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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8 17:4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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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加完结
武当山搬走了位男施主。
自是无人在意,毕竟修道之人多少有点淡情洒脱,没必要拉着人施主的手依依惜别。一句一路顺遂施主走好便是尽了本就不多的情意。
唯独小师弟一路相送,走到山门口还神神叨叨,“诸葛公子,出了山还是另寻佳缘吧,师兄……他道心一向坚若磐石,您不死磕下去最好。”
“王也让你来的?”诸葛青这时候还气定神闲地眯着眼笑。
“不是不是,是我撞见你们……然后猜出了大半。”他该怎么说出口,多次撞见你们白天相拥而眠,夜里屋中还传来低低糜吟,本以为师兄早晚要随人下山步入凡尘,倒没想到……竟是个负心汉!
诸葛青轻笑,只当是他撞见自己跟王也平日共处,看吧,连个十几岁的孩子都看出来我诸葛青究竟在图谋什么,偏有人眼盲心瞎。也对,道心坚固,我费什么劲死磕,怎么能妨碍道长修道飞升呢。
诸葛青转身,毫不留恋地踏步离开。
狐狸……狐狸……
传闻商纣王被妲己所魅,落得个国破家亡命丧鹿台,他王也呢,全身而退完好无损,还把狐狸气走了,多大的能耐啊……
王也翻身,拥着怀里的枕头,这狐狸估摸是恨透了,落在他屋里的枕头都没拿……其实吧,他也没睡觉非抱点什么的毛病,就是,不自觉,有些习惯悄无声息潜入,惊觉时已深入骨髓……
王也又了翻个身,收紧怀里的枕头,想打个哈欠继续睡,可脑子里又是那张脸,眯着眼,勾着嘴,一头的黛蓝色长发随着风微动,时不时扫过他的耳垂侧颈,引来一丝痒意。
王也轻蹙起眉,摆了摆手想挥去那张脸,却只余冰冷的空气缠缚着搁置在空中的手。他翻个身往外躺了躺,没有乖顺温热的躯体缠上,没有带着丝丝冰意的发丝埋在颈间……
他长叹一声,干脆放任不听使唤的脑子随着记忆一路蔓草疯长,停驻在每一寸生长着诸葛青的地方。
诸葛青很有魅力,不管是对谁。
“嗳,您老这不误人子弟嘛。”王也瞅着诸葛青拉着人姑娘的手,笑眯眯地给人看手相。
“哼!臭牛鼻子!阿青说的就是对的!”小姑娘瞪着眼,一脸的偏袒维护。
得,刚认识半个钟头就阿青阿青的叫了,他还搁这瞎掺和什么。王也偏过头,转身就走。
不多时,诸葛青就追了上来。
“老王,别这么无趣嘛,好不容易赶上你们这破道观也有这么多人稀罕的时候,多热闹啊。”诸葛青凑近,眯着眼看他。
“这么多人就让你来瞎折腾的?还看手相,你真看懂了吗?那小姑娘的命格和你说的正相反,这不胡闹嘛,再说,刚那些姑娘婚配了吗?要是没有,这在山下你就是毁人清白,是要八抬大轿负责的,要是婚配了,你就等着她们夫家打断你的腿吧。”王也撇了他一声,言尽于此,转过脸,不再理他。
诸葛青却是更凑近了,食指滑过唇,又转个弯,抵到他左胸口,勾着嘴笑,“王也道长平时不是不爱管这些闲事嘛,今天却跟我说这么多,难不成,是吃醋了?”
