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帖子
查看: 5077|回复: 31

【也青】斩春风 【完结 首楼本宣,章节号已重编】

  [复制链接]

28

主题

156

帖子

823

积分

风后传人

Rank: 4

积分
823
发表于 2020-7-16 01:08:5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吟游诗人胧沙 于 2021-9-6 16:53 编辑

武侠AU

21.6.26 更新通知:想要购入《逢羽客》的朋友,网络通贩入手方式→ tb 有梗工作室

==============================
本篇完结!赶上了cp28,收录刊名《逢羽客》,还收入了无人区玫瑰、小行星 这2篇,具体摊位I58,Day1、Day2首发,本子叫逢羽客。



首楼待编辑 目录&电梯层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0

主题

16

帖子

436

积分

正式出家

Rank: 3Rank: 3

积分
436
发表于 2020-7-16 11:21:36 | 显示全部楼层
找到您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8

主题

156

帖子

823

积分

风后传人

Rank: 4

积分
823
 楼主| 发表于 2020-7-16 14:41: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吟游诗人胧沙 于 2021-6-6 20:25 编辑






乃说这刀剑一相逢,是江湖上几十年一遇的奇景。
剑是君子,剑开双刃,锋利异常,走的是轻灵路子;刀则大开大阖,更适合战场厮杀。
一个是被道人抚养长大的刀客,学了十年的道后突然顿悟下山,由剑入刀,使一柄厚朴的雁翎刀,能劈重甲,刀身黑铁铸成,刀首衔接处有很朴素的云纹,刀尖略微上翘,有一处五寸长的反刃,刀背开了血槽。刀客人长得周正有余,眉眼有种不同于武人的温润气质,动起手来讲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平生与人斗械,从不超过五十合。
一个是用滥了的美人如玉剑如虹的典范,这人须得总是一袭白衣,背上的剑匣里盛了一泓秋水,平日里万花丛中过,却片叶不沾身,红颜遍布天下。然而不是个醉卧美人膝的浪子,出身铸器名门,身傍多门遁甲杂学,管闲事的标准只凭有趣、只凭随心而已。
少有人见过他的剑出鞘,便有人质疑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后来终于有人见到了那一幕。
他的剑极轻、极快,像一道迅疾游走的风蛇,所过处只留下蜿蜒一道血线。
他用软布擦拭过了剑身,笑吟吟道,承让。



章一



明熙十九年,武林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闇云门当家陈金魁与人赴约后突然身死小树林,后背中一处刀伤毙命,死状凄惨。消息传出,江湖上一片哗然,需知陈金魁乃是一个开宗立派的人物,位列天下十大时日已久,自然根基不凡,伤他尚且不易,遑论从背后偷袭得手。
闇云门长老拿出字条,哭诉当日下战书的正是近来江湖上风头正盛的一位名叫王也的刀客,金魁醉心于刀法三十余载,受到对方邀约欣然独身前往,本以为比武之事点到为止,谁知竟落得个葬身荒野的下场,那嫌疑最大的王也便如人间蒸发一般,就此毫无踪影。
紧接着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刺鳞”贴出金榜来,悬赏黄金千两捉拿凶手,武林正道与闇云门同气连枝,怜惜陈金魁膝下只余一六岁大的孙女,纷纷调派子弟门人协同闇云门追讨。
无人质疑那年轻刀客是否有实力撄其锋芒,有时人们只是需要一个突破口倾泻情绪,这事儿便成了一个极好的引子。
一过五日王也未曾现身,闇云门号称但凡能有人将之缚来细细讨问,定有重赏,至于届时如何处置,自有各门各派的豪杰亲眼见证。然而同一时间,“刺鳞”金榜上的赏金却加至黄金三千两,还多了四个字,生死无论!
人群像是闻见了蜜的蝇虫,三日以来,凡有江湖人荟集所在,必谈论此事,矛头直指王也,一时谣言满天飞,将他的招式编得像模像样,就好似当在场亲眼看见那刀是怎么戳入陈金魁背心的。
有人说,那年轻人要是乖觉这便别再冒头,谁看不出闇云门只想找个由头立威,而更多的人则在打听他的相貌还有他的刀。
刀是快刀。
据说那是一柄厚朴的雁翎刀,平平无奇,连同王也这个人,本来也是扔进人堆里不扎眼的那种。

黑夜中,界溪河上一只竹筏正顺流而下,竹筏上站着一人,细看来才发现他手中并无竹篙,而竹筏却又迅疾、又稳地前行,他头戴一面斗笠,黑发束了马尾垂到胸前,从斗笠下能窥得他模样周正有余,剑眉星目,五官自有一种将内中温润与武人爽烈之气糅合得当的韵味,然而满布血丝的眼睛难掩疲惫,于是垂下了些,只略有些放空地望着江水。他抱着刀鞘,像一具早已见过了沧海桑田的石像。
突然间,他动了,同一时刻水底有什么物事咕嘟咕嘟翻滚起来。
王也一抛刀鞘,抽出了雁翎刀,反身一扑,势头矫若猛虎,足下竹筒立时碎出裂痕,外溢的罡气让他袍袖鼓起。点、崩、截、斫、压、刺,一念之间便使出六式!
“当啷当啷”数声,那人见一击未中迅速脱身,腾空跃起,似是用了独到的法门故而能踩在浩荡的水上,王也在飘荡的竹筏上借力使出身法,用了柔劲粘上便在空中将人截住。这时他的刀并不快,只是一寸寸将对方网罗住,敌人便在十数招内毫无退路,只能被动打乱节奏。
这个路数一向很好用,然而今天却失了算,来人对他似乎非常熟悉,他露出的空门,对方不理不睬,甚至还迎着刀尖要去挑他斗笠的带子,王也无心伤人,他使的这一式“风送轻舟”本是只取对方前心,最是易躲,只能在招势未老前强自收回,引得胸中一阵真气激荡。
雨不知不觉下了起来,雨线阻隔在刀光之外,竹筏已被劈做了三截,两人各找了个支点,在河面上相斗。
单刀对双刀,纤巧对厚朴,一个是风雷掣动,一个是游蛇吐信,如此来往对了数十合。
王也绷着嘴角,脸上掠过一片雪亮,下腰将刀背一拦,窄腰显出劲瘦线条,刀尖在他鼻尖上方掠过,他认出那是一对短双刀,刃身薄如蝉翼,自有一种虹光般的色泽。他又将身一拧,运足力道将人击飞出去,那人闷哼一声,听起来却显得娇媚,好像是个年轻女子。
王也不轻视女子,亦不轻敌,他只是对自己一向很有信心。他将右手在护腕上擦了擦,重新握上了刀柄。
那女子却擦了下被雨水淋得湿乱的刘海,将双刀往腰间一挂,清清爽爽招呼了一声:“王大侠,且听我一言。”
“‘刺鳞’正在通缉你,洛阳城已经挂上你的画像,消息往南不出三五日……”
“这事儿我知道。”王也将刀收入鞘中,警惕未消,他的手掌里握了一截断发,是方才被女子抢攻,近得了身前,好在对方并未打算伤他性命。
“可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比如我是谁,比如,我正在想些什么。”女子摇了摇头,令竹筏行到近前,她略躬身,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牌晃了晃,王也顿时失神,惊疑看向她的眼睛:“你是……”
“我用你后面落脚的县城里杀手的暗桩布置还有计划,我用这些讯息来换一个人活下来的机会。我还会告诉你去哪儿找到可协助你之人。”她笑了一下,很是明艳,“你说够不够。”
王也沉默,他在衡量女子的话语是否可信,以及他的处境究竟到了何种境地。
“现在只有我能帮你了,但先请你诚实告诉我,你是不是那个认识诸葛青的王也?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全天下没有第二个的诸葛青,他又被人叫做公子无射,或者神算顾九。”
“而你,王也,弃剑用刀的倚寒山前道人,杀害天下十大之一的凶嫌,诸葛青的神秘友人……你又是谁呢?”
王也终于说话了,他抬起了头,启唇道:“我也不知道。”

五日前,桃源县西郊小树林,草叶簌簌而动,一阵风穿过田野,见出傍地而走的野兔。年轻男子着一身肃杀黑衣居中站着,见状收回目光抻了个惬意的懒腰。他扶着腰间佩着的雁翎刀,低头咳了一声,气息突然一凝,手指微弓搭上了刀柄,而后转过头来。
身后传来些微脚步声,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从林后转了过来,身上背了一柄能切金断玉的七宝刀,他走到近前停了下来,挠着后颈稀薄的发根,豪爽一笑:“哎呀,百闻名不如一见呐,王少侠竟如此年轻,嘿,身上这凛然刀意也是不一般……”
王也嘴角扬起一点弧度,掀了眼皮子歪头笑笑,将手从刀把上放了下来:“您可别抬举我了,这些日子走在街上老有人阴恻恻盯着我,师门也不得安宁,算了吧,魁儿爷,我约您出来就想把这事说开——”
他将头一扬,语调却放低放缓,沉声发问:“您到底想要什么?在下百思不得其解,从前也没得罪过您和闇云门吧。”
“王也。”陈金魁笑得脸上褶子都撑开了,右手在空中虚抓一下,“明人不说暗话,你约我独自来此地,我便一人来了,不为惧人口舌说我畏与小辈争个一场输赢,单为你身负这门绝妙刀法,嘻嘻,我可不能错过了。你在漠北跟那诸葛家的娃儿闯黑风寨一力降十会,破阵的那三刀,我闇云门的人可都亲眼瞧见啦——单凭这三刀,你就能在这武林占有一席之地。”
陈金魁慢悠悠将身后长刀举到身前,往双脚前一插,两手一杵:“当日有个善摹画招式的门人将记下来的那三招拓成了图册,认真来说,不过堪堪能看出点意思而已。
“可我陈金魁日思夜想,也揣摩不得其中的精髓,我深知偷学武艺是掉价的事,可这张老脸在初窥下一重刀法境界前又算得了什么……”
王也手指微动,脸上仍是一片波澜不惊地望着眼前的大汉,曾经也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宝刀英雄,如今堆起谄媚笑容,向一个小辈鞠着腰诉说自己的心路是怎样一步步偏移到做出那等不合礼数与规矩的行径上去的。
他没有开口,微沉脸色听金魁把话说完。
“我停不下来了,王少侠,你知道吗,我四处找人去打听你的行踪,甚至安插耳目……我做的这些都是饮鸩止渴,其实就想看一看那石破天惊的一招半式!后来我暗中寻访了你的师门,还围观过你的一场比试。那时我确定,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陈金魁剑指朝着王也一挥,两眼圆睁,声线拔高:“我知道你来自倚寒山,你这刀法,其实有大半是化自太极剑吧!听说你师傅云龙真人一手太极剑甚至超出掌门,可惜呀,你火候不足,未及他的四成造诣。我年轻时也学过点剑法,但是你不一样,你身上有秘密。”
“我是涉足过道派武学的,一些杂术也修习过,但我却能看出来,你所依凭的步法与用刀的法门,不在五行之中,而是有另一套天地所衍的规则,精妙异常,又大巧若拙,与人对敌在呼吸间便能占据上风。”
“毋庸置疑,你修习的是一门远超过当世各门派所倚仗资本的刀法,若非百年难遇的天才潜心所创,则必然是有刀谱遗留于世,惠及后人。我正好就听过一个名字。”
“周圣,是吧,王道长。”
王也一哂,竟是笑出了声,摇头道:“王某已经还俗,也不知道陈掌门说的是何许人也,说了半天,您就是想见识下我的刀法,今日约战本就是为了这个,若你赢了我,小辈知无不言,不会有任何保留。但有一点,倚寒山并非只有剑,这也并非太极刀——你看好了,陈掌门。”
他话至后半句突然语调一沉,眼眸中迸发出两点精光,拔出刀来将刀背下压,便迅疾弹身攻了出去。
陈金魁瞳孔一紧,将七宝刀舞了个花式迎刀一架,面露做作的惊异之色:“哦?你可别搪塞我啊,仅是如此而已吗,王少侠,虽说刀剑无眼,但我也不会伤到你。”潜台词是,会仗着厚脸皮死缠烂打。
王也被刚硬力道抵着后退两步,他将护腕紧了紧,咬着发带束高了马尾,将刀往胸前一横,做了个起手式:“既然如此,我也不跟您客气了,接招吧——”
这第一刀是,“星垂平野”!
刀客身影突然在陈金魁面前消失无踪,再出现时已是兜头罩下,直击向他天灵盖。
甲光向日金鳞开,陈金魁面前突现幻象,分明黑铁刀身,却含光无匹,眼中一阵针刺般的剧痛,再看时似有千军万马当空被贪狼所驱追索而来,化作了这一刀劈向他。
陈金魁一个侧滚贴地躲过,再下意识将刀反身往背心一拦,手腕一震,知是勉强招架住了,接着一阵撕裂疼痛。陈金魁当即弃刀挥拳,当胸砸去,同时下盘往后一绊。
王也轻笑一声,一个鹞子翻身,轻巧腾挪闪过,落在了另一边。
陈金魁咬牙再度拾刀,这回改良过的五虎断门刀法总算使了个全乎劲,与王也有来有往对了几回合,渐渐占据上风,心中也不免快意,一口七宝刀舞得虎虎生风,将胸中意气抒发出来,化作刀上喷薄战意,拦、捅、刺,攻坚大于守备,倒也是显出宝刀未老的架势。
陈金魁心中欣喜,又再度拾回年轻学艺时力压同龄之人的畅快意气。
他见王也将一片乌云似的刀光舞得如千点星辰,不见刀尖落点,又是那一记“星垂平野”,便嘿然一笑:“王少侠,你这招金魁可要破一破啦。”
陈金魁不闪不避,脚踩八卦步,举刀合身一扑,欲要将那幻影破去并刺向王也握着刀柄的小臂。
那刹那他突然看到王也还是睁着那一双无懈可击的淡然眼眸,像灰墨圆润的珠玉,此时无端有种怜悯的意思,冷冷地扎在他心里,很细微的针刺般的痛。
是错觉,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陈金魁想扬起一个笑来,不料却是手上剧痛先行袭来,他眼前一黑,额间滴落硕大一滴冷汗,七宝刀终是哐啷一声脱手掉在了地上。
他茫然地喘着气,缓缓跪倒在地上,虎口涓涓流下一道血线,却恍然未觉,只觉得呛进肺里的空气有股沉重的铁锈味,压得他喘不过气。视野里一双藏青布鞋慢慢走近,停在距他一尺开外的距离,陈金魁却失去了抬头的勇气。
年轻刀客的手里还持着他那饮血的雁翎刀,一点血化开像朵枝头开放的丹樱,王也低下头看着他说:“你输了。”
陈金魁依然还没回过神来,王也走远了几步,又折回来,爆了句粗,火急火燎地将雁翎刀往身边碎石上一搁,拽过他手腕压上寸关穴:“陈金魁,你经脉都逆行了还傻愣着不调息?”
“是想走火入魔吗?!”他揪起陈金魁的衣领,强迫他抬起了头颅,却看到了一双猩红诡异的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透露着丝丝邪气,血珠积成一线,从眼角与耳孔蜿蜒而下……
同时陈金魁“咯咯”笑了起来,突然生出一股怪力,反手迅疾扣住了他的脉门,整个人跟熊抱似地将他攀附压住,似乎在这皮肤接触之处产生有一股吸力,将王也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自己的身体里。
王也大骇,却又挣脱不得。
……
记忆到这里便戛然而止,继续回忆便只余下混乱与剧痛的双重折磨,一会儿是耀眼的金光、晚霞,一会儿是猩红的血糊满了眼眶,支离破碎,难分真假。
王也从水底冒出来抱着漂浮的竹筏,抹了把脸,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天仍然是黑的,雨倒是终于停了。
他攥着残缺的半支桨,将自己扔上了岸——盖因衣裳被雨水浇得半透,重得像副盔甲。
王也抓起下摆一拧,脚底立时积起一滩水,有心找个避风处直接脱下来生火烤了,然而王也皱眉看了眼缀在身后若隐若现的身影,简直想啧一声。那使得一手利落双刀、娉婷袅娜的的女子热络地凑上来说她叫谢棠,王也其时不关心这个,来路不明的袭击者收起兵刃后全然一副套话的口吻。话又说回来,他无论是谁也罢总不会与之相干,更不干诸葛青的事。
谢棠矢口否认是来找诸葛青的,王也压根没信,他不过是忘了些什么,而非失了灵智,也晓得那位故人红颜遍布天下,除了开初掷下两句便懒得言语,提身一纵便到了几丈开外,竖着眉任她跟在身后絮絮叨叨。
谢棠的身法显然很好,否则也跟不上他这门传自倚寒山、名为“入松风”的绝顶轻功,他略一偏头,就能看到对方稳稳缀在后头。
一个恍惚谢棠便飘了过来,刘海已经梳了上去,露出一点美人尖,她解释道:“王少侠,我真不是刺鳞派来的杀手。”说话间脚上步法与吐息丝毫不乱。
鬼信。你不是,莫非我是?
王也足下发力轻盈跃起,像只云雀落在树梢之间,他斗笠与刀鞘背在身后,碎乱湿发黏了满脸,在月下只余残影在树林间穿梭闪现,倒确实绝类一只荒郊野鬼。
照这个饥寒交迫、没个消停的境况,不日也要被逼成饿鬼,王也自嘲地想。他不再试图甩脱尾随之人,找了处干燥洞穴,蹲下捻了土闻了闻,确定附近没有凶猛野兽,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剥开后是一套香料粗盐之类的野炊用具。
他刚一站起便差点撞上一人,那姑娘不声不响到了跟前,手里放下了一摞细柴干草,十分麻利地掏出打火石擦出火星,引燃了一团干草塞进柴火堆里,熟练地生起了一堆篝火。
王也差点脱口而出的粗口便半途夭折,拍了下额头往后一猫,将刀抱在臂弯里:“嘿,我说丫头,你跟着我做什么呢,你看我一穷二白,兜里啷当几个铜板连油花也无,许是个叫花子罢了。你找错人了吧。”
“我不会错。”谢棠蹲下来开始烤手,火焰映得俏脸上红彤彤一片,她侧过脸来望了王也一眼,“你怎么能是叫花呢,别装了,王少侠你前些年学的功夫还在,再说了,上哪儿找这么淡然出尘的丐帮弟子。”
“你认得我?”王也支着下颔,身体的姿态看似松弛得像滩泥,实则瞅准了对方的破绽,算好了活动开的空间,随时能滚地一扑,拔刀发难。
“我不认得你。”谢棠皆看在眼里,她弯了下嘴角,飞快将怀里揣的一个胡饼穿了树枝悬在火上烘烤,语气一转,眨了眨眼睛道,“可是我认得诸葛青呀。”
“跟他有什么关系?”王也纳闷道,这么短的功夫反复提起他这位朋友,这姑娘到底是找那狐狸寻仇,还是寻仇的?
后面那个说的自然是情债,王也终于打量了一番这位方才月下疾奔的姑娘。谢棠生得是标致,身量在他看来挺好,不是很高挑纤瘦;黛眉杏眼,唯独肤色并不如诸葛青白,贴身短打下的身材曲线隐约可见。是纤细圆润的那一挂,也没有男人那份瘦竹劲松般的优美有韧性、线条分明。
他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拿名女子与他的好朋友比较了起来。
这是什么道理,他好像自这回失忆后就有点不对劲。
“怎么没有啊,有求于人我当然是先去找的他。神算顾九,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情报第一人,一半消息传出去前都要经过他的耳朵。结果啊,你猜怎么着,去了樊阳后,被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为什么别人都是认得顾九,而你王也,偏偏认识的是诸葛青呢?”
王也低下头来,谢棠串了胡饼的树枝朝他指了指,就在这瞬间,他闪电般拽住树枝顶端,囫囵将滚烫的胡饼撕扯下一半,在谢棠的惊呼声中卷了卷就塞进自己嘴里。王也大口嚼着焦香的胡饼渣子,他知道,这一问早晚都会来到,在那些眼神如鹰的江湖人眼中,王也之于诸葛青,或多或少是有点特殊的。

