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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杂食啵啵

【也宝】在线绑定(更至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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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5 21:04:1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九、现身 



「老王,我先和你说好,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这事没法调用别的公司资源,你们只能靠自己。」

迈巴赫马达轰鸣贴着道路限速疾行,神智已经很清明的冯宝宝边看导航指导他走不堵的道儿边暼后视镜:“后头那个白色桑塔纳一直跟到起在。”

“行,帮我导导附近那个烂尾楼,就内小红点儿。”王也一甩方向盘拐上旁道。天色已暗了,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光污染里这儿算是片难得的飞地——传闻动工时风水不大好填进去几条人命,接着香港的投资商老板跳楼自杀,于是资金链断裂也没人肯接盘,开发商嫌晦气,一直留到如今。

王也初中和一帮爱玩又闲出屁的哥们儿来试过胆子,想不到如今能派上用场。

下了车两人飞身翻过围墙,王也掰掰腕子活动活动筋骨,冯宝宝手里耍着花刀,寒芒锋利。工地上一盏灯也无,但在异人视线中,不速之客的造访极为清晰。

“来咯,是他。”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夜风中,她握紧了冈本零点零一:“你歇到起……打架,我来。”

……竟然没有同伙?他有什么以一敌二的倚仗?

王也点点头遁入楼体作掩护,连发炁炮自冯宝宝掌心高速轰鸣而去,而自受击方向走出的人却毫发无损——

“王也,别来无恙?呵呵……我想应该是有恙吧?”那人笑得沙哑扭曲,面容却与之不相称地年轻,显然又是一重伪装,而周身则流动着金色的炁——马仙洪炼制的高级护体法器。

两股势力已合流,证据确凿。

“今天我不问你的主子是谁。”未完工楼栋的漆黑深处,似有千百道人声回环交杂,以至于完全无法辨清声线来处——这是掣音符的功效:“我只想问,能惹出那些稀奇古怪的病症……你到底干了什么?”

“嘿嘿,不巧,我一对儿招子比较亮……和我玩儿小把戏没有意义。”那人低头不答,下一刻陡然暴起奔向楼宇中王也的确切位置——

而始终被他视若无睹的冯宝宝动了。

如出闸凶兽般敏捷而狠厉,刀刀劈砍在法器上且沉且深,素白面庞上却邪门地不带半分戾气或敌意——重,一下重似一下,最初只是让法器被撼得晃悠不止,可如今外罩的金光却已布上蛛网似的裂痕。

“化物?!”那人眼中震惊一闪而过,望进她古井无波深如海渊的墨瞳,竟短暂地觉察到一丝压迫感……不,这只是偶然罢了,他调查过她的手段,以近身搏斗为主,刚才能伤到元神的炁团虽是新手段,但避开并不是什么难事——借助元神出窍的信息差和大部分异人没有对付灵魂的手段的优势,迄今为止他未尝一败。

不过是个小丫头!

“啧,冯宝宝……我今天的目标不是你!赶紧滚开!”否则……

曲彤给的法器不过是第二重保险,真正的命门还牢牢攥在他自己手里!

「……待会儿你和他打起来之后,把他往楼里带,引到我用炁做了标记的地方……」

几次三番失败,本以为今天能速战速决干掉王也——半路这个程咬金却跳出来挡道!戏楼的精神攻击她一会儿就消化掉了,甩也甩不掉,劝也劝不退,这死丫头怎么这么缠人?!法器护罩在匕首的反复劈凿下已是摇摇欲坠,冯宝宝身法灵活诡谲,伸腿恰到好处地绊住他将把他往旁边带,还教他掌中的焚风近不了她的身。



——喀啦。胸前的吊坠应声而碎,护罩终于彻底裂开。此时两人已到得二楼立柱旁,遥相对峙,环境静得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而冯宝宝好整以暇地微曲马步,贴身黑T下肌肉紧绷,手中匕首又甩起了刀花——

“…………给我爆!”接到信号的王也捏了个诀,令炁四散注入事先布好的符箓。

“小兔崽子!!”那人目眦欲裂,来不及望向王也的方向便在数十张起爆符迸发出的威波和浓烟中丢掉了冯宝宝的位置。

这是张灵玉特制的起爆符,结合阴雷和张楚岚的炁,能确实击伤元神……尽管在那人面前,仍是收效甚微。

而于未散的尘霾间,凭炁追踪的冯宝宝纵身一跃,甩手前递,带血槽的另一把瑞士军刀深深没入他右胁之下——“搞到咯。”

