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扩写了些背景,是照心观同系列前传
文中谈到设问回答参考了点乌贼的《灭运图录》
所以仙侠的东西我是真的没什么新想法,全是站在前人肩膀上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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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池州郡。
诸葛青为了一道荔枝鸭子跟着王也到城中协助仪轨,他们在那里过早地遇上了年轻的安平郡王,之后的运势跟被人撵似的一路跳坑。安平郡王离开封地,携家眷赴往京中办事,为人性格爽直,交游甚广,继承了老皇帝的仁厚之心,但可惜志大才疏,紫微星不显,显的是他年仅六岁的儿子宗郇。
王也见惯了世面,所以王也不诧异,紫微星发出微弱光辉的征兆不分真伪,如今帝都里有个老的,光晕还很足,这儿有一个小的,指不定哪里的枭主头上也顶一个,将来就看有什么血呼啦差的灾劫来动荡局势了,因此奇人异士也不急着早早站队,恐怕看破了的还得上门悄悄地提醒安平郡王遮掩一二。
宗郇圆头大耳小眼睛,看不出明君之相,唯一的突出优势便是精神头倍儿足,没有帝都子弟的孱弱病气。但王也事后回想眼缘就是如此神乎其神的玩意儿,安平郡王的小儿子看中了诸葛青,非要拉回府中拜老师。
王也左牵一匹三花高头大马,右擎师弟诸葛青的手,捏诀施出六合清风真气,望风而逃三百里——开什么玩笑,搞帝师养成那套谁熬得住守望帝星升起,再说往后二十年整个师门卷入局势还要不要清静了。
回去之后闭关前,诸葛青拉着他的手痛定思痛地反省,说他今后再也不贪口腹之欲了。
王也眼皮子打颤,马上道声罪过罪过,说小师弟你还是贪吧,贪吧,人压抑着本性那可不太好。左右师哥一定押着你两个人一起潜心修炼,闭关了再游历河山。
王也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诸葛青一跟他说要舍欲,王也心里突然有点慌了,这听着实在不像句吉利话。修道的人今日能取舍眼前微小之物,他日情状紧急是否要舍下人情、重要之物,乃至为了个人的追求、天下的大道而疏离遗弃亲朋?
师父曾将此言考校于二人,王也思索之后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诸葛青亦是沉默,此问在漫漫求仙路上并非罕见,只是王也与诸葛青的师门毕竟还是偏重世俗,一心斩断尘缘的苦修者倒是少有。师父问的是道心与本性,又并非仅考验这两项,诸葛青想得过深了,回过神来无奈一笑,道声惭愧,师父的良苦用心弟子或许能揣摩到一两处,侥幸应答上两句大义道理并不困难,难的是世事无常,始终坚守本心如一。
于是,他这么长的一句,倒还不如王也回答的三个字来得简练坦荡,诸葛青喉头发涩,正在这时王也的肩膀碰了他一下,短暂的体温一触即离,诸葛青低头瞄去,那茶褐的眼中有内敛的洞察与关切,诸葛青轻轻一震,念头收束,双眼神采再度清明:自然,相处日久的师父与师哥是知晓他一贯为人秉性,以他之心思细腻,自然是没有答出“不知道”的粗线条,像是如此模糊的设问,诸葛青想答得尽善尽美反而有落了窠臼之感。
师父初时并不言语,忽然站起身来,将怀中拂尘一扫,拢起凉亭中霜雪般月华,尽数化为一缕缕散发寒气的晶珠,穿过他指间一枚螭纹玉圭,原本黝黑的眼珠颜色也变得浅淡。他转头对二人说道:“尔等的回答皆可。师祖当日有此一问,我却也一时千头万绪答不上来,如今也不能断言。只是,本心与本性所指不同,本心即是本心,所以,有了变化又有何妨。”
