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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青】冷浪漫 环太平洋AU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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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5 10:19: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已完结的文,搬到论坛来~

01
阿拉斯加,科迪亚克岛。
一架C-17运输机降落在机场,片刻之后,舱门打开。一队士兵模样的人在机场上已等候多时,他们训练有素地领着从飞机上下来的人们进了军用运输车。
车厢内偶有人低声交谈,但大部分时候很安静,只能听到车轮碾过积雪发出的声音。
在车上,王也再次看到了诸葛青。他们是这些人中为数不多的亚洲面孔,在旧金山登机前就互换过姓名。机舱内纪律严明,那之后他们并没有机会进一步交谈。不过人在异国他乡时,总是更容易对说相同母语的人产生亲切感。
诸葛青,这名字有点耳熟。王也心想。
车上的每个人都很清楚他们的目的地是哪:机甲猎人学院。这是目前唯一一所培训机甲驾驶员的学院,由环太平洋联合军防部(PPDC)创立于2015年。学院成立后,PPDC向泛太平洋的所有国家招募学员,为对抗怪兽培育预备力量。
2013年8月11日,第一只怪兽“入侵者”从海底登陆旧金山。即使坦克、飞机、导弹轮番上阵,狂轰乱炸了五天之久,最后仍是动用了核弹才将其拿下*。此战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旧金山-奥克兰海湾方圆百里内,三座城市化为灰烬,数万人丧生于怪兽袭击,数十万人无家可归,核辐射和怪兽毒素使得受袭区域在可见的未来内都不再适宜人类居住。
这样的惨败在悉尼和东京又上演了两次。直到两年后的加拿大育空地区,第一款机甲“吵小子”成功在怪兽登陆前将其消灭,人类这才开始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中取得胜利。为了消灭怪物,我们不得不创造了自己的怪物*。
王也提出要报名机甲猎人学院时,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机甲驾驶员,这称得上是这个年代你能想到的所有职业中最危险的一种。王卫国觉得儿子简直疯了,当大多数人挤破头也想挤进海岸线500公里以内的安全区域时,王也却把目光投往了相反的方向:他要去位于奇迹区的基地参加战斗。
奇迹区,指的是海岸线向外扩15公里以内的区域。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如果迎战的驾驶员不能在这个海域以外结束战斗,那么沿海城镇若想幸免于难,只能祈祷奇迹发生。
王卫国二话不说把儿子的身份证和户口页都扣在保险柜里,看得比他名下任何一项财产都重要。报名需要有效的身份凭证,王也因此没能参加前两期招生。直到今年秋天,一只二级怪兽首次出现在渤海海域。
怪兽警报响起的时候,王卫国一家马上撤入了地堡。地堡内没有信号,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到警报解除,出了地堡后,人们才通过街道上的显示屏看到了之前战斗画面的回放。
近三十层楼高的游侠号傲然矗立在渤海海湾,足以掀翻渔船的浪涛只能拍打到这钢铁巨兽的膝盖,无法撼动它分毫。它对面那只尚未命名的二级怪兽通体覆盖着暗蓝色的硬甲,海星形状的头顶只到游侠号肩部,背部有两个尖刺高高耸起。
游侠号瞄准怪兽的头部,右拳携风裹浪重重挥出。怪兽迅速伏低躲过这一拳,然后便直冲向游侠号,想要用背上的长刺把机甲戳个对穿。
一击不成,游侠号快速后撤一步,左臂挥出链剑直插怪兽背部。这种程度的伤远不能重创怪兽,只不过使怪兽攻过来的身形停滞几秒。
然而有这几秒的时间就足够了。游侠号左臂上的剑仍插在怪兽背上,在它挣脱之前,右臂对准怪兽那海星状的头颅,外部护甲打开,等离子炮轰出!
一阵刺眼的蓝光后,怪兽轰然倒下,激起了汹涌的海浪。
击倒怪兽后,游侠号并未直接离去,而是将右掌再次对准了怪兽,内置管道中迅速喷射出大量冷冻液将破损处冻住,防止毒素溢出带来污染。等善后工作处理完毕,游侠号转身向岸边基地走去。
这具钢铁巨兽的每一步都走得缓慢却坚定,巨浪臣服于它脚下,破出道道白色的浪花。机甲赤红色的涂装在夕阳下反射出绚丽的光。
不知是谁率先鼓起了掌,下一秒后,呼啸而起的掌声和欢呼简直能把人群掀翻。
那天回家后,王卫国罕见地沉默了很久。王也看在眼里,知道这事成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王卫国从保险柜里取出身份证交还给了王也。他的原话是:“快去报名吧,趁你妈还不知道。”
王也就这样成为了机甲学院第三期学员。
运输车平稳地驶入学院大门,停了下来。广场上竖立着两块牌子,指引着新学员去对应的队伍排队:一块上写着“组队新生”,一块上写着“个人新生”。
已经组队的新生通常是兄弟、姐妹、情侣一起搭档。这是由于驾驶机甲需要连接两名驾驶员的脑部神经网络,驾驶员的通感程度将直接影响对机甲的控制能力,所以血亲或情侣这种亲密关系天然就更加有利。
未组队的个人新生则会在后期参加学院的通感测试,然后匹配为两人一组。虽然在现役机甲驾驶员中并不多见,但这样的搭档在经过同步性训练后,也可以成为优秀的驾驶员。
王也按着指示牌上的方向走到右边,在队伍的末端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蓝色头发,一根细长的辫子搭在身后,是诸葛青。
“你弟弟怎么没来?”打过招呼之后,王也问道。
“你说白么?”诸葛青有点惊讶,“他只是来送机的,送完我他就回去了。”
说完他又笑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你不会以为白是我的搭档吧?他还太小了。”
王也挠了下头:“也是,我当时还在想PPDC这么缺人啊,未成年也招过来。”
“不过我弟身手不错,十年之后应该没问题。”诸葛青笑着补了句。
这时左边队伍里一个女孩突然发话了,说话带有美国南部口音:“嗨,你们在聊什么?排队太无聊了,我们能认识下么?”
说话的女孩有着一头亚麻色的长发,不等他们回答就继续说道:“我叫阿莱克斯,”她又一指旁边身材高大的褐发男生,“这是我的搭档,格里芬。”
“你好,”诸葛青也换了英语,微笑着说:“我是诸葛青,叫我青就好。”
王也伸出手和这对美国搭档握了握:“王也,叫我的姓估计更方便。”
“诸葛…”阿莱克斯重复了一遍诸葛青的姓,突然兴奋道,“我对这个姓氏有印象,你的父母是不是机甲驾驶员?”
诸葛青没料到她一上来就问这个,还是礼貌地回答了:“是的,他们是驾驶员搭档。”
王也愣了一下,他知道上海基地的“地平线号”的驾驶员是一对夫妻,其中男驾驶员就姓诸葛。虽然诸葛不是大姓,但他也没想到这么巧,他碰上的诸葛居然就是这对搭档的儿子。这女孩想当然地一问,竟然误打误撞地说中了。
诸葛青简单回应之后就没再说话了,脸上神色也是淡淡的,似乎不想多聊父母的事。
但阿莱克斯显然没注意到,还沉浸在兴奋之中:“哇,那你有参观过他们的机甲吗?毕业之后,你是不是会回基地和他们一起作战?这太酷了!”
“……”诸葛青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不给女士面子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这些问题留到以后吧,反正我们是同学了。”王也适时地开口,“不如讲讲你和格里芬是怎么成为搭档的?”
“啊这很简单,因为我们是男女朋友。你们呢?”
“我们?”王也笑了,示意她去看那块写着“单人新生”的牌子,“我们认识满24小时了。”
他们又聊了会儿各自报名时的经历,不知不觉就排到队伍最前面了。战争时期一切从简,没有什么入学仪式,领了学员制服、宿舍钥匙和新生手册等等物件,他们就算是正式学员了。
已组队的学员是和自己搭档一起的双人间,而未组队的学员则是单人间。阿莱克斯和格里芬的宿舍和他们不在一块,于是四人交换了宿舍门牌号就道别了。
到了宿舍,王也将携带的行李物品拿出来,大致地收拾了下房间。出门准备去食堂时,看到隔壁的宿舍门没关,诸葛青还在里面收拾东西。
王也靠在门框上,左手象征性地敲了敲门,“诸葛青,吃饭去吗?现在去正赶趟儿。”
诸葛青回头看到是他,笑着说:“好,等我拿个钥匙。”
他边把手里拿着的衣服暂时放在床上,边说,“还有,别叫全名了吧,听着多生分啊。阿莱克斯都叫我青了。”
“行。老青,你快点儿。”王也换了个抱手臂的姿势等他,笑着说。
学院挺大,从宿舍楼往食堂走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先前的事还没谢谢你。”诸葛青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王也明白他是指自己替他挡了那美国女孩的提问,但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道谢的事:“你说这个就生分了不是,老青。”
王也特地强调了最后两个字,诸葛青一听就笑了,合着这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呢。
于是他也有样学样,把最后两个字拖足了音:“知道了,老王。”
阿拉斯加渔业资源丰富,近水楼台先得月,猎人学院的餐食里也提供了很多煎鱼排、炸鱼块。虽然食堂厨师的技术实在不敢恭维,但胜在原料新鲜,这顿饭也还算不错。
晚餐过后,他们回到了各自的寝室。再去浴室冲个澡,到学院的第一天差不多就结束了。
这一晚,新生中有人因为舟车劳顿而睡得很熟,也有人看着窗边洒下的月光,迟迟难以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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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5 10:22:10 | 显示全部楼层
02
新生们的第一堂课是理论课,内容是介绍驾驶机甲的基础知识。
被选拔上的学员们都不至于对驾驶机甲一无所知,所以老师决定变通一下,不再从头讲起,而是以提问的方式检查大家的理论水平,若有不足之处再加以补充。

