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点梗,有病态偏执表现,奇幻背景
“说点什么吧,比如,你是怎么掌握那个禁术的?正常人一次又一次启动这种规模的魔法阵,心灵早会受到磨损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有些厌世意味的一双灰眼,从单片镜后眯了眯,注视着面前的男人,然后把目光挪开,点起了鞋尖。
“那个阵,是古早以前的秘术师传承了。”脑后抓起一绺的黑发男人还是很耐心地诱导着,透彻的眼睛平视着对方,“你找到了让那些恶魔为你所用的命门是么,他们不会将一个人类放在眼里,所以在攫取了眼前的好处后就被你困住,榨取身份和力量,像愚蠢的羊羔一样戏弄得团团转,然后引到合同陷阱里……你不知道什么叫合同,噢,我不介意为你这样与世隔绝的隐者普及一下——喂,张灵玉,为什么忽然踩我?”
“张楚岚,你废话太多了。”一头白发容颜清俊的张灵玉转向眼前蓝发的禁忌存在,抱肩沉声问道,“不妨单刀直入,诸葛青,王也到底被你怎么样了,凭你根本不可能定格住行刑人的‘轨道’。”
“不知道。”
“你——”
诸葛青挑眉,冷冷一笑,由于转变为亡灵法师而苍白细瘦的手指撑着下巴说:“我说不知道,是说我不懂你们说的轨道啊,行刑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也他嘛,的确是被我锁起来了,我想见他就能随时见到他,永远地。他不会再成为人类或者恶魔种了。”
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自己太阳穴上,迎着张灵玉陡然变得难看的脸色,笑得风轻云淡:“喏,他在这儿呀,成为我‘命运’的一部分了。”
—
这是一个二十面体的房间,除去底面总是积着浅浅的一层稠状黑水,其他的墙面都蒙着淡黄水雾或者呈现出肥皂泡的彩色条纹,房间中央是一把椅子,一个两米高、样式古旧的黄铜书架,每隔一段时间,书架上就会有一本羊皮书自行漂浮到半空,哗哗翻开到某一页,而后这涂满魔法阵或古老语言的一页羊皮便会发出一声惨嚎,迅速燃烧起来。
王也耷眉耸眼地缩在水晶球后面看着这幅场景,一面书页的燃烧代表着某个有名有姓的恶魔被夺去永生,恶魔”死“于与他者签订誓约的反噬亦能达到同样的效果。王也张嘴打了个哈欠,正在此时,水晶球闪过一道水晕,里面的黄铜书架“嗡”地一震,同时有三本羊皮书掉落下来,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离他最近的一本连书脊都烧裂了大半。
有领主级别的大恶魔陨落了。王也哈欠打到一半便跳了起来,手指一弹,淡黄水雾包裹住了那摇摇欲坠的书脊,开始了缓慢的修复。王也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手指叩起下颔。
有人的手掌摁在了水晶球的表面,或许很难说那是人类的手掌,因为它的趾甲坚硬而长,手背覆着一层厚厚的绒毛。王也头顶传来一个声音:“局里必须对这样的情形引起重视,在过去的二十六个星时,遇害的恶魔数量达到了十八名,许多恶魔公爵与领主都来找我打听发生了什么。”
他话锋一转,咬牙切齿道:“这人签合同白嫖恶魔也就算了,我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平日内耗也会有损失,可他最后一次居然搞招标,实在太不像话了。圣堂那批死古板都没有这么不要脸的。”
王也点头敷衍地附和,对对对,太不像话了。
近似羊的长方形瞳孔盯住他,上司的半张脸隐没在黑袍里,冷不丁嘿嘿一笑:“说起来有幸存的家伙把看到的纹章投影回来了,你看看眼熟不,那块陆地原来是你家族所在吧。”
盾形纹章从他掌心绿焰中升腾而起,王也瞳孔紧锁那纹章正面,正是蓝底饰有金色天秤与宝剑的家族纹章,底部是一个红叉(saltire)。他默默张开手掌,纹章飘上来,在他眼前缓缓转动,他的祖父一代将虎作为护盾兽添上了盾徽,顶上侧视图的盔饰表明拥有者是贵族,但这个粗劣的假冒者似乎是不屑于精准伪装,因此这面纹章还是最原始的裸盾的样子——他只想要人们认出这个家族引以为傲的纹章图案,仅此而已。
象征着公平,勇气,荣耀……以及护盾兽的含义:为了捍卫某些东西可以誓死反击,直至生命最后一刻的坚持。