王也挥开他的手,打了个哈欠,“我就一破道士,有点善心,但不多,看不得您隔这糊弄人,但您要是喜欢,我也管不着。”说着,就准备走。
“王也,看相就是看心,她们不远千里抛头露面来武当,自然是心有所求,不管看没看懂,说些漂亮话总没错,她们带着这份希冀才能更好面对未来,即使活得再艰辛,至少还有盼头,哪怕,那个盼头只是我的诓骗。她们愿意让我看,就说明,希望获得一些希冀。我自然要满足她们,毕竟有,总比没有希望的好。王道长,你要不要看我的手相,算一算,我来武当,是希冀什么?”诸葛青伸出了手,葱嫩修长,直直展在王也左胸口前。
希冀什么……
王也从来不需要给人看手相,他只需召出内景,进去一问,一切便可明了。就像他看着诸葛青拉着人姑娘的手,一嘴瞎掰扯,说得未来是一路繁花相送直上枝头,也改变不了她将来多灾多难横死街头的命。
同样的,从诸葛青进入武当,从他察觉到此人深藏不露,从他意识到他图谋不轨,王也都可以到内景里问一问。是祸害,就劝人离开,实在不行就动手,是风流不羁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那就放任他玩乐,反正于武当,于王也,都不会有任何关系。
但是,有很多东西,好像根本不需要问,也不能问,或者说,不敢问……
他王也就是个破道士,有点小聪明,没什么大志向,平生就想像一摊烂泥一样,烂死在武当。
他王也承担不了内景一问的后果,也承担不了,得到答案却发现,早已沦陷的可能……
那就找个机会,让他离开吧,王也只是个无趣的道士,给不了任何希冀。
诸葛青……诸葛青……王也闭上眼又翻过身,怀里的枕头已经被拥得变了型。
诸葛青已经走了很久,久到王也觉得,一个人的被窝也不是那么冷,久到抱着枕头睡能热得浸汗,久到武当山的道士都看出来王也得了病……
只有王也觉得自己很好,能吃能喝能睡能跑,偶尔还能气一气云龙师父,得嘞,清净的生活就是好。
“小也子,你已不再适合修道了……”
“祖师爷,您瞎说什么呢,别闹了。”
祖师爷睁着浑浊的眼,静静地看看扯着笑的王也,看得他缓缓淡了笑,渐渐握紧了拳。
王也确实当不了一个破道士了,修为不曾精进,整天混吃等死,就像,被狐妖摄走魂的凡间俗子……
他轻叹一声,皱着眉扶额,狐狸啊,真是要人命……
“青,你爹要被你气死了!你真的不回去吗?”诸葛萌皱着眉,看着忙碌的诸葛青。
“我都不靠他养活了,他不该高兴吗?”诸葛青眯着眼看她。
“你知道他在乎的不是这……再待下去,你妖力就要枯竭了……”
“放心吧萌,我当然知道,现在的妖力足够我维持百年人形了。”诸葛青自顾摆放着手里的物件。唔,这个看着不错,能出个好价钱。
一旁的诸葛萌闻言却急了,“这怎么行!百年哪里够啊!”
“够啊,对我来说,足够了。”诸葛青仍然眯着眼对她笑。
诸葛萌看着他,皱了眉,片刻后道:“青……你是不是,喜欢上人类了?”
沉默持续了很久,诸葛青淡了笑,难得认真道:“萌,妖的寿命太长了,长到必须有点坚持活下去的动力,以前三昧真火就是我的动力,领悟之后,现在……我的这点动力,只能支撑百年……”
诸葛萌抿着嘴,皱着眉,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领悟范围。
不理解,那就尊重,诸葛青一向自在惯了,有分寸有主见,哪怕放弃长生,他爹也顶多是痛骂两句混账,然后再不管他,毕竟不停修炼以求长生是很多妖的追求,但总有妖厌倦,只是没想到,那么热爱人世的诸葛青也成了其中一个。
其实诸葛青仍然热爱着人世,只是这份热爱会随着一个人类的死亡变得空旷麻木,即使他不再追逐那个人的脚步。
诸葛青是看着王也长大的。
诸葛青就是只小狐狸,但他心气高,执意于狐火的最高境界三昧真火,但狐狸毛都快烧秃净了也没烧出来点传闻中能炼魂炽灵的三昧真火,甚至还耗了不少妖力,最后更是连人型都维持不了。
但他绝不承认自己失败,四爪子一扑棱愣是做了狐妖公认的愚蠢至极脑子犯抽的事—以原型姿态跑去人类居住地!