CP28 一人之下也青同人本《逢羽客》,收录斩春风、小行星,无人区玫瑰三篇小文,可在CPP上关注,需要通贩方式入手可关注lof通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8

主题

156

帖子

823

积分

风后传人

Rank: 4

积分
823
 楼主| 发表于 2020-7-16 14:43: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吟游诗人胧沙 于 2021-6-6 20:26 编辑

章二


夜色深沉,云雾蔽月,老者背着手独自站在案桌前沉吟,他置身的大殿烛火通明而格外空旷,桌上摆放的陈设很是单调,唯一惹眼的是一对青玉双鱼镇纸,底下压着一幅画像。
老者正是看着画上的人犹自出神,他转着手上的翠玉扳指,眼神晦暗不明。
“咔哒”一声,百宝架的暗门后面转出个瘦脸汉子,对着老者行了个礼,毕恭毕敬地低声道:“堡主,那件东西无恙。至于那个姓顾的小白脸,一副打蔫的衰样还挑三拣四嚷着要换洗衣物,真想给他几脚教训一顿,是把咱们这儿当做客栈么!”
这人刚现身时老者便将桌面一拂,闻言摆摆手:“别理他,他要什么就给。对了,他这几天吃东西么?”
瘦脸汉子一脸愤懑,说道:“这吃的上面倒是来者不拒,可指不定哪天就要上大鱼大肉了。”他做了个手势,低声道:“您能给我透点风么,那人到底什么来头,堡里的地牢不是没关押过有名望的江湖人,我从未见过您如此上心,还嘘寒……”
“不该打听的少打听,记住了,让下面的人管好自己的手脚,也少跟妇人似的搬弄口舌。到了时间得把人全须全尾放出去——之前用刑没照着脸和显眼的地方打吧?”
瘦脸汉子全然没听进去后半句话,他失声喊道:“什么,还要放出去?!”
眼神阴鸷的老者瞪了他一眼,对方立刻收声低下了头,老者咳嗽一声:“哼!他要真想走,这天下谁能够困得住他?若是见了他爹连前任堡主都要卖几分面子。只要不碍我们的事儿就行了。叫人看好那件东西别叫闲人接近,若生出事端,鸣泉山庄的教训在前头。”
“是。”
瘦脸汉子不以为然,但还是施了礼退下去,经过打盹的守夜弟子的时候,对准他腰窝就是一脚。他嗤笑一声,那小白脸每日吃食里都有剂量不小的散功药物,一身武功无计施展,又有什么可惧,堡主实在是老来庸碌,过于小心!
明亮大殿内的老者缓缓坐进楠木椅,他从袖中重新掏出那幅画像,展开看了好一会儿,喃喃自语:“诸葛青……好一个诸葛青,你既然来犯我暗雪堡的地界也不亮明身份,我也不必以礼待人。”
“我们就看看,谁能熬得住吧。”

诸葛青蜷在角落里,嘴里咬着个硬馒头,他一条手臂挂靠在铁栅上,呈现非常扭曲的姿势,袖管已经磨烂成一堆碎布条挂在上面,隐约显出一截沾了尘灰与褐色血迹的雪白小臂。他反身扳着腕上与墙壁相连链子的锁扣挣了几下,没能挣动。
他将馒头一吐,手松开了锁扣,望了眼铁栅外闪着冷光的一地铁蒺藜,至于其他暗处的机关——诸葛青又深深望了左后方一眼,看向墙上极尽奢华地用鸦鹘石、空青以及少数萤石、云母镶嵌的雪狼家徽,看起来狰狞戾气。
毋庸置疑,雪狼的眼睛就是薄弱之处,若他走出这几丈距离一切都好办,只是如今还做不到。
诸葛青不由腹诽起来,豪富敌国的一堡之主弄劳什子的铁堡迷城,徒有其表,不如提升下伙食质量来的实用,天知道他多么想念县城的王记酿豆腐,不是王记的也成,只要不是聊可充饥的冷硬粗面馒头就是了。
旁门左道或者诡计,诸葛青这位主儿绝不会陌生,越是绝境他越显得游刃有余,甚至可以利用地势反为己用。至于久留于此数日,绝不是因为留恋牢中散功药浓到能尝出的饭菜,而是为了一个机会罢了。
这处牢笼其实并非寻常,机关层层围壁而无活人看守,就是为身怀绝技如诸葛青之辈准备的。传闻里他的可怕不仅在于对天下精微的机关如数家珍,也极为擅长攻心。这传闻倒有几分真,因为诸葛青收拾停当便是个浊世翩翩佳公子,人挺有亲和力,和谁都能搭得上话。
只不过传言到最后往往被夸大成了谣言,有人说他具狡狐之媚,只要诸葛青盯着一个人的眼睛看,就可以迷惑对方向自己吐露内心。
江湖上那群好事之人夸大其词的功力不凡,虽然这谣言很离谱,但起码说明了诸葛青是个极聪明的人,见过他的人没有不同意这一点的——现任堡主便只派聋哑仆人送餐,并且回避他的眼睛,如此一来,诸葛青也无法利用这一环脱身。
诸葛青调整了下呼吸,闭目养神专注地听着地下暗堡里隆隆运转的各种机括声响,脑补着远近方位,左三,右七……规律还是和昨日一般的顺序——至于这个昨日,牢里不辨昼夜,也是他依据外界模糊声响和自身感知推算出来的时辰。
又是一日了,来接应的人就算再迂回拖拉也差不多要捣鼓出点动静了,除非迷了路,否则依那姑娘的性格,恐怕倾向于选择直捣黄巢居多,诸葛青背靠铁栏冷静地分析着眼前的状况。
约定接应他的人就是谢棠,作为灭门案最后一个证人,谢棠的为人绝对守信,看得出甚至到了有点偏执的地步。他不过是对实力提出了一点疑问,小姑娘拔刀的架势可一点不拖泥带水。
诸葛青靠上冰冷的石壁,微仰起线条明晰的下巴,自言自语道:“谢棠啊谢棠,就当你是遇上了麻烦,所以还没搬来救兵,可是再不来麻烦就要来找我了。”

“为什么别人都是认得顾九,而你王也,偏偏认识的是诸葛青呢?”谢棠似乎并不执着于答案,而只是想要指出一个事实。她说完就抱了膝盯着篝火,沉静地融入黑暗之中。
王也支着膝头将烤糊的河鱼串翻面,撒胡椒末时手腕顿了一下,谢棠的目光便敏锐地移了过来。
那姑娘一哂,对他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掌心向上。
王也与她对视一会儿,无言将烤鱼串递过去,谢棠接过来面不改色吃掉了覆满胡椒面的鱼皮。王也不免想起那人是沾不得辣的。
三年前他和诸葛青结伴出游,入川后的菜肴重口得多,诸葛青动了几筷子便推脱吃不下,开初他还以为对方是身体不适,直至某日诸葛青误喝了一口茱萸酒,呛到落泪,鼻尖眼圈都红了一片,这才知道那人半夜悄悄披衣出房是去做什么。
算来他与诸葛青这狐狸结识了有小十年,却并非时时都在一块,王也常年在倚寒山上学武。山中清苦,道人们以冰雪擦身磨炼剑意与心性。闲下来时想着再见到这位故人时,也不知那狐狸心眼又得多生出几窍来,王也便笑了起来,不觉自己神态落在师兄弟眼中如何柔和。
十六岁时王也未曾持刀,使的还是右手剑,江湖上一位名叫刘能的剑道名宿偶然获得一柄削铁如泥的寒锋,便在南岳衡山发了观剑帖,邀请各派长老前来赏鉴。
虽名为赏鉴,其实是刘能想借机为爱女挑选一位贤婿。衡山脚下的客栈一时间广集天下年轻剑客,更有许多男女老少,各怀心思而来,真个儿鱼龙混杂。
王也和诸葛青便在这种情形下相遇了。
王也觉得诸葛青当日实在不该凑这桩热闹,倒不是说刘前辈的独女容貌不够漂亮,恰恰相反,那是一个丰容盛鬋、体态风流的美人。任是王也见了都要心生赞叹的,而诸葛青不可能错过任何一个认识美人的机会。
只不过,王也想,诸葛青这个人的确有点容易陷入麻烦的命格。
至于王也,他当然是来观剑的,剑客多的地方切磋也多,对阵中得到指点便获益良多。
诸葛青的目的则较为复杂,王也最后也没看穿。诸葛青不仅与佳人相谈甚欢,还收获了几位侠士的妒恨与眼刀若干,在本人也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刘能视为乘龙女婿之一。
这事最后自然没有发生,从头说起未免复杂,总之,直到他在阴差阳错下被王也当作采花贼摁住了照脸痛殴前,局势都挺美好的。
诸葛青不可能全程被动挨揍,他顶着眼眶上一块乌青使出了些家传剑法与人战成了一团。
两人从桌上打到了床上,又破窗而出到客栈屋脊上打,掀下了几片房瓦,惊起了几声鸡鸣,第二日清晨,战到脱力、握手言和的他俩在房内唯一幸存的床上醒来,浑身酸痛得跟从山坡下滚下去似的,忽然听闻刘家小姐早就芳心暗许,与那假采花贼实为心上人的一清苦书生私奔了。
而两天后,刘能无意间发现,那个险些成为他女婿的侠士其实是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于是王也头一回看到了诸葛青的眼睛可以睁得那么大,虽然,是顶着两块淤血乌青块的。
王也先前还觉得他破坏了人家一桩潜在的好姻缘,不过经由此事,他和诸葛青便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CP28 一人之下也青同人本《逢羽客》,收录斩春风、小行星,无人区玫瑰三篇小文,可在CPP上关注,需要通贩方式入手可关注lof通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8

主题

156

帖子

823

积分

风后传人

Rank: 4

积分
823
 楼主| 发表于 2020-7-16 14:44: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吟游诗人胧沙 于 2021-6-6 20:27 编辑