他迎着师兄弟两人微有惊异的表情,笑了笑继续说道:“人之境地千百亿,应变而变便有所为,舍与不舍,所谓本心,一言一行可照见诸几,届时尔等或能开悟。这问题本来便没有完美的答案。你们两个处事方式是有许多不同的,但是我却都很放心,相互照应着,互相研讨学习,也很不错。”
他们两人看着师傅赤着双足走出凉亭,深秋的夜里草叶结满露水,样貌中年的道人却浑然不觉凉意,在暗夜里仅有肩上拂尘散发着莹光,他用着楚地的调子吟唱着:“道为何……”
…………
……
王也有时会想,那年早秋,若他前往池州郡时没有捎带上诸葛青该有多好。
再早推推,就该有先见之明把人锁在山上,管他江山颠覆,红尘缭乱,先悠哉个四十载再说。每当王也开始追悔,诸葛青就悄悄地走过来自身后抱住他,摸着肋下轻言轻语:“师哥,我答应过师父会一直保护你,我的剑已是川蜀中一等一的好,我的阵法谶纬之学也不亚于你。”
“啊啊,师父几时说过这等浑话,他喝多梨花酿上头了罢,你别……”
“师哥。”诸葛青又叫一声他,调子轻柔,莫名有些幽怨意味,僵持了一会儿,修长手指箍紧他的腰又松开,慢慢沿着下摆滑进贴身的短衫。
你的命比我们都贵重。我清楚得了那句话,师父重音都落在后一个字上。
师哥。你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你不用动武,不用夺权,脏的、累的,烦扰的,涉局之事我来替你。所以你只要……多回头望一望我便好了。
阿青,青。王也没再说话,他打了个寒噤。 他转过头来,诸葛青眉眼隽秀,眼神柔和,唇边噙着一个梨涡。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身披素蓝折枝纹披帛,月白衫裙,脑后细辫如今梳进流云髻里,斜插一枝玉簪珠花。
王也哑然,他再度梦回池州郡,暮蝉高鸣催短景,蕊宫沈吟四时春。那一夜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却又是一个美好至极的错误,他闻见诸葛青鼻间淡而好闻的兰麝香气。
诸葛青笑着掰开他掐出红色指印的拳头:“小时我顽劣,妒嫉你各样胜过我,便到你房中扮女身耍性子将你取乐,你大我八岁,以人伦拒我,也没和师父大人告状。王也,如今你教教我,什么是人伦?”
蛰伏在底下的手狠狠搓了搓他,王也喘了一声,只得蹙眉将他抱住,头埋在诸葛青肩窝轻轻蹭动,闭眼叹息:“是我忽略了你的心情,青,是师哥不好。师哥错了。”
“一恍惚也有十年了罢,王也,不要拿我当小孩子了,我同你说过的话,我立的誓都是真的。”他看不到诸葛青的表情,可他完全能想象上面每一寸肌肉的运作。
你管得到我,是因为我喜欢你,你仗着我喜欢你。发于情,已难止。你既然不许我那样喜欢你,为什么一直带着我,令我误会与煎熬?
王也摇头,他心绪激荡,想拉住诸葛青的手臂,可是对方的反应比他更快。诸葛青缓慢推开他,后退一步,微红的双眼注视着王也,一瞬不瞬。少年的哀愁爱恨在千百个日夜里被捶打洗练,为海浪淘洗成一捧捧干净洁白的细沙。瘦削的身影最终抽条成健壮英俊的青年,站到了王也身边,风仪气度不可小觑。
“……王也,不要说做错了,我们都没有错。因为我诸葛青,从来都感激这辈子能成为你的师弟。”
阿青……王也醍醐灌顶,诸葛青已经窥到了他与自己的命运,两个人一起捆上整个门派的运势,对着最终来到的四荒大劫也不过是泥牛入海。诸葛青这时候多半有几分被逼至绝境的赌徒心态,他要尽一切所能抓住王也,不让他像白鹤像蓬草一般随风飘走。
病急乱投医的小师弟是哪里觉得非要扮作女子来引诱自己,难道以往他的回避还不够明显么?王也无须再忍,他手下使劲,把人牢牢扣进自己的怀里,温润水迹淌过他们相贴的面颊。
两人倒在青纱帐下,王也附身贴耳道:“诸葛青,我教你吧,不穿这身也足以取悦师哥了……师哥只要你。”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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