“相信大家知道,PPDC试验场历史上进行过许多测试,才开发出了目前的机甲战斗系统。其中有;两次测试意义重大,分别是庞斯链接和Drift系统测试。有同学能讲讲这两次测试的内容吗?”
老师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女生自信满满地开口回答:“庞斯链接的内容是测试人机链接的可行性,由斯泰克·彭蒂科斯上校亲自参与实验,成功激活了机甲的一只手臂。虽然未能实现对完整机甲的操控,但也具有重要意义。”

诸葛青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循声看去,发现发言的正是昨天认识的阿莱克斯。
得,第一天就认识了个学霸。诸葛青没忍住,笑了一下。
坐在他旁边的王也看到之后,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诸葛青小声跟王也讲了,王也于是说,你也回答个问题,替咱们表现一下。诸葛青摇头说不行,他记不住那些外文名字。

他们在这开小差,又有积极的同学继续发言了。
“Drift系统在2015年开始测试,研究人员希望能够链接两位驾驶员的脑神经,让他们同步驾驶机甲,从而减少单个驾驶员需要承担的精神负荷。Drift系统也是目前机甲内使用的系统。”
说话的男生一头浅金色头发剃得极短,带点澳洲口音。引人注目的是,他身边坐了个与他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男生,要不是这个男生留着稍长些的头发,旁人很难分辨他俩谁是谁。
“很好。”老师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堂课结束,老师很是满意,不过大部分学生的心却不在这里,而是挂念着下午的格斗课。
按照课程安排上所写的,第一节格斗课会进行摸底测试。很多学员早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在测试中夺得个好名次。
下午上课前,主教官先介绍了测试规则。所有新生被随机分成了四组,学员需要和本组内所有人都进行一次对战。测试为积分制,对对手造成一次有效打击后积一分,先积四分者胜。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可以选用木制短棍作为格斗用具,否则都是赤手空拳上阵。
“记住,你们真正的对手是怪兽,而不是你们的同学。比试中拿捏好力度,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在我的课上受伤。”教官最后叮嘱了一句,就宣布测试开始。

王也是A组第一个上场的。他这轮的对手是一个俄国人。
“木棍还是空手?” 王也问。
“空手吧。”俄国人答。
王也点点头,把短棍丢在一边,踏上了垫子,和对手相互致意。
场外裁判宣布开始后,俄国人迅速奔向王也,一手握拳直向他太阳穴而去。王也侧身晃过这一击,左手并掌砍在他还未收回的手臂上,右臂勾住他的肩头防止后撤,然后右腿膝盖猛地踢向他腹部,却又在真正踢到他之前稳稳停住。
裁判还未来得及喊出比分,王也左手立刻由掌化爪,抓住俄国人的手腕后往下一带,同时回撤的右腿对他的脚腕来了一记横扫,对手便摔倒在垫子上。
“…二比零。”

诸葛青抽到C组第二轮上场,此时正在场边观战。这边第一轮的双方选手都还未得分呢,场馆另一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裁判的一句“二比零”。
哪位仁兄效率这么高?诸葛青往A组那边望了一眼,就看到王也气定神闲的背影,而他的对手正躺在地上。
老王这么厉害啊,真是深藏不露。诸葛青笑了笑,收回了视线。


哨声响起,宣布所有对战已经结束。四位裁判将对战记录交到主教官手上,教官清了下嗓子,开始宣布结果。
A组优胜自然是王也,B组的是那对双胞胎中留着短发的弟弟,名叫沃尔特,C组优胜是诸葛青,D组的则是昨天刚认识的格里芬。
“最后,依据积分的多少,本次测试的整体第一名是:A组的王也。让我们向他表示祝贺。其他同学,你们的积分和排名会在今晚前贴到公示栏,还请自行查看。下课。”
散课后,不少同学都在问王也是哪位,想要来看看第一名是何方神圣。王也见状,趁着还没被发现,赶紧溜出了格斗场。

“老王,你今天可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呀。”
王也回头,看到是诸葛青走了过来,便靠在墙上等他。
“没什么,会点拳脚功夫罢了。等到上模拟机训练了,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两人边聊着边往宿舍走去,经过一个拐角时,却隐约传来似乎是吵架的声音。

“你拿到组内第一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干嘛还这么生气呢?”一个声音劝到。
“路易斯,你别早出生两分钟就想着要教训我了。那个什么王,就他那身板,我要跟他分到一组,他还能拿第一?”另一个声音里满是忿忿。
“好的,你要还是这种态度,就在这外面发泄完吧。我回宿舍了。”被称作路易斯的人也有些生气了。
听到这里,王也和诸葛青两人有心想躲开也已经来不及了,猝不及防地和走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路易斯走出转角,就看到两个长发男子正目不斜视地路过此地。
“嗨路易斯,好巧啊,在这碰见你。”其中黑头发的那个扭头和他打了声招呼,似乎刚刚发现他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路易斯面无表情。
王也:“……” 完了,自爆了。
旁边蓝头发的那个把黑头发的往旁边一扯,笑着说:“那当然了,沃克兄弟的大名在新生里早已经传开了,是吧老李?”
王也:“……是的。” 怎么还给我改姓了?
蓝头发的又说:“我们赶着吃饭,回见哈哈哈!”两个人便两步并作一步地溜走了。

“刚刚谁在说话?”沃尔特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
“王也和他的小男朋友。”路易斯说。

正所谓一起干坏事是让感情升温的最快方法,诸葛青和王也头也不回地跑到宿舍楼,在楼道里喘气时,都觉得彼此的革命情谊更加坚固了。
“老青,你那招偷梁换日真的很绝,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们这届新生里没有姓李的。”
“没事,时间久了他总会晓得我们是谁的。这障眼法只是为了不让你当场那么尴尬。”
说到这个,王也又有话说了:“如果不是你听力太好,我想我们本来可以理直气壮地路过。”
诸葛青用食指戳掌心,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停停停,我们不能再内耗下去了。话说回来,是他们两兄弟在那闹不服,怎么换我俩在这做贼心虚呢?”
“更何况,”诸葛青眯起眼笑了,“沃尔特不服的只有你啊老王,我才是怎么着都可以理直气壮路过的人吧。”
王也觉得说不过他,但又觉得他说的不对,沉默了一会儿,只憋出一句,诸葛狐狸。