她将血封入怀中防摔的树脂试剂瓶,翻身躲开唇角带血的那人狂怒中袭来的峨眉刺——一寸短一寸险,这以高密度的炁凝结出的峨眉刺可谓险中之险。

“你的刀竟能伤及元神?!”他不可置信地质问,而她灵活地腾跃穿梭于他的攻击间,他的峨眉刺仅仅削断了几缕青丝、造成了些浅层皮外伤……从未见过有如此奇怪的对手!她的实力似乎是遇强则强,在和她的对抗中,那种连发炁团愈发强劲和高速!他不慎没能完全适应她成长的速度,挨实了几发炁团后,连腿都在打颤。

「她的手段,或许有些诡异,你要当心。」

妈/的,果然邪门,曲彤说的话他还是该听的……快没时间了!

“哈啊……哈啊!”那人转头不再同冯宝宝纠缠,径直奔向王也,注意力集中后途中暗布的起爆符和隐线都被他借观力避开,而冯宝宝依然对他穷追不舍咬得极紧。

“啧,虽然不知道在这儿还有没有用,但我就送你个大礼吧!!”他狞笑着借唇边的血于空中画就一团繁复图案,以掌风将它拍向她——冰蓝之炁自万千虫豸的姿态扑向她,冯宝宝的瞳孔紧缩,本能令她意识到这是同二十四节谷和戏楼中相似的危险,但她身法再快,在这幕天席地犹如实质的炁浪中也无处遁形。

“……宝儿?!你那边怎么样?”局势不明,王也还是咬牙定了中宫,喉头反哺上一口腥甜。他听见二三层的天井中传来一声极凄厉的尖叫——

“不要!!!!!!!!”

“……不……要……”几乎爆发出周身全部力量去拒绝这痛楚,以至于剩下的灵魂似在苟延残喘,冯宝宝单手颤抖着挂在三楼的地面上,只差一点便要坠下。王也心急如焚,顾不得那么多,以八门搬运移步换形到她身边去拉人——

“呵呵……缩头乌龟,终于肯出来了?!今天你们都要死在这里!”先前隐没一时的那人桀桀笑着现身,王也连着拍过去几张攻击灵魂的符箓,那人虽然被冯宝宝击伤明显虚弱了些,此举却仍如同蚍蜉撼树。他大爷的!!王也下定决心先开龟蝇体带冯宝宝逃走:

“龟——”



“扑哧——”

两道利器入肉之声几乎同时响起。

……无法理解眼前的局面。

王也僵直地怔愣着,冯宝宝伫立在他身前,一手死死抓着那人的右手,一手将匕首喂进他的胸口。

而以炁凝结的峨眉刺猝不及防地伸长为一把短剑,洞穿眼前之人……探出的剑尖距他仅差毫厘。

大蓬温热艳丽的血花先喷浇在他的脸颊与发间,再漫洇于她的衣料上——赤色无法将黑染得更深,他只能嗅到铁锈的腥味。

“咳咳……小也子,跑,快点、跑……”冯宝宝空空地咳喘,勉力不让自己倒下,紧握着那人小臂的手上青筋暴起:“你不是……他嘞对手……我给你、当保镖*,就要当到底…………”



冯宝宝用尽最后的余力,飞身翻上,替他挡下了这一击。

她的心脏被豁开了一个洞。



*第四章:她的承诺:“我给你当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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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5 21:06:5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残破的羽衣   

  

“……给我一个解释。”

“……”

“……到第几层为止不是你的谋算?到什么程度为止不是你的安排?”

“…………”

“这是个局?拿她的性命安危当筹码,就等我上套儿?”

“老王,事情是这样的——”

“……行,张楚岚,你真行。没错,还称不上是个骗局,顶多算是请君入瓮,你只是隐瞒而已,隐瞒关键信息……”

“整个故事太长了。”

“……带宝儿姐来哪都通,我当面和你说。”



G103国道上,夜深似海,每辆凌晨不归的车都像汪洋中一叶无定的扁舟,不知何时会于复杂世俗中倾覆。大车司机们数着十几小时不停的货单,奔向既定的目的地,漫漫车流之中王也的罕见座驾格外显眼——

他也有目的地。

“……哼,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那人身负重伤,却狞笑得古怪且张狂:“你以为她这样护着你有用么?宿疾缠身?我只用了最低级的螣蛇*!风后奇门本就逆天而行,我知道你肉体所有的弱点、全部的疲弊,不过是因势而为帮你加速了那个过程罢了……王也,今天我杀不了你,但你必将经己之手,死于非命、凄惨而亡!”

