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完,无逻辑贴贴
*时间线碧游村。 王也从浅眠中缓缓苏醒,昨晚房间里的灯就坏了,忽明忽暗,配合刮过整个村子的风,呜咽声明灭,鬼吼鬼叫的。今天不知道何时,灯彻底罢工。王也对换灯管很有一手,在武当山上时,管采买的师傅总是买到不那些耐用的牌子,隔三差五就能看到一长排亮堂的禅房突然黑了一截。王也几次半夜坐在武当金顶,打眼望去还没来得及感悟大道众生,就得被招呼去帮忙换灯管。 一入大道红尘皆空,然而红尘里的清华学历换灯管的水平备受信赖。 清华的清反正也是一气化三清的清。 窗外一轮云遮月,给夜色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南方的潮湿王也算是长了见识,月色坠了水汽,砸在人身上闷成汗。他不想去管灯管,不管亮还是不亮,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养精蓄锐,揍一顿马仙洪,再揍一顿那个让人生气又不让人不省心的玩意儿。 诸葛青的青跟清净可没有半分关系。 同样留在碧游村,王也不是很能经常看见诸葛青。晨练时远处的树下,洗脸时百米开外的山石后,他去找张楚岚回来时山路的尽头,进一步叫“强行偶遇”,退一步叫“偶然路过”,过分宽大的衬衫藏不住狐狸尾巴,丁点儿大的村子,还来个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几天连狐狸毛都没有了,一起不见人影的还有马仙洪。养精蓄锐了好几天,大概也是养够了也蓄够了,王也睁开眼睛又闭上,认清了一个事实,他睡不着,睡不好。 风还在呜呜地叫唤,王也摸到床边的蒲扇,这还是他前几天问村里小孩儿要的。炼器炼人在这个季节都不如全村安装空调实在,马村长很显然没摸准人民群众的基本需求。王也屈起一条腿,热气扇不走,扇走了月亮,不过转瞬功夫,乌云把一点月光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借月光苟活的王道长体会到了些许“人不顺的时候干什么都走背字”的疾苦,而苦海无边,早晚沉底——漆黑一片中,老旧木门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无限放大。 恐怖片用烂了的音效,最老掉牙的桥段,发生在碧游村里倒也很应景。 裹着黑暗进来的人脚下没有一点声音,连气息都是轻轻的。王也叹了一口气,自打遇见这个人以来他把前半辈子没发过的愁全叹了一个遍,至今没找到解决的好办法。 “诸葛青。” 黑暗里没有王也熟悉的腔调,半晌静默。王也也不着急,扇着蒲扇等了会儿,风吹向来人的方向。 诸葛青停在王也床边,漏进来的一点点月色拽住了他白衬衫的一个角,无所遁形,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道:“睡不着吗?” 王也扇风的手一顿,道:“我说睡着了,你信吗?” 乌云化雨,是淅淅沥沥的下法,雨水溅起草木香气,王也没关好的窗户似乎还潲雨。他结束这没来由的把戏,准备起身关窗。当初马仙洪给他俩安排的屋子布局和视野都很好,一侧有窗。王也让诸葛青睡在内侧床,这孙子一次也没睡过,难为靠窗的王也每天早上被太阳准时晒醒,被鸡叫准时催起来晨练,在武当山上都没有这么好的作息,生物钟直逼公园晨练的叔叔阿姨,从灵魂上开拓了太极老师的业务。 王也还没来得及起身,手腕被人精准地摁住,下一秒比夏夜更烫的人贴了过来。王也一动不动,诸葛青的呼吸扑在他颈侧,闷闷地说:“我信。” “老王,你睡着了。” 他们不是头一回挨得这么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也熟悉诸葛青的每一寸,包括此刻他发尾清清淡淡的味道。