王也心想,这早已成为云烟,人都已经不在了,纹章充其量不过是个后人研究历史时的佐证。而家族覆灭至今,已不剩一人,连他也说不上来那些人们有没有如祖先所希冀期盼的那样,坚守初心……
“我不太懂你们人类,盗用这种东西能干什么呢?”上司招了招手指,纹章被绿焰再度吞没,王也如同没有痛觉,心不在焉地搓了搓掌心。
王也的褐眸慢慢眨了眨,点着眉心说:“没有用,所以他就是给我们看的,应该说,嗯——也许是想顺道诈唬我,所以我来解决吧。道先生。”
“毕竟是我家的事,不管管说不过去。”王也说罢,正想动身,尴尬地一歪头,小声道:“劳驾,还不知道这胆大妄为的‘恶魔狩猎者’坐标在哪儿……”
“恶魔狩猎者”听起来实在是不怎么样的称呼,但这会儿没人会去介意这种小事儿。
“我直接送你过去吧。”上司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打了个响指,空间的规则扭曲变形,王也来不及作出任何表情,身影便像阳光下的蜡像飞速熔化了。
口鼻仿佛被浸湿的布料蒙住了,起初的几十秒窒息闷热感过去后,王也睁开眼,猛地喘了口气,克制着本能的惊悚直觉一边打量四周的环境。自己无疑是倒伏在地上的姿势,粘稠的红褐色液体从面前垂下的苍白手指上不断滴落,打湿了他的下颔。
没有鲜血的腥味,是药草与染料的味道,法阵吗?王也头脑还处于空白之中,随着不远处有人的呼吸起伏,他隐藏于肩胛骨上的翼膜逐渐发痒,有搔动痂痕的痛意,渐渐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王也耐心蛰伏着,这只苍白却蕴藏有力量的手在空中抓握了一下,握住了一个黄金纺锤状的物体,许多根金色的丝线从他指缝里穿梭出来,只消看一眼就觉得里面蕴藏了深奥的星图真理,令人灵魂震颤。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对方重逢。
“你……诸葛青,你为什么在这里?”
“是你呀,亲爱的老师,好久没见到你了。看来我的推测方向很正确。”诸葛青小指勾绕着一根金线轻轻一弹,王也眼尖地发现他的手部肤色有些不自然,脖子也瘦了一圈的样子,他再深深看进诸葛青的宽松袍服下头,这一看真是吓了一跳:“X的,你有必要接触那种传承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说钻规则空当使役恶魔的行为,对于曾为人类的王也来说还可原谅,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的话,那么使用传承的秘术把自己人体炼成亡灵法师,并且还有以非人的心态继续修炼的打算,便完全背离王也的处世哲学了。
如果是别人,王也无所谓,但那是诸葛青。他手把手教出来的阳光帅气的学生,在他死掉的世界线后推八十年以后,王也认为自己虽然身份转变,但理应还是对诸葛青负有一份教导的责任。
王也冲了过去,但诸葛青操纵的金纺锤掠过他肩上,带有童话性质的器物遇到混沌恶阵营的行刑人,立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叫声,放射状分布的丝线朝他席卷而来,王也不得不退后一步。他这一退,诸葛青身体里压缩过的某种不详的淡红雾气如同活物破茧一般,绕着丝线留下的空隙大肆进攻,扑向了王也。
诸葛青不知道和多少恶魔以及亡灵种做过交易,他现在的实力和半个恶魔领主不相上下。同属性的手段术法交锋时并不占据优势,抖动鸣叫着的金色丝线与淡红雾气来得飞快,王也手臂化出黑刃切开雾气,却被丝线挡了回来,钳制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削弱了他大半的攻守手段。
在这个世界上,诸葛青对他的进攻策略是最为熟悉的人。而王也却错过了他术法成长的黄金时期,不,这不是最主要的生存依仗,阔别许久,诸葛青的为人底线也降了下来,牺牲者非我同类,利用之时眉头也不眨一下。
因此王也面对是一个做足了准备、心狠手辣的猎人。淡红的雾气侵入王也的身体,他一阵阵地心悸头晕,衣物撑裂开两道口子,恶魔的翼爪完全展开,闪着绿色光芒的魔法阵里,他不住吞咽着灼热的喉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诸葛青:“别告诉我,这些全都是为了我……”