“玩弄时间、玩弄天机之人,终将为天所弃……你决逃不过!”

尾音戛然而止,那人和他的武器都如烟似雾地浸入夜色,消散无踪,仿佛先前惨烈不过黄粱一梦。

——时刻已到,他逃回了那不知何处的罪恶躯壳。

王也不关心自己的死。

他颤抖着手极小心地接住冯宝宝不断丧失生命体征的身体,凶器消失了,因此甚至没有可以堵住血洞的栓器,鲜血止不住地外涌,带走大量热。背包里的纱布被王也悉数拆来包扎,但无济于事——应当是刺破了肺静脉或大动脉,血浸透一叠他就又换上下一叠,执拗、顽固、程式化。

她安静得仿佛熟睡,唇畔一抹鲜妍的朱色,像香山最浓艳的红叶被细细绘在冰玉般的宫瓷上。

“……坚持住…………”二十余年内对生命科学的了解,令他潜意识里明晰这早已是无力回天的境况。然而丝毫不愿去思考这点,王也咽下泛着潮的哽颤拨通120:“……您好,xx大道xxx号,有个姑娘心脏被刺伤,大出血,对,对,赶紧派救护车,人命关天!”

「浮华遮望眼里没有你想要的。」*

他想要的……

「世上好像没什么东西能栓住你。」*

牵绊他的……

而如今他愿乞求。

向那冥冥之中承载了无数凡俗愿力的真武大帝乞求,向他在过长的青春期中曾不屑一顾的、满心鄙夷的、心怀轻视的乞求,无论如何的庸俗之辈也好、怎样的魑魅魍魉也罢——

……只要她能活着。

王也紧握着冯宝宝的手,任何多余的搬动都只会恶化情势。他放出自己的炁,武当道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相应的草药辅助,调炁手段对这种严重外伤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可他仍旧用尽所有他能触及的手段,去护她的心脉——

冯宝宝的指尖动了。

极微弱的颤栗,却几乎要令王也窒住呼吸。心下一动,他掌中之炁与她心脉中流淌的炁息温养交融……

不对。

……这绝不是将死之人抑或重伤者会有的炁。

平和地流转、充盈,鲜血不再外涌,肌肉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构建起来,填满她左胸可怖的透明窟窿。

一瞬间,仅有一瞬间——

是他的祈愿被回应了,王也生出这样的错觉。



“行吧,现在总该能说了?”

张楚岚坐在台阶上,点起一根被汗浸得皱巴巴的烟卷,别墅前的灯没开,因此唯有他的烟像颗赤色的星在夤夜里闪烁。冯宝宝躺在别墅里那张简陋的席梦思上——王也红着眼睛把他和徐三徐四臭骂一顿后现场打电话订的床还没到,而张灵玉负责跑腿把血样送科技部,他自己联系的胡兰兰为她摸了一番骨后说并没有外伤,人没醒,内腑和精神还需要仔细诊辩。

故事的确很长。

溯洄至七十余年前,她的名从冯宝宝到阿无,又改换回冯宝宝——若无人记得,冠名便没有意义。王也慢慢地听、张楚岚淡淡地讲,过载的时光被浓缩成轻描淡写的句段,那些已作古的血和罪恶、爱与愧怍悉数远去……命运将她来回翻折揉搓,而她只伶仃地站在那里,踮着脚回望。

“不过是没那么顺罢了。”*

她抚着扎染的衣衫……她爱的生竹笋……她流利的粤语——

……到底是他何不食肉糜。

当初亦哥的箴言,如今总算能品出几分一语成谶的真味:

「你们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是谁?

他们都在这世间苦苦求索,不求那些千万人攀着绞着要抓住的、不求那些痴人紧握在手心里一生舍不得放的,只求自己是个甚么东西。只是当他累了、困倦了、灰心了,总还有个落脚歇整的归处——

可冯宝宝不见来处、没有归途。

……像搁浅的天女被收去了羽衣。



“我不敢说。”张楚岚的烟燃到了尽头,火星烫手也似浑然不觉:“挺可笑的吧,老王。张灵玉不知道,吕良不知道,陆琳陆玲珑更不知道……我还不能确定你已经入彀,却要对着你倒这壶苦水。”

他嘴上这样说,黑眸里却盘桓着森然的坚硬。

不老不死。

印证了所有看似荒谬悖离常理的猜想。那些至纯至性、不拘伦常,那些野放的旷达、百折不回的执拗、以身作盾的决绝……

——她是真仙人,却流徙于凡庸世间,跌跌撞撞。

不老不死。

多可怖的字眼。

“给我一根。”张楚岚有些错愕,王也听完没有如他所想地揍他一拳,反而向他讨烟、借火,手法生疏地点起来、然后被呛得咳嗽。肺里充盈着焦油和尼古丁,思想却愈加尖锐地发胀。

