得西装笔挺地搁这吃一家巨贵的高档法餐。
王也已经忍不住把领带给解开了，勒得慌不说，还总让他想起刚才在试衣间脸上被蛰的那一下。
那一下可真是给他蛰麻了。
而蛰他的那个人现在正坐在他对面若无其事且举止优雅地进餐。
这货真是个怪人，王也心想。
说自己被前男友纠缠，甚至被威胁，结果却一直悠哉悠哉地带着自己逛街吃饭。
其实从一开始王也就没有完全相信诸葛青的说辞，但他又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呢？这事儿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没管，万一人过几天真被前男友伤害了呢？
更何况自己还收了人家的钱。
退一万步说，这要真是个骗局，可骗他能图啥呢？图财还是图色？或是图他的劳动力？能给他骗去缅北么？那他就当是去卧底了，到时候保准把他们给一锅端了……
王也这边想得出神，又被诸葛青纠正了一下用餐礼仪。
不可以这样把刀叉的末端怼在桌上，不可以这样竖着举在手上，不可以握着刀叉摸脖子。
“你现在的人设是个富二代。”诸葛青再次跟他强调，“吃饭要细嚼慢咽，不要像个饿死鬼。”
王也心里嘀咕我这是像饿死鬼么？我现在就是个饿死鬼。这些指甲盖儿大小的玩意儿怎么能吃饱啊？
他现在恨不得立刻蹲去路边啃几斤馒头……
然后又被诸葛青批评了一下吃饭的时候别总发呆。
总之这顿晚饭吃得王也是有点汗流浃背，吃完后他又被诸葛青拉着逛了会儿街，消耗了一下没补充上多少的卡路里，还被按头送了两套休闲服，和一套睡衣以及内衣裤。
王也问：“买这些干嘛？”
诸葛青歪着头看他：“难道你想穿我的？”
王也还是不理解：“不是，我什么场合要穿睡衣？”
诸葛青一脸理所当然：“在我家睡觉的场合啊。”
王也感到很意外：“这……这不好吧？”
诸葛青仍然一脸理所当然地跟他讲道理：“你现在是演我男朋友啊，一起住不是很正常吗？要不我去住你那儿？再说了，我们也得彼此熟悉熟悉，不然到时候不一下就露馅了吗？我前男友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王也思考了一下，觉得他这么说也有道理，而且都是男的住一起又能怎么样。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确实也没什么地方能去。
就同意了。
诸葛青住在一个很高档很昂贵的小区，家里装修得很有品味，但王也总觉得这风格对于诸葛青这个年纪来说略显成熟了。
刚刚吃饭的时候他们已经大致交换过个人信息。
诸葛青今年23岁，浙江人，在上海读的大学，说是为了工作来的北京，但现在暂时没在工作。
王也则比他大一岁，他说自己是职业技术学院毕业的，倒也不算说谎，只是省略了五道口三个字而已。
诸葛青没有多问，好像默认了他没有正经工作，说520块只是定金，只要你这几天扮演好我的男友，事情结束后会再给你打一笔丰厚的尾款。
王也其实不太知道怎么扮演男友，毕竟他都没有给谁当过男友，他也把这个顾虑如实告诉了他的“雇主”，诸葛青听后便很贴心地要给他做入职培训。
然后他的入职培训就包括，一起住，还要一起睡。
“哪有热恋情侣分床睡的。”诸葛青说得一脸无辜。
其实还有一起洗澡，但毕竟是演戏，这部分就省略了。
诸葛青让王也先洗，因为他自己洗澡时间比较长。
本来王也还觉得，能有多长？没想到还真就长到让他难以置信的地步。
这得洗得多干净啊，皮都得泡皱了吧？
王也穿着陌生的睡衣，盖着陌生的被子，裹着陌生的气味，在饥饿和这样的迷思中，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但他睡得很浅，听到身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立刻就醒了。
一睁眼就看见诸葛青已经洗好躺在了他身边，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王也这才发现，他们甚至是盖着同一床被子。
诸葛青穿着浅色真丝睡衣，撑着头倚在靠枕上，颈后的长发披散着，有几缕滑落到身前，领口的扣子没有好好扣起来，有些不该王也看的地方也隐隐约约露出来。
他的身体白得仿佛刚刚不是在泡澡而是在泡月光。
王也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诸葛青抬起一条腿，宽松的裤腿滑落到膝盖上方，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小腿。
他用脚尖点了点王也的腰。
“王也，我好看吗？”
王也闷闷地“嗯”了一声。
诸葛青凑到他面前，以一种天真的姿态自下而上地看他，“那你怎么不看我？”
“我有点儿饿。”王也答非所问。
“那我可以把你喂饱吗？”诸葛青顺着他的话说，一只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搭在了他的胸口，像是要去解他睡衣的口子。
却被王也一把按住。
“诸葛青？你是不是喜欢同性？”
他说完就觉得自己是明知故问，既然诸葛青的前男友是男友而不是女友……
“你不喜欢吗？”诸葛青反问他。
“我没有喜欢过男的。”王也如实说。
虽然他也没有喜欢过女孩。
诸葛青依旧笑眯眯地，却是退回了原本的位置，再次和王也保持了距离。
但刚刚被王也按住的手，仍然被对方握在掌心。
他稍一用力，便挣脱了。
“你别多想，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诸葛青淡淡地说了句，背过身躺下。
不一会儿，他的身体就呈现出舒缓而均匀的起伏。
好像是睡着了。
王也心情复杂地望着诸葛青的背影。
他并没有觉得诸葛青会对他做什么，其实事到如今，他都有点怀疑这个诸葛青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儿。
随随便便带一个陌生男人回家，随随便便和一个陌生男人睡一起，万一他是个坏人呢？万一他心怀不轨呢？
这可不是诸葛青会不会对他做什么的问题。
然后他莫名又想，幸好诸葛青找到的是他，而不是别的什么坏人……
3.
