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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爽了＝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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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黑夜，拥有寂静与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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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青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捋着湖边长椅的椅背，听王也讲他的出世与入世，恍然想起罗天大醮那个盘着蓬乱发髻，眼下坠着黑沉眼袋的王也，如今他扎着个随风乱飘的马尾，大裤衩上挂个养生水杯，说要做个行者。诸葛青在王也看不到的背后弯弯嘴角，却无端弯出一个有些苦涩的弧度，这就是王也啊。
王也啊，诸葛青想，你怎么就不懂，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
罗天大醮那一战输给这个人，他服气，甚至他想，如果自己注定要败，那就注定要是王也，要像那些狗血的小说里写的那样，我们的命运就要像那样纠缠在一起，像两根线，纠缠在一起打成死结，死结要成为我们的宿命。可再回想那个时刻，又像是隐隐约约有些什么碎裂了，似乎是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他想起冬天练功的时候，南方的冬天比不得北方酷寒，南方阴冷，风里裹挟着水汽，刺到他骨节深处去。那时他还很小，很小，甚至似乎还不比小白房间里那个泰迪熊公仔高，与生俱来要背负的东西就压在这个还没有小熊玩偶高的男孩身上。那一切就如同超市里和酸奶捆绑销售的玻璃杯一样自然，无时无刻不捆绑着他的名字。诸葛青乐意接受这所谓命运的馈赠，乐意将一部分所谓的“自我”与诸葛世家捆绑在一起，甚至为此而牺牲些什么。所以在这个时刻，他也不能表现出失落、混乱、一蹶不振的样子，否则便显出俗气与狭隘来。世人不容他在信仰崩塌的时候显出哪怕一点点彷徨和无助。
这不合理，太不合理。
他彷徨着，便去追逐王也，或者说，风后奇门。他来到北京，他看着王也为眼前事焦头烂额，他身在其中，却无比清醒地冷眼看着王也。诸葛青想，他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藏着些什么私心，他就那么看着，笑着，把自己当成至交好友，一切都心照不宣地掩藏在他们的嬉笑怒骂下面。诸葛青就这么冷眼看着王也，越看就越显出自己的俗不可耐，与王也一天更胜于一天的接近，他便一天更胜于一天的自惭形秽。他太清澈，连一点点的私心都不存，像一汪清澈的泉，无比清晰地映照出自己的龌龊来。诸葛青不知道他，但是知道自己，自己想抽身出去冷眼看他，却又密切地关注着他，心底想远离他，却又控制不住地接近着他......
诸葛青嫉妒他，却又那么喜欢他，只好深深地厌恶自己。
小小的男孩一直以来的信仰没有了，又能把什么当作信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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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也本就没指望着把诸葛青劝住，他心知肚明，诸葛青是一定要去碧游村淌这一趟浑水的，他是傲气的狐狸，他要刨根问底，他要向死而生，他要深深地挖掘 ，能打败他的，能强过武侯派的，到底是什么。王也心存侥幸，他不想让诸葛青踩进这一滩浑水，就算当初明明是他自己将诸葛青从天上拉下来，跌在泥潭里，坠入混俗的人世间，但他仍矛盾地希望诸葛青永远皎洁，就像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靛色长发的诸葛青被罩在一件漆黑的西装外套里，未及言语先挂上三分笑，说得上风流，却不随和，他肤色苍白，让王也无端联想起武当山上消瘦的白云。
通话戛然而止，诸葛青措辞生疏，铁了心要与他划清界限似的。
那就去一趟吧，本就是我擅自改变他的命运。在这个混乱的时刻，就算我没法解开他的心结，王也想，至少，至少陪着他。
“诸葛青，诸葛青……”王也轻轻地咬字，似乎要在这个名字里吮出点江南烟雨的味道，尾声飘忽地浮在空中，好像永远都不会坠下去。
诸葛青，阿青，王也想，你不是狐狸。
其实我才是那只狐狸。
而你是，你是……
你是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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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碧游村又见到王也，诸葛青不意外。马仙洪对于把自己请到村子里来这件事并不执着，轻飘飘一句邀请，被拒绝了就轻飘飘地放下，如果，如果自己只是被捎带着、顺便请来的那个人，那么那个“专程”又是谁呢，诸葛青不去卜，宿命的死结早让他心里隐隐绰绰地有个答案。
王也。
如果是他的话，如果是他的话，说来矫情，简直像某种命定的必然，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的一切都是宿命注定要我们纠缠不休，那么我们会不会永远纠缠下去？永远，永远。
“王道长雅兴。”
诸葛青被惊涛骇浪的内景扰得夜不能寐，索性出来转转，正撞见在竹林打坐的王也，他是因为该死的内景扰人清梦才在此逡巡，那王也呢？
“道长深夜在此，不怕山中狐妖扰了道长清修？”说着就绕到王也背后，两条瘦长的胳膊攀到王也脖子上去。王也懒得和他计较，随手把他俩爪子拎开，瘦的凉的，倒像是深夜里凉津津的竹骨缠到了他身上。可是，可是，竹子刚直，又怎会缠人？那他就是修炼千年的青蛇，不知何时缠到他身上，吐着信子诱他弃了修行，陪他到红尘里滚上一遭。如果青蛇真是诸葛青，那还未及他开口，王也就要说好，把他想说的一切都一口应下。妖孽，妖孽......电影里的旁观者不是这样唏嘘来着？
“哪来的山中狐妖，狐妖不就站我后边吗？”王也眼皮子半阖着，头不抬眼不睁，任那狐狸搔首弄姿，“我说祖宗欸，你半夜不睡觉上竹林里溜什么弯儿啊？”
话音未落，诸葛青就塞了个什么东西在他怀里，定睛一看，艳红的玫瑰。
“你哪儿弄的花啊？”王也从怀里把花捞出来，拈在手里。
“路上掐的，就这一朵，本来准备送女孩子的。”诸葛青故作遗憾，轻飘飘叹气，在深夜里腾起一片湿润的水汽，“便宜你咯。”
王也面上不动如山，心里摇头叹气，这祖宗就没个正形，满嘴跑火车。诸葛青见王也岿然不动，也未觉自讨没趣，长腿一折坐到王也对面。
王也一瞧，诸葛青脚下踩双拖鞋，也不嫌夜里湿气重。他想诸葛青大概是不容易被晒黑的体质，每天穿着短裤到处溜达，小腿的皮肤还是苍白，苍白得丧失血色，无端让人觉得这人的皮肤血管内脏都该是冷的，冷到触碰一下就教心里结了一层冰。王也又把手里的花塞回他手里：“您可少破坏点公物吧，碧游村就这么一朵玫瑰，仔细马仙洪到时候要你赔。”王也想，哪敢要您的花啊，这玫瑰就一朵，只有一枝玫瑰，只有一枝玫瑰，只有......
