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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青】路上的人(民国,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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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6 18:51: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HEMI思羽 于 2020-7-16 18:59 编辑

1、也青,关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初两个日本留学生的事
2、正文1.3w字左右,有一些私设,背景特殊,难免会有一点ooc
3、致敬郁达夫的短篇小说《沉沦》,一直在想如果《沉沦》的主人公找到了出路会如何。还有其他的注解,致敬和说明我会在文后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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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快富起来!强起来罢!
“你还有许多儿女在那里受苦呢!”
                ——《沉沦》郁达夫
1930年冬,日本
诸葛青看着洗脸用的木盆里的水,水里倒映着他那清秀,甚至是有些柔美的脸,他猛地把手伸进了那冷得刺骨的水里,搅乱了这汪平静的水。
他冷得无法呼吸。

寒夜中乌云遮住了月光,夜里的小酒馆还亮着灯。不大的店里只有一桌客,那是十来个穿着黑色学生服的男青年。桌上满是小菜和酒杯,桌旁燃着小火炉,昏黄的灯光打在这些青年身上,这些说着家乡话的异邦人在这小小的酒馆里取着暖。
诸葛青捏着自己手上的酒杯,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液。这是他这所学校的中国留学生的一个小聚会,过完这个聚会到了樱花快要开的时候,这会上的一些师兄们就该乘船启航回国了。
他在讲堂里听着教师谜语一般的话,看着木柴一样的教科书,感觉味同嚼蜡。他常常也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搭上过海的船。
诸葛青一直低着头,他不大愿意加入到桌前大家的谈话中。但他注意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那是一个生面孔。
那是一个叫王也的男人,他有着英气的眉宇,那深棕色的瞳孔里却透着一丝淡然,看起来让人感觉为人谦和。王也是诸葛青的一位学医科的浙江同乡的同班同学。会上的青年大多来自南方,而王也说着一口京腔,一听就知道是个来自北平的爷。听那个念医科的同乡说,王也学习认真但行事逍遥。诸葛青还听说,王也的祖父当过前清的官,但王也他幼时家道中落。
诸葛青抿了一口酒,用余光瞄了一下王也。在大家都在清酒玉液的熏陶下变得醉醺醺的时候,只有王也在倒着茶自饮自乐。
“各位兄弟,到了春天,我们几个就要回乡了。前路漫漫,为我们祖国,为我们的家乡,奋斗吧。”一个脸红着的前辈举起了手里的杯子,“我敬大家一杯。”
其他的人也举起了酒杯,高声呼应着,然后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诸葛青见王也在被其他人劝着酒,笑他这个哥儿是不是在老北平的茶馆喝多了茶,不愿喝酒了。
“青弟,我有时候,真羡慕你,”另一位师兄拍着诸葛青的背,向他吐着酒气,“您的父亲,在上海,开丝厂,实业救国。我,我敬佩他!将来,将来你回去继承了家业,也要好好地为咱们……”
诸葛青闻言,嘴上挂着笑意,低垂着眼帘。
有人察觉到了诸葛青脸上的尴尬:“青弟别怪他,邢兄弟他喝多了。”
“邢兄弟说的,是实话……咱们在这远洋漂泊,回到那故土,也依旧还是漂泊啊。”有人喝得迷迷糊糊,趴在桌上说道,“要回到……回到那绝望的,绝望的……没有涟漪的死水里。[1]
“青,最近是不是又遇到麻烦了。”同乡拿着小酒瓶走到他旁边为他斟酒。
诸葛青苦笑:“这是什么话呢。”
“他娘的,这是什么鬼地方,学校,也只会偏帮他们这里的学生。”那位同乡斟着酒的手在颤抖着,他并没有留意到,酒满得从杯里溢了出来。
“……在这里,也只能是忍气吞声吗?他娘的我们就不是人了吗?放他娘的狗屁!”那位醉了的邢师兄吼着。
王也侧身在悄悄地问旁边的人:“发生了什么?”他似乎不想被诸葛青听见,但诸葛青看到了他嘴唇的微动。
过了许久,诸葛青猛地站起身,笑着对大家说:“酒没了,我再去找店家要一些。”
这家小酒馆的老板娘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她那年轻的儿子很早就死在了异乡,丈夫也在前些年去世了。这群说着异乡话来店里痛饮的青年学生,对于这个她来说,都只是一群孩子,与其他上学的青年无异。
“客人,您等一下,我这就去上酒。”
诸葛青坐在店后面的小院里等着店家取酒。他发现最近这段时间里,他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了。他呼出了一口气,在空中形成一缕白雾,飘出又迅速消散,就像那渺无定型的未来。
诸葛青闭着眼, 回想到自己坐在讲堂里。他不愿意和他人说话,有好事的人见他独来独往,找上他聊上几句,他也会自动疏远。
在诸葛青的眼里,似乎一切都变得模糊,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着,看着他的脸笑着,用不堪的言语嘲弄着:
你看这个人,就像是个女人。
你看他,像是个娼妓。

“您好,我是王也。”
一个声音把诸葛青从梦里捞了出来,用的是他所熟悉的语言。王也突然走到诸葛青身边,然后与他并排坐下,并伸出手想要与诸葛青握手。
“您好,我是诸葛青。”诸葛青握住了王也的手。“听说您是北平人?你不喜欢喝酒吗?”