03
在有资格进行模拟机训练之前,学员们的学习项目堪称单调。每天的训练时间平分为三分,被理论学习、格斗训练、精神抗压练习占据得满满当当。
这样重复的日子中,新学员都在期待能早日开始实机训练。他们来学院已经一个月了,结果别说实战使用的机型了,连一个训练用机甲都没摸过。
这周最后一节课结束前,教官终于带来了大家期盼已久的消息,下周一会对没有搭档的新生进行通感测试,根据测试结果安排搭档。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清楚,有了搭档之后就离实机训练不远了。

下课后的食堂里,学员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桌,吃饭也挡不住他们聊得火热。
“真羡慕你们这种还没单着的,还可以憧憬一下未来的搭档。”阿莱克斯叉起了一块土豆,状似嫌弃地看了身旁的格里芬一眼,“我?这点乐趣都没有了。”
格里芬不说话,叉起一块鸡胸肉放进了女友的餐盘里。
诸葛青对此见怪不怪了。阿莱克斯这会儿损着自己的男友,过会儿又会腻歪得不行。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阿莱克斯是个心直口快的女孩,虽然有时候说的话可能让人尴尬,但心眼却不坏。格里芬看起来是个沉默的大块头,对待女友时却总是温柔体贴。

“哦,已经组了队的人就不用参加通感测试吗?” 王也对这方面流程不是很熟悉,问了一句。
阿莱克斯回答道:“是也不是,组了队的人这次不用参加,因为我们在入学前就测过了。不是所有兄弟姐妹或是情侣就会有高匹配度的,有的人反而很低。”
说完她有点忿忿地补充:“不过我很怀疑那对双胞胎怎么通过测试的。哥哥是个老好人,弟弟却那么嚣张,怎么匹配得上?”
诸葛青刚想说一句你和格里芬看起来也很有反差,就看到刚刚话题中的沃克兄弟朝他们四人走了过来。

两兄弟面色如常,似乎没有听见阿莱克斯关于他俩的评论,却是停在了王也的旁边。
沃尔特毫不客气地说:“你也知道了吧,下周测试的事。等用模拟机训练了,王也,我会让你知道谁才配当第一。”
沃尔特说完就走了,也不管哥哥有没有跟过来。路易斯有些抱歉地看了眼四人,然后对王也说:“王,你别放在心上。”
等到路易斯也走远了,阿莱克斯才发表评价:“唉,有时也不知道他哥哥是怎么回事。要是真心觉得抱歉,就该好好管管那个混蛋。”
王也有点无奈:“早知道这样,摸底测试的时候我就留一手了。谁知道他能记恨到现在。”


机甲驾驶员的通感测试分为三部分:体能测试,性格测试,脑部扫描。这三项加权得到最终的匹配度得分。
测试结束后的第三天,是预定的公布匹配结果的日子。一大早,负责张贴结果的老师还没来,公告栏前就里里外外都围满了等待结果的新生。
诸葛青没有着急去看,反正结果就在那,跑不了也飞不了。趁着这个空闲时间他在收拾宿舍行李,因为有了搭档之后,他们就要换宿舍,搬进双人间了。这种安排既是为了方便训练,也可以培养搭档间的默契。
他刚整理完一个行李箱,宿舍门突然被人敲得震天响。咚咚咚咚的,敲门的人似乎很急。

诸葛青过去开门,发现外面站的是阿莱克斯。
“你怎么没去看结果?快走快走。”阿莱克斯拽着他就往外走。
“怎么了这么着急?”诸葛青有点不明就里。
向来直爽的女孩难得地卖了个关子:“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到了公告栏前,那儿还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的水泄不通。
“这怎么看得到,不如待会再来。”诸葛青对阿莱克斯说道,语气略显无奈。
没想到前面的一位男生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立刻捅了捅身边的同学:“是诸葛青!”
诸葛青:……同学,你们这悄悄话有点大声了啊。
这位男生的同学又把诸葛青来了的消息传给了他的前后左右,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就有不少人回头打量着站在最外圈的诸葛青。

诸葛青被这些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得倍感压力,于是干脆跟前面的人说:“同学借过下,我去看下结果。”
努力地挤到公告栏前面,诸葛青终于明白其他人那异样的眼神是为什么了。
匹配结果贴了满满四张纸,他的名字却很好找:第一面,第一行。

1 姓名:王也,诸葛青   通感得分:98.5   建议成为搭档

匹配结果是按照得分高低从上往下排的,再往下看,除了他和王也以外,最高分是89,竟然比他们低了近十分。
在测试之前诸葛青也想过,他和王也有很大概率会成为搭档。通感测试的三个部分中,他们体能相当,性格也很合得来,最终的匹配度就交给脑部扫描的机器了。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们的匹配度是新生第一,并且得分居然接近满分。

回到宿舍后,诸葛青先前的轻松心情已经荡然无存了。他之前就希望能和王也成为搭档,两个人私下也聊过这件事。现在梦想照进现实,按理说,他应该心情很好才对。
但事实是,除去一小部分和王也成为搭档的喜悦,他此刻最鲜明的感受竟然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王也的忐忑,和一点没有由来的尴尬。
他现在知道结果了吗?
算了,不能再想了。诸葛青起身去洗漱间,想洗把脸冷静一下。
可是站到洗漱台的镜子前时,他愣住了。心里装着事,他的表情不复以往的从容,但并不是他自以为的慌张不安,而是从眼角眉梢处泄露出一丝雀跃。


公布结果这天,学院取消了傍晚的训练,留给新组队的学员们换宿舍。
诸葛青提着自己的行李,在宿舍的过道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王!”他喊了一声。
王也看到是他,笑着打了声招呼:“巧了老青。”
他们一起去往新分配的二人间,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诸葛青的心不知怎么就渐渐静了下来。
老王没变,真好。他想。

到了新宿舍,铺了床,又把常用的生活物品拿出来摆放好,天色已经不早了。明天就要正式开始搭档训练,会第一次在模拟舱里进行神经链接,他们决定早点休息,养精蓄锐。
可是两个人躺在各自的床上都睡不着,于是又开始聊了起来。
“老青,你说神经链接到底是什么感觉?”王也左手枕在脑后,在夜色中睁着眼,看向模糊不清的天花板。
“都说是像进入对方的大脑一样,谁知道呢。”诸葛青回答,“据我妈说,总之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王也有点惊讶,这还是他印象里诸葛青第一次主动提及他父母的事。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追问什么。

“背了那么多遍的着装程序和链接流程,终于要派上用场了。”王也说。
“诶,不如我们把流程再过一遍吧。”诸葛青转了个身,提议道。
“行啊,复习复习。”
“接到作战指令,来到整备区。”诸葛青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该你了。”
“这也算?”王也抗议了一声,还是续了下去,“先穿传感衣,再穿护甲套装。你的了。”
“装上脊髓夹,带上全覆盖头盔,等待继电凝胶注入装甲服。”诸葛青这回说得很认真。
王也却是有心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打开驾驶舱门。该你了。”
诸葛青也迅速回击:“走进驾驶舱。你的了。”
“行了行了,这样说到天亮也说不完。”王也选择先伸出橄榄枝,“驾驶员通过脊髓夹固定在舱内运动作战平台上。”*
“甲靴和地面相扣,延展导线插入护甲。然后就可以进行神经元对接了。”

诸葛青说完,突然间想到了些别的:“老王,你脑子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吧?明天我们可就要共享所有记忆了。”
王也不禁失笑:“我能有什么秘密?该你知道的不该你知道的,你反正都知道了。”
这话诸葛青听了挺受用,但调侃还是不能断:“我们可别像杨希和罗利前辈那样狗血啊,到神经链接的时候,才发现兄弟俩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
“这等密辛你都知道?”
“老师上课讲过啊,老王你有没有认真听。”
“你啊,”王也笑了,“怎么学那些实验的时候就记不住人名,八卦里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没办法,这也算一种天赋吧。”诸葛青十分大言不惭。