他破了戒。

不止是烟戒。

王也嫌恶烟。不讨厌武当山缭绕的香火、制丹时灼热的炉晕、冶兵时扑面而来的硝尘,讨厌觥筹交错间成年人递来递去的硬包软包、初高中大学的车棚天台厕所角落里零星的余味、会所里刻意凑近的低胸装女孩拈着的细长女士烟。

王也不屑于俗气的罗曼史。那些父母自以为值得炫耀的鸡毛蒜皮、友人们脆弱的山盟海誓或轻佻的游戏人间、社会新闻和文艺作品里的痴男怨女……他轻轻笑一笑,垂着眼,只在心底念:与我无关。

如今两样他都尝到了——

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前者是极糟的。而罗曼史里的那个她本不染俗味儿,情节却俗气得可憎——被千百度回环往复勾勒过的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他曾自以为终己一生不会陷入那些情绪。

可她是冯宝宝。

在命运的拧巴里头仍美的东西,美得倔犟又纯粹,美得衣带不沾尘。

道人见方外,有璞玉浑金入凡尘,引世逐鹿,刀兵遂起,不得善终。世人皆以为神迹……实则何异于诅咒?

——昔日内景那一问,煌煌摒天,原是他自己的劫数。



“您看哪,这特洛伊战争啊西游记啊……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您说是不?”彼时锅盖头小王还在刷小学生必读名著列表,斜挑着浓黑的眉,拿理性的天平量度万物:“东西太好了难免惹人觊觎,要我看么,要么有能力严严实实藏一辈子,要么索性毁去以绝后患。”

“——要让世间万事万物维持平衡,怎么都得有个代价,金苹果、唐僧肉就是内代价呗。”

她是金苹果,也是唐僧肉。

张楚岚也好哪都通也罢,藏不住她的一辈子,更何况他们如今是要找、要露、要去搏命求一份源头。

如果王也还是从前的王也,在他的天平上——

冯宝宝就是那个代价。

当机立断的牺牲,不得不做的牺牲,为天下计的牺牲。马仙洪可以放,全性可以留,黑与白需要边界的碰撞和濡染……

但真正的仙人,只能端坐于高天之上,若将引来天下灾劫,别无选择之时,便只能绞杀。

……这便是他所知的圣人之道。



可他到底不是圣人。



“你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

不需要回答。

“我之所以劝不住你,从罗天大醮到新截教、唐门,再后来借着帮了我的忙把她放到我身边……都是为了她。”

他不过是将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再阐明一遍。

“你知道她不会死,让她给我当保镖,希望拉拢我们之间的关系。”

“张楚岚,”最后,王也一字一顿地问:“……真不能不找么?彻底没有余地了么?”

她是怎么个至真至纯的实心眼子,你不知道吗?她会为了我的安危拼命,你不知道吗?是,她不会死……

可她也会痛。

——你不知道吗?

句句诛心。

王也问不出口,尽管怒火在冷静地沸腾。因为他知道张楚岚一定明白,比他更明白。

……那愤怒仅仅是他的迁怒。

正因为明白,所以将她送到他身边,正因为明白,所以将真相延后吐露,正因为明白……张楚岚的决绝和执行力,几乎令他有些自惭形秽。

王也早已原谅了他。

……却未必能原谅将要作出决断的他自己。

“老王,有一点你要搞清楚。”张楚岚苦涩地笑笑:“我不会替宝儿姐做决定。”

就算那将搅得天下大乱、纲常颠倒?就算那将祸及苍生……甚至令她自己也落入绝境?

王也不知道。

那些含着冯宝宝的吉光片羽绞缠着痛彻心扉的悠长故事,同他曾对她发过的愿誓一道,掷地有声。渐渐地、潜移默化地蚕食他曾无比坚信的道统——他的大义,他的坚持,他的天平。

……世人皆知这唤作私心。

“我很弱。”张楚岚一哂,眸中却殊无戏谑:“老王,我不如你。我只能不断去揣测猜疑、去谋人心,靠驱动个体去掌握局面,以点带面,九死一生。”

“……而你呢?你有你的大局观、你的奇门、你的家世。你能走捷径推演出真正的问题核心,能发挥足够的能量来改变不同角色的功用,将她放在最稳妥安全的位置。”