“咱那都是从同一个地方同一块土地来的。酒仅是浅尝,我在北平倒是上过茶馆好些回。”王也搓了搓手,往手里呵气。
的确,他们都来自同一片土地。
诸葛青叹气,又微微一笑,有些无奈,他说:“亏你在这地方还能自在随心,我要是学得你半点心宽就好了。”
“月亮虽是同一个月亮,在这儿可没什么好茶喝了,您说是吧?”王也抬头看着天上,尽管寒风呼啸着,却怎么也吹不开遮挡着月光的云。
诸葛青盯着王也的侧脸的轮廓望得出神,犹豫了一会儿。
“那,王也,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到底为什么来这里,回去之后又到底可以做些什么。可能你也听说过我家的事情。没错,我的父亲到上海做生意,还开起了厂,做个什么生丝大王,[2]相比之下很多的同乡,我的处境,可能算是比较好的……”诸葛青淡淡开口说着,旁边的灯里,灯芯上火焰在不断地跳动着、挣扎着。
“嗯。”院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王也静静聆听着,一副略有所思的样子。
“我如常收到家里给我寄的款,还有父亲写的家书,信上说一切安好。可我那尚在读中学的胞弟偷偷给我寄信,说父亲的生意受到西洋那甚经济危机的冲击,加上父亲之前在证券市场砸的款,还有那该死的,那该死的买办走狗和帝国主义……我那胞弟小白说,兄长,我很害怕。
诸葛青突然苦笑,继续道:“我父亲知道,如果他继续在老家守着那些田地,这样下去是不会有出路的,所以他去了上洋学堂,还去了上海。可我认为,即使到了上海,还是难有出路,你知道为什么吗?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是长子,我应当是不能怕。但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度过了整整两年了,我听着这里的嘲弄看着那些商科书,感觉我在吸着父辈的血在吃着泥土……”
在王也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店家就从旁边的门里出来了,拿着酒和一盘下酒的毛豆。
诸葛青站起身来,迷迷糊糊有些站不稳:“抱歉,我可能也喝多了。”
“没事儿。”王也摆摆手,然后扶着诸葛青离开小院子。
回到酒桌前,这群孤寂的中国人在这个地方纵着酒。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腐朽的清朝早已倒下了,诸葛青不知道北平如今是什么情况,他呆呆地望着王也,心想,这个虽然落魄却过着逍遥日子的哥儿,又怎能体会自己的感受。



[1] 致敬闻一多的《死水》“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春风吹不起半点涟漪。”

[2] 致敬茅盾的《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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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6 18:54: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EMI思羽 于 2020-7-16 18:55 编辑

(二)
1931年,春
粉色的樱花盛开了,团团簇簇开得那么灿烂,花瓣掉落在青年人们的肩上和发上,伴着属于青春的笑声,似乎空气中都弥漫着甜甜的香味。这本是充满生气的时节,诸葛青却在这个温暖的季节里感受到了冰针刺骨一样的寒。他的脸上却没有半丝的生气,看着樱花树上挂满了的樱花,开得甚是妖冶,感觉花瓣砸在他的身上让他寸步难行。
走在上学的路上,诸葛青也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感觉路上的行人都好像闻到了他身上的与这甜美的花香格格不入的气味,似乎看出他身上的与他们所不相同的样子,尽管他们都是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他感觉人们总是对他投以奇怪的目光,在刺着他,好像要把他的皮剥掉、把血放出来,把骨头也敲开。
为何,为何我要在这里?