诸葛青醒来的时候发现王也已经醒了，正背对着他站在卧室角落的一个小柜子前，看着上面的什么东西。
那上面有什么呢？诸葛青揉了揉太阳穴，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王也像是感受到背后的视线，回过头，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立体的脸部轮廓上，为他山根到鼻梁的起伏描上一条金线，而他眼下的那两块黑青似乎较昨天更深。
他笑着问了句：“原来你会武术啊？难怪。”
诸葛青想起来了，柜子上放着他大学时期八极拳全国冠军的奖杯和照片。但他不懂王也这句难怪是在难怪什么，也不想深究，敷衍地回了句“嗯”，便翻身下床去洗漱了。
从昨晚开始他就并没有在这个王也面前避讳什么，王也对他似乎也没什么兴趣，而当他洗漱完出来在卧室里换衣服的时候，看到王也一直刻意地背对着他，这种正人君子的模样反倒让诸葛青起了玩心。
他从身后抱住了王也。
下一秒就昏天黑地地被一股既刚又柔的力道甩了出去。
“你没事儿吧？你怎么突然，我还以为……”王也连忙关切地过来查看。
诸葛青的身体被床接住，仰躺在大床上，眼神锋利如刀刃般剜着王也。
他在王也又要开始摸脖子之前开口说道：“没什么，就是考验你一下。”
“哦……那我通过考验了吗？”
“作为男友的话，没有，不过……你这功夫倒是不错。”
“嗐，之前在武当山随便学过点儿。”
诸葛青知道他这话是在谦虚，就刚才那一下可不是花拳绣腿的人能做到的。
他忽然有些后怕，自己这是带了个什么人回家？又为什么会自信自己一定能控制住他……
Anyways，这段小插曲在两人的心照不宣之下很快就过去了，诸葛青今天换了身休闲的衣服，牛仔外套，下半身搭配修身的裤子加短靴，他让王也穿上了昨天新买的黑色连帽衫和黑色休闲裤。
不用穿正装似乎让王也松了口气，上了车之后他问道：“我们现在去见你的前男友吗？”
“急什么？”诸葛青在导航里输入了一个地址，“不是说雇你三天吗，这才第一天。”
“昨天不算？”
“昨天是实习。”
“那今天呢？”
“今天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不过仍然是入职培训。”
“您这弄得还挺正规的啊。”王也笑道。
但诸葛青的语气完全不像开玩笑：“我前男友很聪明的，我们不培养一下默契，他能看出来你是假的。”
“……行吧，都听您的。”
白色的卡宴在高速上一路飞驰，诸葛青这车开得跟他的人一样飘忽，不断变道超车，也不知是在赶时间，还是纯粹为了炫技。
而他们的目的地，是动物园。
动物园门口有个卖玩具的小店，下了车诸葛青就直奔过去，兴高采烈地给自己挑了个狐狸发箍和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戴上，又给王也挑了个老虎耳朵和细溜溜的一长条老虎尾巴，在王也极不情愿的眼神下给他戴上，然后拉着他激情自拍了好几张。
拍完后他把自己的狐狸耳朵和尾巴一摘，顺手放了回去。
“你也不问问多少钱？”王也小声说。
“为什么要问？又不买。”诸葛青说。
王也十分惊讶：“你不买干嘛试啊？”
诸葛青倒是理直气壮：“谁规定试了就一定要买？”
他这音量毫不掩饰，小店的老板自然也听见了，在一旁对他们怒目而视：“你们不买还一直拍照？”
诸葛青指了指身边愁眉苦脸的王也：“我是想买的，但是他不喜欢啊。”
王也瞳孔地震：“你，你怎么还嫁祸呢？”
而老板的愤怒似乎成功被引向了王也，用一种今天你不买就别想离开这地儿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王也只好硬着头皮问道：“您这……”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耳朵和尾巴，“加起来多少钱呐？”
“两百，不还价。”老板的声音冷如寒冰。
王也再度瞳孔地震。
“你要买你自己付钱啊。”诸葛青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行吧……”王也咬咬牙掏出手机准备支付。
“那你买了你要戴着啊，这么贵呢。”诸葛青完全是一副得逞了的模样。
王也叹了口气，认命般地付了钱。
走出一段路之后，诸葛青忽然停下脚步，笑眯眯地看向仍然戴着发箍和尾巴的王也：“你现在是要扮演我的男友，怎么不牵我的手？”
“这……”王也回过头，露出比刚刚戴耳朵时更加为难的表情，“这大庭广众的，两个男的，这样不太好吧，这……”
没等他说完，诸葛青已经不由分说地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不好吗？”
“挺好……”
王也空着的那只手局促地在自己的身侧了蹭了几下，最终还是摸上了脖子。
两个长身玉立的大男人牵着手走在路上，其中一个还戴着老虎耳朵和尾巴，回头率确实不低，不过在动物园这种地方大家对人类的容忍度似乎也有所提高，大部分投来的目光都很友善，甚至带着某种祝福。
但这种祝福却让有些当事人看上去更加尴尬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老虎耳朵的发箍不知怎么地就戴到了诸葛青的头上，尾巴仍然绑在王也腰上。
他手上还多出个一按就发光还有音效的魔法棒，是诸葛青花99元重金购买的，玩了两下就不玩了，丢给王也帮他拿着。
几小时后他们终于又回到了车上。王也像是松了口气，解下腰上的尾巴，连同发箍和魔法棒一起放进车门内侧的储物槽里。
但动物园还没有逛完，来都来了自然还要去一下自驾区。
这个区域游客可以把车窗摇下来投喂外面的小鹿小马，诸葛青兴致勃勃地买了一袋胡萝卜，但真到了地方他仿佛并没有这种兴致，于是这又变成了王也的任务。
“到时候见到我前男友，你就要像刚才那样牵我的手。”诸葛青边缓缓开着车边一本正经地做着培训总结。
“哦。”王也刚打发走一头鹿，顺手掏了一小截胡萝卜出来自己嘎嘣嘎嘣地嚼。
“刚刚那两百块我会给你报销。”
“嗐，这倒不用……”
诸葛青斜了他一眼。
昨天还真当他是个农民工，但是相处下来却发现，这人搞不好是个什么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表面上很好拿捏，但似乎只是因为他懒得计较。