时候不早了,两人又聊了几句,就互道晚安准备睡了。

半小时后。
诸葛青转身看向左边的床铺,轻声问:“老王,你睡了吗?”
“没有。”王也秒答,声音里很是清醒。
可刚刚问他话的人又没声了,王也也不急,耐心地等着。
果然,安静了一会儿,房间里再次响起了诸葛青的声音:“你今天看到匹配结果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没等王也回答,他轻声说,“我那会儿有点慌。”
王也想了想,“我觉着挺开心啊,也放心了,和你分到搭档。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分那么高。”
“哦,我倒觉得,是90分还是60分都没啥大不了。分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诸葛青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道:“老王,谢谢。”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谢王也什么,只是想说便说了。
“嗯,”王也却似乎听懂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月光温柔地拂过窗楹,两人终于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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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5 10:27:27 | 显示全部楼层
04
第二天一早,所有学员按通知来到装备区,领取特制的作训服。作训服分内外两层,内层为高聚衣料制作的传感衣,里面布满数以亿计的神经元传感器,负责将驾驶员的指令传导给机甲的控制系统,同时又将机甲受损的情况转换成痛觉信号,传递给驾驶员。
装甲服的外层为聚碳酸酯甲片拼接而成,既起到保护作用,又能最大程度地保障驾驶员动作的灵活性。

诸葛青看到换上作训服出来的王也,心下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作训服都是在量体后特别定做,十分贴合学员的身材。他知道王也的身材很好,但贴身的装甲更是将他每一寸肌肉线条都勾勒无遗。黑色的硬质护甲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冷的金属光泽,使他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减了七分随意平和,多了三分凌厉肃杀。
诸葛青不知道,他抱着头盔端详着王也的模样落在对方眼里,也是自成一道风景。作训服勾勒出他精瘦的腰身,两片护肩裹住他的肩头,为过分俊秀的面容增添了一份气势。他左手抱着头盔,右手随意地撑在墙上,就已然是一幅画了。
王也心想,若有摄影师抓拍下此刻,用做PPDC的征兵宣传,机甲驾驶员的男女比例一定会显著下降。
两人心下许多念头闪过,面上却都是神色如常。他们跟旁边相熟的同学打了声招呼,就向指定的模拟舱走去。

学院内的大部分机甲为模拟舱和训练机两种,真正具有实战功能的机甲只有两台,还是已退役的老旧型号。毕竟造价高昂的新型机甲一出厂就会马上被派到基地执行任务,不可能放在学院里给他们这帮学生练手。
和可以练习战斗的训练机不同,模拟舱没有武器系统,只有一个仿真驾驶舱,但这部分训练却是学员们成为正式的机甲驾驶员所必不可少的。模拟舱内,搭档们将长期进行神经链接训练,直到他们可以用尽可能短的时间达到操控机甲所需的高同步率。

模拟舱门口,教官讲解了一遍训练内容。在他们要踏入舱门前,教官又再次叮嘱了一句:“记住,千万不要追小兔(chase the rabbit)。”
走在王也后面的诸葛青停了下来,向教官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追小兔,是Random Access Brain Impulse Triggers的缩写,译为随机存取大脑脉冲刺激。通俗来讲,就是指驾驶员在进行神经链接时,由于会受到自己和搭档的记忆流的强烈冲刷,精神不够坚定时,会陷入某段记忆中,误把记忆当做现实。
虽然最终大部分人都能清醒过来,但一旦发生追小兔就十分危险,因为迷失在回忆中的驾驶员会做出不可预测的行为。三年前,悉尼就发生过一起追小兔引发的严重事故。失控的驾驶员操纵流浪者号在基地内疯狂发射榴弹,小半个悉尼基地就此化为废墟。
模拟舱虽然没有实装武器系统,不会导致流浪者号事件那般严重的后果,但防范追小兔是在训练伊始就必须严格遵守的规矩。

进入模拟舱后,他们分别踏上左右相邻的两个运动作战平台,一丝不苟地执行着烂熟于心的流程,每完成一个动作便报出对应的操作名称。这项传统沿袭自航空业,可以有效减少驾驶员的操作失误。
通感前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通讯机里传出了教官的指令:“准备神经元对接!”
“五…四…三…”舱内的倒计时提示音响起。
数到一前,王也和诸葛青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对视了一眼。

下一秒,他们一起进入了通感世界。
无数的记忆碎片如瀑布般劈天盖地倾泻而下,每一滴水珠都是一件往事,压得人无法喘息。
诸葛青看到了自己小时候,姑婆揉了揉他的头发,说这娃长得真俊。
陌生的女孩把他堵在了校门口,他没有答应,但又不想看到女孩伤心。
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
他看到小王也在一个道观里,和师父练功,一招一式像模像样。
王也的高中毕业典礼。他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言,台下掌声雷动,他的表情却是淡淡的。
他去给诸葛白开家长会,尽管穿了最老成的衣服,他还是整个教室里最格格不入的。一位家长跟坐在他旁边的家长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后者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怜悯。
不要走行不行?不行,哥哥要去打怪兽啦。
他看到王也溜进他爸的卧室,试图打开一个保险柜。
你管他,他走了岂不是更好?这个家可真是够狗血啊。
街道上的显示屏播放着游侠号的战斗回放。人群中掌声雷动。
这一身真衬他,可以直接去拍征兵广告了。
阿拉斯加真冷。

越来越多的记忆像暴风雪一样呼啸而来:族里的祠堂,宿舍的天花板,C-17的机舱。格斗课结束后躺在地板上喘气。有人在交谈,他就是王也?沃尔特的不服。分数怎么会这么高?有你做搭档真好。
模拟驾驶舱,运动作战平台和全息显示屏。现实在眼前重现。
他们回来了。

诸葛青睁开眼,通讯机里再次传出教官的声音:“5分36秒,不错的成绩。神经链接已稳定,请进行同步测试。”
模拟舱内,他们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眼神交流,两人同时抬起手臂,做了个抱拳的姿势。
机甲格斗技第八式。诸葛青在心中默念。或许是他的心声,或许是王也的,谁知道呢。此刻他们合二为一,互为半身。
装填加农榴弹炮。左臂护甲打开,伸出链剑。准备冷冻液。无需交谈,他们在模拟操作平台上飞速输入完全一致的指令。
“同步测试已完成,即将断开神经链接。”
教官没有吝啬他的夸奖:“王、青,干得不错,你们是目前为止最好的一对。”

训练结束后,他们需要归还装甲服,于是往装备区走去。
到了人比较少的一处过道,王也拉住了走在前面的诸葛青:“在这歇一会儿,别硬撑着。”
诸葛青有点讶异:“你怎么知道?”他从作战平台上下来时就累得仿佛虚脱,可在刚夸奖过自己的教官面前再辛苦也不想示弱,他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是,你背挺得挺直,步子也很快。”王也挑了挑眉,“但别忘了谁刚刚还在跟你通感。”
诸葛青靠着墙,笑着说:“以后对你是真没有秘密可言了。”

两个人靠在角落里静静地休息。没人再说话,气氛变得有点微妙。他们神经链接的五分钟里,好像把彼此的人生都重活了一遍。
都说与他人分享秘密会使你们成为朋友,那么与另一个人分享你迄今为止的全部人生,又会怎样?
记忆里的第一轮月亮,夏夜屋外的蝉鸣,亲人温柔的怀抱,与远行前的告别。练功留下的汗与泪,学着成为大人而硬挺的脊梁,辗转反侧的夜晚和旁人难以理解的路。那些我从未说出口的,那些曾说出来却无人在意的,你都懂了。从此往后,万般种种,皆是不必再说。

“我收回昨晚说的话。”王也突然说。
“哪句?”诸葛青问。
“匹配度是90分还是60分都一样那句。”王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脑海里描摹他的面容,“还是90分比较好。”
诸葛青没说话,只觉得脸上微微发热。