诸葛青低着头抱着书包,迅速地走着。突然,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学生出现在他的面前,诸葛青猛地停下,两人差点就要撞上了。
“对不起。”诸葛青连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日本女生也在低着头道歉,她抬起头看到诸葛青那俊俏的脸,脸颊一下子就红了,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
女孩向诸葛青投去的目光,在诸葛青的眼中,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把他的颈都抓住了一样。
诸葛青知道,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常常被长辈们夸,说这哥儿长得好生俊俏,虽然也有乡亲开玩笑说他秀气得像是个姑娘,但他也从未计较过这个玩笑。
到了这里,他却开始厌恶自己这张引人注目的脸,也厌恶旁边盯着他看的人。
他在这里,看着那些见了他、对他送过秋波的女孩们,他却像是屏住气难以呼吸了,似乎不堪入耳的声音又回荡在他的耳边。他不知道这些女孩在了解过他以后,会有什么想法,是否还会向他示好。尽管方才那个女生的眼睛是那样清澈,他也无法露出会心的笑来回应她。
诸葛青没有再看那日本女生,继续抱着书包冲进了教学楼里。
到了午后,诸葛青就会选择翘掉下午的课,一人抱着几本书躲到学校附近后山的小林里,或是趁着午休离开学校,逃到不远处的田野中。
他靠在后山的一块大石头旁,一手翻开了一本书,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饭团,每翻一页,他就咬一口冷冰冰的饭团。
这个习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诸葛青也不会让它轻易结束。他只有在读着些文学书,念着诗的时候,精神才会集中。在书页之中把自己埋葬,文字就像土块砂砾一样一粒粒倒在他的身上,盖住他的身体,让他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在哪。
他像是回到了家乡的学堂里,孩子们会用清脆的声音念着优美动人的诗;他想起各色的丝线在姑娘们的手里,都能从她们的指尖滑到绢子上,成为一朵淡雅的花;他想起他靠在母亲的膝头旁,听着母亲用温柔的嗓音,为他唱着软绵绵的摇篮曲;他想起那孕育他长大的江河,江南的水是那么的甘甜清澈,给予他们这些生于斯长于斯的孩子最丰富的养分,滋润了他们的小小的心灵。
他也曾是家乡同辈里最聪明的孩子,他现在多么想回到那个地方,踩着青石板,走到小桥上,望着不远处撑着船穿着蓑衣的渔夫,在细雨连绵的湿润温暖的季节里,将自己沉到这绵延的江水里。
诸葛青想,要是葬身在这家乡的河里,他也不会有任何的遗憾吧?
王也很久没有见过诸葛青了,待他有空的时候,到了放学的时分,他就会到诸葛青所在的教学楼门口旁边等候,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位老乡。
王也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诸葛青的时候,是在那艘从中国开向日本的船上,他看到这个意气风发的俊美青年,总是站在甲板上,眯着眼向着阳光吹着海风,脸上带着浅笑,有女性向他搭话的时候,诸葛青都会礼貌地与她们交谈,眼神里也带着充满朝气的光。
王也觉得自己来到这里以后,变了不少,但他看着那变得死气沉沉的青年,发现青年的脸上不再展现那如清风一样舒适的微笑。王也明白了,的确,岁月和苦难可以把一个人打磨,无暇的美玉也可能被锤成碎石。他不忍心看着那块美玉的光泽被掩盖了。
王也在上午的时候与教授完成解剖实验以后,到了午休的时间,他用过午餐后,便在校园里散起了步。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他很少去到的后山,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王也看见诸葛青正靠在一块大石边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本被书页翻开了的书,微风徐徐,在掀动着书页。王也悄悄地走到他身旁,不知是他踩到了地上的叶子,还是诸葛青的精神很紧绷,在王也靠近诸葛青的时候,诸葛青就睁开了双眼,茫然地看着王也。
“您好,介意我也在这儿歇会儿吗?”王也问。
“您坐吧。”诸葛青整理了一下自己手上和放在边上的书。
“你在读什么吗?”王也凑过去望了一眼诸葛青手上的书。
诸葛青很久已经没有用国语与他人交谈了,他开口:“我……我最近在读田山花袋[1]、佐藤春夫的短篇小说,还有波德莱尔的一些诗歌。”诸葛青也不知道这个医学生懂不懂这些文学书。
“我知道,”王也慵懒地靠在石头上,“难怪我发现你也越发忧郁了。”
“我?我,我只是觉得,佐藤春夫笔下的语言甚是优美[2],田山花袋的,就像是在直击人心一般……”诸葛青觉得,也许是小说中的自我解剖与自己的情感相呼应了。“那你呢,最近生活如何?”应该比自己要顺利吧?
“并没有你想象的如意。”王也笑了笑,问,“你,恨这个地方吗?”
诸葛青低着头陷入了沉思,他说:“我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我恨祖国千疮百孔,民生凋敝,我恨对祖国伸爪的野狼,我恨这地方处处对我们的恶意。我亦恨我自己,我,我竟有了轻生的念头。”
诸葛青回想起那个寒夜里两人中止的对话,诸葛青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人竟会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他想要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诉说着,便在小院里像是倒水一样把压在心里许久的话倒出来,尽管他也不知道王也是否能理解自己的话。自那以后,他也再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自己任何的想法了。
“读过泰戈尔的诗吗。”王也的手搭上了诸葛青的肩上,开口念道:
We live in this world when we loveit.[3]
王也念出了那句诗,“我们热爱这个世界时,我们才活在了这个世界上。当然,在这个时候我也难以要求咱们热爱整个世界了,但你把世界的定义拓展到,我们的国,还有祖国里活着的千千万万的人,这样一想我们其实都在深深地热爱着她。我知道,你也总会想到这里,在想到这里的时候也总是有些痛苦的。”
The world has kissed my soul with its pain,
asking for its return in songs.