诸葛青的一举一动完全印证了他的猜测,但因为他的性格已经在漫长的光阴,以及与亡灵相处的修习中逐渐扭曲,他嘴上并不愿意承认,反而灿烂地笑道:“太有意思了,你现在是恶魔种,这是怎么做到的?这种转化还能不能复制……师匠,我的恩师,你知道人追寻一个答案数十年是什么感受吗?”诸葛青舔着嘴唇,他倾身上前掐着王也的下巴,冰凉的额头与他相贴,王也盯着他猩红冷意的眼睛,只觉得心酸不已。
“找出最后解题步骤那瞬间,这种欲望的满足感是高于世上一切的,只是现在的我和你,体内都没有温热鲜血流动了,这种情感也就变得十分的怪异……”
“……阿青,我是来找恶魔狩猎者的,既然是你做的,就和我回去一下,并不会是严厉的处理,只是需要有一个过场。”
诸葛青没说什么,他的唇丨覆过来,很凉,很柔丨软,王也居然也没有躲闪,而是无言地承接,并且适时伸出了舌丨头与之丨交丨缠。他本该存在心脏的地方现在是一颗恶魔的核心在任劳任怨地运转,身体里还有个小动物发处很响的一记呼噜,翻过身去。毁灭破坏的恶意像绝缘一般装在动物趴着的玻璃盒里,钥匙握在王也手上。这就是王也作为行刑人有别于其他普通恶魔种的区别,他自复生来知道怎么消除这种负面影响。
诸葛青说话了:“我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想着裁决他们,如你以前所说的,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决定别人人生的资格,我只是在我路途中将他们送往应有的下场。但无论如何,想到那是恶魔,想到你最终死于一次恶魔入侵后的兽潮,回过神来,我在无限接近你的道路上啊。”“过去的你会不说什么就接纳我吧,王也。恶魔将人视为猪狗,甚至是比那层次还低的东西,所以我掌握了更有效率的办法。如何,你还想带我走吗?”头顶长出黑红恶魔角的王也看着他,眼里是无法抑制的担忧和某种摇摆成形的东西,最终,有坚定的东西留了下来,王也开口了。
他说:■■■
—
张楚岚打断了诸葛青愈加癫狂的演绎,叩着桌子说:“不对,不对……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哈,你这虚张声势的倒霉家伙,我在转世中遇到的那个人可是怎么都拍不死甩不掉,所以他怎么可能不对你……”
“那是因为他收了一个学生,一个毫无廉耻之心,卑鄙畏缩的学生。”诸葛青忽然语调转高,原本灰寂的眼睛此刻瞪大了,眼眶泛红,显得有些焦躁失控。
落得这样下场是他应得的,而且我可没有害死他,我,给了他新的可能,我救了他,只是他不再是一个生命体而已。诸葛青不知不觉就说出了这些话,张灵玉看着他,却觉得有一种难言的伤悲。
又陷入了难以忍受的沉默,诸葛青用领子捂住半张脸,说他不想再谈了,想要去睡觉。张楚岚也觉得伤神,所以没去挑刺亡灵法师不需要睡眠,便和张灵玉收拾了一下审讯记录就离开了领域场,他们迈出去后,领域场内便从简单的审讯布局化形成了一间有些年代感的小木屋,它的风格完全仿照诸葛青学徒生涯时最常呆的地方,当然,没有任何施法材料。
诸葛青蹲坐在摇椅上,神经质地收紧手指放在嘴边,想要啃咬又下不去嘴。另一只手的手背抚在心口处,反复摩挲。在这个地方,偶尔能感觉有一丝火焰舔舐而过,诸葛青捕捉到时便会浑身颤抖,眼中闪着一种近乎纯真的水光。
把王也的核心挖出来的话他会死掉的,所以诸葛青想了别的办法,折腾了很久,和王也战斗了许多时日才找到那么一丝机会,非契约合同情况下,恶魔对致命的恶意有强烈的死亡直感,但是王也面对着他却没有逃走,到最后都承认着他俩之间的感情。
尽管那是注目时已经为时已晚的,偏执、扭结落灰的复杂情绪,诸葛青也有模糊的感觉,不仅是他将王也关了起来,王也同时反向禁锢了他,成为一道无法熄灭的心间火。
—
张灵玉:“所以你怎么看,王也当时真就这么听之任之,放纵太过了吧。”
张楚岚抽着烟,闻言转过头来:“唔,如果是小师叔会怎么做?”
“怎么问我这个啊,当然会在事态不可控前就去阻止……”
“每个人都会这么想哦,那要是确实没办法呢,会选择早日灭除隐患吗?利用预言。”
“不会,我不会那样选的!”张灵玉说道,把手中的笔记本合拢。
会和那个人一起面对所有好的坏的。他在心中想,然后往前走去。
【全文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