看好戏的狐赌他是被做成狐裘呢还是被囚着当宠物呢,但刚开口就被反驳,为了三昧真火狐狸毛都烧净了谁会稀罕他?!话音一落,夺得一致认同,那还是赌他是被红烧呢还是糖醋呢,当然也有狐相信他能活下来,只是这成年后发情期不好熬啊啧啧,估计就他那小身板早晚死在女人床上。如果未来的诸葛青如果听到这句话,估计会有气无力的反驳一句,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会死在一个看着清心寡欲的男人床上?当然,这是后话。
诸葛青当然没被红烧也没被糖醋,还活得肚子滚圆潇洒滋润。
他跑进了一个刚搬来江南的大户人家,据说这人家一路南下经商,家资越做越大,最终打算在江南小县定居待产,因为家里的夫人要生了,不宜奔波,自然府里的生活也是极尽精致奢华。
诸葛青一顿蹭爪讨好,愣是让夫人觉得是神兽,要为肚子的孩子带来吉祥,那是一番好吃好喝的长久招待。
等诸葛青苦恼着即将到来的发情期呢,那个让他得以蹭吃蹭喝的小孩子出生了。抱着一点可怜见的感激和好奇,他趁夜偷溜过去瞧了一眼,小家伙不哭不闹,只是睁着黑啾啾的大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知怎地,他磨磨爪子,跳到小家伙摇篮里,叼着被褥和衣角,度过了自己第一个发情期。
结果滋润生活没过多久,他的毛就要长出来了,这下什么麒麟朱獳都不管用了,不就一山野狐狸嘛,这下完球,尤其是夫人缺裘衣了。诸葛青呲牙磨爪,吃饱就溜,走前还叼走了人一岁儿子的红肚兜。小爷今后的发情期就靠你了,诸葛青眯着眼笑,踩着红肚兜又来了一发。
过惯了尊贵生活的诸葛青就这么叼着个红肚兜风风雨雨走南闯北,最后穷困潦倒难以为继,只能依依不舍地扔掉看不出颜色的布,哼哧哼哧溜回了那个王家。
看着三岁的小家伙,仍是睁着黑啾啾的眼睛看他,不哭不闹面无表情,诸葛青一边叼着被褥哼唧蹭肚,一边喘着气道:“小家伙,你可快长大吧,一长大我就吃了你。”预想中的惊恐哭声没有传来,小家伙反而伸出了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然后咯咯咯咯开始笑,笑得诸葛青没忍住流了口水,单纯是真的想吃。
从此,诸葛青就躲在了王家,有时候是窝树上,有时候是床底下,当然,大部分时间是小家伙的被窝里。他喜欢小家伙身上的味道,也喜欢在他被窝里留一窝狐狸味,当然,他这种尊贵的狐妖,人类可闻不见这味儿。
他看着小家伙从三岁到五岁,从咿咿呀呀到出口成章,为了防止小家伙发现他,然后把他扔给他魁梧高大一脸奸诈的爹,他只能动用妖法使用幻术,让小家伙从来不知道他的存在,以及让整个王家不小心见到他的人,忘记他的存在。
但消耗的妖力让他只能做一只四个爪子乱跑的狐狸,挺好,能每天跟着小家伙去私塾,从不被发现。他听见他的家人都喊他小也,小也小也,名字在狐狸嘴里打转,却只能在夜深人静时蹭着他的脖颈偷偷喊出声。
诸葛青从小受到的家训族规,人类残忍恐怖,暴虐滥杀,曾有狐狸利用媚术诱惑人类帮自己度过情期,最后遭来人类的围攻屠杀,半个狐族被吃穿用玩,下场凄惨,从此远离人类,尤其是要以原型远离人类,成了血淋淋的族规。
所以诸葛青宁愿做一只狐狸,也要用妖术在王家中隐藏自己,但是,他很多次都想亲近这个有时候清冷,有时候敷衍,有时候温润,有时候懒散的小家伙。
可他还是一次也没现过身,却没想到出了意外。
诸葛青平常大半年的时间都在外面瞎溜达,毕竟老窝在一个小地方能憋坏了他,顺便看遍山河再领悟三昧真火,每当一阵寒风吹来,他就开始哼哧哼哧跑往江南,溜进王家,钻进小家伙的被窝。但是这次,他的被窝是冰冷的,空无一人。
他才知道,于妖来说,时间从来微不足道,于人类来说,早已真真切切过了十三年,他的小家伙长大了……有点没出息的诸葛青勾着嘴笑,盘算着再等两年就把小家伙一口吃掉,当下之急是先找到他。
但他找遍整个王家也没看见小家伙的身影,于是诸葛青又找遍整个江南,那年江南罕见地迎来了暴雪,他从来没见过雪,但再好看也不能耽误他找人,雪埋没了狐狸的身影,留不下一个足迹,他窝在雪里,冻的连发情期都感知不到。
然后,一只手拨开了他身上的雪,一件外衫被披到他身上,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您别死了诶。”