诸葛青突然想起些什么，开口问道：“你说你之前在武当山学过功夫？”
“我之前做过道士。”王也倒是不避讳。
怪不得留着长发。
诸葛青点点头：“那得尊称一声王道长了。”
窗外，一张放大的鹿脸正渴望地把头探进他们摇下的车窗口，王也边喂它胡萝卜边说道：“现在不是了。我老爹身体不好，所以我下山回来了。”
“哦？”诸葛青被勾起了兴趣，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有兴趣，“出家人却放不下父母，道长，你这是尘缘未尽啊。”
“当初只想着自己修行，出世过清净日子，没考虑那么多，”王也摸了摸小鹿的下巴，“更没有想过他老人家的身体会突然垮成那样，差点儿就……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装病骗我回家呢。”
那只鹿在连吃两根胡萝卜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把头缩回去。车子重新开动，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把那只小鹿抛在了后面。
王也回过头看了眼，只见那只鹿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头伸进了下一辆车的窗户。
“后来我老爹身体好起来了，”他坐直身体继续说道，“他不希望我再回武当，我们就一直这么僵持着，昨天我刚被他赶出来，他说我要真想出家，以后就算他死了我也别来看他。”
然后你就被我捡到了吗？诸葛青瞥了他一眼，说了句宽慰的空话：“其实，只要心中有道，在哪不是修行呢。”
“哈哈，你说得对。”像是意识到对诸葛青交浅言深了，王也打着哈哈摸了摸后脑勺，嘴里突然拐了个弯儿，“那你呢，你和你前男友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诸葛青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意识到这人刚才主动袒露自己的私事可能只是想作为交换引出这个话题。
王也见他没反应又补充道：“我总得多了解一点才不容易露馅啊，您说是不。”
“他……”诸葛青还是开了口，“他有时会对我提出一些很过分的要求。”
“这样啊……”王也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那你会拒绝吗？”
“没有我拒绝的机会。”诸葛青说。
“为什么？”
“他知道我不会拒绝。”
王也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某种引申的意味，又问：“那你那时候爱他吗？”
诸葛青忽然猛踩了一脚刹车，颠得王也刚丢进嘴里的胡萝卜都差点喷出来。
“爱的时候当然爱啊，爱得七荤八素头晕脑胀，最后把自己爱成了一个傻叉。”
诸葛青攥着方向盘幽幽地说道。
“您……冷静点儿哈，我不乱问了。”
王也识趣地闭上嘴，专心嚼他的胡萝卜。
他隐隐感到，这水有点儿深啊……
4.
离开动物园回到市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发灰，初秋的季节，昼夜温差比较大，诸葛青似乎无意继续在外面逗留，直接把车开回了公寓的车库，一道潇洒的弧线划进车位，停稳后晃了晃手机对王也说：“晚上点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没被拉着再去吃一顿法餐让王也放下了一路上悬着的心，从昨晚到现在，他实在是饿得抓狂，白天也就只吃了根热狗和几颗小胡萝卜填肚子，于是诚实地说道：“我想吃馒头。”
诸葛青没有作出回应，低下头在手机屏幕上划划点点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具体点了什么，点完后也没有任何交代，把手机揣进兜里，便推门下车。
经过之前的短暂交心，两人的关系不仅没有拉近，反倒像是疏远了一点。
王也不急不忙地拿好他今天破费购买的老虎耳朵和尾巴，还有那魔法棒，这才跟着下了车，此时诸葛青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赶在最后一秒跟在他身后进了直达电梯。
电梯门关上后诸葛青转过身看到王也手上的东西，似乎有些惊讶：“你怎么还拿着这些？”
王也愣了愣：“你的意思是放车里？”
“我的意思是丢了吧。”
“丢了？”
“以后也不会用到了。“
王也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这都花钱买的啊。”
“它们的作用在今天已经完成了，”诸葛青很认真地跟他讲道理，“照片拍了，回忆留下了，要赚钱的人也赚到了。把它们带回去，不过只是占着家里的空间，以后搬家或是大扫除，总会有不得不丢掉的一天，等它们落了灰蒙了尘再被翻出来，那时候看到怕只会心生厌烦，或许连回忆都会变得不再美好。”
王也不能理解这个歪理：“怎么就不美好了呢？你看到自己小时候的玩具会觉得不美好吗？得，这老虎耳朵和尾巴是我花钱买的，你别管，你的魔法棒你自己处理吧。”
说着有些赌气似地护好自己的耳朵尾巴，把魔法棒递还给诸葛青。
诸葛青抬眼在他脸上淡淡地扫过去：“这东西我已经不要了，你如果想要就送你，你不要就丢掉吧。”
“行，那谢谢老板了。”王也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收回了手，把这个魔法棒也纳入了自己的所有物，小心翼翼地护起来，像是怕诸葛青会突然抢过去给他扔了似的。
诸葛青却好像再也不关心这些小东西，进门之后便径直走进卧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一套居家服。
而这时他们点的外卖也送到了。
竟然真的是馒头。
客厅里四溢的馒头香气让王也的心情重新柔软起来，他原本还在为那几样小玩具的事耿耿于怀，可在诸葛青这里这事儿好像已经完全翻了篇。
“我前男友有的时候也会想吃馒头，这是他比较常去的一家店。”诸葛青从厨房取来了碗碟餐具，放在餐桌的两边，“趁热吃吧。”
“哦，那他还挺接地气啊。”王也评价道。
“吃个馒头就接地气了？”诸葛青的语气有些讽刺。