“我不如你。所以我想过很多次,”他站起身:“比起我,你才是更适合守在宝儿姐身边的那个人……如果立场一致的话*。”

“而我最不想看见的……就是站在对立面的你。”

王也抽完了一整支烟,仍旧坐在台阶上。

“老张,我想进去看看她……单独。”



冯宝宝尚在沉睡。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那天仙人猝不及防降落到他家的沙发,如今则已为了他坠入凡间的深眠。

好似从不曾有过伤痛。她面上的每一丝纹理中,没有对此世之残忍的谴责——

冯宝宝只是沉默着吞下去,继续迷茫中求索。

王也蹲在那张席梦思旁边,像怕惊扰了她的休憩。他以目光慢慢勾勒那柔和年轻的轮廓,岁月的刀凿斧刻于她无用,而他同她共享的时光,对她来说便只如沧海一粟——

却足以令他裹足不前。

“……我该怎么做?”他喃喃。

……

“你说咱就不能不找了么?”他问:“带你去四川买块儿田种种,爱种竹笋种竹笋,爱养猪养猪,熊猫嘛……啧,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这有点儿难。不过我会坑爹啊!给你出钱他老人家铁定乐意,捐个熊猫保护大使让你进去摸摸……打架就算了!”

…………

别找了。

你会痛,你会受伤,会身陷狼群,会不断地像今天一样在南墙前头破血流,而前路依旧茫茫无竟。

是,他是想给她一个归宿。他来做她的朋友,他来做她的家人。

……可她会要吗?

………………

自然,等不到回答。

铺天盖地的沉默中王也伸出手去。他想理一理她被汗湿的散乱鬓发,或温存她殊无血色的苍白容颜,或抚平她仅有些微蹙起的眉头。

将要触及之时却戛然停滞。

他极缓地收回手,嗤笑着嘲弄:

“……王也啊,您哪儿有这资格。”



王也收拾规整了背包里的零碎,在张楚岚徐三徐四的目送下踏出玄关——

“老王……我希望下次再见面时,你不是对手。”

“三天。”他没有回头:“……三天之内,我给你答复。”



*螣蛇:奇门遁甲的一种,主风邪之症。

*「浮华遮望眼里没有你想要的。」「世上好像没什么东西能栓住你。」:第四章亦哥对也总的评价。

*“不过是没那么顺罢了。”:北京篇楚岚对青仔探问他和宝宝身世的回应。

*「你们是一个世界的人。」:第四章亦哥对也总和宝宝的评价。

*比起我,你才是更适合守在宝儿姐身边的那个人……如果立场一致:漫画418话楚岚评价也总。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第一章中也总见宝,“王也这段日子里进境得能望见些许炁,竟然唯有一念——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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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5 21:08:37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一、何为人?诚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王也躺在松软的大床上,继续盯天花板——除去必要的吃喝拉撒,已经看了一天零半宿,眼睛下头结结实实两片乌青,谁看着都像纵欲过度被掏空。

到周末了,先前说好要回家的日子。

熬夜易引头风,更何况如今他的确是病号——前天晚上真真正正吐了几口血。王也捂着脑袋强打精神起来洗漱,他环视四周,这座房子的公共空间里还处处残留着冯宝宝的影子。

卫生间里的hello kitty梳子,他如今已握得很顺手。

阳台上那块黝黑发亮的磨刀石,边缘都迂了,他老想劝她换一块。

客厅电脑桌前零食袋子哗啦开了一堆,还没来得及收拾……卫龙蘸老干妈,哟呵,这仙儿口味还挺重。

别墅前她开的一小片儿辣椒地,刚抽芽——说是北京的辣椒品种不好,自个儿从行李里掏了把朝天椒种子来播,干起庄稼把式像模像样。

王也蹲下身,拧开保温杯,给被晒得打蔫儿的辣椒苗浇了点儿枸杞水。



开车是杜哥开,路上直问:“哟,怎么没见着那位?”他一歪头:“小两口闹矛盾啦?”