章三




王也又烤了两条鱼勉强填饱肚子,他褪下了护腕,将发带散开,身上黑衣不似道袍宽松舒适,浸了水贴着后颈一块皮肉,说不上是甚么滋味,更兼有一股难闻的水腥气。
王也暗叹一口气,界溪河上光线很差,即便如此,他还是望见了玉牌上的踯躅花纹与两字篆文“金错”,无不提醒着他,对方是醒躅湖这一代的金错刀。
芳林长别醉复醒,踯躅青骢莫敢前。
这是江湖上对醒躅湖这一避世门派的形容,醒躅湖掩映于葱茏山谷之中,终年弥漫着剧毒障雾,湖底则是诸多锈蚀的弃剑弃刀葬身之所,寒冷戾气异常,连鸟兽都不愿靠近。
醒躅湖如何创派已不可考,只是传下这样一个说法:若你行走江湖时遇到一个人,他自称来自醒躅湖,这说明江湖上很快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上一回醒躅湖只走出了六个人,就解决了襄阳一桩赈灾银两丢失案,避免了无辜的江湖人士受到波及。
此门派每三十年现世一次,是时漫山遍野盛开血红的踯躅花,瘴雾散开,出现一条入谷的蹊径,谷中之人便踏着花径外出到江湖上行走,主持他们自诩的公义。因此他们虽然一避世就是三十年,但还是会出来刷一下存在感,高调地向人宣称,我们来了,来解决你们中原武林的麻烦了!
而按照江湖规矩,像他这样失了师门庇护的无名小辈,对醒躅湖的人的一切问题只要不违背基本的道义,都是有问必答的。
醒躅湖的人立场亦正亦邪,由于脱离世俗过久,脑筋多少有点与常人有异,显得个性出挑,不怎么依照江湖规矩行事,运作着一套独有的道德与秩序规范。但他们皆为内功深厚、武功奇诡之人。甭管你乐不乐意被他们“管闲事”,遇上醒躅湖之人先想一想人家门派湖里沉的那些锈铁兵刃,你的拳头是比人家硬,还是你巧舌如簧能说动对方冲冠一怒为你拔剑?
这也难怪谢棠找了诸葛青后还来盘问他的根底,或许当真被姑娘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只是在王也这里,谢棠注定是找不到答案的。师祖曾说他是个不抬杠的性子,倒有三分是他不愿深究与顺其自然的心态,譬如他本能不去想,为什么他能够掌握那门刀法……
谢棠复又往火里添了把干树叶,她忽然开口道:“王少侠,此刻你在想什么?”
王也摇了摇头:“谢姑娘,你既是醒躅湖之人,为何要与我这悬赏在逃的嫌犯支招?贵派想必人才济济,犯不着将宝押在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刀客身上。”
“况且我思来想去,救人这事诸葛青绝对比我更擅长,若连他都没办法,找我帮忙更是无济于事。”
谢棠轻笑一声:“哦,你想错了,这只是我与你之间的交易,与醒躅湖无关。至于你是否真的杀了人,苦主又是谁,醒躅湖不见得有空管,我也不过问。”她蛾眉一动,极为认真道:“并且,换得一个机会还需看他造化,也非救人二字这么简单。”
“……”王也微微张口,显出一丝茫然,又浮现出了尴尬的神情,摸了摸后颈。
谢棠语气轻缓,眼神却清澈并无冒犯之意,若非如此,王也便要以为对方是在挖苦自己,实则醒躅湖的人确实不在乎江湖人士一人两人的生死与恩怨纠葛。
谢棠见他神色有异,便解释说:“是我说得过于简略,先不说干系有多大,连你也觉得自己真的杀了陈金魁么?世人说他为你所杀,一刀毙命,你呢,你是什么想法?”
王也视线落于膝前灰烬:“我记忆有损,虽有那日对战的印象,却不曾记得自己犯下这等恶行,也未见到他尸身的样子。”
谢棠沉声道:“所以你并不能断言真相如何。”
王也点头:“不错,我在混乱中醒转便已是三日之后,无人听我辩解,只得踏上逃亡之路。”
谢棠静了几息,复又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陈金魁他并没有死,或许其中另有蹊跷——你可曾得罪过什么仇家?”
王也缓缓摇头:“如今猜测也没有什么意义,当日约战只有我二人在场,并无旁人作证,而世人都以为我杀了人,杀人就要抵命。”
谢棠喃喃自语:“不错,众口一词,三人成虎……杀人偿命,此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可知世上之事诸多隐情,并不是一句两句话便能断得清的。”
王也听她所言似乎是触动了什么心事,然而谢棠止住了话语,脸上那点悒郁之色很快便又散了。
王也咳了一声,好奇问道:“那醒躅湖这次要管的究竟是什么事,还有什么能重于江湖十大之一身死?”
谢棠眼珠转向他,微微含笑:“先不急着说,我先前提到要和你做个交换,王少侠考虑得怎么样了?”
王也一听之下思忖了会儿,想必事关重大,这女子须得确认自己答应后算作自己人才愿告知。他便道:“谢姑娘的轻功不在我之下,我算是见识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先前在界溪河上,谢姑娘还未说清楚,何为‘换一个人活下来的机会’,这个人指的是谁?又说‘我还会告诉你可以去找谁’,这又是从何说来?还请告知。”
“这个人是谁你很快便知,如今计划有变——”谢棠站了起来,拍打身上尘土,做了个比手势,“雨停了,我们这便启程,边走边说,你现在先要去找诸葛青,他没能救到人,反倒身陷囹圄了。汇合之后再从长计议。”
王也有些吃惊,将火堆扑灭,绑好斗笠提刀便往外走:“一炷香前你还对我说在樊阳见过他,好端端的这狐狸怎钻进了人家的牢笼?”
谢棠一声唿哨唤来一匹高大健壮的青骢马,她翻身跃上马背,俯身向王也递出手来:“此马名为‘飞琼’,我们快些赶去暗雪堡,你也不想看到你那人长得好看,说话又动听的朋友变成红烧狐狸吧。”



“飞琼”脚力非凡,跑起来灭景追风,不过半日便到了离暗雪堡一里之外,谢棠下马将缰绳系好,就与王也攀上一段生满灌木的小土丘,绕过几处岗哨,向北面地牢方向慢慢摸近。
谢棠身量小,先轻巧掠过土墙,无声无息将一名走到墙边小解的手下放倒,摸出了钥匙,在角落里与王也换了堡中人的服饰,而后大摇大摆地赶往地牢,一路上遇到了两队巡逻的都没有起疑。
“你是何时于樊阳见到的他?”自上次分别已过去了半年,王也突然想起自己这些时日披星戴月地赶路,困了便找个树杈子对付一觉,对时间不能算很有概念。
“已是十日以前,他当时刚放完一批鸽子,似乎早已做好了启程的准备。”
谢棠在脸上擦了点特制妆粉,弄得脸泛蜡黄,她说,“但一见我来了,他便说,看来今日我又无法成行了。”
王也点了点头,诸葛青先前给自个儿定下了往南游历山川的计划,可惜这家伙总是麻烦缠身,不是他去找麻烦,便是麻烦主动找上了门,每到动身前必有事发生。
樊阳可真够远的,不知这女子如何追上了自己的脚程,王也一想便又明白了,定是诸葛青告知她自己会往哪里走。
果然谢棠便说:“神算可真厉害,你一出事他便设法告知我走捷径翻过扇子岭,再渡沅江,沿支流而下,说是一定会遇见王大侠,果真就被我在界溪河下游截住。你们俩真的没有事先串通好么?”
王也苦笑:“我一醒就亡命奔逃,落魄得很,哪里有空和他鸿雁传书?” 谢棠便点了头,又皱起鼻子:“哈,那批鸽子总有一只是放给你的,不必解释,他听完委托看着空鸽笼,神情只差将‘懊悔’二字写在脑门上了。”
“什么样的委托?”
“‘毕方重现于世,你可晓得牵连之广’,我刚说完这一句话,他就问我是不是醒躅湖的人,我说是。他让我等着,去房内算了一卦,出来同我说,‘好,我答应你的委托了,我要做什么。’多利落一人。”
“他还算到了你,对我说,‘他毕竟还挺能打,也扛揍,行的话将那货也捎带着吧。’所以我那一晚和你在烤鱼,而他忙救人去了。”
王也听见诸葛青对自己的形容,嘴角抽了抽,却不好发作,便忍下了继续说正事:“毕方是说前朝江北奚氏的族徽?他们亡国已有多少年了,我以为早就没有继承遗志的后人。”
“有,一月前鸣泉山庄几乎被灭了满门,皆因此事而起,一夕之间,上百口人毒发毙命。地方官员闻得此事,因关系前朝后裔不好独断,奏达帝听,调遣来五百厢兵于通南山脚下。”
谢棠迎着王也惊疑的眼神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他们是不是血脉后裔,想不想光复祖耀,在有些人看来不那么重要。奚氏尚武,曾经搜罗天下间各种武功图谱残页、以及天材地宝与灵药,为此专门在某地山体内建造一座洞窟收藏。传说奚朱留下这份宝藏后自焚于宫殿内,而打开宝藏的方法藏在逃出去的宫人身上。”
王也目光沉凝:“你怀疑那些后人并没有打开宝藏,不愿也好,不能也罢,总之若是如此数目庞大的珍藏品重现江湖,必然会引起动荡,但这许多年间终究是太平无事。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时隔多年,竟然有人为了捕风捉影的传闻残害百来条人命。”
“是,此事过于蹊跷,不妨告诉你,醒躅湖的判断是——”谢棠忽然看了眼王也,继续说道,“宝藏早已被打开了,这三十年间风云涌变,出了多少身怀绝技之人,总会听说有人声名鹊起,而之前却默默无闻。醒躅湖有耳目知道他们所倚仗的武功与资源来路不正,这些我们不管,但是现下有人想要搅浑水,而有人想起自己起家那会儿似乎忘了灭口。”
“至于你……”谢棠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对王也说,“你就好自为之吧,’一剑倚天寒‘的倚寒山既然收了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离开门派,在别人眼里依然是一脉相系的。”
谢棠一说王也就懂了,他的事可能与之有些干系,不是最主要的引子,但毕竟也有所殃及,假使从诸葛青那头开始理线,便是直接打破了僵持局面,将一铺盖肮脏事全摊到了明面上,他的处境也可想而知,故提前应对排阵布局。
无论怎么想,自己从发战书那时起便已经入了局。
醒躅湖的金错刀啊,他看着谢棠在前头鬼魅般的身法,又想起玉牌镌刻的那两字篆文。听云龙师傅说,上一任金错刀为人还算是个义士,武功相貌皆在人上,只是最后也没敌过命运。
“金错刀,只是一把为人操持的刀罢了,如果刀生出了属于自己的想法,那是很悲哀,很痛苦的一件事。更可惜的是,这样一个人竟然生在醒躅湖那种地方。”云龙真人说道。
一个人活了三十多年,才发现他命运中最想要抗争、与之周旋的东西源自他出生的地方,而就是那些东西给予他力量,教会了他怎样去生活,构成他的一切。
他无法与之争斗,也不能去否定,最后只能走向自毁。
他问起那任金错刀最后的结局,云龙真人沉默了一会儿说,身故之后尸身应该交还给其家人了,随身兵刃大概是被沉入谷中的醒躅湖了吧。
若为刀,不必想太多,听令便是……谢棠,你又在其间扮演什么角色呢?

CP28 一人之下也青同人本《逢羽客》,收录斩春风、小行星,无人区玫瑰三篇小文,可在CPP上关注,需要通贩方式入手可关注lof通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8

主题

156

帖子

823

积分

风后传人

Rank: 4

积分
823
 楼主| 发表于 2020-7-16 14:45: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吟游诗人胧沙 于 2021-6-6 20:40 编辑