“青,我们去走走吧。”
诸葛青跟着王也的步伐,两人漫步在后山的小树林里。树木都长出新芽,午后的阳光沐浴下,竹子泛着新鲜的绿,泥土里也冒出了笋尖儿,伴随着清脆的鸟鸣,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
王也捡起地上的一片竹叶。“我想起我们上次的谈话,你还记得吗?你和我说你家里的事情。那你也应该听说过我家吧,没错儿,我祖父是在当时的京城里当官儿。”
王也继续说:“但你应该没听说过,我父亲南下革命的事儿吧。”
诸葛青稍微瞪大了眼睛。
“这事儿我也没有和谁说过。父亲南下参军去了,在革命的路上也把命给献出去了。清朝倒了,祖父也依然有着些田地,咱们家还没到饿死的地步。那时候我尚未懂事,祖父也不让人再提。在祖父去世后,我母亲在我八岁生日那一夜,到我枕边流着泪对我对我说了父亲的事情,叫我永远也不要忘记我的父亲。”
王也舔了舔嘴唇,“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听到我父亲去参加革命死在战场上的时候,八岁的我的第一感觉并不是为我父亲是个革命者、英雄而产生了深深的敬佩,我是真切的能感受到,原来抗争、原来战争,是真的会死人的。但是我们的国家,能做到不流血就能获得重生吗。”
诸葛青头一次看到这个满脸都是自在淡然的人,眼睛里像是冒出了火。诸葛青摇摇头,说:“应该不能。要是可以的话,六君子的血也不用流了。”
“我儿时的第一个想法是,去学医吧,我能用我医术去治疗战争中受伤的人吧。”王也呼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我后来发现,有些时候,血也还是要流的,头还是要掉的。”
革命,这个对于诸葛青来说遥远却又像是很近的词。
“我和你有点不一样,我是最小的儿子,我有两个哥哥。我小的时候和哥哥们跟着先生学了甚么四书五经,我还常去书房里翻书。我年纪最小,却是记得最快的一个。待我刚上中学学堂的时候两个哥哥也成年了,让我继续念着书,那时候是正是五四的时候,你知道吗,整个北平的学生们都沸腾起来了,我那时候开始读到什么叫自由、民主、科学,中学那些年,我让哥哥给我买了很多当时的报纸杂志,你那时候在上海念书吗?上海也有运动。”
诸葛青望着王也,顿了顿,开口:“我,我那时候还在兰溪老家,但,我也读到过很多五四的书,也读了当时的一些译作,《茶花女》《哈姆莱特》。”对于他来说,似乎五四已经过去了很遥远。他是在十五六岁的时候才和弟弟一起被父亲接到上海的。他只知道前些年的大革命之后,很多当时的文人都南下了,来到了上海这边。
“咱们还是先不说五四吧,就谈你上次问我的,我们到底为什么来这里,回去之后又到底可以做些什么。我从小到现在一直在想,我是谁,我可以做些什么,到底有什么方法去做。我在想不通或是忧愁的时候去读书,看很多不同的书。读到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的,我也想要像您的先祖卧龙先生那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读了四书五经也好,还有道家法家,再读了伏尔泰、卢梭。他们说的都不同,但我又感觉自己有些启发。”
诸葛青闻言,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叶子,踩着新鲜的泥土,略有所思。“这个我明白。”他想到刚刚王也跟他提到的,诸葛孔明。他似乎如今一点都没有学到先祖的精神,若是孔明先生像他这般犹豫消沉,就不会进那乱世了。
“青,你上次和我说的话我都还记着。你最近都是看一些短篇的书吗?”王也望着诸葛青的眼睛,问。
“嗯……是的,从前我还是喜欢看一些诗歌和一些短的小说。”诸葛青点点头。
“这样吧,我推荐你看些比较长的书如何?”王也摸了摸下巴。“例如,《复活》,《战争与和平》,《母亲》这类的?短篇的话可以看些契科夫的文章。若是有空我就携书到你住处拜访您。”
“是俄国……苏联的书吗?我听过,但我曾经也只是念过些普希金的诗。”
突然,诸葛青想起了那首诗: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4]


[1] 田山花袋的《棉被》一般被认为最早的私小说。而郁达夫的《沉沦》等小说也受到了私小说的影响。

[2] 佐藤春夫是郁达夫最崇拜的日本近代小说家,郁达夫曾夸他的作品优美无比。而佐藤春夫的文章多是浪漫幻想和忧郁感。

[3] 选自泰戈尔的《飞鸟集》

[4] 选自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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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6 18:58:43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盛夏烈日下,蝉鸣声响。