王也还来得及思考,这个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临时决定来一趟碧游村居然还能记得准备这些东西,对自己可真是讲究,又真是太不讲究。 越想越气,越想打这个东西一顿,可诸葛青只是整个人趴了上来,僵硬又滚烫,王也突然觉得得找个别的理由打他一顿。埋在他脖颈的诸葛青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笑意很轻,王也不需要看清楚,同样知道这人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诸葛青只是略微偏过了头,而后风携着雨灌进来,两个人之间留不下一递雨的空隙,闪电无声,惊雷未响,重归黑暗的片刻,王也触碰到了这个燠热夏夜里唯一冰凉的东西。 诸葛青吻了上来。 这或许算作一个吻,碰触都小心翼翼,比雨滴落到唇上还轻。他们之间又隔了一道风,诸葛青问:“老王,你还睡着吗?” 王也默不作声,诸葛青跨坐在他身上,他屈起的一条腿堪堪能托住诸葛青的腰。月光明了又暗,王也在罅隙中看见了诸葛青的眼眸。在阵中见过,在前几天碧游村的下山夜路上见过,在风吼与赤练中,在对面,也在此刻自己的怀中。马仙洪是个狂人,命格轻贱,所图者大,他看不明白许多事,比如他说,诸葛青是他王也得到的可以倾心相交的好友。 诸葛青面对面靠着王也,他们的距离就剩下一层衬衫,王也早就敞着怀,胸膛上都是汗水,过长的黑发跟诸葛青的搅在一起。只要稍微抬头,王也就能吻到诸葛青,这种纠缠的姿势无论他怎么动,只是亲吻位置的差别。 闷雷遥遥,雷声小,雨点却大,王也沉默半晌,方才开口:“没有,我睡不着,诸葛青,我很清醒。” 诸葛青身体僵硬一瞬,王也收拢了手臂,又叹一口气:“我说你丫真是……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说你一大少爷这是一天天图什么呢?” “图…” 不知道谁先乱动的,雨声大起来,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他们在接吻。王也才发现诸葛青此刻的情绪该叫做紧张,自己身上这地摊货实在是质量堪忧,快被诸葛青的手劲儿粉碎。
撕碎就撕碎,总归是要脱下来。 风雨声里合该赴云雨。
闪电比月光亮眼,散在诸葛青半挂着衬衫的背脊上,单薄劲瘦,挺拔而脆弱。于人前挺拔,于此刻脆弱。半穿不穿的白衬衫在并不完全的黑暗里十分显眼,这是王也今晚看得最多记得最牢的画面。他掰开诸葛青僵硬到攥紧衬衫边缘的手,像是安抚。诸葛青的掌心与指腹皆有经年练习留下的薄茧,被王也顶着上下摇晃,像小儿第一次学骑马般危险,却仍有精神用指腹去挠王也掌心,一下一下的,不知死活地跟王也的动作同步。 诸葛青执着地要看清王也的脸,一定是要从上向下看。王也就由着他看,一只手帮他坐稳,一只手玩他垂下来的头发。王也觉得诸葛青这人着实是个妖孽,怎么会有人从下巴角度往上看仍然很顺眼,长发几缕垂下来,柔软蓬勃如幼兽的毛,头发跟主人脾性完全不一样,根本不拧巴不倔强,在手里打个弯便就是一个弯。 “诸葛青。” 王也将那缕被他打了结的长发重新拨回诸葛青耳后,诸葛青终于有些累,懒懒地趴在他胸前,王也稍微一用力,怀里人发出闷闷的呜咽,比风声小了太多。 “王八蛋啊你…” 诸葛青抬头,端是一副无辜的嘴脸,纯情又迷茫,好像谁说他一句谁才是王八蛋。王也等诸葛青喘匀了气,抱着人翻个身,窗外骤雨初歇,月亮露出不忍直视的角。 日晕而风,月晕而雨,古人诚不我欺。 王也觉得还是得把这个气人的玩意儿打一顿,说什么也得打一顿。 然后带他走,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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