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原作无异人设定,年下伪骨科 *全文2.5w+家庭伦理剧,ooc预警 *极其慢热,大量笔墨在写童年所以很无聊,在be边缘试探了一下但是he,含番外车
(零) 车窗玻璃粉粹的那一刻,诸葛青本能地以手护住后脑,身体在巨大的惯性支配下狠狠撞上了安全气囊。那瞬间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齐齐破裂,听觉在最初的巨震之后仿佛被飓风绞入了深海漩涡,全世界只剩下一片尖锐的耳鸣。他没有力气侧过头去看一眼身旁的倒霉司机,雨天路滑视线不清,又在收窄路段撞上了违规掉头的,要是今天他俩挂在这里,大概会判对方全责。 诸葛青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沿他的额头斜着划过眉心,陷入眼窝,慢慢渗进了那只睁不开的眼缝,有些刺痛。这个过程实际上非常缓慢,可经历着它的诸葛青却感觉过得极快,似乎也就一两秒之间,他脸颊和气囊接触的地方,粘稠又腥热地湿了一片。在坠入一片虚空之前,他想到自己即将错过的毕业典礼,抱在怀中的花束也被撞散了架,向日葵和雏菊花的花瓣七零八落地撒在脚边……清醒的意识很快就离他远去,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自发闪回起来,他明白自己正如戏剧演绎的那些濒死之人一般,看见了走马灯。 (一) 诸葛青出生在浙江兰溪的一个小村庄,母亲原本体弱多病,生完他之后彻底弄垮了身体,拖拖拉拉熬了半年多,连一声“妈妈”也没等到就撒手人寰。他的父亲在外当兵,每年回来一次已是奢望,年幼的他就被寄养在爷爷家里。 诸葛村的村民们血缘相连痛痒相关,祖辈们都很疼他,同龄的玩伴也不在少数,往往吆五喝六地在村里四处撒野。记忆里父亲每次回家,都会从军大衣里掏出几件飞机坦克之类的小玩具给他,然后牵着他的手,陪他寻一处空地去放烟花。 与爷爷相依为命的身世在旁人看来可能有些凄苦,诸葛青倒不以为然,相反,他认为他的幼年生活还能称得上“无忧无虑”。 后来父亲在军队里升了职,年纪轻轻就干到了某军区某师某团副团长,成了他们诸葛家这一支最有出息的独苗苗。虽然爷爷总是教育诸葛青做人要低调,可他老人家自己也按捺不住,每天都要把那个老长老含糊的头衔拎出来念个三两遍,听得诸葛青耳朵都要起茧。 他乖巧地坐在小马扎上,托着圆圆的腮帮子,假装在听爷爷回忆那些讲过八百遍的往事,实则望着村口的方向默默出神。他心想父亲临走之前说了,下次回家可以留到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要带他去镇上看花灯。 日历在盼望的目光里被一页一页地撕去,这一天,村里迎来了几位特别的访客——几位身材高大、神情肃穆、腰杆挺直如标枪的叔叔。 爷爷打发了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孩儿,请客人进屋。诸葛青和几个小朋友钻到后院,在屏风后面推开一扇小窗暗中观察。会客室里常年熏着香,温和隽永的檀香味道,混着“光荣”“烈士”“舍己救人”几个字眼飘忽传来,熏得诸葛青头脑发懵,紧接着,他看到其中一位生得浓眉大眼的叔叔,朝他爷爷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诸葛青知道父亲不会带他去看花灯了,那一年他八岁。 次年,爷爷不幸确诊了阿尔茨海默病,走进养老院之前,他叫来了他儿子在任务中舍命救下的那个年轻人。 这人曾经说过自己在首都薄有资财,希望能把恩人的遗孤诸葛青接去首都念书,被爷爷拎着烟杆打了出去,后来又三番四次地致电劝说。爷爷也知道对方的主张合情合理,对阿青来说也确是更好的一条路,可他当时倔脾气上来,宁肯当个讨人嫌的老顽固,也坚决没有松口——他只是没想到,自己能老得这么快。 