小家伙把他整个抱进了怀里,送进了被窝,他终于光明正大又心惊胆战地打了个滚,然后叼着那个外衫度过了自己不知道第几个发情期。
这年的诸葛青在王家现了身,没有被红烧没有被糖醋,也没成为夫人的裘衣,因为他是王家小儿子的宠物。
当然诸葛青不这么认为,他踩着王也的肚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熟睡的人,呵,一个弱小的人类罢了。
但很快诸葛青就滋润不起来了,因为小家伙离开是去了一个地方磨练,现在上了瘾,过了冬就走,从此再不回来,没人能拦得了,哪怕是那个魁梧高大阴险狡诈的爹。
但诸葛青是谁,尝惯了风雨的小狐狸,他磨磨爪子叼着外衫就跟了上去,一路去往武当,远远躲在树上,看着小家伙长发一束,道帽一戴,成了清心寡欲的道士。
仅仅两个月,他对小家伙来说就是只解闷的狐狸,甚至平常也不撸不碰,但追着小家伙的身影已成了刻入骨中的习惯。可这是道观,经文咒书每一句都听的是妖力损耗,他又没办法现身了,他又成了偷窥的狐狸。
他看着小家伙越来越越放松,好像丢掉了所有繁文缛节,只一心成了随性洒脱自由懒散的道士。
这才该是他,随性里带着温润,懒散里带着淡漠。
但很快,小家伙偷学了奇门异术,身上的炁令他毛发炸起,他立刻意识到,再不修炼,他永远是只见不得人的小狐狸,连个小家伙都配不上。
于是诸葛青回家了,回到了深山,闭门修炼不再出山,奇门异术燃起的可怖离火在他心里烧的心慌,一口气烧了五年,他终于领悟了三昧真火,并维持住了人形。
于是他眯着眼,勾着嘴,又跑了,但这回,跑的胸有成竹,诸葛青在人市开了间当铺,凭着小聪明赚得黄金百两,然后一口气带上了武当,他要风风光光地引诱小家伙下山。
却没想到最后,遍体鳞伤,败落而归。
诸葛青摇摇头,收起那些没用的回忆,一年过去了,发情期又要到了,他还是想着怎么度过吧。族中规定不能碰人类,难不成去山里找只母狐狸?不成,怀孕了他可不想养孩子,找只公狐狸?不成不成,毛病多还有狐臭。
在他纠结的时候,却没想到,再次见到了王也。
“不知王也道长,怎么有心情下山了?”诸葛青笑得谦和有礼。
“嗐,别叫道长了,被武当除名了,现在就一穷汉子。”王也挠着头笑。
“这样啊,那道长……王公子请便吧。”逐客意味不言而喻。
“好嘞好嘞,就走就走。”这样说着,王也却在当铺里磨磨蹭蹭着不离去。
诸葛青蹙了眉,没再理他。
结果王也真的没脸没皮地把当铺当客栈睡,一睡睡了两天,诸葛青看着外面寒风阵阵,王也拥着唯一的枕头在铺里地上睡得鼾声如雷。这枕头……怎么有点眼熟?
“王公子是何意?倒没想到清心寡欲的王公子还是个无赖。”
“嗐,这不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嘛,外面冷风阵阵,又是深冬时节,我再这么出去怕是要受寒,诸葛公子心地仁善,总不会狠心吧。”王也又是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之后又是几天,诸葛青彻底是想撕破脸了,王也再赖下去不走,别说找母狐狸了,连铺子他都关不了。尤其是这该死的发情期,折腾得他头昏脑胀,以前还好,年纪小,叼个被子都能度过去,可现在他到了狼虎之年,再不发泄出来,不用三昧真火,腹里的火都能烧得他掉毛。
他看着睡得打鼾的人,眯眼想了想,要不把他上了,再给点钱?族规不让碰人类,这混账是他看着长大的宠物,算什么人类。
“不知王公子打算何时离开啊?”诸葛青说得咬牙切齿。
“啊,另说另说,现在不急,诸葛公子还有事吗?没事我继续睡?”
“有,当然有,我铺子里这么多稀罕物王公子都见过了,不知王公子见没见过这个?”说着,诸葛青就当着王也的面,变回了原形。
一只通体赤红足有两臂长的狐狸。
预想中的惊恐逃离并没有出现,小家伙仍是睁着黑啾啾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然后,一步上前把他搂进了怀里,一直淡漠敷衍的王也又笑了。
果然,真是只狐狸,愿意现行是接受我了?
得勒,狐狸是不是有发情期啊,什么时候来着?
Fin
ps:已经爆字数了,就不整漫漫追妻路了,到这,完。大概可以蹲个新坑?不忙的话应该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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