王也这样想着，地上就多了一地花瓣，那玫瑰只剩光秃秃的枝躺在地上，好不可怜。诸葛青抿嘴一笑：“送人的东西又哪有要回来的道理，道长不要就算咯。”王也一抬眼，诸葛青留给他一个背影，他拈起一片玫瑰花瓣，远远地对比诸葛青的肤色，白的苍白，红的鲜红，无端端美得有些血腥。
“诸葛青！”
他回头，嘴角噙一摸标志性的笑。
“诸葛青，你是玫瑰吗？”
“老王你说什么傻话。”
我不是玫瑰，我是被掐断枝上的刺，我是徒劳攀住土地的根，我是雨后肮脏的泥，我是失败的心机深重的反派，我是龌龊的目的不纯的小人，我是喜欢和嫉妒都混沌着不分明的白痴，我是，我是......诸葛青凄然一笑。
诸葛青走远了，王也还盯着一地花瓣撒癔症，猩红的，一片一片，像一地破碎的心脏。只有一枝玫瑰......
只有这一枝玫瑰，只有这一个诸葛青。
你是玫瑰。
诸葛青，诸葛青，你究竟是小王子，还是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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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诸葛青姿态放松，王也没有问，只以为他已经得了神机百炼，这不就是他留在这里的目的吗？可是王也又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说不上来，却从心底里泛出违和的感觉，好像如果自己真的深信不疑，那就是亵渎了谁。
从碧游村到哪都通，王也又撞见诸葛青，诸葛青拉着他吃饭喝酒，如同世间所有的好兄弟，碰到了就要叙旧，只是他们更沉默些，王也朦胧的疑问和违和感不知从何说起，索性什么都不提，寒暄过后就默契地沉默，最后却是诸葛青先开了口。
“我烧了。”
“什么？”
“神机百炼，我烧了。”
王也一怔，诸葛青诸葛青，他想，好一个诸葛青，我本无意亵渎他，却还是低估了他的高傲和高尚。
王也这段时间一脚踏进红尘，酒量见长，但此时仍是喝得天旋地转，他想诸葛青说的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可是我好像已经醉了。
诸葛青看着王也渐渐眼神涣散，他晃晃悠悠往外走，不让诸葛青搀着，他说老青你等着我。等着我，等着我。回来时递给诸葛青一枝花，鲜红的。他说只有这一枝玫瑰。
“可这不是玫瑰啊......”诸葛青拈着王也从花坛里揪出的蔷薇轻声叹，老王啊老王......
王也醉得太深，又掀起眼皮去看诸葛青，罩了层雾似的，朦朦胧胧看不清五官，只看他的蓝色头发看得真切。他说老青你别动，你头发上有蝴蝶，蓝色的。
诸葛青听得一哂，哪里来的蝴蝶，又停在哪，怕是停到王也的眼前去了。
王也醉得厉害，怕是不知今夕何夕，还以为和诸葛青在碧游村形影不离，命运的线纠缠着打成死结。诸葛青想，死结死结，宿命而已，此时也算死结，死结无处不在。诸葛青在酒店开个标间把人搀进去，他不睡，也不说话，盯着诸葛青看。诸葛青关了灯躺他旁边的床，背对王也，王也看他苍白瘦削的背，像覆了积雪的天山，像晴天稀薄的云，像南海挽出洁白的浪。王也又看他青蓝色的头发，那是人鱼粼粼的鱼尾，是蓝孔雀鱼莹莹闪光的尾鳍，是蓝紫色蝴蝶的翅，方要抓在手里，就扑棱棱地飞走了。王也想，我心里是万物苍生，万物苍生。
你就是万物苍生。
“诸葛青，你是玫瑰还是小王子？”
诸葛青沉默着，像睡着了。王也就在心里接下去，你是玫瑰，你是小王子，你是小王子之于狐狸，你是玫瑰之于小王子，你是，你是。
你是万物苍生，你是好梦一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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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10 01:18: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