章四






近来江湖人最新一回的“武、势、财”三大评榜是两月前才新鲜出炉的,若说王也可凭一柄断刀杀出重围,且愈战愈勇,靠的不光是多年苦修,亦有藏于骨中的凛然与悍勇。那诸葛青定是个无论身处何等困境,只要有片薄铁就难不倒的主儿。
此话又是从何而来?也与他十六岁起闯荡江湖的经历有关。
诸葛青难以评价,却也容易形容,这个人心思玲珑,又有些神秘。他在意许多东西,所以住在最繁华的城镇里,喝自酿的工序复杂的美酒,当然,闲时也去到故交红颜那儿坐坐,喝杯茶。
可他最在乎的一定是他的剑,还有他家传的铸器之术。诸葛家先祖曾被封侯,爵位虽未承袭下来,但底蕴依然深厚,以贩制各式铁制器具为主要营生。不为人知的是,诸葛家的铸器之术实与他家学的剑法、心法乃是关系密切;年过二十的子弟皆要铸一把剑,若剑铸成了,人的武学亦是大成。
因此,诸葛青行走江湖便还有为铸本命之剑做准备这一重的缘故在。
且说诸葛青被囚于暗雪堡地牢,一头乌青微乱的散发沐浴着小窗的淡淡月光,尚不知外头有人劳碌了一宿要搭救于他。
诸葛青丢开干馒头,摸了下墙角几道刻痕,沉吟一会儿,活动自如的左臂便从怀里掏出一丸蜡封的药丸,右手手指往铁栅毛刺上抹过,将血珠滴落在了药丸上面。
待蜡封溶了血液开启霸道的药性,他将药丸压在舌下化开,便坐下盘腿调息了片刻,动作间眉间浮过淡淡血光,隐忍过最初一阵蚀骨灼痛,身上原平庸如常人的气息渐渐与重新凝聚的真气交融。
诸葛青收掌探了丹田,自觉已恢复了一半内力,便启开眸子,这一刹那,他的眼睛更是凝聚了一丝夺人心魄的光彩,像剔透的堇青石。
“经脉封了许久,强行提升内力实在要不得,不过也没有别的法子。”诸葛青嘀咕一句,下意识摸了腰带,悻悻想起软剑也被收走,便考虑是否先去库房里将家当都取回来。
诸葛青指上发力小心地把腕上铁铐弄松了一些,“叮叮”挣了几下,扔在地上。同时还探头看看外面的动静,见一切如常,他手指间便摸出了一片薄铁,竟是从铁铐上掰下,被他捏合成了简易的锁钥,捅开了牢笼的栅门。
要是被王也看到了这一手,保不齐要吓到曾经的出家人,从前就结了“捉采花贼”这一桩梁子,这下还不得拍着肩念叨他跟张楚岚学了些梁上君子的行径,很是不符合他出身侯门的身份。
诸葛青随即又想到这一遭见闻,要救的人并没见到,机缘巧合下倒被他不幸听见了王也身世的隐秘,虽是迫于无奈,也不知被囚禁了三天是不是赚了。
没想到王也王道长,身世竟这样复杂,竟然是当朝太子与镜月教圣女的孩子。诸葛青叹了口气,这消息若传出去,武林何止要动荡,简直要翻了天。
诸葛青身形一动,如阵山风从一地铁蒺藜中径直穿过,他往墙上借力一踏,纵起按下雪狼家徽的眼睛,便往后退到角落里。云母浮钮陷了进去,随即响起轰隆隆声,牢笼从中间拆解成了两半缓缓沉入地底,这番动作引得顶上浮灰抖动,皆扑扑地往下掉。雪狼眼睛部位妖异般闪动了一下,似乎在窥视进犯之人,却一无所获。
诸葛青双手抱胸,又在心里默数了三十息的时光,雪狼轮廓描边的水银开始流动,带动机关机括咯吱运作起来,这一回雪狼长鸣一声,从额头正中往下分出了一道缝,石板交错前移,显出了一扇高约两丈的石门来。
他并未犹豫多久,抬脚走了进去。
子时三刻,王也与谢棠刚至地牢最外层的一道守卫,响声传来的时候地面都在震动,谢棠一枚菱形镖激飞出去未打着一名看守的后脑,被王也瞅见回身抢过一掌,从后颈劈晕了。
电光火石间谢棠回了他一眼,示意拿刀,便将钥匙取下,奔至中侧长廊,趁着这里所有人一时摸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尽早到达深处。
王也跟上:“这是什么声音,诸葛青在何处?”
谢棠短促道:“不知,像他这样的江湖人,寻常喽啰不会知道囚室的位置。”
王也有心再问,突然一凛,将刀鞘朝后一掷,打折了一根朝后心而来的铁弩箭,他瞳孔一紧,喊道:“上方也有,小心!”
谢棠合身一扑,在地上一滚便灵巧跃起,从后背抽出柄铁伞挡到了身前,手腕转动舞将起来,弩箭“叮叮当当”击打在伞面上,只留下浅浅印子。
“过来!”谢棠喊道。
王也运出刀花劈开箭雨,本是内敛的黑铁刀身,如今也似附了活物一般,蕴一点精光在刃尖,舞动之势犹如震怒雷霆,生生在密如蜂群的箭雨中清出了一片空罅。
他一边砍挡,一边挪到了谢棠边上,两人隔着半尺背对着移动到了灯光昏暗的右侧径道里,弩箭射光了存量便消停了会儿。
谢棠:“恐怕是他动作了,我们只能朝里走。暗雪堡的人会补上来。”原来前番诸葛青从内引动了机关,如今整个地牢的机关机括进入对敌运作之中,不辨敌我一通乱放,外面暗雪堡之人已经惊动,他俩便顾不上旁的,迅疾去找人就是了。
王也倾身朝里望,见灯火皆灭了,疑惑道:“这里怎么是漆黑一片的?”
谢棠:“机括都是联动的,防着外人,自然也不能便利自己人,你拿好火折子。”王也却径自掏了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出来,亮彻身周五尺以内,谢棠想起这人之前糊弄她“兜里几个铜板连油花也无”的话来,很是无语。
王也却此地无银地添了句“这是那倒霉催的狐狸放我这儿保管的”,这下谢棠更是抽了口气,朝他翻了个白眼儿掉头就走。
王也倒有闲聊的心情:“这人看着精致风流,还爱穿不耐脏的白衣服,其实东西也不大爱收拾,连那宝贝疙瘩的兵刃都要托付给我呐……”
谢棠这时倒抬起头来,脸上显现沉思:“的确,我在樊阳时没见他手边有剑,想来平日是妥帖收藏的。”
王也哈哈一笑:“至于藏哪儿就不告诉你了。”
谢棠忽道:“他有多宝贝那剑?”
王也想了想:“这就难说了……他那柄‘无射’非是凡品,这天下间能出其右的,我也未听说能超过两只手的,估计是会一直用下去了。剑客嘛,对之视如性命亦是正常的。”
谢棠点了头说:“是这个道理。”她得到了解答,便又安静地向前走。
王也此时心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搞不好比起女人,诸葛青更喜欢他的剑也说不定。按照这个逻辑……其实,他这段时日在替自己的朋友照顾家眷?
说起来逃亡那几日颠簸得很,他还未顾得上去把诸葛青的剑取出来,想象了一下白衣剑客揪着自己的领子风度全无地问他索要的情形,王也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因用力过大发出“啪”的一声。
谢棠抬头瞄了他一眼。
清醒点啊,王也晃了晃脑袋将那些东西甩了出去,自己跟吃错了药一样,陈金魁真是害他不轻。
正将思绪努力拉回正道上,谢棠突然停住了脚步,侧头问道:“那你呢?”
“我?”王也回过神来,抱着刀摩挲了刀鞘上的鲨皮,“我醉心于武,有刀能用便可以了,要求不那么高。”
“那你俩其实很般配。”谢棠淡淡道。
“此话怎讲?”
王也并未等来回答,谢棠“咦”了一声步子渐缓,两人面前是一面光滑石壁,并无他物,他们走了约莫有半柱香功夫,谁知是走进了条死道儿。
王也上前去仔细摸了一遍,没有找到机关:“要不咱们再往回走试试,可能是脚下某处砖石,抬脚留心点儿。”
谢棠不置可否,便掉转方向缀在王也后头,等行到刚才那处岔口,而走道将出未出之际,她步伐停也不停,运足了轻功朝前一冲,径直将右侧墙上一处灯烛连接处扳过一个角度。
这一着过于出其不意,王也惊疑之下未及阻拦,顷刻间他们边上的石板便开始移动起来,要把他二人隔开,他脸上表情瞬息万变,身体已先一步动作将刀背格进石板缝隙里,飞快以“崩”字诀之形制造出了三寸有余的空隙,正好能透过谢棠尽在咫尺的大半张脸,在幽暗烛火下更显得昳丽非凡。
王也极力持着刀把,虎口剧震,脑中闪过这一路诸多对话与细节,动了几下嘴唇,最终问道:“为什么?”
谢棠轻笑了一声:“我改了主意,还是你俩待着比较好,放心,我不会随意伤人性命。”她吸了一口气,两指将王也刀尖夹住往前一送。
本是六月下旬,刀刃上却立时笼着层霜气,王也觉得有股阴冷劲力顺着刀柄窜到了手臂渗透到了皮肤下头。谢棠又将短刀顺着刀身朝前一划,离得近的面上也感觉到了一阵炎热。王也急转手腕抵挡已是迟了,因这时身周石板又开始移动起来,有一块从右侧撞向他腰背,来得气势汹汹,王也当机立断抽回雁翎刀急忙闪避,眼睁睁看着谢棠在他眼前消失不见。
她最后的口型似乎是在说“很快会再见”之类的话,但王也有种强烈的感觉,谢棠自从到了这里以后,就并未打算离开。
她像在赴一场约定,又或者,一场结局昭然若揭的鸿门宴。

CP28 一人之下也青同人本《逢羽客》,收录斩春风、小行星,无人区玫瑰三篇小文,可在CPP上关注,需要通贩方式入手可关注lof通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8

主题

156

帖子

823

积分

风后传人

Rank: 4

积分
823
 楼主| 发表于 2020-7-16 14:45: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吟游诗人胧沙 于 2021-6-6 20:41 编辑

章五




王也捡起滚到一旁地上的夜明珠放入怀里,三个吐息间便已屏除杂念,将心思放在了如何走出眼前的困境上。他将石板走势仔细观察一番。此处似乎修造多年,机关所用弓弦皆已松弛,原本能依稀看出八卦雏形,现在却仅剩一个残阵而已。
依循倚寒山上所学的一点卜算观相之术,王也找到阵眼后力贯刀背,左右连击砖石数下,石板“喀喀”响了一阵皆停在了原地,留出一条过道来。他刚要走进去,身后却冷不丁冒出一人的声音,同时后背也顶上了一件硬物。
那人压着嗓子道:“别动,先告诉我这是哪儿。”
王也一愣,随即闪电般抬手往后锁去,两人身高仿佛,这一势欲取咽喉,被那人以寒英指法中的一式化解。
寒英指法乃是诸葛青一门独门绝技,取自杭州孤山所栽梅花,全天下也只教给过他弟弟,王也尚未学个全乎。来人正是落难不久且自立根生的诸葛青,他眯着眼睛“咦“了一声,把手里那伪装成硬物的尖石一扔,郁闷道:”嗨,怎么是你啊。”
王也上下打量着他一副堪堪可入眼的尊容:“这话该我问你才是,这到底是桩什么委托案子,我现在都不知道原来要救什么人,委托人还坑我一把跑了,莫非诸葛狐狸你又拖我下水?”
灰头土脸的诸葛青顺手从他怀里捞了自己那夜明珠,闻言忙摆手道:“这‘又’可真是冤枉我了,所以你果真见到谢棠了?”
王也借着莹润白光对着他亮了个“你说呢”的眼神,诸葛青轻叹一声,揉了把肩颈:“我就觉得这事透着股儿古怪劲儿,最明显的地方就是你们来得太慢了,边走边说,从樊阳说起,你可随时补充。”
“那是自然。”王也已当先迈步走了出去,诸葛青失了趁手兵器,外面局势不明,还是要小心打算。


大约十日前,时值初夏,伴着鸡鸣樊阳县城的早市上,小贩们开始了一天的叫卖。他们担着热气腾腾的各式早点大声吆喝,或是支着个棚子,堆着胭脂盒子、糖人之类的小玩意儿,袖着手等人问津。然而从街面上一幅不起眼的半旧酒旗下折进丈宽小巷,人声一下子消失了,寂静非常。
诸葛青从巷口提着空鸽笼走回居住的小院,离紧闭木门还有一步时,他仿佛不经意地看了眼青苔石板上一道淡淡的划痕。
刀意初成?
他顿了下,松开绑在小臂上的袖管,缓缓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幅情景——素衣女子抱着手看着檐下一窝观音燕的雏鸟,细挑眉下两汪潭水般的眼睛,古朴的短刀别在她的腰间,干练束起的发尾有一绺垂落在肩头,其余的都隐没进背上的笠帽之中。
诸葛青跨进门槛,停在几尺开外打量她。
“敢问阁下,可是人称‘公子无射’的诸葛青?”
转过头来时她脸上柔软的神情还未消去,可诸葛青看着她悲戚而又坚韧的眼神,莫名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诸葛青没有开口,谢棠点了点头将其视为一种默认。她拍落指间可疑的细碎谷粒,递过一个启了火漆的信封:“顾九,我想要你为我寻个人。”
听到这个称呼,诸葛青神情微变。江湖之人皆晓得顾九会接下各式古里古怪的委托,无论是找人、寻物还是破疑案,但只有不多的人会将诸葛青与顾九这两个名字联系到一块。因为他们的公认形象还是相差太多了。
诸葛青不着痕迹地抖袖掩去一束寒光,他接过信封,也没开口问她从何而来,如何得知他的踪迹,先用指尖抚了下信封正面,才抽出了其中的信纸。
纸上的字少到一眼即尽,却足以激起狂澜,他捺住心中的惊疑看向谢棠。
“姑娘这是……”
“唤我谢棠即可。”
“你是醒躅湖的人。”诸葛青手指点了下腕侧,这是他平日思考时的习惯。
被道破身份,谢棠仅是略一点头,继续说:“上面示警鸣泉山庄将有大祸,原本就是要交到鸣泉山庄的主事人骆老妇人手上的,谁料到还是晚了一步……”
“鸣泉庄上下一百多口人惨遭毒杀,我想要你找的,是灭门时唯一活下来的小公子,骆轩。他上月刚满二十一岁生辰。”
毒杀二字分量沉重,诸葛青沉默了下,听闻鸣泉山庄发了时疫而被官兵封锁了山道,途经的货郎樵夫都被驱走。从打听来的消息看,这件事本就显得有几分蹊跷。
他将纸条翻转过来对着日光,不出意料地见到竹节纸正中一枚铜钱大小的浮纹,那是前朝尊崇的异兽毕方。
要说前朝,末代帝王奚朱不顾祖志,笃信鬼神、奉行巫蛊,终日不理朝政。圣上如此,治下乌烟瘴气,黎民工商更不事生产;藩王寻隙生乱,取而代之,一时烽火燃天,不至三月战火终烧至都城。
那位帝王悔时已晚,宫门被攻破那夜,帝宫突然燃起大火直烧到东方天幕发白,他与亲手葬送的王朝一同化为乌有。再然后,新朝立。旧朝已被遗忘在史书里裹满尘灰,人们只记得它尊崇毕方,也破落于火。
多么讽刺。
如今看来,毕方还有一点火种遗留于世……诸葛青折起字条,无奈一笑:“谢姑娘,你真是为我寻了桩大麻烦。”
“对诸葛公子来讲未必是麻烦,况且若连你都爱莫能助,我不知道该找谁了。”谢棠不依不挠。
“我只是一介江湖人,两朝之事,无意卷入。”诸葛青回屋放置好鸽笼,倚门答道。
“你当然不是一般江湖人。事关旧朝秘辛,我不信公子就不好奇……”谢棠欲弯起嘴角,想到鸣泉庄之事,神情突然黯淡下来,“关乎人命,不能再与你打机锋了。从我踏进院子说出请求后,顾九既未拒客,又接下了信件看过,便是答应了要管这件事。”
“我……”诸葛青欲启唇反驳。
“我听闻,诸葛青并不会拒绝一个女子恳切的请求。我为此前来,此事关乎不止骆轩一人性命,还会牵扯到更多的人,但就这件事的性质,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甘愿帮忙救人是一回事,被人用言语逼迫去做就成了另一回事,诸葛青看着她,神情有点冷:“诸葛青不拒绝女人,并不代表顾九不会,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虽然好奇,但也惜命。”
谢棠却松了口气一般,将手一拍,对诸葛青庄重行了一礼:“这样我便放心了,此事便拜托公子,若有吩咐,请随意驱策。”
诸葛青退后半步讶异道:“什么?”
谢棠却淡然道:“我见你方才放了鸽子,想必近来有其他打算,不如先算一卦,或许你会改变主意。”
诸葛青半信半疑,走入屋内半晌又匆忙踱出,紧锁眉头问道:“这事怎么牵扯到了他……将你所知道的统统告诉我,谢棠,若你真想救人便不可对我有隐瞒。”
“我本以为鸣泉之事因他而起,你那位好朋友王道长身世本就成谜,武艺也是深不可测,醒躅湖……早已注意他很久了,不过后来我调查了一段时间,确认这件案子与他无关,而关键在于——”
“是什么?”诸葛青抱着手臂,略微扬眉。
谢棠缓缓说了四个字:“祸起萧墙。”她直视着诸葛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想不想知道鸣泉庄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又看到了什么?”