诸葛青和王也坐在房间里的榻榻米上,旁边的矮桌上放着书、点心和杯子,他们喝着玄米茶,扇着风看着书,凉风从窗外闯了进来,为他们扫去了一丝燥热。
诸葛青依旧在读书,读了不少王也给他推荐的书。在王也的劝说下,他也不怎么翘课了,每到傍晚和休息日,王也总拿着一些点心和书到他家里,或是约他到附近好吃的拉面摊、小馆子吃些好的。诸葛青感到很惊讶,王也这个读医科的学生居然在学习之余读了那么多书,也会很乐意与自己交谈,在此之前,尽管诸葛青有熟识的几位同乡,但平日都是他一人蜷缩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他的精神开始也有所好转了。
诸葛青用一片树叶夹在书页里,把书合上。他转过头看向王也,只见王也捧着一本康德的书,读得正入迷。诸葛青仔细地端详着王也的侧脸,看着他面部鲜明的轮廓和好看线条,看他眉头微锁,锐利的目光随着书中字里行间运动着,王也的眼周有些泛青,估计是熬夜读书给读的。
也许是诸葛青望得太久了,王也抬起头转过脸望向诸葛青,原来紧缩的眉头也放松了,他像诸葛青投去一个轻松带些慵懒的笑。“青,怎么了?”
诸葛青摇摇头。他感觉王也给他带来的是熟悉感,他们来自同一片土地,如今坐在同一条船上,他们相识相知,他亦越发敬佩王也。但王也身上并没有诸葛青所生活过的水乡的细腻的气质,他身上有几分京城哥儿曾养尊处优的自在感,几分传统读书人的家国责任感,几分逍遥,几分谦逊,又充满理智与冷静。
诸葛青知道,自己正为眼前的人甚是着迷。
暑气袭来总令人感觉有些疲惫,王也合上了书,拿起茶抿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枕着书瘫倒在榻榻米上,他解开自己衬衫的两粒纽扣。
“阿青,我感觉有些热,能否给我扇下风?”
诸葛青说:“你啊,自己扇吧。”随后他还是抄起纸蒲扇,坐在王也的身边,用扇子扇起了风。他看见王也微微合上眼睛,问:“王也,你在乡是否有婚配婚约?”
王也呼出一口气,回答道:“无。”
“那你是否有心意的姑娘,或是……”诸葛青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撩起王也额前的几丝头发,抚摸着王也的额头。他摸到王也额头上的一层薄薄细汗,微凉的汗水,与他炙热的手。
王也依旧合着眼,说:“王也,并无婚配的打算。”
王也的话扎中了诸葛青的思绪,诸葛青迅速挪开了手,慢下了扇扇子的手。他苦笑,自己的龌龊行径。
王也察觉到了诸葛青的动作变缓了,他微微转了个身,背对着诸葛青。

(四)
1931年,秋
诸葛青近些日子又开始翘课了,书他依旧读着,读了很长的《战争与和平》,也读了《母亲》,读了《人间喜剧》,读了契科夫、蒲宁等作者的短篇,还读了一些哲学。他感谢王也,但他却不敢与王也有过多接触了,他也认为王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他很失望,对自己很失望。明明自己读了好些现实的书,却怎么也不愿意走到现实里去。
但真正令诸葛青认识到现实,把他的精神再次捣乱,把他拉回痛苦之中的事情并不是这个细碎如破布一样的情感。
秋风的到来扫去了夏日的炎热,但人们却依然很躁动。诸葛青收到了半个月前诸葛白给他寄的信,信里写到如今中日之间关系的紧张。在九月末的时候,诸葛青也如常到住处的信箱里取报阅读,但连续好些天,报纸上都刊登了对他来说是厄运但让另一些人陷入疯狂的狂欢的信息。
野心勃勃的豺狼,吞噬人心的野兽已经不满于把抓伸向碎屑,它张开了嘴咬响了羸弱的兔子的后背,兔子却只能苦苦挣扎着。
诸葛青已经不敢再去信息找报纸来读了,他走在路上,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又来了,空气中有许多双无形的手捏住了他的咽喉。有人在讲堂里传阅报刊,他坐在讲堂里,课间同学的谈笑声像是剪刀一样把他整个人都撕碎。
他们在谈什么,他们在笑什么?是在说最近的事情吧!是吗?这些残暴的军国主义分子,这些令人作呕的野兽。
有人拿着报纸在大肆讨论着,也有几个人留意到诸葛青的不正常,正向诸葛青走去,想和他说些什么。
诸葛青见有人靠近他,他便抄起书包从讲堂后面的门冲了出去。
该死的,该死的。为什么我要像一个懦夫一样逃走!但我不离开那里又能如何。我本以为我在这已经承受着巨大的痛,艰难地吃着苦,如今才发现,东北的兄弟姐妹正要被逼迫离开家乡,离开故土,流离失所。