于是,诸葛青的家从江南水乡的小村庄搬到了车水马龙的大都市,王卫国成为了他的事实抚养人。 王卫国的夫人也姓王,是个体态丰腴笑容爽朗的妇人,看着很有亲和力。王家有三个儿子,两个大的在上初中,最小的那个才六岁,刚入小学。诸葛青的年纪正好卡在中间,管上面两个叫又哥和亦哥,管下面那个叫小也。 (二) 在王家的第一顿饭吃的是黄鲴鱼火锅,诸葛青莫名其妙地记了很多年。 那天王卫国有事没在,王婶喊了好几声,家中余人才陆续上桌。大儿子王又眉头微拧,二儿子王亦率先夹了一筷子,皱了皱眉问怎么没味,王婶回答说担心小青吃不惯,少放了点儿辣,王亦哦了一声,一顿饭下来没再碰那火锅一口。 其实这口味对诸葛青来说还是重了,但他没好意思说,小口小口地吃着鱼,鱼刺抿得干干净净,吐在纸巾上,一丝声音也无。他的嘴唇渐渐开始发红,却没有拒绝一直给他添菜的王婶,拘谨地应答着“嗯”、“好”、“谢谢”。 年仅六岁的小王也教养已然很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在饭桌上不闹腾,清澈的琥珀色大眼睛悠悠地转,朝左边看看他哥哥,再朝右边看看诸葛青。很长一段时间里,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和女人嘀嘀咕咕的唠叨,王又终于面露不耐,生硬地插进一句:“快省省吧,人家自己没手吗?” 王婶瞪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来,小心翼翼跟诸葛青说,小青,别嫌婶婶烦啊。诸葛青抿抿嘴唇,勉强挤出个笑来,摇了摇头。 随后王又第一个吃完下桌,上楼之后把房门甩得呼嗵一声巨响,诸葛青吓得浑身一颤。 “又甩脸子!你甩给谁看!小青还在呢!”王婶一边收碗一边高声训了他两句,又嘀嘀咕咕道,“要不是马上中考了,非得让这小子把房门开关一百遍直到学会为止……” 王亦不甚明显地哂笑了一声,撂下碗筷,到客厅里打开电视,把自己扔到了沙发中央。 绝对谈不上友善的氛围让诸葛青茫然又无措,他感到这四方的房间变成个铜墙铁壁的牢笼,不断地向内收缩,逼得他寸步难行。手脚发麻,呼吸困难,满脑子只想逃离,诸葛青刚要起身,头皮却突然一痛,原来身边的小王也正伸手抓着他的辫子。 诸葛青出声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哑:“怎么了?” 小王也眨巴眨巴眼睛,一派天真单纯:“那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是小哥哥还是小姐姐呀?” ——在诸葛村里,谁都知道平时脾气很好的阿青有个不能踩的雷点,那就是被人说像女生:他表哥曾经拿这话跟他犯贱,被他按在地上揍得哭爹喊娘;就算是被大人如此调侃,他也一定会极力反驳,不依不饶,逼得对方改口才算罢休——就在小王也说完这句话的第一时间,诸葛青的拳头就硬了。 他捏住小王也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从自己头发上掰开,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我,是,男,生。” 其实这件事情完全不能怪小王也,那个年纪的小孩判断男女的唯一标准不就是头发长短么?好歹是当哥哥的,跟一个小屁孩计较什么?诸葛青后来回忆起来,只觉得那天晚上憋气憋得满腹委屈、躲在房间里掉了几颗金豆子的自己简直傻透了。 新的生活环境让诸葛青很不适应,王婶做菜依然保持着川渝老家的习惯,重油重盐,辣椒不要钱似的往菜里放,每一餐都能把他辣得舌头发麻。因为水土不服闹过肚子,吃得太辣导致屁股生疼,又不好意思跟人说,只好自个儿挨着。一个月里鼻血流了三四次,还经常在课堂上,弄出来不少尴尬。 王又在初一初二流连花丛,玩得太过头,导致临考之前压力山大,整日里阴沉沉的,脾气上来就像个二踢脚,家中人人避之不及。