王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干脆闭了嘴，埋头啃他的馒头。
他是越来越看不透诸葛青这个人了。
下午的时候似乎还很不想提前男友，现在却又若无其事地主动提起。
他也越来越拿不准，这诸葛青对这个前男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甚至，他想过一种可能，这个前男友真的存在吗？除了诸葛青自己说的，目前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这个前男友存在的证据。诸葛青说他对自己死缠烂打，可这两天明明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而且这诸葛青还真是够奇怪的哈，怎么会有人吃个馒头都要用叉子叉着吃呢？他怎么不干脆再拿把刀过来给切成块儿再吃啊？
要说王也中午还吃了点东西，诸葛青大概觉得路边摊不干净，基本什么也没吃，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想必是很饿的，饿得整个人都有些苍白，而一整块碳水下肚后，脸色却是自然地红润起来。
这间房子的装修是灰黑稳重的风格，灯光也是冷色调，可现在在这食物香气的点缀下，莫名多了一丝温馨。
人说民以食为天，食物是最好的灵丹妙药，两人又各自吃了会儿馒头，气氛不知不觉就变得越来越缓和。
“他年纪比我大一点，在一起的时候总爱教育我。”诸葛青嚼完第二个馒头，突然又主动开启了这个话题，“他很喜欢自作主张为我做一些决定，说是我为了我好，非要我听他的。”
“如果我不听他的，他就要跟我分手。”
“可是真分手了他又缠着你？”王也觉得这逻辑听起来怪怪的。
“他就是认定了我忘不了他，离了他不行，所以才一直纠缠我。”诸葛青淡淡地说，“不过，就快结束了，我跟他约了后天见面，见完他你的工作就完成了。”
“所以到时候我具体要做些什么？”王也问。
“你不用做什么，”诸葛青的语气仍是淡淡的，“你就牵着我的手，告诉他，你是我的男朋友，他就明白了。”
“那咱明儿还是继续入职培训么？”
“嗯。他很聪明，我们得尽量表现得自然一点。”
王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吃完晚饭后诸葛青简单收拾了餐具。点的这一整笼馒头被他们两人吃得一干二净。
王也偷偷数了数，发现诸葛青竟然吃得比他还多。
他自己吃得快但是结束得早，诸葛青吃得慢但是一直在吃。
嗐，这家伙这两天表面上拿腔拿调的，实际上也饿得不行吧。
王也突然觉得其实诸葛青这人还是挺可爱的，虽然偶尔会有一些奇怪的言行，但或许不是他的问题，因为如果他所言属实，那么他的前男友很可能是一个PUA大师。
根据这两天各种碎片般的线索，王也对诸葛青这个前男友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画像。
比诸葛青年长，控制欲很强，会对诸葛青提出过分的要求，并且拿捏诸葛青不会拒绝他。
诸葛青曾经很爱他，但现在只想逃离他。
确实，诸葛青的一些表现很像是应激，而他现在坚定地离开这个PUA源头，倒是清醒勇敢的自救。
王也越想越觉得觉得自己当初决定淌这趟浑水是正确的选择。
他的理智仍有怀疑，但他情感上愿意相信诸葛青。
反正，真真假假最迟后天就能知道了……
“你还是想要出家吗？”诸葛青洗完澡出来后，坐在床边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王也愣了愣：“想是想，但是……”
“但是怕你老爸身体再出问题。”诸葛青接过话。
“嗯……”王也像是被说中心事，“不仅是我老爸，还有我老妈，还有……”
是啊，明明俗世中还有这么多牵挂，出家真的能获得所谓的清净么，武当山也不是可以让他随进随出的青年旅舍。
可是，他好像又找不到一个真正能让自己甘愿在这红尘中浮沉的理由。
诸葛青却已经说起了另一个话题：“其实很多次我都想要离开北京，这是我和他一起生活过的地方，但我又会觉得，如果只是为了躲避他而离开，反倒更显得我很在意他。”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又何尝不是一种在意？就没有别的什么理由让你觉着这地儿值得你待着吗？”
王也这话似乎也在和自己说。
就没有别的什么理由让他觉得这地儿值得他待着吗？
“你说得对，”诸葛青的声音很轻，情绪听起来有些低落，“所以等后天跟他做个了断之后，我可能会离开北京。”
说完这句，他便躺进了被窝，像前一晚那样和王也保持着距离，背过去睡下了。
蚕丝被只盖到他手臂的位置，他睡衣的领口宽松，露出半个肩膀，背上的肩胛骨很明显，像一对振翅欲飞的蝴蝶，黛蓝的发丝散在枕头上，像一簇坠落凡间的烟火……
王也鬼使神差地盯着这个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诸葛青半露的肩膀忽然极小幅度地、一耸一耸地颤抖起来。
像是在拼命克制着却仍然止不住地抽泣。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王也扑上去从背后抱住了诸葛青。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就是本能地想要这么做。
他只是设想了一下如果他真的是诸葛青的现任男友，那他现在就应该怎么做。
诸葛青没有迎合，也没有抗拒。他的腰腹很薄，有着明显的腹肌，但此刻却显得无比脆弱。
而王也的臂膀，却远比看起来紧实有力。
他用手臂环住诸葛青的腰，把诸葛青牢牢地圈在怀里，下巴抵住他的肩窝，膝盖也屈起来收住他有些冰凉的小腿。
良久。
久到王也都数混了墙上的秒针和诸葛青的心跳，久到他都分不清自己额头上的湿润是汗珠还是泪水。
久到诸葛青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像是睡着了。
王也这才放下心来。
他的鼻腔里弥漫着诸葛青身上洗发水和沐浴露混杂的味道，就着这个姿势，很快也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
一枕黑甜。
5.