他冲出了学校,跑到了街上,太阳的照耀下,建筑两旁挂满的旭日旗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有些发昏。他发了疯似的在街上狂奔起来,乱窜着,撞倒了卖报派发传单的人,吓到了拉货送菜的农民,拉洋车的车夫还有路上行乞的老妇。
不知不觉中,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恍恍惚惚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把书包和帽子一扔,把黑色的制服外套一脱,用外套半裹住自己的脑袋,躺在地上,在那个阴森的角落,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了敲门。诸葛青本不想去开门,但他的心底出现了一丝想法,会不会是他。诸葛青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衣服,正准备去开门,这时候门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先生,我见您这么晚了还没有到楼下吃饭,我把您的饭菜放到你的门口了,您方便就自己开门取吧。”这是负责他吃食的房东,山田太太。他听着山田太太的脚步声渐远,他才打开了门。
原来已经天都已经黑透了。他捧起餐盘回到房间。今晚山田太太破天荒地做了除鱼以外的其他肉食,还给他附上了一小壶清酒。他夹起一块炸鸡块放在嘴里,嚼着嚼着,想到了东北多少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在真正的硝烟灰尘里食不果腹,就觉得自己嘴里的肉失去了味道。他胡乱地往嘴里塞着菜和米饭,还没吃到一半,一杯杯的酒都灌进肚子里了。酒壶太小,没几下就饮尽了。
他披上外套拿了些钱就出门去了。
他一步步地走在路上,从人少的街道走到人多的街道,尽管到了夜晚,道路两侧通电的电灯把街道照的犹如白天一般光亮,氛围甚至比白天更为热闹,路上有不少穿着西服的先生挽着穿和服的女士走在街道上。先生在女人耳边说着什么,引得女人用扇子半遮着面笑了起来。
诸葛青似乎是一步深一步浅地走着,踉踉跄跄,再从人头涌动的地方走到了没什么人烟的地方,走着走着,不知走了多久,月亮在正空中高挂,凄清的月发着阴森的光,照着诸葛青前进的路,他依旧在走着。不知不觉,他见前面有一条街道,还有一排几层高的楼,点着耀眼迷人的灯光。
他往那高楼走去,越靠近他就越能听见海浪声,原来他已经快走到海边了。望着燃着的灯,他想起儿时打着灯穿过家乡的小巷;听着浪潮声,他想起了上海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怪陆离。入秋以后的夜风刮过,诸葛青到感觉刺骨的寒,他在期待着,这栋楼是温暖的。
他终于靠近了那栋楼,发现是一个穿着红色和服的女子靠在门口迎着客,用细软的声音说道:“先生,请进。”他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
穿着粉色和服的侍女走在前面,另一位侍女掀起了门帘让诸葛青走进去,诸葛青便跟着那穿着粉色和服的女子走在走廊的木地板上。诸葛青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大胆来到这个地方,他晓得有些留日的学生会到这些地方寻欢作乐,但他从未去过。
但他现在只想要喝酒,只要能喝酒就够了。
他的手在颤抖着,他低着头,闻着走道里弥漫的属于女人用的香粉甜味。他无意中看到穿着和服的女子的步伐,才发现原来因为和服把日本的女子扎得紧紧的,她们走起来的步伐跨度很小,走得也很慢,每走一步都似乎能从衣角望到她们的腿和她们穿着的白袜的足。
诸葛青心想,这样亦好,起码不用缠足。
侍女不时回头看这个沉默的男人,她笑着问他:“先生,您要什么吃食?要酒吗?”
诸葛青抬起头望她,发现侍女的身高只比他的肩膀高一些,裹着和服的身躯似乎很瘦小。“我要酒和一些下酒的小吃就可以了。请问我可以去能看到海的地方吗?”
“可以的,先生。”她的声音很细,给人的感觉,就像他家乡的姑娘那样温婉。
诸葛青跟着她来到了一个房间后,她就退出去了,诸葛青坐在木制的矮桌旁,透过旁边的窗,果然就能望到旁边的海,月光的照耀下海面泛着银色的波纹。
过了一会儿,那位穿着粉色和服的侍女捧着酒进来了,把酒杯和下酒菜布置到桌上。
“先生,我是桃子,请问怎么称呼先生您呢?”她见了诸葛青,也不禁心跳的捏紧了衣袖。
这时原本低着头的诸葛青才肯抬起头细细观察了这个女人,他的手却依旧颤抖着。他看见那个叫桃子的姑娘用散发着桂花香的头油将秀发梳得整整齐齐,清秀的脸颊上,擦着白白的香粉,画着细细的眉,脸颊上抹着淡淡的胭脂,小嘴却染着妖娆的红。她笑起来露出洁白的贝齿,但无论她的妆化的多精致,从她小小的面孔能看出,她的年纪应该不大。
“叫我青就好。请问你多大了?”