王亦原来是大哥的跟屁虫,现在大哥腻烦他,小女朋友也跟他闹分手,郁闷当中更没什么好脸色,对两个年幼的弟弟,除了鄙视就是无视。 再加上两个大孩子住校,非周末不回家,与诸葛青相处时间最多的自然成了王也。 在家,他是最受宠的小儿子,浓黑油亮的小锅盖头,生得虎头虎脑就不说了,才小小一点年纪,懂的道理却不少,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王婶稀罕死了他那点年少老成的劲儿。在校,他是深得老师同学信赖的小班长,次次考试拿满分,体育活动也在行,赫然一茁壮成长的祖国花朵,隐隐还有些孩子王的架势。 他似乎天生就知道怎么让别人满意,而过度发育的心智又足以帮他达成这一目标,于是在同龄人上房揭瓦日日挨打的年纪里,唯独他过得轻轻巧巧顺顺当当,就连同样受到万千宠爱的诸葛青都自愧不如。他和王也不一样,能在新环境里收获旁人(尤其是各年龄段女性们)的好感,全靠他时刻揣着一颗谨小慎微的心,辅之以一点必要的小聪明、小讨好和小演技。 他们两个很不一样,但也并非全无相似之处。 诸葛青曾经见过很多次,王也在小朋友堆里开怀大笑,待到旁人的视线散去,又会马上恢复到独处时那种丧丧的、若有所思的神态。 (三) 王婶是全职主妇,王家别墅只会定期请家政来收拾卫生,洗衣做饭之类的家务仍然由王婶一手操持。她手脚麻利,带孩子更是经验丰富,本来照顾小王也的事情落不到诸葛青一个孩子的头上。但是,每天他俩放学回来,王婶在厨房里忙活的那会儿,诸葛青不得不一只眼睛盯着自己的作业,一只眼睛盯着坐在一旁玩玩具的小王也。 他当然想过陪小王也一起玩儿,可他俩之间到底隔着一条深深的代沟。诸葛青早过了对积木和故事机感兴趣的年纪,还是哥哥们玩过的魔方和变形金刚更能吸引他的注意,这些东西就摆在客厅的电视柜上,诸葛青永远只是看看,从来没有伸手拿过。 他对自己寄人篱下的事实有着异乎寻常的清醒认识,对长辈和哥哥们礼貌尊敬,对小王也就跟着祖宗似的供着,要唱儿歌就唱儿歌,要讲故事就讲故事,几乎千依百顺。王也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人能够耐心解答他的“十万个为什么”——要知道,他的爹常年不在家,他的妈整日忙碌不喜打扰,他的两个哥哥恨不得把他有多远撵多远——可诸葛青不仅做到了,还在他终于问不出的时候,笑眯眯地捏捏他的脸,说“还有不明白的都可以来问哥哥”。是以,在小王也纯真的心目中,诸葛青成了他最亲最亲的好哥哥。 实际上,诸葛青绝非天生的好耐性,纯粹是被小王也一点一点磨出来的。这孩子在同龄小孩里固然算得上懂事,但人们永远不能低估一个六岁小男孩人憎狗厌的程度。他们对一切事物都感到好奇,最擅长横冲直撞,执着于一切不让干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扯哥哥的辫子,夜里爬上哥哥的床,睡觉乱蹬乱打不说,还把口水流到哥哥的枕头上。 诸葛青有很多次想要揍翻这个小混蛋,每每临到最后都选择了忍气吞声,这又在无意中助长了小王也的“嚣张”气焰,落入恶性循环。 恶性循环的结果是两个人一起倒了大霉。诸葛青一会儿没看住的工夫,小王也就把家里的挂烫机当成了大型玩具,当诸葛青被异常的响动吸引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小王也一脸好奇地握着喷头,滚烫的蒸汽就要喷到他脸上,诸葛青想也没想就冲上去用自己的胳膊拦了一下,皮肤瞬间被烫红了一片。 他的脑袋一下子就木了,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尖叫出声,另一只手飞快从王也手里抢下喷头,又用脚把挂烫机的电源踢掉。 危机过去,才后知后觉出一阵钻心的疼,小臂上的一整块肌肤好像在被无数蚂蚁啃食,又好像被活生生地撕扯下来,血肉新鲜又残忍暴露在空气当中。诸葛青眼眶里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鼻腔里发出断续的呜咽,也许放声哭出来会好受一点,可他知道王婶就在楼下,他不敢惹麻烦。 