“嗨,我怎么不知道您老从前有这么八卦。”王也敷衍两下,扭头看车窗外。摩天高楼鳞次栉比,玻璃幕墙闪着人工气质的辉光,老四合院儿逮着空就往现代建筑脚下钻,自有一派四平八稳的风流——是他熟悉的,故旧与今日并存的北京。

像她一样。

……怎么又拧巴回去了,王也啧一声,开始放空脑子。放空着放空着,北京游乐园那座老摩天轮又撞进了视线——

“……摩天轮?没坐过。”冯宝宝干完玉米杯又咔嚓咔嚓咬起了老冰棍,口齿含糊:“游乐园?也没切过。”

“那公司员工也忒忙了吧。”那天和陆瑾见面的会所就在龙潭湖旁,王也见冯宝宝看着北京游乐园那座废弃了好几年的摩天轮出神——身为九十年代的头批娃,北京游乐园大抵能算是他的迪斯尼,六十米高的摩天轮当年是稀罕东西,他坐过没有十次也有八回了。

——甭管她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长大的吧,身为有稳定职业的社会人,总不至于这点小需求都得不到满足。

“老三老四不让,张楚岚说,嗯……等事情了咯带我去一次。”冯宝宝想了想:“永乐桥上头也有一个*,转起来很像炁得周天里头转悠,半夜灯全部点起来,多漂亮嘞。”

嚯,王也有点感慨。对成年员工人身控制到这地步,是不是有些过了?

“行,过段时间我带你去看看。”话一出口,他知道这话又许得欠考虑了——一男一女,摩天轮话题,过于暧昧。

但她倒是眼里有点放光地点头接茬儿:“阔以啊。”

……得,那就当是承爹妈的意,哥哥带妹妹玩,也让人家小姑娘休个假。王也想。

如今想起来……

王也苦笑。

——他能以什么立场?



有些日子没回家,上门就是元气大好的他妈乐淘淘地来开门——到底是想儿子了。瞅瞅他的黑眼圈,先心疼他是不是熬夜作践自己了,又眼神一转,显出几分暧昧的高兴:“小也啊,你现在身体不好,就算是年轻,不管做什么也得有个度哇……宝宝呢?” 

说着笑吟吟地往他身后看。

王也身后当然是没有冯宝宝的——他上哪儿去大变活人哪?

“昨儿送宝儿上天津去了,去她高中同学家住几天……”王也挠着头,露出他惯用的人畜无害笑:“嘿嘿,这不是好久不见呢么,她怪想的——人还给我塞了些土特产。”

幸亏想过该怎么搪塞。前天晚上他从路边超市里提溜的两袋麻花派上了用场,家里人分来热热闹闹地吃了:王卫国先板着脸问了问他最近有没有胡来、是不是又去了道观,然后终于绷不住,也被他逗得挺乐呵。淘淘上完补习班回了家可真能闹腾,二嫂追着佯装要打,亦哥两边劝——最后孩子扑进三大爷怀里,爷爷奶奶红脸白脸各唱一篇儿又笑开来。

称得上是欢聚一堂。

「挺好嘞,我喜欢你的朋友,你的家人……」

「他们都挺好嘞。」*

为她所艳羡的,最普通、最简单、最俗气的好。

王也带着心事吃饭,席间微信提示音响了,他赶紧溜到卫生间——

过了这许久,张楚岚终于给他来了消息。

——人还没醒,元神受损。

王也的心又沉沉地坠了下去。



下午他又去了一趟大白云观。

槐花比先前零落了些,树影婆娑依然,窝风桥前游客稀,能投中铜铃的就更少。王也找到刘兴扬时,他面上覆了本《阅微草堂笔记》,正在午休。

“也师弟又来啦?这么勤,终于想通了要进我们观?这就对了……全真都是一家人,除了武当,咱们这儿也是不错的去处嘛。”刘兴扬摘下书搁在旁边的石几上,书页正到“道士抑欲”这一节。

“刘师兄,我这次来,是想向您讨教讨教神魂受损后的医治。”王也开口:“我有个……朋友,伤得不轻。请了胡兰兰在看,但治元神这方面,她不如您。”

“……”一提学术探讨、治病救人,刘兴扬收起了揶揄。

大白云观的道医理论中,一切元神伤患,皆与三尸有关——贪、嗔、痴三种妄念,当经络顺畅、躯体健全时,元神之久病难愈,必起于此。

“修士是肉体凡胎,并未到仙人的境界,当然难以剥离元神所受的种种冲击……修士之外更是如此。”刘兴扬拿起那本书:“也师弟啊,就像这故事里头的道士,‘老子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若已见已乱,则非大智慧不能猛省,非大神通不能痛割。’”*

“‘此道士于欲海横流,势不能遏,竟毅然一决,以楚毒断绝爱根,可谓地狱劫中证天堂果矣。’”*

“还得靠自己想通。我们的丹药也好,调炁也罢,不过是在病人快要走火入魔时阻他那么一下,能借机顺喽当然更好。”刘兴扬拈着术数道。

“那要是……割不下呢?”