这一次精神链接简直比连上三节格斗课还累,到了装备区归还作训服时,密封的传感衣里都可以倒出水来。趁着午休时间,他们打算回宿舍冲个战斗澡。
诸葛青拿着干净的衣物进了浴室。王也让他先洗,他就也没客气。
把身上被汗浸湿了的衣服脱下来丢进洗衣篮里,他把脑后的辫子一解,站到了花洒下。
诸葛青边洗边想,路漫漫其修远兮啊,今天只是单纯跟老王神经链接就很累了,以后还要在通感的状态下操控机甲。要提升的地方还有很多。

热水冲刷走了上午的疲劳,诸葛青出来的时候感觉神清气爽。他用浴巾大致擦了擦头发,然后把它披在了肩上,挡一挡湿发滴落的水珠。但脑后那束留长的头发还是固执地越过了浴巾,贴着他的白衬衫,在后腰处浸出一道暧昧的水痕。
“老王,你怎么还不去洗?”诸葛青回头看到王也站在那儿不动,催了他一句。
“哦,我找个衣服。”王也如梦初醒般动了起来,打开右边的衣柜开始翻找。
“等等老王,”诸葛青觉得有点好笑,“你翻的是我的衣柜。”
看来神经链接还有些未知的副作用啊。看着王也的背影,他想。

下午是格斗训练,他们换了训练服就准备去格斗场。正走在路上,校内的广播突然响起,通知全体学员立即到大教室集合。
怎么回事?他们往大教室的方向走去,在路上时看到其他同学也都是满脸的疑问。
进了教室王也发现,彭蒂科斯上校站在讲台上。上校是军方派驻学院的代表,平时并不直接参与教学,今天他却出现在这里,说明事情不简单。

等所有学员集合完毕,上校一脸凝重地说:“今天突然把大家召集在这里,是有一个坏消息要宣布。”
学员们都经过了严格的军事训练,台下鸦雀无声。
“大家都学过,芹泽标准依据体型大小、毒素分布和攻击力等指标将怪兽分为一至五级。从旧金山事件开始,我们所见过的怪兽的最高级别是三级。”
“直到今天,第一只四级怪兽出现在了俄罗斯海参崴。”上校按下控制板上的按钮,背后的屏幕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画面上是傍晚时分,天已经黑了,俄罗斯机甲“切尔诺阿尔法”屹立在海岸,在它那标志性的反射堆形状的头部中央,一盏高强度探照灯打开,来回照射着前方的海域。
在光没有照射到的地方,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快速逼近,移动速度远超王也他们在课堂上学过的所有怪兽。
那黑影游动到俄罗斯机甲的后方,然后倏地破水而出。昏暗的画面中看不清怪兽的具体特征,但它直立起来竟然比高达84米的切尔诺阿尔法还要高!
切尔诺阿尔法迅速用右拳向后发射电磁脉冲,同时试图转身正面对敌。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怪兽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刀锋般的利爪从背后击穿了切尔诺阿尔法的厚重的胸甲,留下了一个火花四起的空洞。

上校按了暂停,画面定格在了这一幕。
教室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学员们都学过这部俄罗斯机甲的传奇历史,它守护远东地区三年来未尝败绩。与它的辉煌战绩同样知名的还有它的独特设计,不同于大部分机甲的头部驾驶舱设计,切尔诺阿尔法的驾驶舱安在胸部。也就是说,两名驾驶员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
“就在刚刚,我接到联合军防部的确认消息,两位驾驶员,萨沙和西里尔,已经不幸牺牲。这是机甲部队的重大损失。”上校神色肃穆,“我提议,让我们为这两位英雄默哀一分钟。”
王也和诸葛青站了起来,和身边所有同学一起,低头默哀致意。

散会后,去格斗场的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上午的通感训练带来的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劳,而上校宣布的这个消息带来的则是心理上的沉重。
在一般人眼里,除了现役驾驶员和军人之外,他们应该是最不畏惧死亡的那批人,因为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成为驾驶员,为了驾驶机甲到奇迹区去作战。
可是没有看过刚刚那些画面的人,怎么能理解他们将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他们要直面的不仅仅是死亡的阴影,还有极致的恐惧与黑暗的化身。
机甲是装载有各式尖端武器的钢铁巨兽,但人们常常忘记,操控它们的驾驶员也是人类,柔软、渺小、脆弱的人类。
他们孤独地战斗,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在一片漆黑的海面。最后听到的声音,是通讯机里撤退的指令,还是怪物那令人胆寒的嚎叫?他们战斗,战斗,直到粉身碎骨,直到死无葬身之地。

诸葛青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边的王也,他们对视了一眼。
心有灵犀似的,他们伸出手,轻轻搂过对方的肩膀,然后拍了拍。
如果到了最后一刻,至少他们还有彼此。就像萨沙与西里尔那样。


05
这天下午的格斗课如常进行,但发生在海参崴的失利如同乌云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格斗场内的气氛冷得可以凝出水珠。
练到精疲力竭后,诸葛青才觉得心里轻松了一点。下课后他招呼王也一起回宿舍,没想到刚走出格斗场,他们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来人一头金发剃得极短,宽松的训练服也掩不住他块垒分明的肌肉,是双胞胎中的弟弟,沃尔特。
“王也,”沃尔特努力地咬字,发音还是有点不伦不类,配上他那挑衅的表情有种无厘头式的幽默,“总算堵到你了。原来我们的第一名比起格斗更擅长逃跑啊。”
“直说吧,你想干嘛。”王也眉毛都懒得抬一下,神色还是淡淡的,仿佛完全没有听出沃尔特话里的讽刺。
王也这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更是让沃尔特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好像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忍了忍,没有发怒,说:“很简单,跟我打一场,让我见识下你的能耐。”

在王也打算一口回绝之前,旁边的诸葛青说话了。他察觉到现在平静表面之下的暗流涌动,于是想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沃尔特,你知道校规是严禁学员间私斗的吧?要比试的话,可以等下次格斗课……”
话没说完就被沃尔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有在和你说话吗?”他瞥了一眼诸葛青,“听说你爸妈都是驾驶员?看你这样子,想必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诸葛青愣了一下,他平时对父母的事守口如瓶,不想让同学们误以为他是靠着别的什么才入学的。没想到沃尔特居然知道这事。
沃尔特看他的反应,以为刚刚的话刺痛了他,于是更加忘乎所以了起来:“他们驾驶什么型号的机甲?真想见识一下啊。不过没关系,下次上校再召大家集会的时候,我们就能在视频里看到了吧……在此之前,我会每晚替他们祈祷的,不用谢。”

诸葛青曾经以为自己是个很冷静的人,冲动二字怎样都和他无关。他常常是在笑着的,开心时笑,难过时也笑,让那些想击溃他防线的人铩羽而归,甚至怀疑自己的挑衅毫无意义。他以这种方式保护着自己,以及他想保护的人。
他很少真正动怒,善于剥离出多余的情绪后理智地看待事情,但此刻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把面前这个黄毛碎尸万段。
情感来得比理智快,身体的动作又比情感还要更快。沃尔特的话音还未落下,诸葛青右手已紧握成拳,带着十成的狠劲挥出,誓要把他那假惺惺的嘴脸打个稀巴烂。
沃尔特没料到刚才还很平静的人二话不说就挥拳过来,没来得及后撤躲开。就在他的鼻子即将遭殃之前,有人迅速伸手,硬生生接下了诸葛青这一拳。他的手掌包着诸葛青的拳头,停在了距离沃尔特的脸一公分不到的地方。

老王…?诸葛青脸上的怒意还未完全退去,又惊又怒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王也没有回头看他,左手轻轻一拨,把诸葛青卸了劲的拳头放下去,然后迅速一个转身上步,右肘抵着沃尔特颈椎下方一寸,将人猛地掼在墙上。