小王也吓懵了,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迭声喊着“哥哥对不起”,连滚带爬地跑下楼去。王婶跟他进了房间,这场面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气得脑袋里嗡嗡作响,迅速冲过去抱起诸葛青,又在小王也的脑壳上来了一巴掌。 正常来讲挂烫机烫伤不会太严重,但某个无知的小混蛋开了最高功率,诸葛青年纪又小,皮肤又娇嫩,一烫就烫成了二度烧伤,大概率是要留疤。 他们从医院回来之前,小王也自觉地跪起了搓衣板,这是王家的家法之一,他那俩哥哥犯了错也是这么处置的。王婶没什么表示,大意是让他跪着长长记性,王卫国可绝没那么好脾气,晚上回家得知了事情经过,铁青着脸,走进厨房抄起擀面杖,揪住小王也,三下五除二就剥了他的裤子,开揍。小王也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打,最初还能忍着,到后来哭得震天响,动静闹得跟屠宰场杀猪似的。 王又抱臂坐在沙发上,视线往诸葛青缠满纱布的小臂上一晃,发出一声冷哼:“该他挨这一顿打。” 王婶本来也气得不轻,听了一阵还是有些不忍心,刚想过去劝劝,谁知王又把两腿一伸架上茶几,堵住了她的去路。 这母子俩的关系一直针尖对麦芒,王又正处在叛逆期,王婶对自己儿子也根本不像对诸葛青那样客气,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芝麻大点事儿也能闹个没完。眼下两边都干起了仗,王亦站得远远的,诸葛青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只看出一股“不关我事”的漠然。 年幼的诸葛青感到很抱歉,这场家庭矛盾的主角应该是他,而他依旧找不到介入的方法。这个家里好像有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他是被隔开的那一个。来到王家已有半年,王卫国在物质上从来没有短过他,王婶不是不体贴关爱他,两个哥哥也并非真的不待见他,王也只是个啥也不懂的屁孩,没人有错,诸葛青忍不住想,有错的可能是他自己。 (四) 抛开诸葛青那些多愁善感的小心思不谈,王卫国的棍棒教育效果可谓立竿见影,王也在诸葛青面前老实了许多,不再扯他的辫子了,不再闹着要陪玩了,时不时还轻轻捧住诸葛青的胳膊“吹吹”,甚至变得有点黏人。 小孩子新陈代谢快,烫伤恢复得十分迅速,可惜还是留了一块疤,在小臂后半部分,狭长一块,约成人食指长度,原本白净的皮肤变得色泽交错、崎岖不平。诸葛青是男孩子,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倒是小王也见了,愧疚得连饭都吃不下去。见他这样,诸葛青最后一丝不爽也消散了,笑嘻嘻地安慰他:等哥哥长大了,就在这里纹一条青龙,你看,这里是龙头,这里是龙尾巴,多霸气呀。 小王也最受他的哄,出神地说:那我也纹,哥哥纹青龙,我就纹白虎。 此番言论在发展成兄弟二人联手称霸黑|社会之前,正好被王又听见了,大哥立即发威,揪着他俩的耳朵好一顿教训。 年后,日理万机的老王总给自己放了几天假,旨在丢开工作陪伴家人,共叙天伦之乐。诸葛青见一家之主“龙心大悦”,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元宵节去看花灯的请求,一应获得了允准。 诸葛青想自己是应该高兴的,他的父亲没能为他兑现的愿望,终于在遥远的他乡得到了实现。 然而真当他置身于灯火如昼的街市,浸泡在喜庆热闹的喧嚣里,身边是他现在的亲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小的弟弟,心中却莫名感到一阵难过。 