姑娘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帅气又有礼的客人,她有些呆了:“我十四,不不,人家今年十六。”
果然。诸葛青望着这个娇小的孩子,想到了自己远在上海的胞弟,想到小白也是十三四岁正念书的年纪。
他有些后悔了,问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要是她知道了他是个中国人,她还会这般笑吗。
姑娘见诸葛青依旧沉默着,便撩起衣袖为诸葛青倒酒:“先生,请喝酒。”
诸葛青看到那个叫桃子的女孩露出了自己瘦小的手臂,伸出手为他倒着酒,只见她白暂的皮肤上,有两道红痕。姑娘才察觉自己的伤被看到了,马上用袖子把手臂盖住。“先生抱歉,让您见笑了。”
诸葛青看着姑娘从不知所措马上换回温柔的笑,看着她充满天真的双眼。他饮着桃子为她斟的酒,眼泪不禁从眼眶里掉落出来。他估计这个十四岁的姑娘应该是不久前才被卖到这个地方的吧。
原来无论在哪个地方,都有阴森的一角,都有人在受着苦。被迫去到自己不想去的地方,但是不去的话还是依旧生活在黑暗里,现在只不过是从黑暗跳到另一个黑暗里罢了。
他很后悔,很悔恨,为什么他要像一个懦夫一样逃进这个地方,结果他又遇到这样一个可怜的人。还说甚空话拯救祖国,说自己热爱那片土地,他什么都做不了,连自己都像是在放弃自己。
桃子有些慌了,她看着眼前这位先生喝着一杯又一杯的酒,然后抱着头趴在桌上痛哭着。“先生,真的很抱歉,是不是桃子做错了什么。”
“不,不是你,错的根本不是你!”诸葛青继续哽咽着。
“这位先生,您不能进去……”突然门外传来女人的喊声,接着刷的一声门被狠狠地拉开了。
诸葛青抬头望向门口,用几乎被泪水模糊了的双眼好不容易看清了从门外走进来的男人。
是王也!
“我是他的朋友,你先出去吧。”王也轻声对那姑娘说。
诸葛青羞愧地低着头,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拳。他已经做好了接受谩骂和指责的准备。他只听到女人离开并关上门的声音,下一秒,他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王也紧紧地拥住了诸葛青,什么都没说。他知道近一些时间,诸葛青在疏远自己。但他的心也一直被不同的东西捶打着他也读到了最新的情况,他很疲惫,也很绝望。待他想通了,冷静了,不顾一切跑到诸葛青住处附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看见黑暗中有个熟悉的身影在走着,他便一路去跟着,跟到人头涌涌的地方,差点让他迷失了追寻的人,那道追寻的光。
但他还是找到了。
“对不起,王也,我是个懦夫……”诸葛青双目失神地靠在王也身上,他的双臂无力地垂下来。“为什么会有那该死的帝国主义殖民者和军国主义侵略者,弱肉强食,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都还在受着难,被折磨。为什么我们如此弱小,为什么我们的国家如此弱小,无法抵抗,无法反抗,无法斗争!
“我之前说的,我觉得我父亲那样的实业很难走下去,尽管上一次的危机已经度过了,但在这种内外压力压迫之下的实业,他能做的只能继续向更弱小的人去压榨。我是恨我自己,要是继承做着他的工作,也依旧还是不会改变什么。现在,豺狼已经咬着我们了,也许它差一口就会咬破我们脖子的动脉。”诸葛青浑身都在颤抖着,他越说越发激动,不自觉地用双手紧紧地抓住了王也的双肩。“为什么,我们还要在这里苟活,要在侵略我们祖国的国家里苟活!”