王也认识诸葛青的第三天，在诸葛青这儿正式“上班”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诸葛青带着去租了一辆迈巴赫。
“富二代当然要有和自己身份匹配的座驾。”诸葛青拍了拍他的肩，“明天你就开着这辆车去见他。对了，你有驾照吗？”
“有是有……但这，开你的车不行么？”
“他认识我的车呀。”
“也是……不过富二代一般也不开迈巴赫啊，”王也嘀咕道，“这都是司机给老板开的吧，年轻人不都喜欢跑车么。”
“你挺懂啊。”诸葛青眯着狭长的眼睛打量他，“没关系，你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年轻。”
诸葛青这话是半开玩笑说的，但王也却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他小时候长得是有点儿着急，加上性格比较老成，小学那会儿经常被当作中学生，但长大后反而进入平稳期，他觉着自己现在长挺嫩的啊，难道他在诸葛青眼里真的有那么老么？
不过想归想说归说，办完手续坐上驾驶座，王也倒是迅速进入了角色：“行嘞，老板，咱今儿去哪儿培训？”
“你随便开吧。”诸葛青说。
“随便开也得有个大致的方向吧。”
“就……随便兜兜风。你不是北京人么，你决定吧。”
王也是北京土著没错，但有时候本地人反而不知道本地有哪些地方可以玩，北京的很多景点除了学生时代春秋游，他还真不常去。
游客一般去哪儿玩儿啊？八达岭长城？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后，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前男友一般带你去哪儿玩儿？”
“他……总是很忙的。”诸葛青看向窗外。
在一起的时候疏于陪伴，分开了又纠缠不休。
王也再次在心里唾弃这位前男友。
他忽然想起诸葛青昨晚说自己等事情结束后会离开北京，所以这或许是他为数不多再看看这座城市的机会了。
这么一想，王也的心里不由地多出了一份使命感。
“那我带您……在109号国道上转转？”他提议道。
诸葛青轻声说好。
他的头靠在车窗上，眼神迷离地看着前方，手指绕着自己的那一缕长发，若有似无地吻在唇边，一路上沉默不语。
这货真是个怪人，王也想，有时拒人于千里之外，有时又好像对人完全不设防。
今天早晨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诸葛青仍然被自己抱着，但是变成了正对着窝在怀里的姿势，竟然就这样在刚认识没两天的人怀里睡这么香，就不怕他是个坏人？
他又想，诸葛青站立的时候和自己差不多高，怎么能蜷成这么小一团的。
诸葛青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上投射出浓密的阴影，其实王也当时的角度并不能判断他是否真的在睡觉，就像他现在这个角度也很难判断诸葛青是醒着还是已经睡着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这道视线，诸葛青微微侧过脸和王也对视。
但只一瞬，便又不自然地错开了目光。
车里突然变得很热，热得两个人的耳根都红了。
之后的路程中诸葛青却变得健谈起来，像是怕王也开车开睡着了似的，一直在天南地北地找话题。他不知何时又戴上了他的微笑面具，而在这个面具下他总是显得游刃有余。
迈巴赫平稳地行驶在山间的国道上，北京初秋的山路很美，满目的橙红和碎金中藏着几抹青绿，这样的景色王也也不常看，他想，今天倒是托了诸葛青的福。
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一处水库，王也问诸葛青要不要下车看看。
诸葛青本来已经点头，可在收到一条消息后却突然说，回市区吧，他下午有件重要的事要去做。
6.
诸葛青这件重要的事，是去接一个小学生放学。
他俩混在一群家长中，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他们要接的那位小祖宗。
是个小女孩儿，看起来有点混血，梳着俏皮的羊角辫儿，从身高判断约莫一二年级，一见到诸葛青就高兴地扑上来奶声奶气地喊了声：
“papa！”
这称呼听得王也虎躯一震，连忙侧过头询问：“你女儿啊？”
诸葛青娴熟地弯腰接住小女孩的怀抱，稍一使劲就把这小不点抱了起来，然后一脸无奈地看向王也：“这丫头喊谁都是爸爸，你马上就知道了。”
小女孩被抱起来之后兴奋地左顾右盼，毕竟这是她平时达不到的海拔高度，她张望一会儿后注意到了一旁的王也，眼神中瞬间涌现出一股天真的欣喜，尖声喊道：“grandpa！”
王也：“……”
他真的长得有这么老吗？
诸葛青赶紧介绍：“这是王叔叔。”
又说：“哥哥怎么教你的，在外面要喊哥哥，不要喊爸爸。”
王也：“……”
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占了诸葛青一个便宜，但这便宜他并不想要。
这边诸葛青又笑眯眯地对王也介绍道：“这是Charlotte。”
王也尴尬而不失友好地打招呼：“你好啊Charlotte。”
“噗……”诸葛青像是被这北京口音的英语逗笑了，赶紧说：“算了算了，你还是喊她的中文名吧，她叫白栀夏，小名叫夏夏。”
“哦……”
王也很快就发现这个夏夏的中文好像说得不太利索，说着说着就开始中音夹杂，有时候干脆全英，而诸葛青就用英语和她对话。
王也的英语在学生时代还是不错的，但几年不用基本荒废了，不过他还是能大致判断出别人的英语水平，夏夏那是母语，而诸葛青则是通过后天学习接近于母语的水平。
“她从小在美国长大，上了幼儿园才跟着她妈妈回国。”诸葛青抽空跟王也解释道。
“哦。”王也很想问一嘴她妈妈到底是何方神圣，和你什么关系，但又觉得有点越界。
此时他们已经坐在一家商场的麦当劳里吃着东西。