鲜红的灯笼在视野中变得模糊,晕成毛绒绒的,一大团一大团。 他思念起诸葛村的新年,浓稠的夜色里也点缀着这样鲜艳温暖的红灯笼,堂兄弟姐妹们撒开丫子在狭窄巷道里面疯跑,爷爷坐在宴席上喝得脸颊红彤彤,还有宴尽人散后,父亲的身影高大又稳当,裹一件厚厚的军大衣,在夹着细雪的冷风中缓缓归来。那件军大衣总带着汽油、香烟和方便面的味道——直到很久以后诸葛青自己亲身体验过,才知道那是千里跋涉的味道——军大衣的内兜里藏着被体温烘暖和的、令他惊喜的小玩意儿。曾几何时他以为这样的相见每年都不会缺席。 这个时候的诸葛青尚不能很好地掩藏情绪,眉目间流露的哀伤很快就引起了小王也的注意。 “哥,你想家了吗?” 幼童的眼光总带有一种超乎常理的犀利,小王也这样问了,而诸葛青只顾低头走路,没有回应。 小王也顿了顿又说:“我总记得,我们一家人去逛超市,你什么都不要。” 诸葛青脚步一滞,终于分出余光去瞧他。 小王也抬头与他对视,慢吞吞地说:“你不用这样,只要你愿意,这里就是你的家。” 诸葛青怀着三分肉麻、三分感动、四分只当孩子话的不以为意,抿嘴笑了一下表示知道。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这天晚上小王也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奇迹般地冲淡了被当成女生的羞愤耻辱、被扯辫子的气恼烦闷、还有被烫伤的钻心疼痛,成为他短暂的童年时期里,难以忘怀的东西。 (五) 诸葛青升上初中之前,向王叔王婶提出了住校。 王又和王亦都是从初中开始住校的,轮到诸葛青这儿,王家夫妇却犹豫着不肯表态。小王也马上要升四年级,说话做事都有了大人的样子,唯独在这件事情上露了些孩子气,举双手反对,于是诸葛青在家庭投票中也没能获得支持。当然,诸葛青只是表面上好说话,真正决定的事情绝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暑假里他花了极大的心思和功夫,才磨得王卫国囫囵点头,然而正当此时,从兰溪传来了爷爷病危的消息。诸葛青在大人陪同下匆忙赶回老家,爷爷已经不认得他了,握着他的手叫了好几声“阿栱”。 生死的宏大与苍茫过早地横亘在了诸葛青的生命里,随之而来的孤寂悲凉,在他年轻的胸臆当中如同高山一般沉重而难以逾越。 送走了老人,诸葛青的情绪明显陷入低压,终日沉默着,谁都不想理会。小王也仍然不乐意他去住校,明里暗里纠纠缠缠尚且让他烦躁,而王卫国在住校问题上来了个临时反悔,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诸葛青爆发了,争执当中以一句口不择言的“你不是我爸爸,这儿也不是我的家”作为他三年自我压抑的泄洪出口。 说完便开始后悔,这话没良心到连他自己都要骂一句白眼狼。他不敢去看王卫国的反应,低着头跑回房间锁上门,靠在门板上瘫软下去。 片刻之后房门被敲响,小王也在外面轻轻叫他:“哥,出来吃饭了。” 诸葛青满脸湿痕,咬着自己的衣袖默不作声。 “哥,你说实话吧,”小王也背靠门板坐了下来,颓丧地说,“你想住校是不是因为烦我?” 诸葛青张了张口,想如往常一样哄哄他,可是动听的字眼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年幼时那附骨之疽一样的愧疚感再次笼罩了他:对这个全心信赖他喜欢他的弟弟,他始终带着三分客气忍让;对这个宽容接纳他的家庭,他始终找不到归属感。他是一个撒谎成性的坏孩子,本以为谎言是用惯了用烂了连自己都能洗脑的工具,殊不知在那个情绪失控的当下,谎言也背叛了他。 “……对不起,哥。”小王也在长久的沉默中理解了他的回答,平静地向他道歉,“是我不懂事,不该勉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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