“给他道歉。”王也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的声音不大,却满是山雨欲来的威压。
沃尔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好像还未明白周围发生了什么。
“我说,给他道歉。”王也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手上加足了劲,似乎他再不开口,他就打算这样把他摁进墙壁里,成为格斗场外的一个永久装饰。

“好,我道歉,”沃尔特好像终于清醒过来,“你先把我放开吧。”他指了指王也的手臂,示意自己现在喘不过气。
王也以审视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全无刚刚的嚣张气势,于是松手,撤掉了对他的压制。
沃尔特揉了揉被抵得发疼的地方,往前迈了一步,真诚地和诸葛青对视着,说:“青,对不起…”
还未等诸葛青回应,沃尔特迅速转身,借着腰身的力量,抡臂砸向身后毫无防备的王也。
王也躲闪不及吃了他这一拳,下一秒忍痛捉住沃尔特还未收回的手臂,将他掼倒在地,然后反拧住他的双手。

“停下!你们在干什么?!”一个暴怒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


诸葛青焦急地等在上校办公室外,时不时瞄一眼紧闭着的金属门。
刚才王也和沃尔特扭打在一起的情景,被来找教官谈话的彭蒂科斯上校撞了个正着。那一声怒喝之后,上校叫他们三个到办公室来,之后就没有再说过话。
他们三个跟在上校身后朝办公室走去,路上收获了不少同学的注目礼和窃窃私语。诸葛青现在无心管这个,他刻意和王也一起落在后面,捏了捏王也的手,想和他先串个供。
王也扭头看了他一眼,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掌心,示意他不用担心。
既然王也不肯串供,诸葛青就自己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设想了几个上校可能会问到的问题。谁料到了办公室门口,上校让王也和沃尔特先进去,就跟诸葛青说你可以回去了,然后不由分说地把他关在了门外。结果就是他打了一路的腹稿,一句也没来得及用上。

学生私自斗殴这事,惩罚起来可轻可重。轻则写检讨,重则关禁闭停训,更甚者则开除处理。实事求是来讲,他们这架还没真正打起来就被上校叫停了,双方都没有受伤,旁边也没人围观,说带来了多恶劣的影响也谈不上。可虽然是沃尔特寻衅在先,归根结底是他跟王也先动的手,所以诸葛青现在心里也不是特别有底气。
办公室的门和墙壁隔音效果极好,即使诸葛青听力出众,也只听到上校大声训斥时零星的一两个词,似乎在说什么“服从”和“战斗力”。

办公室内,上校坐在实心木桌后面,用通讯器给教官留了条临时有事稍后再去找他的简讯之后,才抬头看向被他晾着的两个学生。
见沃尔特似乎想说什么,上校一挥手制止了:“现在不用说话,先调一遍监控。”
过道内的监控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但也足以看出在诸葛青动手之前,沃尔特说了什么激怒了他。

“你都说了什么?”监控播放完毕后,上校看向沃尔特。
沃尔特脸涨得通红,支吾了一会儿,还是复述了一遍关于诸葛青父母的言论。
上校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然后问王也有什么想补充的。王也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好,”上校从坐椅上起身,踱步到他们面前,“既然没有要说的了,那就听我讲。”
“你们以为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新生,学员?”上校和他们对视,“在我这里,你们只有一个身份,预备军人。”
“你们之间具体有什么过节,我不管,也不感兴趣。我对你们只有两点要求,”上校锐利的目光如鹰般扫视着他们,伸出两根手指,“一,绝对服从一切纪律和命令;二,提高自己的战斗力。”
“这两点是有先后顺序的。战斗力不够高,可以继续练。不服从纪律,那就给我滚吧。”

感觉到门内侧有动静,正趴在门上的诸葛青飞速弹开,在墙边站定。王也走出了上校办公室,下一秒,门又在他身后关上了。
看到王也先被放了出来,诸葛青松了一口气,问:“上校怎么说的,什么惩罚?”
王也背着手往前走,状似轻松地说:“没什么,就是关禁闭一天,加停训一周。”
王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了,随后诸葛青的声音响起:“这也太重了点,你怎么跟上校说的?”王也还未回答,就听他继续说道,“就知道你嘴笨,肯定被他恶人先告状了。”
王也转过身笑着说,“不是,你别借机骂我啊,我可都听到了。”
“不行,我得再去跟上校解释一次。”诸葛青思索了一下,转身就要去敲办公室的门。
王也看他一副要决心死谏的模样,终于不再逗他:“回来老青,你倒是先听我说完啊。是关禁闭加停训没错,不过那是沃尔特的惩罚。我的就是写份检讨而已。”
“……”诸葛青的手停在了门前。
“所以没啥大不了的。”
“……”
“哎老青,你不会生气了吧?”
“……你别说话了,我先前没揍到人,现在手还有点痒。”

回到宿舍后,他们格斗课上出的汗都干了,衣服腻在身上很不舒服。本着礼尚往来的精神,中午诸葛青先洗的澡,这回他就让王也先去洗。
诸葛青坐在桌前看明天的日程表,突然有敲门声响起。他过去开门一看,站在外面的是沃尔特的哥哥,路易斯。
才刚跟沃尔特打了一架,如今看到几乎一模一样的这张脸,诸葛青很难控制自己有什么好语气:“什么事?”
“呃,王也在吗?”路易斯问。
“在洗澡。”诸葛青一脸冷漠。
“哦,我想你们俩都在场比较好,不过跟你说也没问题。”
“那说吧。”诸葛青心下已有了大概的猜测,但还是打算等路易斯自己讲。

路易斯等了会儿,见诸葛青没有一点让他进屋聊的意思,于是就站在门边继续说:“下午沃尔特的事,我来替他向你们道歉。”
“他当时太冲动了,说了不应该说的话,实在对不住你们。他挺后悔的,不好意思来见你们。”
“其实他本性不坏,只是想和王也比试比试,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现在他收到了停训的惩罚,也会用这段时间好好反思……”路易斯停顿了一下,抬头和诸葛青对视一眼,“你们能不能原谅他?”
诸葛青知道面前的人想听到哪几个词,但说他睚眦必报也好,小肚鸡肠也罢,他此时此刻就是不想说。哪怕这话只是用来哄一哄路易斯的,并不需要他的真心实意。
“我知道了,会转告王也的。说完了么?说完了就请回吧。”
见诸葛青准备关门送客,路易斯没办法,道了声再见,就转身离开了。

关门前,诸葛青看到了路易斯离开的背影。他走得挺慢,在周围行色匆匆的学员中显得有些落寞。
“路易斯。”或许是同为哥哥的心情作祟,诸葛青开口叫住了他。
路易斯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我也有个弟弟,所以能理解你的一些感受。但是,无意冒犯,你得想想,是谁在一直纵容着他?”
“你可以选择给他一些管教,或者永远替他收拾烂摊子。就这么简单。”
路易斯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诸葛青突然愿意跟他说这些。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冲诸葛青微微点了点头。

“刚有人来找?”王也赤着上身,擦着头发走出来,就看到诸葛青关门进了宿舍。
“嗯,路易斯。”
王也马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哦,来替他弟道歉的?”
“嗯。”诸葛青点了下头。
“你怎么说的?”王也背对着他找衣服套上,声音蒙在衣服里,有点模糊。
“这个嘛……”诸葛青犹豫了下,刚刚他无视路易斯请求原谅的话语时内心十分冷酷,如今要跟王也复述一遍的时候,又生出点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跟他讲了。
没想到王也没有评价前面那段,只对诸葛青叫住路易斯后的那段发表了评论:“不错,当哥哥的人就是不一样啊,听完很有启发。”
诸葛青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也不知谦虚为何物地回道:“那当然了。”说完冲他挑了挑眉,是他所熟悉的那种狡黠模样。