诸葛青说夏夏的妈妈今天有事，所以拜托他来接夏夏。他们得带夏夏吃个晚饭，至于去哪儿吃，这个问题“兄妹“俩自有答案，没有王也发表意见的空间，王也仿佛只是来给他们充当司机。
当然王也也没啥高见要发表，他早就猜到目的地不是肯德基就是麦当劳，小孩子就喜欢吃这种高热量垃圾食品，尤其是自己亲爹亲妈不在现场的时候，这点王也有经验，他的侄子淘淘也是这样，一逮着机会就撒娇要小叔叔带他去吃肯德基麦当劳。
王也自己也和侄子关系不错，但他仍然惊讶于诸葛青竟然这么会和小女孩聊天，夏夏口中的很多话题王也闻所未闻，完全插不上话，而诸葛青不仅对答如流，还能再发散两句。
小女孩儿有时候被诸葛青逗得咯咯直笑，小脸都笑得皱成一团，嘟着油乎乎的小嘴就要去亲他的脸。诸葛青也不躲，脸上沾了油印子也不急着去擦，这和他前两天那种吃一口饭就要擦一下嘴的龟毛样可完全不同了。
王也心想，要是这只狐狸喜欢异性，那得是一个什么样的祸害啊。
不过，他倒也没说过他不喜欢异性？
吃饱喝足，他们又带着夏夏去儿童游乐区玩了一会儿。
游乐区外面站着的都是孩子家长，大多数是妈妈，也有夫妻俩一起的，而王也和诸葛青两个男人并肩站在这群人里面属实有些格格不入，不知是因为这一点还是纯粹因为他们的外貌过于出挑，总有人会多看他们一眼。
王也抬手想拉一下帽檐，才意识到自己今天根本没戴棒球帽。
好在这种尴尬没有持续多久，诸葛青接了个电话，便叫王也先去地下车库取车，说是夏夏的妈妈就快到了。
选择这家麦当劳，除了因为商场里有给小孩子玩乐的地方，主要还是因为好停车。
其实这辆迈巴赫在市区纯属累赘，王也不明白诸葛青为什么就执着于这种浮华且不实用的东西。
他本以为诸葛青就是一个这种华而不实的花瓶，但这几天他观察下来，又觉得并非如此。
总之，等他把车开到商场外的临时停车位，诸葛青仍站在大门边和夏夏妈妈说着话。
月光隐隐约约洒在他们脸上，夏夏的妈妈混血感比夏夏更强，隔这么远也能看出来。她和诸葛青好像很熟，诸葛青笑得很开心，临别前两人还贴了贴脸颊。
王也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他甚至有了一种不太敞亮的猜测。
毕竟……无论诸葛青喜欢同性还是异性，这都不妨碍他和女人生孩子……
不过他会是这种人么……
但这不对啊，夏夏都读小学了，诸葛青才多大岁数，这要是他犯的错误，得是多小的时候犯的？
更何况夏夏长得确实不像诸葛青……
王也觉得自己在想一些很腌臜的事情，他心烦意乱地拿起刚刚诸葛青点的只喝了两口的可乐，一口气干了一大半。
短短三天时间，他已经对诸葛青的事上心到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龌龊的程度。
放下可乐，他再次看向诸葛青的方向，诸葛青正蹲下身跟夏夏拥抱告别。
王也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诸葛青回来的时候仍是红光满面的，这是他这几天看起来最发自内心开心的时刻。
“回家吧。”他扣上安全带，偏着头对王也笑。
王也很想把这一刻留住。
他觉得要不有些事就别好奇了，有些问题不要问出来。
但他这么想的时候，话已经到了嘴边，脱口而出：“夏夏是不是你前男友的女儿？”
诸葛青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意外地看着王也。
王也以为自己猜对了，却又见他摇了摇头。
王也正要松口气，紧接着就听他说：
“夏夏是我前男友的外孙女。”
“哈？”
夏夏的妈妈才是他前男友的女儿。
诸葛青解释道，他前男友20岁的时候和一个外国女友生了夏夏的妈妈，结果不知道早育这东西是会遗传还是怎么的，夏夏的妈妈20岁就生了夏夏。
“等等……”王也在心里飞快地计算了一下，“这么说你前男友得有四十大几了吧？”
诸葛青是说过前男友年纪比他大，但谁能想到是大这么多啊！
诸葛青点点头：“嗯，他今年46……47了。夏夏今年7岁。”
王也此时已经不知道是这个年龄差比较离谱还是另一件事比较离谱：“不是，你跟你前男友不是分手了么？你怎么还帮他接外孙女呢？”
诸葛青却是一脸认真地看进王也的眼睛：“我和他分手了就一定要跟他的家人断绝联系吗？”
王也的脸色和声音同时沉了下去：“诸葛青，你们真的分手了吗？你该不会从头到尾都是耍我的吧。”
诸葛青回答得倒是笃定：“真的分了。”
王也的眼睛里却已经没有了信任。
这让他怎么继续配合着演戏啊？
一个47岁的老男人，和一个23岁的漂亮男孩儿……
仿佛有一根玻璃丝忽然将王也脑海中那些意味不明的碎片逐一串联拼接起来。
诸葛青家成熟的装修风格，诸葛青奢侈的消费水平，诸葛青一些奇怪的观念……
“你住的那房子是你自己的吗？”王也沉声问道。
“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但是是我前男友买的。”诸葛青似乎并不打算隐瞒。
“那你现在花的这些钱是你自己挣的么？”
“我现在花的用的，都是我前男友的钱。”
“你……”对于他这种近乎于自首的坦诚，王也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然而事实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诸葛青是一个老男人养的金丝雀，老男人跟他或许不是正常的恋爱关系，他住着那人的房子，花着那人的钱，还帮那人接外孙女……
而所谓分手后前男友对他死缠烂打，真相也未可知，或许是他卷了老男人的钱，也可能是老男人有了新欢抛弃了他。而他王也，或许从头到尾都只是诸葛青拿来利用和取乐的工具人罢了。诸葛青可能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老男人吃醋，或是向老男人示威。
想到这里，王也拉上手刹，解开安全带，最后看了诸葛青一眼，留下满眼的失望，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7.