王也问。

何止替她问。

刘兴扬摘下墨镜,细长的眼审视地睨他,忽而笑了。

“年轻,还是年轻……”他拍了拍王也的肩:“割不下,自然只能去直面,去接受……何为人?诚!*我们既然还未脱俗入仙,超凡入圣,便首先要对自己执一份诚。”

“诚者,天之道,人之道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也……人欲难割,此时再看道统和诚,总是并立而非对立的。若不以单行道为信条,许多事做起来虽然难一些,但总归还有路可走——要治心病,也是这么回事儿。”



夜凉如水。

王也屈起一条腿坐在窗棂上,手里转着那挂被冯宝宝落下的斑红琉璃串儿,像惦着一份念想。

本该轻吧,多劣质的料子。

……可怎么会沉成这样。

他拨通了诸葛青的电话。

……

…………

“老王,认了吧——”对面悠悠一声叹:“你这是栽了啊。”



*永乐桥上的摩天轮:就是著名的天津之眼

*「挺好嘞,我喜欢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他们都挺好嘞。」:十五章里宝儿姐的感慨。

*两段都出自《阅微草堂笔记》的“道士抑欲”篇。

*何为人?诚,这两个宝藏篇提出来的概念,一直想用用,我觉得对也宝两人也合适。宝儿姐是自诚明,也总可以说是自明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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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5 21:09:52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二、他的立场


「哎,稀奇,真稀奇。老王你竟然有烦恼要找我咨询?」

「大少爷,不开玩笑……真摊上事儿了。」

…………

「活了这么些年吧。无论对谁总会掂着点儿,去分析、理解、体谅,对吃软不吃硬的需要适当示弱、让步,对心性强烈的则需要压倒性的说服,就这么忖度着过来了。」

「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知道怎么能让对方心里头熨熨帖帖的,这真不是什么难事儿……老青,去做这些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而惯性的强大就在于——连消耗性的负担和疲惫本身都会被遗忘。」

「但……她不一样。」

「老实说,我根本琢磨不透……至今摸不清她的虚实,那是穷尽我性命也打不破的问题。但其实真正面对她时,又根本没有必要去猜……无关利欲或索取,没有手段或企图,和她待在一起很轻松,连惯性都能被忘却。」

——就像敞敞亮亮地往天井上头望,哪怕四面黑压压堵了再多墙垣楼阁,都和此刻的好光景无关。

「……呼,我明白了。」

「老王,我们这些术士啊,依循天理也好、逆势而为也罢,术数的根基是八卦,八卦的本质是‘道生一’,所以手段层出不穷复杂多变,却永恒地向往简单——这是向道者的宿命。」

「而你这个人——是道人中的道人。所以……这种程度的个人情感问题,还远称不上是烦恼吧?」

「……」

「高。」

…………

「……该干预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

「我的决定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影响,我的命格压不压得住激起的风浪……我也不知道。」

「傲慢了点。」

「这个世界不是一局风后奇门,可由不得你三言两语地推演主宰……还没试过,你又怎么能确信济不得一份两全,走不出另一条生路?我认识的王也,不该在这个问题面前踟躇。」

「……」

「依我看,你只是关心则乱而已。总是先考虑别人再考虑自己,可这回要是叩问一下本心,其实里头早该有个答案——」

「老王,认了吧。」

「——你这是栽了啊。」

…………

「哄女人最忌讳藏着掖着了,居然能让你不单死心塌地陷进去、还得勉强自己放下随性去头疼,让我猜猜看……这颗红鸾星应该就是惯匪小姐喽?特会玩儿那位?」

「……啧!」

「老青,和您做朋友没秘密啊……」



冯宝宝从一潭深水中被捞了起来。

深秋的湖面映着四面萧瑟枯黄的山景,她漫无方向地漂浮着,周身碎锦白缎制的民国式旧衣竟然浸不湿,手中握着半块残破的蚌壳,硌得生疼。

不能放。

“老谷*,你这洋墨水没白灌啊。”蚌壳里传来带着潮汽的余音,男人声线低醇中杂着懒怠、点评里透着兴味。

“别出声。画油画,尤其是画人像,最紧要的就是‘观’,眼观鼻、鼻观心……”

云山雾罩的对话渐渐远了。

“哈,谷大哥是个大眼灯,‘观’肯定不在话下!”令她莫名感到熟稔……是个脆生生的女声,尚且透着稚气:“可是哥,做小像怎么不用相机?俺们学堂里照过,省事儿多了。”

“宝宝,胶片很脆弱。”男人笑了:“德国人的胶卷过个十几二十年就会褪色,做不得真。但法国人意大利人的油画,数百年后依然鲜亮。”