06
第一次模拟舱内精神链接的两周后,学员们开始使用训练机练习。训练机在模拟舱的基础上安装了逼真的虚拟武器系统,帮助学员们熟悉战斗流程和操作。这样又练了一个月,就快到春节了。
本来阿拉斯加这地儿也不过农历春节,更别说在这种前线缺人的特殊时期还专门腾出一天放假庆祝了。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巧,学院每月固定休一天假,这个月的假期恰好赶上大年三十。
对其他同学来说,这不过是珍贵却也普通的一个月假,很多人都会选择在宿舍睡上个一整天。但对于王也和诸葛青他们来说,好歹是过年,怎么着也得庆祝一下。
在这没有丝毫节日氛围的冰雪之地,有什么活动是适合两个思乡青年做的呢?两个人热烈讨论了半天,最终还是诸葛青拍板定音:就包顿饺子吧。

放假这天,他们难得地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利用上午剩余的时间把宿舍收拾整理了一番。中午的时候,他们去食堂吃了饭,顺道取了两天前在进货师傅那儿订的面粉和猪肉馅,还顺了几瓣蒜和半袋盐。没有葱,但是也能将就一下。又从食堂借了碗勺、煮锅、砧板和电磁炉等,包饺子的必备工具就算齐活了。
和面是这里面最难的一道工序,并不是诸葛青精于此道,而是实在买不到饺子皮后的下策。要说到吃饺子,绝对是身为北方人的王也经验更为丰富,但正儿八经地包饺子,他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家三少爷只能乖乖靠边站了。
诸葛青生长在重视宗族关系的大家族,小时候过年没少看姑姑婶婶在厨房里轮番上阵各显神通,对于庖厨之事还是比王也更熟悉些。不过真到了要实践的时候,他也不敢凭着零星的记忆就瞎弄,还是早早找了新手食谱摆在一边。
和面和到一半时,两人突然想到还缺了一样重要工具,擀面杖。这时候食堂师傅已经撤了,借都没处借去。好在从宿舍里翻找出一个空玻璃瓶,洗刷干净也能用。于是无所事事的王也被打发去洗玻璃瓶,诸葛青继续费劲吧啦地揉面团。
看到洗刷一新的玻璃瓶被递到眼前,诸葛青抬头说了句谢谢。结果王也一看他就笑了:“你是不是刚揉脸了?”
“什么?”诸葛青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配上脸颊上一道面粉留下的白印,神态堪称无辜。
还狐狸呢,哪有这么傻白甜的狐狸。王也腹诽了一句,边用拇指替他抹掉了那道印迹。

擀好面之后,到了正式包饺子的这一步,王也终于比较有参与感了。他们这也就是看重个仪式感,两个人吃一餐的量不算多,包起来就挺快。等包完收工,也不过下午四点左右。这时候就吃晚饭也太早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寻思着得再找点什么事做。
“对了,国内现在几点了?”王也问。
诸葛青拿过手机看了一眼:“中午十二点。怎么,想给家里打个视讯电话?”
“嗯,也算是拜个年吧。”
“好,那你稍等。”诸葛青起身,自觉往屋外面走。
“不是老青,你上哪儿去?”王也觉得好笑,“又没什么不能给你听到的。”
“那可不一定啊,”诸葛青笑着说,“你们那豪门恩怨可不是我们小老百姓能揣测到的。”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回来坐下了。
“没事儿,我爸妈都很随和的,你随便打个招呼就行,后面不说话也没事。”
“哦。”诸葛青下意识地应了声,却又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不对啊,我是答应不用出去避嫌,但这也不等于我就要和他们视频啊?然而已经迟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王也爸妈那边已经接通视频了。
“小也子,你还知道过年来个电话啊?”王妈妈责怪了一句,脸上却毫无怒色,早已笑开了花。
“爸、妈,新年好啊!”王也乐呵道。
“新年好新年好。”这时王妈妈瞅到了后面躲闪不及的诸葛青,“哟,这就是你那个什么机甲伴侣吧?”
“什么机甲伴侣,我还咖啡伴侣呢,人家那叫搭档,partner懂不懂。”王爸爸插了句嘴。
“老妈也没说错,partner有搭档和伴侣两种意思。”王也继续乐呵。
“听见没,儿子这才是专业的,你别拽句洋文就来埋汰我了。”王妈妈借机回怼。
诸葛青:“……”想多了,这儿好像没我什么事啊。
好在他的搭档王也没把他忘了:“介绍下,诸葛青,我搭档。”
“叔叔阿姨新年好。”诸葛青适时露出一个面对长辈专用的微笑。
“你好你好,小伙儿长得真俊呐!”王妈妈夸奖了一句,然后很是关心小年轻们的生活,“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吃的都还习惯不?”
诸葛青还没回答,王也马上调转镜头,给了案板上的饺子一个特写:“好着呐,你看,今天刚包的。”
“哟呵,不错不错,去学开机甲把厨艺技能都点上了。”王妈妈很满意。
“嘿嘿,虽然大部分活儿是老青干的就是了,我就打打下手。”王也坦白。
“没事儿,过日子嘛,就是各自发挥自己长处呗。两人长处凑一块,日子就好过了。”王妈妈传授生活经,旁边的王爸爸频频附和。
“嗯嗯。”王也点头,虚心接受老妈教诲。
旁边礼貌微笑的诸葛青:是我多想了吗,感觉哪儿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对了儿砸,给你看看我们等会儿午饭吃啥,也算是给你俩解解馋。”王妈妈拿着手机往餐桌走去。
“这个不用了,您自己吃就行,我们不看还好,看了待会儿这饺子可就吃不下了……”王也连忙推拒道。

到这一通电话打完,虽然还是宿舍里,两个人,一盘饺子,但过年的氛围已经浓厚很多了,果然长辈的唠叨是过年必不可少的一大要素。
老王家连线完毕,接下来就该到诸葛家了。
“他们不一定接,现在可能在值班。”诸葛青边拨通电话,边解释道。
果然,手机那头传来忙音,然后转入了来电留言。
“给我弟打一个好了。”诸葛青挂断未通的视讯电话,拨通了诸葛白的号码。
这回对面是秒接,诸葛白的小脸跃然于屏幕之上:“哥!”
“诶。”诸葛青笑着应了一声,“和叔伯们在一起呢?”
“对,在大伯家过年。”诸葛白拿起手机对着四周快速晃了一圈,又把镜头对回了自己,诸葛青只来得及看到屋子里一圈人影。
“对了,这是我搭档,”他把旁边的王也拉近了点,“你在机场的时候见过的,记得吗?”
“嗯嗯。”诸葛白点头。

久违地和哥哥通话,诸葛白的兴奋是止也止不住。又问了好多训练上的内容,诸葛青挑了些能说的跟他说了。最后还要他哥保证以后多和他联系,诸葛白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打完这两个电话也差不多到饭点了,他们把电磁炉一接,待水煮沸,就准备下饺子。煮沸后再点两次水,就可以起锅开吃。
两人这手艺也只能说是凑合能吃,但胜在是难得吃上的故乡的味道,倒是风卷残云地光盘了。碗都洗完了之后,才想起来还没碰个杯说句吉利话,于是各自倒了一杯气泡水,碰个杯意思意思。
“新年快乐啊青,别的没啥好说的,就祝我们早日结训,之后到基地了也一切顺利吧。”
“同乐同乐,我想说的也差不多。希望一切顺利。”
玻璃杯碰撞到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两个人仰头把气泡水干了。
如果这时候许的愿就能成真的话,叫我喝一箱气泡水都可以。诸葛青想。

这天夜里,王也听见什么响动,迷迷糊糊转醒了。一睁眼看到诸葛青站在窗前,月光在他身侧勾勒出一个轻浅的影子。
“睡不着?”王也问道,一开口就打了个哈欠。
窗前的人回过头来,轻声说:“吵醒你了?”
“没事。”王也干脆也下床,走到了窗边来,和他并肩站着。