王也今天晚上原本有个局，是他的发小金元元组的，他本来为了陪诸葛青已经推了，但现在无处可去又不想回家，便还是灰溜溜地去了金姐的局。
KTV里几个男男女女在那不停地鬼哭狼嚎，头顶的七彩蹦迪灯一闪一闪地来回巡逻，映出一张张红的、绿的、蓝色、紫的，五颜六色的脸，包厢里充斥着一种既诡谲又鄙俗的氛围。
王也躲在角落里玩手机。
他本来是打算把诸葛青的微信删了，结果却一张张翻看起诸葛青昨晚给他发的他们在动物园的自拍合照，一看就一直看。
他恍然想到，他那耳朵尾巴还有魔法棒，都还在诸葛青那里呢。
话说诸葛青那货该不会已经全给他扔了吧？
但他转念一想，这些小东西最开始都是诸葛青去招惹的，可这家伙倒是洒脱，说不要就不要了，所以自己又为何非得珍惜？
他回想着这三天和诸葛青相处的点点滴滴，回想着诸葛青说过的每一句话，回想着诸葛青抽泣的背影，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在车里那会儿他是真的很失望，失望到心脏都仿佛塌陷了一块。可冷静下来之后，他对这件事又有了另一种解读。
诸葛青才23岁，那个老男人都47了，比诸葛青大了整整两轮，诸葛青比他女儿都还年轻4岁，这样的年龄差并不是可以轻易用一些修辞和话术去粉饰的。
王也从小在这样的社会阶层长大，老夫少妻的例子并没少见，但他也知道那些老男人恶心起来可以有多恶心。
宠爱的背后是支配，包容的背后是俯视，“我养你”的背后是绝对的控制。
表面是霸总甜宠，剖开来细看，都是些太过丑陋的东西。
不知道诸葛青认识这个老男人的时候成年了吗？真相或许比他想象得更加不堪……
但是看诸葛青的风度和谈吐，他并不是一个糊涂的人，他或许想要自救，却逃不出老男人的手掌心，老男人有权有势，他或许有什么把柄握在那人手里，他被欺负，被威胁，被恐吓……
王也逐渐就把自己说服了。
他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抛下诸葛青不管。
可是他要怎么帮诸葛青呢？
如果诸葛青需要的是钱，他从老男人那里拿了多少，他都可以帮他还，如果他是有什么把柄在老男人手上，他也可以和他一起想办法，然后他可以帮诸葛青找一份工作，以诸葛青的能力一定没有问题……
再之后，再之后……
王也想得出神。
一旁的金元元见自己这难得赏脸出现一下的发小全程对着手机发愣，便凑过来瞄了眼他的屏幕，看到合照之后会心一笑。
“怎么了，我们小也总这是突然开窍了？”
而她看清诸葛青的脸之后，似乎怔了一下。
王也赶紧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我一朋友……我兄弟。”
“朋友，兄弟。”金姐吸了口电子烟，挑着眉看他，“你这小道士什么时候开始和退圈小明星称兄道弟了。”
“退圈小明星？你说他吗？”
“得，原来你不知道啊，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关注娱乐圈。”
在王也充满求知欲的目光中，金元元不急不缓地介绍道：
“诸葛青，前两年势头很好的一个小演员，科班出身，盘顺条靓，背后还有人捧，当时一部挺大的ip已经定了他做男主，前途无量啊……那部剧我们当时也有投资，所以对他进行过背调，他本身也是名门子弟，浙江建德诸葛世家的嫡长子……”
“哦……嗯……哈？”
王也的思绪像一团线头，被金元元的话扯得东一条西一根。
他先是想，怪不得诸葛青长得那么好看，比电视上那些明星都好看，原来他真的做过演员。
然后又想，那个背后捧他的人是他的前男友吗，那个大ip他去演了吗？
接着又想，那诸葛青家里应该也不缺钱啊……
金元元继续说着：“……但是一年前他突然疯了，把一个男导演打进了医院，还差点因为这事儿进局子，最后却是不了了之，但之前谈好的那些资源几乎都掉了，我们投资的那部剧最后临时换了一个主演，而他随后也就消失在了这个圈子里，当时业内都在传他精神有问题，被送去治疗了。“
“一年前？”王也敏锐地抓住这个时间点，“那一定是因为他和他前男友分手了，他的前男友把他逼疯的，不对，诸葛青不像是疯子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内渣男不想捧他了给他造的谣……那英文词儿叫什么来着，Gaslighting？”
王也越说越义愤填膺，他暗自猜测，难道前男友就是那个男导演？
“前男友？分手？”金元元像是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笑话。
她又吸了一口手中的电子烟，缓缓吐出一个形状奇特的烟圈……
8.
今天是诸葛青和前男友约定好见面的日子。
三天前他在路边雇了一个名叫王也的人冒充他的现任男友，但这个王也昨晚被他吓跑了。
王也问出那些问题的时候，他当然也可以随便编几句话糊弄过去，但他不想那么做，而那些回答在别人眼中会是什么形状，王也那时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诸葛青想，王也不会再来了。
但王也还是来了。
他开着一辆迈巴赫，却不是昨天他们租的那辆，他直接把车开到了诸葛青的公寓楼下接他，而这并不是随便什么车都能开进来的小区。
诸葛青并不觉得奇怪，他已经搜过了王也的信息，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农民工，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小道士，而是首富家的三公子。
但这对诸葛青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诸葛青今天穿了一身讲究的黑色正装，而王也亦是穿着一身高级的定制西服。
诸葛青心照不宣地坐进他的车里，给了他一个地址，王也没有多问，踩上油门便出发了。
一路无言。
沿途的风景从车水马龙的市区，变化到林寒涧肃的郊区，然后越开越偏。
王也仍然没有多问。
迈巴赫缓缓驶入一片依山傍水，却安静肃穆的园区。
王也将车停在空旷的停车场，方圆百里内现在几乎看不到第三个活人。
诸葛青推门下了车，王也先是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样东西，接着便紧随其后。
没有人开口解释，也没有人开口要求解释。
诸葛青的脚步却是十分笃定。
而他的心情也变得雀跃起来。
因为他就要见到他的爱人了。
无论在别人眼中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样，金主，包养，权色交易……
但是诸葛青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之间纯粹而明净，他是他挚爱的人。
诸葛青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高二的暑假。那是一次下乡支教的公益活动，高中生参加这种活动无非是为了让自己的履历看起来更丰富，可诸葛青却注意到了那个大人。那是一个和诸葛青完全不同的人，那个人做事总是先替别人考虑，他温柔、耐心，又坚定，他是真心在帮助那些乡村的孩子们。
诸葛青一直记着这个大人，直到三年后，他再次见到了他，在一个剧组的酒会上。那一年他二十岁，是初出茅庐的小演员，而他是投资这部戏的金主，他们之间如果发生任何故事，在外人口中都一定不会很动听，更何况他们相差了24岁。