※※※



王也问道:“那天鸣泉山庄究竟发生了什么,谢棠当时又是在什么情形下看到的这一切?她看到了多少,从哪里开始,又从哪里结束,又为何恰巧在那处。一百多号人在短短一天内丢掉了性命,这并非区区几个人能够做到,必然经历了事先的精心谋划。这些,你问过么。”
诸葛青点头:“这些她都给了我答复,但我们先要理清一桩事,特别在一些值得推敲的细节上。”
“你问就好了。”王也和他最是默契,正背对诸葛青剥去一名仆倒在地的看守衣裳,回身递给青年,看着他换下那件褴褛血污的囚衣。
诸葛青问了些当日王也在界溪河上遇袭情形,以及半个晚上对于谢棠的印象与对话。王也一一回复完,正好已快到了库房边上,诸葛青却罕见地陷入了沉思,走来走去,然后停了下来,手指不自觉地摸向了王也的雁翎刀的刀把,“塔塔”地敲了起来。
“好好说话,怎么那么不消停呢,祖宗。”王也无语地将整个刀鞘扔向了他,诸葛青抬手接住,又舞了个花式,拔出刀来便是一招碧云千里,向前掀翻了冲来的几名膀大腰圆的守卫。
诸葛青耸了下肩,头也不回就把刀入了鞘随手往后一扔,被王也在空中稳稳接住。他翻找出了软剑,一边道:“左手使刀力道过大了,回去慢慢调。”
王也不气反笑,也跟了进去蹲下来,被暗雪堡的收藏闪得瞎了眼:“你说你又不使刀,纠结这个干什么。”
诸葛青略微思考,与他对视狡黠一笑:“我玩不成么,我玩用刀的人——”
“的刀。”他慢悠悠补充道。
王也狠得牙痒痒,诸葛青撩了闲却一脸无所谓,继续干自己的活。
“我知道你不大擅长这些,但还是尽力回忆一下,你见到的谢棠,”诸葛青突然郑重说道:“是什么眉形,有无特征或妆容点缀,身上有没有熏香?”
王也皱了眉:“……蛾眉。左眼角有一粒红痣,身上的香味很淡,但闻起来有点像梅花,不对……也许是别的香味。”
诸葛青睁开了眼,对王也说道:“这就怪了,因为我在樊阳时见到的谢棠,她可既不是蛾眉,也不熏香。而是细挑眉,不光如此,用的还是京城里很流行的一种铜黛,奇货可居。都说海棠无香,她似乎也不用脂粉。”
王也重点抓偏,狐疑问道:“铜黛,你还懂这玩意儿?”
诸葛青:“……”
王也连忙补救,虚心好学:“不是,这里的差距很大?我怎么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诸葛青拍了拍王也肩膀:“……也难怪你这样榆木疙瘩的男人对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凭我的经验,她不大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就有如此大的改变,这种改变甚至一定程度上模糊了她的辨识度。”
王也:“她的确没有易容的痕迹,至于痣倒是极易伪造……诸葛青,你是不是刚才想到了什么,莫非谢棠其实有两个人,我和你见到的并非一人?”
诸葛青:“只是一些猜测,我们去找骆轩,只凭你的一面之词,我也不能确定啊。”



※※※



骆轩睁眼时发觉视野漆黑一片,眼部覆着的黑布从脸上滑落下来,手脚俱被草绳捆绑着,舌根好像被什么潮湿布团塞住了,一根细绳勒到脑后。他心跳得很快,有一阵几乎盖过环境的声响以致于什么也听不见,骆轩渐渐冷静下来,直觉告诉他今日至关重要,或许是离开暗雪堡的时候了。
这些人起初对他威逼利诱,似乎是想要找到一件东西,后来大约是找到了,又从他身上苦苦求索使用的办法。可怜骆轩从至亲惨遭毒害的悲痛中厥过来,问不出什么也被上了三天刑,陈堡主见他一个公子哥娇贵经不起折腾,这才罢休将人拘着。
骆轩适应了黑暗的视野,他的指尖碰到冷硬的石椅,把他扛出来的人早已走远。他隐约听到身后某处两人说话的声音,一个是暗雪堡堡主陈炎,另一个略尖细点的应该是个女人,他确定从未在哪儿听到过她的声音。
女人正在和陈炎在商讨着什么,按说人们在密谋些不好的勾当时总要寻个暗道相会,或者至少屏退左右,可这距离不远不近,每个字都清晰蹦进他的耳朵里。起初老者似乎谦恭地称呼对方“曲夫人”,但对话内容颇有几分离心离德,骆轩就算是背过身都能感觉那老狐狸又在啪啪打着算盘。
“他就是奚氏最后的血脉?和显帝差距真大。”骆轩听到那个女人说道,两人脚步走近了,他不由得紧张得掌心出汗。
“已经不错了,既然咱们拿到了漆木牌,要进入宝藏还得要赖仗曲夫人您那边,至于我们的诚意嘛,夫人交待的事我们也办了,所以您现在能和我透个风儿,鸣泉山庄真是动了那歪心思才……”
曲彤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询问,怪异在陈炎本也是武功不俗之人,却在她面前倍感压力。
曲彤轻甩手上叮叮作响的银镯:“呵呵,陈堡主我自然信得过,可是那两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就你们暗雪堡这十多个培养出来的死士,拦一个诸葛青都做不到,最后还不是要我收拾烂摊子。”
陈炎哈哈一笑,抚动胡须道:“这陈某便想请夫人赐教了,为何悬榜之日要活捉那刀客,后来却又要生死不论,并且提高赏银,难道这人身上有什么值得夫人忌惮的地方,甚至不惜动用刺鳞的底牌黑榜曹三——”
“陈炎,慎言。”曲彤冷静喝止老者,声音中有种很淡的嫌恶,“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交易前夕不出什么岔子。”
“嘿,夫人说笑了,陈某是看时限将至,为了缓和气氛才说了这番话,见笑见笑,还请别放在心上。”
奚氏?漆木牌?他们在说的又是怎么一回事,和鸣泉山庄的惨案又有什么关系……
骆轩听得心惊肉跳,他夹着黑布战战兢兢地侧首望去,身后是面描了蛟龙云纹的屏风,居室里唯一一盏油灯自右侧映出一片黯淡光辉。屏风上斜插簪钗的女子身影本是侧对着他的方向,突然间有所觉般直勾勾看向骆轩,把他吓得目眦欲裂,赶紧捂住了口鼻。
“曲夫人?”
曲彤若无其事扭回了头,仿佛刚才只是瞥到屏风上有只小飞虫,她对陈炎道:“咱们各行其是,利益互不冲突,陈堡主要记得,正值多事之秋可不要有太多的好奇心,这对所有人都好。”
老者定定审视了她一会儿,最后干笑一声让曲彤附耳过来压着嗓子说了几句话,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乌黑木牌,刚要开口,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刀剑相击之声,
几瞬之间,又陷入了一片诡异死寂,间或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曲彤眼看那乌黑木牌从自己指尖擦过便又被陈炎飞快塞进了袖中。老者脸色一变,一脚踹翻屏风,却不提防暗器破空声自面前袭来,他险伶伶后仰躲过,烛火灭了复又燃起,只见倒下的石椅边散落了一地断裂的绳索,骆轩已经不见了踪影。
“人呢!都去哪儿了,一群废物,徐伦,徐伦——”他面上急唤数声,不觉曲彤悄悄向前一步,将一双纤纤玉手从宽袖中滑出,食指微屈无名指内勾拗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摇曳的烛光下细长的影子正好叠上了陈炎后心空门。
一个清冷女声突然从屋角响起,两人一齐望去,只见谢棠从暗处缓步移出,左手无名刀横在骆轩心口,隐隐超出他半个身位,窗外寒霜般的月光将她照得有如鬼魅。
谢棠微微抬头,眼角一粒小痣鲜艳如血,垂在身侧的月白袖口也沾染了斑斑血迹,她眨了眨眼睛认真地说:“你,是在找我吗?”
陈炎惊骇地望着她手指不自觉前伸,游移不定地拿眼睛瞄向一旁的曲彤:“你,你不是……这不可能,怎么会?你是谁?!”
曲彤冷淡说道:“陈堡主,没有什么不可能,耳听为虚,眼见才是真相。”
“呼……呼……”骆轩急促喘着气,突然打了个激灵,曲彤的眼睛望过来的一刹那他发觉身侧少女的手指痉挛了一下,很细微的一个动作,但近在咫尺的他看得十分清楚。
电光火石间,骆轩忽然明白了什么,瞳孔急剧扩张,他张大了嘴想要叫出声。不为其他,只因这个结论过于荒诞,他都不敢置信!
“噗嗤——”皮肉被利器穿透入体的声响,曲彤望着前方倒下的老者,低头看了看血淋淋的右手,黏湿的液体渐渐没入手上的暗红纹路,很快褪色变淡露出原本的白皙,而滴落于脚前砖石上的一滩暗迹证明了这血腥一幕并非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的。
身边或许传来了少女一声很轻的叹息,但骆轩已经顾不上了,他双眼外凸,喉咙发出一阵格格怪响,两股战战瘫软在地。
那声音幽幽响起,却并没有什么恻然之情,只是一点苍凉的疲惫:“这又是何必呢?”
曲彤将一块洁净帕子揩净了血污,轻柔将手挨上少女的肩头,她弯着腰面无表情地说:“答应了你的事,就要一步步做到,杀掉陈炎,这才第一步呢。”
“醒躅湖向来将一饮一啄的因果业报、恩仇情义看得比血缘还重,”曲彤勾起嘴角,眼神柔和看向了往后退缩的骆轩,“难道你不想揭开你父亲之死的真相,不想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谢棠眼皮动了动,从进入此间一直沉寂的情绪前所未有地起了波澜。

CP28 一人之下也青同人本《逢羽客》,收录斩春风、小行星,无人区玫瑰三篇小文,可在CPP上关注,需要通贩方式入手可关注lof通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8

主题

156

帖子

823

积分

风后传人

Rank: 4

积分
823
 楼主| 发表于 2020-7-16 14:55:0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吟游诗人胧沙 于 2021-6-6 20:43 编辑