“要是有更为永恒的法子么——”

她的头又开始疼了,自太阳穴到天灵盖串起一条翻腾的孽龙,铺天盖地的剧痛令思维偃蹇不前。

「龟——」冯宝宝又回到了钢筋水泥之间,面前是目眦欲裂煌煌骇人的一双大眼,身后是炁脉千疮百孔却还想要强撑着透支生命的那个男人……

她必须保护的对象。

“……小也子!”她噌地坐起来。在王也买的床边有一搭没一搭打瞌睡的张楚岚登时也醒了。

“宝、宝儿姐?”他眼里绽出几分惊喜。胡兰兰临走前说过,她的肉体和经络格外健康,甚至比常人还要强韧许多,但精神却似已游离远去——与当初张楚岚破了她的功不同,她根本无法抓住冯宝宝的意识。

「……只能等她自己醒,要不,你们再找找大白云观去?他们调神魂有一手。」胡兰兰嘟嘟囔囔:「哎哟,我说你们哪都通也太邪性了!我胡兰兰看内科这么多年吧,也就遇见过你们俩怪胎……匪夷所思。」

“小也子咋个样咯?!”守在外面的徐三、徐四和张灵玉也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听见这话愣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王也。

“他没事——”徐三难掩急切:“宝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楚岚,你赶紧联系胡大师——”

“我莫得事。”冯宝宝摇摇头,她同张楚岚眼神交汇,对他颔首:

“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

这时别墅外传来车辆倒车熄火的声音。“……胡兰兰不单是你肚里的蛔虫,还长了翅膀不成?”徐四啧一声,搭着徐三的肩打趣。

敲门声应景地响了,两重一轻,礼貌且克制。几个人都到了玄关,忖着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门开了。

来人眉毛浓黑,鼻梁高挺,黑眼圈挺重,手里提着个大白云观道医馆的帆布袋。

——这是第三天的上午,还未到期限。

“咳,让我加入吧。”王也压了压鸭舌帽。

“……看来我带的东西,应该用不上了?”

他笑着看向全须全尾的冯宝宝,松开了眉间最后的凝蹙。



“呲溜……呲溜……”张楚岚和冯宝宝一人捧着一个搪瓷盆吃泡面,哪都通某机密项目编外人员王也皱着眉头看:“……大病初愈的人就这伙食?”

“经费有限嘛,之前给宝儿姐买的肥牛卷一下子被她清空了。”张楚岚扒拉完最后一口,搁下筷子。冯宝宝抬着黑白分明的眼向王也送去一瞥,又专注于她的就餐大业。

“宝儿,走,请你吃大餐去。”“好!”“……欸?”称谓的转变张楚岚是听分明了,而王也自然而然地拉起冯宝宝素白的腕子,他料定她会同意的。

徐三徐四回公司料理事儿去了,张楚岚看着俩长发飘飘的仙儿就此离开,咂了两嘴,掏出手机给张灵玉打电话:

“喂,小师叔?之前的血样科技部应该出结果了吧,怎么样?”

……

酒足饭饱,王也说什么都不让冯宝宝开车。

“我莫得病。”冯宝宝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才是病号,该喊胡兰兰给你瞧(qio)一下。”

夜幕西降,海河两岸的商业区灯火通明,流光溢彩,王也拉上车门坐进主驾,屈起食指敲了敲副驾那位的发顶,冯宝宝自自然然地受了,一点不避开。

“回切了哇。”“不急,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儿要办。”

永乐桥上闪着璨若天河的光辉,天津之眼缓缓升降,俯瞰着繁华温柔之地的千思万绪。

每个凡人,每个仙人。

“上次不是说好了么,带你去坐坐摩天轮。”

那双曾古井无波的美丽眼睛,此刻也慢慢地、浅浅地、浸染出如醉的星光:

“要得噻。”

王也笑了笑,踩下油门。

——这次以什么立场呢?



或许是……



*老谷:全性谷畸亭,三十六贼之一,大罗洞观领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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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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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5 23:00:1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被此美文吸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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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后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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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5 23:39:09 | 显示全部楼层
啊啊啊啊太好了!我在lofter上就看了太太您这一篇!写得很好,老王和宝儿姐的性格都很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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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9 19:11:1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哇哇哇太还原了!!!我找到了什么宝贝!!宝宝真阔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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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4 01:32:43 | 显示全部楼层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真好吃……(阿巴阿巴阿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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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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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13 18:56:3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太香了,太太太会写了555两个人都好仙啊!!期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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