诸葛青说完,擦了一把眼角的泪,他深呼吸一口,缓缓开口道:“王也,谢谢你来找我,我都明白的,我知道了,从前总是不愿意从梦里醒来罢了,总是不肯承认自己的想法。”
诸葛青挣脱了王也抱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摸着自己的裤兜想找一下手帕,这时王也已经将一块叠好的手帕递到他面前。诸葛青点点头,接过了手帕。“谢谢,我洗净以后还你。”他用手帕擦了把脸,两人就在面对面默默地望着对方。诸葛青突然觉得饿了,他拿起筷子开始吃起了菜。王也也抓起了筷子,夹着菜往嘴里送,这个不喝酒的人还为自己倒着酒。
两人无言,都只是在自斟自饮。
酒过三巡,诸葛青卧倒在一旁准备好的被褥上。王也似乎没有喝太多,但也有了醉意,他坐在诸葛青的身旁。诸葛青脸有些红了,似乎已经喝迷糊了。昏黄的灯光下,诸葛青望着王也的脸,有气无力地爬起来,趴到王也的膝盖上,枕着他的大腿睡着了。
王也看着眼前的人,伸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抚摸着他的头。“阿青。”王也在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嗯……”诸葛青慢慢地不情愿地睁开了眼。
“阿青。”
天还是蒙蒙亮,微弱的光透过窗照了进来。诸葛青醒了,他的梦也醒了,回到了现实,经过了这一夜,他这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他起身摸到自己的衣服,慢慢将一件件衣服穿上。
被子里的人也醒来了,那个不胜酒力的人睡醒之后抱着正发疼的头。
太阳慢慢地从海平面下爬上来,光洒在海面上,打在沙滩上,照在两个行走在海边的人身上,像是在宣告她属于的时间终于到来了。
诸葛青与王也并排漫步在沙滩上,王也转头望向这一轮探出半个身子的红日,光染了半边的天,把层层叠叠的云染成了璀璨的金色,染尽了海,把平静的波浪染成了耀眼的金色。
“青,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吗,”王也再望向诸葛青,“我说原来反抗和斗争、原来战争,是真的会死人的,我们的国家,能不能做到不流血就能获得重生。我发现,尽管我精通了医术,多救了很多的人,却也救不了所有生活在水深火热里的人。
“血总是要流的,我们不缺为去反抗暴政、抵抗侵略、解放所有生活在痛苦之中的人而献身的人,我们要的是无畏于流血,无畏于奔走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人,同时,我们要团结我们所有生活在黑暗里的人,被奴役被剥削的人,被侵略者残害的人,要让在他们意识到,自己生活在黑暗里,但同时也告诉他们光明是存在的,我们的抗争是有希望的,我们寻找光明的目标是正确的,让大家都走到这条摆脱黑暗的路上。”
“王也,我知道我自己应该做什么了。如果连自己都放弃自己,那我就已经失败了。”诸葛青听着浪潮声,海风拂过他的发丝,他的衣角,他觉得此时的阳光,照进了他的心底里,给予他一丝的温暖。“王也,你还记得高尔基的《海燕》吗?”
王也望着平静的海面,开口道:“我记得。”王也再次向诸葛青伸出了手。
诸葛青握住了他的手,宛如在那个寒夜的酒馆里握住他的手一样。
“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五)
1932年,冬
在王也租的房子里,这堆满了书的老房子在平日里仿佛只有翻书声和倒茶声,而今天却异常的热闹。一群来自中国的青年围在桌子旁,他们又是在进行着聚会。
“到了春天,前辈们就要乘船回去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们敬你们一杯。”一位脸上充满朝气的年轻人正举着杯向王也和诸葛青等人敬酒,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干杯。”诸葛青饮尽了杯中的酒。而王也却拿起自己的茶杯,笑着说:“各位,在下就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了。”说完,四周便爆发一顿笑声。
突然,一个同乡靠在一旁,摸出了放在衣服口袋里的口琴,将口琴放在嘴边,吹奏起一曲《国际歌》。
桌旁,王也和诸葛青,一人拿着酒杯,一人拿着茶杯,举起杯向对方敬着,相视而笑。
“我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1]


[1] 改自《共产党宣言》的倒数第二段的最后一句:“让统治阶级在共产主义革命面前发抖吧。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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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6 19:05:46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沉沦》是郁达夫写的一篇短篇小说,表达一个忧郁的留日学生的生活与情感的苦闷,和对祖国的弱小所感到悲哀与痛苦。
放寒假时再读了好几次《沉沦》,一直在想,要是主人公最后找到了出路会如何,加上最近玩了《隐形守护者》和在看《青春之歌》,突发奇想,想要写这个故事。而诸葛青在这篇文章的性格与原作是有很大不同的,具体的原因大家可以读一下《沉沦》。
最后一句话“我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是改自《共产党宣言》的倒数第二段的最后一句“让统治阶级在共产主义革命面前发抖吧。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谢谢大家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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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6 23:18:23 | 显示全部楼层
看我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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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7 03:11:4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艺啊,太太好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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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取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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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7 05:25:5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大很用心,加油^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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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8 22:03:35 | 显示全部楼层
端碗等饭蹲街头 发表于 2020-8-7 03:11
好文艺啊,太太好用心

谢谢!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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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8 22:05:42 | 显示全部楼层
牵风的手 发表于 2020-8-7 05:25
大大很用心,加油^0^~

好哒,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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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5-11 08:54:13 | 显示全部楼层
挖到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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