章六




“谢棠是刀,为什么……”诸葛青思忖了一会儿,觉得难以将印象里的明艳女子与干脆利落的杀手联系到一块去,但是王也的直觉向来不可忽视。
诸葛青决定相信王也,眼下偏听偏信是决计不能的,他们要在一块儿整合得到的所有信息。
王也:“假定谢棠就是醒躅湖的人这一前提不变,能够让一个人的容貌改变以致于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江湖上还真有这么号人,她销声匿迹的时候也差不离正值赈灾银之案的中途。”
诸葛青:“我心中也有一个人名,不如我们同时说出来,看看我们想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两人异口同声道:“双全手曲彤!”
诸葛青遗憾道:“也许在洛阳处理繁务的张楚岚没能赶来是他的损失。”有过接触的张楚岚对曲彤毕竟还是比较了解的。
诸葛青又道:“你描述的谢棠的武功路数,倒是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位前辈,姓名被人遗忘了,外号叫‘银环燕’,只是已经将近十年没有消息,也未听说过有什么传人。”
“线索又断了,这感觉真不好。”
“有一点我很在意,她说醒躅湖为了这灭门案出动,但严重程度远超上次的赈灾银两丢失,目前为止我们也只遇到她一个人,这让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我们被引到这里来的用意也不得而知。”营救骆轩似乎只是她的私人请求,诸葛青想道。
诸葛青与王也两人将昏倒的守卫藏进库房,削了杆长枪顶住门框,算是从外面闩上。动作时诸葛青习惯性抬起右手,身形一滞又换了左手来搬重物,本来做得隐秘,可惜这微小动作还是瞒不过身侧的王也。
方才地牢之中光线太弱,王也未曾留意,如今一瞥之下感觉他这条胳臂有些不对劲,连同新换上的衣服自右手肘部渗出缕缕血丝。他迅速按过去,摸着绵软无力的手臂感受了下骨骼的位置,脸上神情有些复杂,抬起眼来问诸葛青:“这手臂之前折了,你自己接的骨?”
诸葛青“嗯”了一声,王也便又低下头去仔细查看,这人不知在那地方经历了些什么,隔着层布料也觉得皮肤有些过分发烫,指甲缝还残留着干涸血迹。王也嘴里一边平淡地说“接的不好,回去再找大夫看看”,另一只手毫无征兆地固定住他上肢一拽一托,关节“喀啦啦”一阵响动,变形的断裂处给重新接了回去。
诸葛青眼睛瞪大了,可能没料到王也会趁其不备,缓了几秒才呼呼喘气张嘴欲叫的样子,被一只温热的手捂住了嘴。王也脸贴得很近:“阿青,能忍就忍着,咱们现在跟别人窝里做蟊贼呢。”
诸葛青呸了一声,拿手背抹嘴唇:“我骨头被打断了都没喊出来,你以为呢。王大夫,掉头回去吧,除了要报这一臂之仇,我刚才想到了一些事情,暗雪堡水固然深,对方未必是拧成一股绳的。”他出来时沿路做好了标记,地下建筑只剩两条路还从未踏足过,中途正好有个交汇节点。
“你是想说,来都来了,管他龙塘虎穴进去闯一闯吧。”王也早已料到,依照诸葛青的个性之记仇必然是亲手讨回,便道:“诸葛青,我现在想听你的判断,好了你别这样看我——你认为谢棠说的那些可信度有多少?”
“一半一半,还是取决于她讲述的时间顺序与节点都是正确的情况下,隐瞒的不少,还有——”诸葛青站在地牢入口,将珠子往里照照,风里带着股令人不快的肃杀味道,“我方才无意间听到一些关于你的秘密,然而置于此时此地,都未免过于凑巧,也无从下手调查证实。一会儿如果阵前发生了什么,我希望你不要冲动行事。”
王也有些讶异:“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一个针对我的陷阱啰?不用故布疑阵,我几时犹豫或动摇过呢。你怕影响我不想说出来,我倒好奇是什么了。怕负不起责任,这可不像你。”
诸葛青避而不谈:“随你怎么猜测,你可以先做最坏打算,等此间事了了,我的闲暇时日都予你,正好这里隶属湘阴县,如果王少侠烦闷还可陪你到洞庭湖畔散散心。”
王也咋舌:“你这可是往我心里放了块巨石,狐狸果然不安好心。你莫忘了,无射还在我那里,积点德吧。”他作了个引人发笑的揖。
诸葛青摇摇头:“你还能放哪儿,不就是在‘落桑客’步愚子他破医馆的匾额后面了吗。”
“这你都晓得?!唉,棋差一招,输了。”
“我是说真的,记住两个字,冷静,我会站在你这边。”诸葛青冷不丁道,回头时鼻尖凑近王也不到一寸距离,王也和他对着眼,并且很不合时宜地奇异闻到了一点雨后竹林的清香。
诸葛青马上拉开距离又道:“我们先来梳理时间脉络,先是大约一个月前鸣泉山庄骆家被灭门,系前朝奚氏宫人之后,这一点我已经辗转找到张楚岚证实,天枢的资料里说八十年前确有毕方后裔逃入梅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而鸣泉山庄所在的通南山就在梅山之南不到十里之处。”
王也脸立马变色,望着他:“张楚岚?怎么他也知道这事?”
“我知道你一直对他有点偏见,但‘天枢’的势力卷入此事本没有必要,骆家被灭应当与朝中那位无关。要知道早在二十年前,梅山蛮就一直是太宗的心头大患。”
王也点点头,诸葛青继续说下去。
“十日前,谢棠来到樊阳将此事原委告知于我,冀望我去救出骆轩。没错,从案发之日到我接到委托,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天,而我得到的讯息远不如她带来的完整。除去两地路程也有将近十余天的时间,她在何处?谢棠只推脱说她去了醒躅湖,来去不易,虽得到回复,谷口也为此而开,然骆轩无人营救,无奈又去找顾九。”
“勉强能说得过去。”
“谢棠对我说,她是鸣泉山庄女眷的武师,能自由出入后院,与少庄主骆轩之妹骆莞是多年好友。若她所言不假,一个月前案发时,她受老夫人之命到山下通南镇刘氏米庄取的,正是关系到他们性命的示警密函。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她走入庄中悲剧已经酿成。骆轩尾随她入镇,因此没有遇害,却被随后再度返回搜索的一队暗雪堡之人掳走。谢棠躲藏在隐蔽处看到了一切,却无力回天,只能一路尾缀跟着尝试能否救出骆轩。”
诸葛青停下来,看着他将石壁机关拧动,两人猫着腰走入一条入口朝下的小径,周围石壁呈龟裂状,裂缝里长满了暗绿色的苔藓,渐渐变窄只容一人通过,大致走了七八步坡度缓了下来,诸葛青算了下高度,感觉这应该是整个暗雪堡最底层的通道。
王也皱眉不去碰触潮湿的墙壁,他觉得环境过于逼仄:“好可疑,一个外姓之人被深藏山中的前朝宫人之后如此信任,且知道诸多隐秘;杀了人的凶手去而复返,且人数众多,很可能是要找寻什么东西,没有动静说明他们确实找到了。”
诸葛青顺着王也的思路替他把话说完:“嗯,骆轩活下来看上去是巧合促成,但我觉得并不是如此。可我不明白的是,密函来源是怎么知道的,而真凶到底为了什么至于残害这么多人,甚至不惜惊动地方上的军队,这有些超出了情理。”
除开起初遇到一些守卫抵抗,两人未再遇到骚扰,不由得让人推测他们剩下的人手都在深处保护着最重要的东西。
诸葛青道:“我进来以前,想办法给楚岚传递了讯息,没有告诉谢棠。老王,你觉得区区一个暗雪堡,他们敢做下这滔天祸事吗?”
王也没有回答,其实两人都知道,这样耸人听闻的案子,不可能只涉及一人两人的恩怨情仇,只能是彻彻底底的私利牵扯,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不是所有人都能忍住不铤而走险。他俩早年闯荡江湖,弹铗长歌的时候,也面对过人性之恶,见识过扭曲肮脏的泥洼里孕育出的恶果,但从未有哪一桩能比得上这一件的。
王也脱口而出:“宝藏,谢棠来自醒躅湖,她说那边的判断是因为奚氏宝藏已经被启开,传闻其中蕴藏加之于一人之身,便可威震武林,统领中原半壁江山。骆轩不能死,他死了就是死无对证,迄今为止我们只见过谢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醒躅湖赶在天枢前面,唯一物证便是你经手的密函。”
他闪电般抬头与诸葛青对视:“密函是不是还给了谢棠?”得到了肯定回复,连王也脸上也不由出现了一丝凝重。
诸葛青紧锁眉头:“不妙,我们快点赶过去,如果骆轩也死了,这便成了永世之谜,没有人会知道那一日鸣泉山庄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真凶不一定只有暗雪堡的人,还记得谢棠说过祸起萧墙,山庄里应该是安插有耳目。”
庄中奸细受人指使,在水源中下毒,全庄只有一口活井,故而谢棠悲痛口述老夫人与管家尸体上有曾受刑讯痕迹,而骆莞倒在井前,手指甲盖泛黑抠着地上薄土,至死不能瞑目。
“最后关键还是骆轩到底在哪儿,我们这么瞎转悠也不是个事。”
就见到诸葛青停了下来微闭双眼,胸口缓缓起伏,他说了句“借刀一用,退后”,便借由经脉内残余刚猛药力运足真气,对着前方页岩面将雁翎刀背一翻劈砍过去,响了一连铛铛数下,全数没于拳头大小的一点。
这在诸葛家传的剑法中是一式橫八极,若无寸铁在手,便为拳为掌,依然可以制敌,八极拳讲求的是横贯身周八个部位的劲力,以刚猛远达为长,有山崩之势,如今化归了本源之道,借由刀势反倒取了真意,效果斐然。
王也目瞪口呆,诸葛青淡然一笑,继续挥舞着刀把往前劈砍,眉间显出一点颓然疲态,眼中因颅压而布满狰狞血丝:“王兄,若是刀豁了口,我会赔你一把。”
“诸葛青!你听我说,这不是赔不赔刀的事,你能不能冷——”王也欲要夺刀,诸葛青脚下腾挪灵巧躲过,将刀使出了翩然之姿。
墙面裂开一条大缝,隐隐能听见水流潺潺声,诸葛青听声辩位,在墙壁上敲打几下,走了几步然后故技重施贯力指尖,手腕稳稳朝前一挥,王也听见他手指关节噼里啪啦一阵响简直头皮发麻,气得话也说不出了,只觉得诸葛青这倔劲儿上愈演愈烈。

CP28 一人之下也青同人本《逢羽客》,收录斩春风、小行星,无人区玫瑰三篇小文,可在CPP上关注,需要通贩方式入手可关注lof通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8

主题

156

帖子

823

积分

风后传人

Rank: 4

积分
823
 楼主| 发表于 2020-7-16 14:56:1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吟游诗人胧沙 于 2021-6-6 20:44 编辑

章七



天枢,棣阳阁。
张楚岚沿着樟木长廊来到一扇支摘窗下头,从墙眼里拨出一根细木杆子在窗棱上零零落落地敲了几下,屋里有人拿了烛火走近了,将窗扇取下来探出半张脸:“张校尉,来取卷宗啊。”
张楚岚笑了笑,将一个纸包递上前去:“六叔,帮我调下地字黑押第十二号的案子。”
中年人收起了纸包,哒哒走远,又哒哒回来,把卷宗从窗户里递给他:“就在这儿看,你职权不够。”
张楚岚点了点头,中年人给他掌着灯,随口闲聊:“也就只有你能给我带这么好的沉香粉了。这次的事跟那个案子真有干系啊?”
“六叔,你听谁说的啊,我心里没数碰碰运气罢了。”张楚岚没抬头,心里默记,黔州,冯宝宝……天颐三十七年,田莽伙同曹金略劫一婴儿,田莽毙……咦,后面被涂掉了……如此十四桩,并得田康诱拐案一件,现查得旧风云榜上五家武林世家子弟遭掠卖一案,共计三人遇害,康四丸教唆,当为主谋,曹金略为从犯,曹金略——
张楚岚又将卷宗翻了回去,细看依据曹金略容貌描述所画的丹青,他掩上封面,不行,这画得跟鬼似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中年人往云纹模子里填完了沉香粉,压实拓印,稳着手将模子缓慢上提,再净了手从一端点燃香篆,香味绵长,令人心旷神怡。
六叔手法平实无华,然而技法娴熟,并不令之出烟,香气得以保留。张楚岚立在一旁,并不打扰,清香令人放松,一扫之前浮躁思绪。
六叔问:“是有什么难题吗?”
张楚岚抱臂:“这世上有什么办法能令一个留了丹青影像的杀人惯犯销声匿迹多年?”
六叔看着将要燃尽的香粉,抬头道:“没可能,除非他死了。惯犯一向忍不了太久,我见过最久的那个熬了三年。天枢的库藏还未达到收录其他部门卷宗的地步,就算你看得完,也要十几天时间。”他沉吟一会儿,看着张楚岚的眼睛:“如果想要藏一棵树,你会藏到哪里?”
“藏木于林。”张楚岚略低头作揖:“谢谢六叔,我明白了。我去找四哥。”
室内血腥味涌动,过不多时,尸首竟散发出一阵诡异暗香,谢棠不由皱眉。曲彤身上杀意早已隐去,眼神玩味地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他们貌合神离,姿势戒备,隔了有几步远——即便其中一人为了救另一人,曾不惜来到自己面前请求顶替父亲的位置,成为她的兵刃。
惊骇、愤怒、后悔,轮番在骆轩脸上闪过,种种情绪几乎把骆轩压垮,因而他看谢棠的眼神形同陌路,谢棠却毫无所觉一样,漠然地抱着手臂,眼神虚焦望着陈炎已经僵硬的面容。
曲彤:“你看起来不太高兴,这样吧,陈堡主的玉麒麟印章下方有个暗格,里面的东西或许你有几分兴趣。”
“不必了。”谢棠闭上眼道,“我知道那是什么——我母亲的小像。陈炎昔日所为,并不能掩过所有人的耳目。他应有此报。”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明显情绪激动。
曲彤话锋一转,又温柔地问:“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谢棠抬起脸来,有些不情愿地往前挪了一步。
她看着曲彤的眼睛,沙哑着嗓音回答:“他早就起疑,我既然打不过他,也无力阻拦,不如来找骆公子。”
曲彤摸着带有余温的漆木牌,闻言抬了抬下巴:“我以为你会想见诸葛青,毕竟你小的时候是他把你给救了,否则,金错刀哪能重现江湖?”
曲彤又摆了摆手,笑了一声:“是我忘啦,明熙十二年三月上旬,王也就是和诸葛青在一块的吧,他们救了你,你不多和救命恩人叙叙旧罢了,怎么还来襄助于我?”
谢棠表情微凝,太阳穴鼓鼓跳动,眼前闪过幢幢黑影,绝望、惊惧曾经徘徊在她瘦弱的身躯里。她幼年丧母,父亲不着家,在姨母家寄人篱下,不久为人牙子掳走。那一天,王也和诸葛青闯进破庙打断交易把她救了出来,可谢棠只能回忆起腥臭的涎水滴落在脸上的触觉,灰尘遍布的小巷中的嘶鸣与惨嚎过于鲜明。同伴受辱遇害,生生撕扯开她十三岁的生命,她麻木地被推倒在地,脸颊泪痕早已干涸。
再醒转时,眼前已是诸葛青关切的脸庞,少年侠客清俊的容貌在那一刻仿若天神,化成浓稠记忆当中唯一的亮色。从此之后,她的人生又陡然从低谷上升,仿佛童年所经历的不过是一场噩梦,直至鸣泉山庄事发。
谢棠的手指从刀柄迟疑滑落。事实上,在诸葛青身旁沉默为她披上衣裳的必然是王也无疑,只是她当时神情恍惚,也记不清对方的样子。他二人行侠义举,大多出于路遇不平之事,只有诸葛青留下了真名,后来走江湖时也改作顾九之名。
想要打听,总有迹可循,然而谢棠只是半个江湖人,幼时惨痛经历不欲揭起,隐入市井,浑浑噩噩地过也不过是一生。
为了全骆家对她的恩义,谢棠答应给曲彤做事,保下骆轩的命,她那时未曾想过要和昔日恩人拔刀相向。等到入了局,想退时,已是不能了。曲彤吃人,是不吐骨头的。她能操纵人的样貌,同样能左右人心,谢棠怕她,但她近乎一无所有,便敢借着几分任性顶撞,就凭曲彤看她就像看一个物件。
就凭她一无所有,以命来赌。
曲彤捏着她的下颌,眼里漾着笑意:“可见,救人一次,并没有什么意义,人终须自救。正道侠士忙得很,至于你这支嫩芽,终归还是摔在了泥里,变不成枝头娇艳的花朵。”
“也成不了,堂前飞燕。”曲彤放下了手指,按揉虎口。她是在说谢棠后来被送至姥姥“银环燕”原小霜处抚养长大。谢棠习武已过了年纪,今生不过二三流水准,老人也不愿外孙女卷入江湖纷争。若非后来曲彤在她身上施了禁术,给了她金错刀法的残篇,她连王也的一招也接不下来。
“曲长老,”谢棠昂着头,克制着语气,眼里燃着一小簇火焰,“谢棠的家仇与骆家之祸是两件事,我已经遵照你的嘱托帮你办了事,我们是否能先行离开了?”
“且慢。”
曲彤忽然击了一下掌,弹指将油灯燃起,坐于桌后,她支着下颌道:“没有陈炎,也会有张炎,李炎,谢棠,你以为你母亲的死只是意外?”
怎会是意外?!谢棠心中几乎尖叫起来,她爹谢之尧因事远行,陈炎觊觎她母亲原芮春的美貌,想要强污于她,谢原氏为抗拒而自尽。谢之尧回来后知晓此事性情大变,他爱妻子远胜过女儿,终日以酒浇愁,与人械斗时被打断胫骨成为残废,差事也丢了,致使谢棠寄养于别人名下。
谢棠攥紧拳盯着地砖,陈炎死相极为难看,像一个蜷缩的蛹,说来可笑,人生在世叱咤风云,前呼后拥,再怎么威风死后也不过一滩烂肉,招惹蚊蝇。血污淌过她干净的鞋沿,骆轩局促地缩在一旁,担忧地投来目光,谢棠松开牙关,侧过脸去对他安抚笑了一笑,极为勉强。
“你父亲先前是在给哪位大人物做事,你大抵不清楚。你家门不幸,遭此一劫,的确是因陈炎此贼而起。但我却比你知道得更深一些。”
“是,从前的暗雪堡不是如今这幅样子。你想知道是谁豢养了陈炎与他的暗雪堡吗?”曲彤支着手指尖,“他扶持了无数个如陈炎这样的人,颠倒黑白,践踏别人的脊梁,欺凌他们的妻女,陈炎只是伥鬼。谢棠,你太嫩了。”
你奋力挣出来,想要站在枝桠上绽放,可你玩不过肉食者。醒躅湖,应该谋求最大的利益。他想要前朝宝藏,满足他,为什么不?
谢棠声音嘶哑,听来令人寒毛直竖,她紧盯着曲彤,一字一顿地开口了:“你知道是谁在背后支持着陈炎和暗雪堡,包括他的肮脏营生?”
曲彤刮着指甲:“肮脏?哦,的确是见不得人的买卖,明熙一年的时候,暗雪堡从中牵线搭桥,陈炎还是副堡主,接触的三教九流多,要为上头一位说不得的大人找一个孩子,带回京城。他居中调节,出了不少力,不过后来应该是没有做成。所以就……呵,但还是有几个人活了下来。”
谢棠沉默,手指不停地在刀鞘上捻动,曲彤脸凑近灯盏,过于苍白的半张脸显得妖魅之极,她忽然问道:“你要再帮我办一件事,你知道‘康四丸’这个名字吗?”
“拜她所赐,这八年以来,莫不敢忘,”谢棠冷笑道,“康四丸的下属正是将我诱拐至衡州的贼人。”
“等事了了,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的下落,所有人的。”曲彤走过来,不再看谢棠,她淡淡地笑着,抚着骆轩的发顶,让他拿好漆木牌,随后拉着青年的胳膊走向墙壁间的暗室。
且说诸葛青劈砍了岩面数下,看似蛮狠,墙体也没能给个面子,并未摧枯拉朽地倒将下去。他鬓角浸满汗水,将一口浊气呼出,朝后退了两步,抬起手背一抿嘴角,眉头也松懈下了两分,执刀顺势交到了王也手里。
诸葛青当真累着了,像以往这种空隙里,跟王也挤眉弄眼必然要来那么一下,可他气海空虚,加上药力反噬倦意上涌便分不出别的心思。正欲松手时,诸葛青忽觉后边温热覆了上来,惊愕看去,却是身边的刀客两指一探,令缠身柄把又转回他手中,顾及己身伤势便以另侧手掌轻按诸葛青肩部,站位隐成“之”字形,上肢略有相贴。
王也剑眉微扬,眼珠黝黑,脸孔隐没在黑暗里看不出任何外露的情绪。他只是站在那儿,握着诸葛青的左手相当随意地朝前一送。
“铮”地一声,刀没入先前造成的裂痕之中,犹如切豆腐一般将岩体整个破开。诸葛青面对质朴至极的一式,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体悟其中蕴含的玄妙的刀意——热源无法忽视,单薄衣衫下抵着的躯体忠实地传递着每一块肌肉绷紧松弛的起伏……他不禁有些脸热,以至于王也低下头想与他说些话时,诸葛青猛地往后一退。
王也将他带到一边时便已松开手,随后出掌猛击,岩壁破出丈许宽的罅隙,正可容人通过。
王也掸去浮灰,再看诸葛青时结实呆了一下,只见诸葛青完好的那只手捂着胸口,眼神躲闪,耳尖微红,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
“怎么了,神算,你魂总算叫狐狸叼走啦?”王也心里一动,一种怪异滋味涌了上来,他未想太多,顺手要拿手指要戳诸葛青腮帮子,却被他偏头躲过。
诸葛狐狸将刀递还入鞘,抿了抿唇本欲说些什么,终究还是转过身去,疾步走过王也身旁,倒把他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跟上。
诸葛青扶着伤臂当先从曲折弯绕的石道里爬出来时,见到一双沾了暗褐色污浊的绢鞋停在了眼前。
“谢棠?”
谢棠着一身姜黄衫裙,她平视前方,见诸葛青上身已经露出地面,便点了点下颌:“诸葛公子,多日不见,我恭候多时了。”
骆轩呢。诸葛青还未问出口,便觉一阵疾风掠过耳侧,他偏头躲过,叮叮数声,是菱形镖弹在岩壁之上发出的声响。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自他心头闪过,诸葛青不退反进,去按谢棠双肩,被劲力隔开,抵于岩壁。谢棠虽然招式凶狠,足下却趋于保守,并不上前攻来,显然是不欲伤人。袍袖鼓动间,诸葛青将软剑握于手中,贯足真气,并指成诀,与之近身相缠,凌厉剑气舞成半圆,压得谢棠左右突刺,疲于应付。
正待诸葛青一剑刺向她右臂时,他剑尖一抖,剑锋斜偏插入后方石壁,谢棠反应过来,堪堪避开,只划伤些许皮肉,但依然不肯退去。诸葛青将剑抽出,负于身后:“谢姑娘,我应当见过你。你都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会是我和王也?”
“可是曲彤?她与醒躅湖关系密切,且易容术高超。”
谢棠不语,短刀前划,直攻诸葛青腋下,她忽然低声道:“堡主陈炎已经毙命,尔等速速离去。”诸葛青听闻后方异动,是王也从担忧生变,已经绕道前去查看。谢棠也闻得动静,脸上变了颜色,迅速道:“我并不想害你们,为何不听劝阻,孤身犯险?骆轩不会有事,他是诱饵,我又何尝不是?你们已在瓮中。”
“贪生怕死,我等也不必行走江湖。你心怀不忍,予以示警,说明你心存善念,但鸣泉山庄之事我也想探清真相。”诸葛青手掌一掀,张楚岚给他的天枢信物表面闪烁着黝黑光泽,他提前与天枢卫通过气,超过约定时限他还未出现,便会有一支小队进入这里。
他们不是只针对谢棠等人而来的,而是要剿清余孽,除掉隐患。
张楚岚当初说完这几个字的时候,罕见地沉闷了一会儿,说他自己也不喜欢这种官腔。什么叫隐患,谁来定?诸葛青知晓他话中之意,就如同这一回必然是阻碍重重:有些是查不了的,有一些,则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最后查办结案的结果完全在他人的预料设计之中。
而诸葛青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和王也不在清除之列。
谢棠咬紧牙关:“她是醒躅湖的长老,实际意义上的当家人。为了骆轩,也为我自己,我不可能背叛她。”
谢棠再振精神,揉身攻来,步伐鬼魅,诸葛青以八卦游身步解之,且战且退,不知不觉进入一侧狭窄石道,诸葛青见地方狭小施展不开,便将软剑卷入腰间,以寒英指法上前夺刃。
谢棠却完全不顾,持刀上举而舞,等诸葛青招架之时,她突然从袖里携一柄薄剑直刺诸葛青前胸,这一式完全没了章法,剑尖触到了衣内的玉佩,便被两指夹住不再向前。
谢姑娘,你真的不会用剑,你持着一柄不会使的武器,又能发挥多大的功效?诸葛青叹了一口气。
谢棠大睁着一双美目,眼里似有晶莹滑落。