但诸葛青不在乎，他如同飞蛾扑火般追逐着那个大人，那个大人当然不记得他了，他只当他是一个孩子。那个大人有一颗宽阔的心，和一双强劲的羽翼，他用这颗心照拂着他羽翼下所有能照拂到的人，也包括诸葛青。
他爱着诸葛青，就像他爱着其他所有人，可这并不是诸葛青要的那种爱，但诸葛青后来还是得到了他特殊的那份爱，如果那个人只能拿出自己的十分之一用作私情，那诸葛青就拥有了那完整的十分之一。
可再往后，他们却开始争吵。
或者说，只是诸葛青单方面的争论。
诸葛青想要公开，他不同意，诸葛青想要结婚，他不同意，诸葛青说你是怕我觊觎你的财产吗？他说，你还这么年轻，我不能害了你。
在这样无果的拉扯中，他们开始冷战。
诸葛青不主动联系那个人，那个人便也不联系他。
诸葛青一头扎进剧组，他想自己必须很努力，必须更努力一点，才有机会和那个人并肩而立。他暗自立下目标，下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一定要是更优秀的自己……
可当他再次见到那个人，却是在那个人的葬礼上。
穿过林立的墓碑，走上几乎没有尽头的白石阶梯，诸葛青和王也终于走到这处陵园风水最好的一个位置。
这是诸葛青亲自为他的爱人选的长眠之地。
墓碑的两侧种着常青树，墓碑前的大理石盖板不染一尘。
墓碑上只刻了两个字，以及一张照片。
那两个字是墓主的名字，他也姓王。
而那张照片上的形象，几乎就是一个四十多岁版的王也。
王也的表情如同真空中的湖水一般平静，他牵起诸葛青的手，对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又将带来的那束白菊轻放在大理石盖板上。
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如约完成了他的工作，自然无需再作停留。
目送着王也的背影，诸葛青从外套夹层的口袋里掏出一封折起来的信。
信被小心翼翼地保管着，但仍能看出它曾被无数次展开、抚摸，凝望。信里是文字是手写的，几处墨迹被水渍晕开，像是有人在无数个不同的时间里，在无数次阅读的过程中，都忍不住落下眼泪。
老王得肺癌这件事，诸葛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在老王去世后才知道。
老王一直瞒着不说，在病情恶化的时候，更是擅作主张不许任何人告诉诸葛青。他不想打扰诸葛青拍戏的状态，也不想诸葛青因为自己病痛的样子而伤心，他独断独行地替诸葛青做了决定，他认为这样是对诸葛青来说最好的结果。
他甚至都不给诸葛青一个见他最后一面、和他好好道别的机会。
老王早就立好了遗嘱。
他将自己的财产均分为四份，一份捐出去，一份给自己的女儿，一份给自己的外孙女夏夏，一份给诸葛青。
他还给诸葛青留了一封亲笔书写的遗书。
老王这人啊，对所有人都很宽厚，唯独对诸葛青有种蛮不讲理的霸道。
他在遗书上说，青，我只允许你为我伤心一年。
我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一年后你可以带着你那时的恋人一同来给我扫墓。
你若在忘记我之前就急着来见我，在九泉之下我也是不愿见你的。
再次读到这些烂熟于心倒背如流的句子，诸葛青仍然觉得残忍到可笑。
好过分啊老王。
真的是……太过分了！
你怎么可以对我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你怎么可以……
但他还是做到了。
以一种荒唐至极的方式。
诸葛青进圈以来，星途似乎一直很顺，后来他才明白这不过是在狐假虎威。
他曾以为自己没有接受过老王在这方面的恩惠，他觉得这是对他们之间感情的污染，他坚信自己靠实力也能闯出来，可实际上这个圈子自有一套规则，他其实一直被老王无声且温柔地庇护着。
而老王走了，那些豺犬闻着味儿就来了。
比如那个男导演。
后来很多人都说诸葛青疯了，起初他还试图解释，可他逐渐觉得被当作精神病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那些一知半解的人不会再把他退圈的原因和老王联系在一起。
他当然没疯，那些不过都是谣言，可三天前当他在路边看到王也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疯了。
最开始去招惹王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已经不再重要，几天相处下来，他深知王也不是老王，但他同样是一个很好的人，有一颗干净澄澈的心。
昨晚王也在车上问出那些问题的时候，诸葛青就已经不想再继续这漏洞百出的剧本了。
所以他做出了诚实的回答，而他的回答也如他所愿劝退了王也。
可王也大概真的是一个太好的人，竟然还是陪着他演完了这场荒诞无稽的戏份。
但是诸葛青明白，王也温润，却并非没有棱角，他只是惯常将自己的锋芒包裹在不拘小节的外表之下。
他是面团里藏着的那枚金币，而不是可以随便揉捏的面团本身。
王也不原谅他的捉弄，这很正常。
王也对他失望离他而去，这更正常。
诸葛青想，像自己这种自私又可笑的人，是不配得到幸福的，他曾经短暂地拥有过，却已经永远地失去了。
并且失去了两次。
诸葛青在墓碑前坐了很久很久，久到风都有些凉了，方才离开。可当他回到停车场的时候，竟看见王也的车和人都仍然在那里等着。
王也倚在车门边，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
他看到诸葛青过来，便迎着走过去，走到诸葛青面前，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那枚戒指，捉着诸葛青的左手想把戒指往他中指上套，却怎么都套不进去，尴尬之下干脆放进诸葛青的掌心，然后拢起他的手指，让他把戒指攥在手心。
王也将自己的手指覆在诸葛青虚握着的拳头上。
他说：
“诸葛青，我决定不出家了，但为了避免家里人催我相亲，从今天起，我可以雇你做我的契约男友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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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剧透（或者防止有人没get到）：旧设老王。
＊这个故事的设定里这个老王的全名叫王野，之所以没写在正文是怕会显得有点好笑从而让人出戏……
＊为什么只给520块这么小气，因为这篇一开始是为了520构思的贺文，但我是那种藏不住饭写完了就想发的人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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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7 00: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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