CP28 一人之下也青同人本《逢羽客》,收录斩春风、小行星,无人区玫瑰三篇小文,可在CPP上关注,需要通贩方式入手可关注lof通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8

主题

156

帖子

823

积分

风后传人

Rank: 4

积分
823
 楼主| 发表于 2020-7-16 14:56: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吟游诗人胧沙 于 2021-6-6 20:52 编辑

非常抱歉!
着急赶CP死线,写完最后的结局后,排版时重编了章节号,本子的送印版本里漏了章九的章节号(……章八、章十这样),论坛这边标出了章九应该在的位置!


章八





谢棠气息乱时,王也便知道诸葛青这边妥了,正好踩到松散浮土,想是隐藏的岔路,便将土墙一推,使了个入松风轻巧跃入,才发现自个儿走进一条小径里。他并不通晓后面布局,依着一些动静找到陈炎常居之所,进到院落里,果然是一片死寂,几十步行来也没什么伏兵与陷阱,是明摆着待人入彀好一网打尽。
王也走过影壁,负拳于后,屈膝横握雁翎刀,上举素朴黑鞘将主屋半掩房门格开。门扇吱呀洞开,他想过里头几种情形,没料到此时侧室内传出一声轰鸣巨响,隐有刀刃破空之声。
王也忙隐于角落窥视,只见一阵青烟之后,奔出三个披发赤足之人,面有刺青油彩,青面獠牙一般,身披青纱短后之衣,胸挂软甲花围肚,肩膀并两臂绑有锦纹饰带,随一阵奇异乐声迅疾而走,执刀互相对刺搏斗,作破面剖心之势。其中最为高大者最终站立中央,捞过自己腹中肠子截取一段系在发后,身子拧转正对王也方向,狞笑之间,他将面皮一扯,露出黄白血肉之后森然白骨。
王也虽则悚然,但很快便知是幻术戏法,抽刀防备,那人见他不进不退,便再往腹间捅了一刀,刀穿透及背,血也不见流出,口中发出怪声,径自向王也扑来。
腥风罩面,王也屏气抬脚击人下颌时,已觉身遭密布黄色雾气,另两个披发之人一同在旁骚扰。霜白尖刀从他肋下擦过,王也立时团身滚地,欲避开连番攻势,却感觉心神恍惚,魂不守舍,眼前又是一片血气翻涌,将那日陈金魁七窍流血,紧紧合抱扣住他脉门的情形显现出来。
王也凝眉抗拒,从幻觉中挣脱出来,但终归被其所扰,反应迟缓一瞬,那最为魁伟的敌人口中吐出一口水咒,骇人的肚烂肠破之景立刻消失。来人舞着刀花,往王也颈间劈来,被他抵着刀背架住,吃力抗衡,足下陷出浅浅一坑,王也也不轻松,腕上青筋暴起,少顷间汗如雨下。
有道是武者间比拼,身量悬殊可由武道修为所弥补,灵活腾挪之势以缓冲,然而大多时候,身材高大之士意味着更强的臂力与威慑力,往往爆发力也远超常人。王也固然身形挺拔,却因多年持道教饮食,因此比这魁伟大汉更精瘦一些,深知久战于他不利。
“王道长。”王也正以真气刺穴激发潜能,就猛地听到一句戏谑呼唤,嗓音极为熟悉,他在刀面上一瞥,竟极似陈金魁身形,这可令他结实吃了一惊。等到王也瞅准他前头这人的太阳穴将刀柄狠狠一掼,又拼了老鼻子劲挥刀一一抡倒了另两个在旁偷刀的,喘着气将单眼眯起之时,陈金魁正遥遥站在战局外头,鼓起掌来称赞道:“王道长果然是仁悯善良之辈,这样也不肯动手伤人,金魁可就奇了,怎么独独那天——废了我一只能勘五行八卦的眼睛呢。”
谁废你了??王也晃了晃头,双眼圆睁如豹,见陈金魁脸上确实有些异样,便稍微蹙眉,抬手擦拭双唇。方才激战之中他生受一拳,鼻翼与上唇被指甲硌出淤血,细小伤口裂开,倒好像受伤不轻的样子,实际上王也差点就忽略了。
王也将刀反手拿着,不禁想要舔舐唇边血渍,但想起那些古怪手段,强忍作罢。陈金魁大步流星向他走来,似乎想从怀里掏出块帕子递给他,被王也利落躲过。他淡淡道:“我有个怪癖,只借用一个人的巾帕,否则会头顶生疮。”
陈金魁不以为忤,收回手后前踱两步,笑逐颜开:“是诸葛家的公子吧,他的确是玉树临风,顶漂亮的一后生,金魁看了也喜欢,曾经还想要拜托衡山派刘老起个局结识一下,无怪乎王少侠与这样的俊才作伴,彼此气味相投,练功都能勤快点。”
王也压根不理他:“陈掌门为何在此处,莫非也有什么要紧事体,要跟陈炎堡主讨个公道。”
陈金魁:“我闇云门与暗雪堡素无瓜葛,哪来的恩怨要讨还,我金魁自然是为你而来的,王少侠听了可有感动?”
王也无动于衷,面朝着陈金魁将戏法者拎着领子捆到了一块儿:“自然不会。魁老没事就好,此地不可久叙,你我之间的事宜还是待我料理完之后到堡外再做商议。”
陈金魁往前逼近一步,收敛笑嘻嘻的表情,伤眼那侧却绽开笑纹,有些邪气地低声问道:“哦,王少侠忙?”
很忙很忙的王少侠偏头啐出一口血沫,持着刀柄将脸抬起,神色宁和,身侧气氛却仿佛无不在说“对啊,您老瞎吗”,他很礼貌地开口:“您可以不出去,呆哪儿都行,我有事要办,怕弄得说不清楚,所以魁老最好先回避。”
瞎了一只眼的闇云门掌门人很识眼色,摩着手掌立在原地不动了,王也经过陈金魁身侧,迈腿走进主屋,室内一片凌乱,地上有些水迹。陈金魁背对着他,突兀开口道:“王道长,你确定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他为什么又叫我王道长?王也捏着手里的刀柄,全神贯注去观察屋里情形,一滴水落在他肩膀上,不久之后又落下一滴,湿意擦过他的后颈,更多的滴答水声砸在他身前,水滴又稠又密,令人觉得背心有些发凉。王也顿住身形,他闻到一阵令人不快的铁腥气。
是血的味道。
不知不觉之间,从房梁上渗下的水滴晕开了一缕缕血丝,愈加艳红,像开到糜败的花朵,以王也良好的目力望去,能够看出房梁上捆缚着一具姿势别扭的人体轮廓。他将屏风挪开,见到一大滩血迹,有倒伏和拖曳的痕迹,出了这样多的血,想必那人早已死了。王也又抬起头看去,那人一只脚垂在底下,有些暗红的血液正是从足底积满滴下。
他抬头的同时,屋外的陈金魁也盯着右手背上一朵雪青色花纹自言自语:“这才是真正的幻术佳宴,之前打斗的雾气,种在我身上的因,以及一间供进入触发的屋子,王少侠,享用愉快。”
掌门人俯下有些粗苯的脑袋,虔诚地去亲吻那花瓣,这个姿势实在违和得令人发笑,但他仅剩一只的眼睛却溢满了憧憬,在他手背上,那花瓣如同汲取了生命力一般,逐渐显出丹红光泽,仿佛一朵鲜活的踯躅花。
“仔细想来,你这妆容虽然也能衬托你特质,但总觉得不是如今年轻女郎所青睐的那种,倒像是……”诸葛青没有说出来,倒像是一二十年前以京城为首的富庶家的夫人、千金们所吹捧的样式了,他有些纳闷,曲彤为什么连一个棋子都要大费心思地妆点安插,令他和王也都深感意外,临了丢弃时却又如此轻易呢。
谢棠保持缄默,神情寡淡,只是在诸葛青又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他俩是否有一面之缘后,谢棠将眼珠转向了他,凄然道:“诸葛公子曾对我说,要活出自己的本来模样,可惜谢棠被恩义裹挟近半生,磕磕绊绊活了下去,也没能做到公子说的这一点。如今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虽资质愚钝,但自认无悔,无愧于心。”
谢棠说完便紧闭了嘴,眼里有些哀恸,诸葛青启唇欲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他不知曾对多少女孩说过类似的话,流落风尘迎来送往的女子,随手救下的寻常旅商的女儿,还有为情所伤,决心常伴青衣古佛的女众等等。几年下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之多,他早就没有印象了。王也诟病过他这一套来得万变不离其宗,其实最后他俩行走江湖那几年,帮得了这些苦难人的大部分还是帮忙寻个扎根之地找些差事活计,再添些银两的救济,但诸葛青却坚持要行义举的同时以言语宽慰她们。
诸葛青抬眼望向远处的袅袅炊烟,朝霞落进他的眼中,良久,他说:“她们生在这个世上就已经过得不易,自当勉力拉上一把,她们所受这些苦处但有十分之二三,也不是我等养于富庶人家的男儿所能感同身受的。”
王也眉目温和地看着他,以佩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将钱袋碎银倾出大半交付于诸葛青。
也是从那个时候,王也开始知道,早在诸葛青十五岁的时候,他亲近的一个婶婶的小儿子遭贼人掳走,生死不明,始终没有找回来,诸葛青在外闯荡时也经常留心寻找踪迹,一连找了两年,家里人认为他估计已经遇害了。
他们结识张楚岚后,一次相约喝酒时想起这件事,托他去查验当年卷宗所涉人员,虽有年龄性别相符之人,终归是落得失望而返。
那天诸葛青喝得很醉,却在楼顶乘风不肯去睡,眼睛熬得通红,他说:“我从没见过漪婶那样难过,如果是我,我娘肯定也要哭断肠了。”诸葛青醉了之后不能受风,会得头疼之症。王也劝不下人又不能动手,最后干脆将他拦腰抱住。好大一个身量相当的人被他圈在怀里,倒也不闹,只是发呆,王也的下巴戳在诸葛青散发着柔和竹叶清香的发顶,忽然说我给你念道德经吧。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诸葛青你睡了吗,还醒着啊,那我再给你念念,就这样一遍遍催他入睡。
结果最后真把小狐狸给念叨倦了,王也却还醒着,他搂着怀里一个温暖的人,怔怔想起了师傅将他抱回山门养大,授他武艺,给他蒸馒头和菜吃,师爷、师兄弟相处当中从来不把他当做来路不明的孤儿看待。
王也感恩他们对他一视同仁,师兄弟们甭管好的坏的,有什么事都叫上他一起。他心思至纯,天性自然,所求的不过是如此而已。这天下有人爱他护他,悉心照顾教导,令他羽翼丰满,也能护佑他在乎看重之人了。
后来,王也知道自己所身负绝技会拖累师门,便主动叩首请求师傅将他逐出山门。他跪在地上,不躲不闪受了三师兄的几记脚踹,神情激动的三师兄被大师兄拽开,王也仍然平静坚持道,请师傅逐我出门派,这件事我自己一人扛。
钟云龙指着他脑袋斥责道:“你一人怎么扛?你学的那门东西,交出来那群吸血的蚊虻就能放过你了吗。”
师爷悠悠呷口茗茶:“云龙,让他走吧。”
“师傅这——”
周蒙厉声道:“他命硬着呢,还是你这个当师傅的想帮他扛啊,那就卷铺盖一起下山。”
钟云龙噎了,他吞着喉结,像个不安分的鹌鹑在座上和底下跪着的两人间游移,最后妥协了。
王也欣然拜谢,把道衣、冠巾褪了折好并度牒一起交还给门人,独身一人走下山门。山门之下,尚且还有他一心想要护佑,保他安康之人。





章九



王也走入那处院落之时,尚还处于岔道内的诸葛青并谢棠二人听到远处传来五更鼓的鸣声,说明他们如今的位置已相当接近地面了。
“天亮了……”诸葛青撑了下打磨光滑的石壁,在沿途烛火的阴影里藏起自己的疲惫,他紧绷的精神已是强弩之末,出逃时约莫是子时过半,再有一个时辰,药丸的反噬征兆将在他身上显现,心脏首先会负荷过重,随后是肺叶坠痛。在形势不明朗的当下,后续还可能有几场恶斗,在那之前,他不愿成为王也的负累。
想起身边还有谢棠这个锯嘴葫芦,诸葛青有些头疼,谢棠把前由与遇上曲彤后的事也说了一遍,可紧要处却绝口不提。对于美人,诸葛青从来是谦逊知礼,进退有度,总能寻到恰到好处的话头打开局面,碰上谢棠这捉摸不定的性子可谓踢到铁板。谢棠对他有好感不假,可人也偏执,这样的姑娘,对自己更是狠上几分。他怀疑以曲彤的心机,谢棠能够了解所做那些事的表面目的已经不错了。
谢棠便含蓄暗示自己愚笨,诸葛青幸亏有涵养,否则被她这么吊着一口气,滋味想必也是难受之极。
诸葛青问:“曲彤曾提到王也么?”
谢棠想了一下,便拧眉答道:“不曾,但无论谁找上你,都不会忽略你最好的朋友。”她脸色微变,像是想通了一些关节,也有点忧色。
诸葛青叹气,他今日已经做了太多次这个动作,并不是个好兆头:“这里总有人是冲着他来的。”他没空去纠结自己那点黯然心绪,只想着尽快找到王也。
剩下的路径诸葛青亦是熟悉的很,但进到暗雪堡的地上建筑后,四野一片雾蒙蒙的,不知为何还是不见王也踪迹,一点焦急很快自他五官上淡去,他心说王也哪怕单独对上来路奇诡的曲彤,也能比他这个半身残废多撑一盏茶的功夫。
诸葛青心里安定之后,舌尖抵齿,将家传的内功心诀反复默念,眼明耳清,焦灼感大大缓解。谢棠被他点了身上行气穴道,下肢行走却是无碍,越出他一个肩膀在前面走着,她忽然转头道:“诸葛青。”
诸葛青便停下来看着她,眼如点漆,眉目疏朗,纵然形容狼狈,也遮不住他满身的风华。谢棠内心感慨之极,弯了眼睛轻笑,螺髻也微微发颤:“你凑近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见诸葛青不动,她自嘲笑笑:“怎么,到这步境地了,还怕我咬你不成。好吧,只需上前一步。”
诸葛青依言行事,束在脑后的发带也随着动作垂至肩侧,谢棠敛眉道:“年初的时候,骆夫人便已知道自家的暗桩里混入了朝廷的人,如今,便只我清楚谁是可以信任的——这件事你不要轻易告诉旁人。”
诸葛青低声道:“这样重要的事,告知于我没关系吗?”
谢棠待答,却掀起眼皮道:“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诸葛青嗯了一声,谢棠转开脸去,向右方呼喊一声:“那边的朋友,听了这许久了,不如出来一叙可好。”
谢棠随即压低声音对他道:“如果公子认为这件事很重要,就护着我。”她站直了身子,微微一震,吃惊道:“怎么是两个人……”
来人从墙垛边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竟然不止一个,正是诸葛青的熟人,隶属天枢的宣节校尉张楚岚与冯宝宝。
张楚岚一身黑衣打扮,腰佩横刀,发髻用一枚铜簪绾起,收拾得干净简朴,他啧了一声:“我这是赶巧了还是来得太晚?”
诸葛青嫌弃道:“太晚了,张楚岚,你倒欠我永宜楼二十两银子一席的酒菜。”他说完便往前走去。
张楚岚惨嚎一声,捏住诸葛青衣角,眨眼间已转到他左前侧,搭着对方肩膀语速飞快道:“这上报不了,我上月薪俸交与宝儿姐花销喝酒已去大半,除去衣食出行的耗费,也给兄弟留一点体己钱……”
诸葛青不着痕迹退了一步,眼神诉说着诸如“你不是跟着冯宝宝了吗,还要筹措‘嫁’出去的彩礼钱?”一类的话。
冯宝宝已歪头盯着谢棠半晌,有几分疑惑,想要过去搭话被张楚岚冷不丁握住了手:“宝儿姐,先别急,办案要讲规矩……”冯宝宝哦了一声,明镜无尘的一双眸子扫了眼诸葛青,像是发现了什么般,对诸葛青招了招手。
诸葛青道:“冯校尉?”
冯宝宝不由分说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前额正中:“你有没有吃过什么奇怪的药,无上和合散还是什么行气降露丸?张楚岚帮我按着他左边,你运起内力,丹田下沉冲手少阴心经神门、少府两穴,我帮你梳理一下经络。”
“被散了功,于是服用了诸葛家自制提升内力的药物。”诸葛青正在回想无上和合散是不是他曾听闻的那种效用……的秘药,便觉得身上一阵舒泰,暖流般的真气如溪流汇入,轻柔刷过经络,将体内霸道的药性中和些许,他连忙运功行周天。冯宝宝收手时,那股温和纯粹的真气便遗留在他经脉内,继续润泽尚且有些阻塞的穴窍。
冯宝宝撑着膝盖俯腰,认真对他说:“我虽然帮你梳理好了,但要是再动用内力,之后的反噬会更猛,你忍不住的。等出去找个大夫顺便把手臂也看了吧。”
诸葛青对张冯二人道了谢,单刀直入:“曲彤在这儿,据这位谢姑娘所说,她杀害了堡主陈炎,已挟着骆轩跑了,可能想去开掘宝藏。王也去探查陈炎情况,现在不知情势如何。”
张楚岚抱着佩刀,双手环绕胸前:“前朝宝藏想也不在我一个八品武官的职权范围内,我们来办桩拐卖人口案,有人目击案犯曹金略最近盘桓此地,我的渠道说,陈炎跟这桩案子牵连较深。”
他们同行之间,张楚岚三言两语和诸葛青口述了梗概,他道:“四哥用他的关系帮我查了,黑榜曹三就是这个曾经的打手,曹金略。”诸葛青正回想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一旁的谢棠出声了:“你们官差办案似乎不够严谨,曹金略第一次犯案距今有多少年了?”
“已有二十三载,可这也说的通,见过他的人不多,只留下过一幅丹青,可能第一次参与拐卖时他还年幼。”到了这份上,张楚岚也觉得他还在坚持是在说服自己。
谢棠有些奇怪地看着张楚岚:“你我都是练武之人,杀手与旁的不同,杀人者,恒被杀之。九年前他在黑榜名列头筹尚且说得通,那如今依旧位居第八是何等侥幸呢?张校尉,我直说吧,黑榜曹三是两个人。”
“从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经常轮流使用曹金略这个名字,他们是一对兄弟。从性格上来说,有些孤僻喜静的曹金洪更像杀手,因此使用‘曹三’代号的时候更多。”
张楚岚道:“谢姑娘,你是从何得知的?”
谢棠道:“我吗,只因当年将我诱拐至衡州的正是康四丸的下属,曹金略之弟,曹金洪。他俩是同胞兄弟,容貌相似,年龄相差在七岁以上,十年以下。”她转头对震惊的诸葛青说:“你和王也不仅见过他,还与他交过手,我说得如此明白,公子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你是当年那个女孩,难怪……”诸葛青五味交杂道。
王也对着屋子中间多出来的一个人影道:“阁下何人?”
男人粗哑的嗓子说道:“徐伦。我乃陈炎副手,也替他料理庄内账务。”
王也盯着他隐于黑暗之中手部的动作,目光上移到对方的脖颈与颧骨:“不,你是个杀手,身手很不错的那类。你习惯令自己隐没在阴影之中,窥伺猎物的弱点,一击必中。我猜,真正的徐伦,应当已经死了吧。”
男人便道:“没错,你识破了我的身份,今日我不杀你。小兄弟,你项上的千两黄金还可寄管几日。”
王也将目光从陈炎的尸身上移了回来,他刚才走近时已经初步判断了死因,并非是刀刃所伤:“不为杀我,非为赏金而来,那阁下是何用意?”
“你的生辰应当是在二十四年前的秋日吧,迟到了这么多年,想要送你一件礼物。”
那人将掌心相抵,而后掐了一个手诀,手掌猛地朝下一挥,潮湿的地面上蹿升出一丛丛灰蓝色的磷火,他们置身于火海之中,却并不觉得炎热,一种馥郁近乎腐烂的香味充斥在空气之中,令人觉得烦闷窒息,闻久了还想宣泄内心的破坏欲望。
借着摇曳的火光王也看清了对方在火焰中映衬得苍白干瘦的脸庞,他瞳孔一紧:“原来是你,你是曹金略。”
曹金略一听反射性抬手想摸脸沿,很快反应过来,嘿嘿笑道:“你竟认得我,不过,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黑榜曹三。”

※※※

诸葛青沉吟道:“曲彤模仿了你母亲的样貌妆容给你易容,震慑住陈炎,趁他惊疑之时将他杀害。敢问令堂的名字是……”
“她的名字是原芮春,江宁府人。银环燕原小双是我外祖母。”谢棠看向张楚岚,吁出一口气道,“烦劳卷宗若有提及,不要写成谢原氏,她有自己的名字。”
诸葛青道:“你恨你的父亲?”
谢棠柔美的脸上泄出一丝轻飘飘的笑意:“谈不上,只是羡慕他们。”羡慕这样深沉这样具有毁灭性的爱意,哪怕是亲生女儿亦不能令他回首。
似乎是太契合的一双玉珏,谁也不能插进二人之间。
谢棠又道:“如果我跟你们走了,天枢会怎么处置我?”
冯宝宝这时候猫在她边上,捞过细腻的腕子一搭寸关穴,转头道:“张楚岚,这女娃子的经脉窄得快封死啦,继续练那门歪功体质就会跟石芯子没两样了。”
石芯子。诸葛青闻言呆了一下,去看谢棠的笑靥,竟也一时失语。冯宝宝当他不懂,便道:“就是生不出娃咧,也不会来天葵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楚岚捂着嘴一把拽走。
谢棠脸上还带着一点笑意,轻描淡写道:“曲彤帮人总要付出代价,一开始知道得没那么详细,但这有什么关系,正好,我不想过相夫教子的生活,也不喜欢这世上的男人,除了你——诸葛公子。”
她轻飘飘说出来,一双杏眼眨巴眨巴来回盯着诸葛青一顿瞧,硬挤出了点眼波风情,可惜失之韵味。
可人总要存乎希望,焉知日后的自己不会后悔。但想到这个年少坎坷的姑娘最不敢奢望的便是希望与爱,她惟一心愿便是得以守护一人安危。“我一介布衣,有什么好喜欢的……”诸葛青觉出点酸苦,手抬起来揉了揉谢棠的头发,年过二十的姑娘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被他这小心翼翼的举动弄得心里翻了天,低下头眼圈通红。
张楚岚往这边看了看,觉得自己很是多余,往冯宝宝身边靠了靠。
谢棠憋回了眼里湿润,忽然道:“他会欺负你吗?”
诸葛青几乎立时猜到她在说王也,辩驳道:“我们是朋友……”
谢棠打断了他,直白道:“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欺负。”谢棠一字一顿地用口型道,你连无射剑都交给他保管了。
“……我们当然是,互相欺负,喂个招越界也正常。”诸葛青梗着脖子装听不懂。
谢棠只是吃吃地笑,去挽冯宝宝的胳膊往前疾走:“耽搁太久了,得快去把王道长给找回来。”
诸葛青有些无语,第一次意识到这女子的个性是如此顽劣大胆,眼角余光看到张楚岚眼神微妙地挑了下眉,快步赶上,很娴熟地用了什么法子将冯宝宝释出女子的手臂。诸葛青跟在后头,一时有点忐忑,回头他要怎么跟王也转述这段对话,要不,买通张楚岚,瞒下来?
他分明脸色变也没变,谢棠却转回了头故意戏谑:“某一句玩笑话而已,顾郎脸皮就红成这样,真是有意思。”
诸葛青心说我今日内再也不愿和她多费一句话了,便听冯宝宝在疾走之间仍匀气与张楚岚道:“张楚岚,我都说道士和小狐狸是那种关系了,徐四说……”
“我、我求您了,别听他胡扯!

CP28 一人之下也青同人本《逢羽客》,收录斩春风、小行星,无人区玫瑰三篇小文,可在CPP上关注,需要通贩方式入手可关注lof通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GMT+8, 2024-11-22 21:00 , Processed in 0.067482 second(s), 26 queries .

Archiver|小黑屋|龙虎山相亲角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