有驾驶员前辈说过,两个人如果通感过,往后会觉得没什么话好说,这话一点不假。彼此心里有什么话,他们在驾驶舱里链接的时候都知道了,似乎也没有必要多动一次嘴皮讲出来。他都知道的,只是仍想给他一点安慰和陪伴,这也是他唯一能给的了。
想家了?想家了。
王也伸手搂过他搭档的肩膀,学着长辈哄小孩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边轻声念道,“正月正,麻雀儿飞过看龙灯,二月二,城隍山上放鹞儿。鹞儿飞得高,回来吃年糕,鹞儿飞得低,回来抱弟弟。”
这童谣王也其实并不熟悉,念起来不算顺溜。而且用他那一口京腔念出来,即使话对了味儿也不对。放在平时,诸葛青会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并辅以一番吴语教学,可此情此景下听到熟悉的童谣,竟然止不住觉得自个儿眼窝太浅。
诸葛青转身,把头靠在了王也肩上。这是他少有的示弱的时候,也不管明早起来王也会不会笑他,这一刻他觉得很轻松,像闷头游了很久之后呼吸进第一口新鲜空气。或许面对这个人,偶尔丢一次脸也无所谓。
王也搂着他,感觉到肩膀上有点湿意,于是灵机一动,无师自通地编了一段顺口溜:“金豆豆,银豆豆,不哭就是好豆豆。我不哭,我不闹,我乖乖地去睡觉。”
怀里的人抬起头看他,还湿润的眼睫也挡不住眼底的无语。
诸葛青起身站远了一点:“谢谢您,眼泪憋回去了。”
王也:“……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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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5 10:28:02 | 显示全部楼层
07
可以庆祝节日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天,第二天一切训练和课程又照常开始了。
这天格斗课上到一半,突然来了一个老师点名要找诸葛青出去。王也闻声回头,就看到诸葛青向门口走去的背影。他没多想,回身继续练习去了。
没想到到这节课结束,诸葛青也没回来。王也试着呼叫他的通讯器,听筒内只传来忙碌中的提示音。于是他拿上诸葛青留在教室的背包,准备先回趟宿舍看看。

王也穿行在灰色的建筑群中。冬日里少有晴天,今天也不例外,灰色的教学楼似乎都融进了阴沉的天色中。下课的人潮已经散去,路上显得有些空旷,只偶尔有一两个人行色匆匆地经过。
诸葛青被叫走的时候,他应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他就不会把包就留在教室里。这件事挺突然,他大概没想到会占用这么久时间。王也正在脑中分析情况,他的通讯器突然响了。
他松了一口气,看也不看地很快接起:“老青你跑哪去了?”
耳边传来的却是女生的声音:“王?我是阿莱克斯。你也在找青吗?”王也说的是中文,但阿莱克斯听出了青这个名字。
王也愣了一下,迅速换上英语跟她聊:“是的。你有什么消息吗?”
“青的父母开的机甲是叫地平线号吗?”阿莱克斯没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没错。你问这个干什……” 王也的声音和脚步一起停了下来,某种他不愿细想的可能性在他脑海中浮现。
对面沉默了一小会儿,像是特意留给他的缓冲时间,然后阿莱克斯忧虑的声音再次响起:“今天早上,地平线号的驾驶员在海上失踪了。”

王也赶回宿舍的时候,发现里面亮着灯。他稍稍放了心,可那块空出来的地方又迅速被另一种紧张代替了。待会见到了诸葛青,他该说些什么?
他踌躇着将手放在门把上,正要开门进去,却听到诸葛青的声音通过门缝传了出来。
“……那边救生队正在搜救中,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等消息,你不要太担心。”诸葛青说话的声音很平静,透着一种安抚人心的镇定和不容置疑。
“你接下来几天都保持手机开机,好吗?”诸葛青的语速放缓了一点,“我这边有新消息随时联系你。叔伯那边我都通过话了,他们也明白现在去基地太危险了,更何况别说帮忙,能不能不添乱都两说。”
“现场的资料我看到了,机甲的破损程度没新闻里报道的那么糟,他们的救生舱也是已使用的状态,希望还是很大的。”
“当然了,你还不信你哥?你哥可是专业的。乖啊。”诸葛青说。

房间里没再有说话的声音,王也估摸着他电话打完了,又等了几分钟,才推门走了进去。
诸葛青背对着他坐在桌前,手指在电脑键盘上敲打着,没有发现有人进来。
“老青…”王也开口喊了一声,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发干。
坐在桌前的人转过了身,看到王也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下已明了了三分:“你知道了?”
王也点了下头:“路上大致看了下新闻。”他边说边把肩上的包取下来递给诸葛青。
诸葛青愣了一下,接过自己的背包:“我说好像忘了什么,谢了老王。”他随手把包放在了桌边的地上,“刚刚白给我打电话了。本来想先不告诉他的,结果他已经看到报道了。”
王也不好说自己在屋外也已经听到了,只是微微点头。他心里感觉有点异样,诸葛青比他想象的要冷静太多。
诸葛青仿佛会读心似的,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现在着急也没有用,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一下家里人了。”
“而且从视频来看,他们的救生舱都成功发射了。再给搜救队一些时间吧。”诸葛青补充了一句,像是对王也说的,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王也走到自己床边坐下,他掏出手机给王卫国发了条信息,问他认不认识在上海基地工作的战友。其实这也就是聊胜于无的举措罢了,但人在这种时候总是绞尽脑汁地想要做些什么,去暂时抵消心中的慌乱。
发完消息,王也又仔细看了一遍录像。事件发生在白天,所以从岸边拍摄的视频还算清晰。攻击地平线号的是一只四级怪兽,前面的战斗都很顺利,加农榴弹炮毫不留情地轰出,怪兽无法靠近机甲,最终哀嚎着倒下。然而在地平线号将武器切换成冷冻液管道,靠近怪兽准备做后续处理时,那头濒死的怪兽却突然暴起抓住了机甲的左臂,同时喷出的巨量腐蚀液在机甲前胸烧灼出一个空洞,然后摇晃着再次倒下了。
腐蚀液破坏了机甲的液压控制系统,地平线号后撤一步后就停止了动作,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海浪拍打在机身上的哗哗水声。画面上小得宛如米粒的两个白色的逃生舱从机甲的头部弹射了出来,落入了下方的水中。下一个浪打过来之后,画面上就找不到它们的身影了。

王也关了视频,右手抵着太阳穴揉了揉。诸葛青说的没错,视频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救生舱被使用了,可再一细想,这也正是让人忧心的地方。
他们落水的地方离基地不算太远,正常来讲应该很快就会被搜救队员找到。可离事发已经接近三小时了,搜救状态还是没有更新。全封闭救生舱内储存的氧气有限,如果他们被海浪裹挟着往远离海岸的方向去了,即使没受什么伤能够自主出舱,要返回基地也十分困难。
等待的时间越长,希望也就越渺茫。没有消息的每一分每一秒,他们都离那个令所有人抗拒的坏消息更近一点点。

下午是模拟机实训课,教官已经从上校那里得到了通知,因此特意跟诸葛青说,如果状态不好,今天可以停训一次,他也不会向其他同学透露他的情况。
“训练照常吧,我没事的。”诸葛青笑了一下。
教官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像是在评估他的精神状况,末了颔首:“行。”
进舱门前,教官又额外强调了几句关于追小兔的注意事项,“神经链接的时候时刻提醒自己,你看到的都是回忆,不是现实。顺着记忆流坠下去,不要回应其中任何的片段,明白吗?”
“明白。”穿戴好装甲服的王也和诸葛青齐声回答,他们的声音从头盔中传出来,微微有点闷。

舱内的提示音如常响起,五声倒计时结束后,他们同时进入了通感的世界。
躯体被固定在作战平台上,头盔局限了视觉和听觉,但这些都不重要,他们不再需要依赖五感来感知世界,整个世界就在他们脑中极速展开。
熟悉的画面由远及近向诸葛青袭来,是他和王也这二十来年的人生。通感时的千分之一秒,他们都会经历数以万计的记忆片段。这种感觉只有奇妙二字可以形容,就像是大江大河在你眼前奔腾汹涌而过,而你却能在水流过的瞬间知晓每一滴水的名字。

诸葛青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在通感世界里坠下去。光怪陆离的画面不断闪现又消失,跨过他们的幼年和少年,时间已经来到最近。
他看到过年那天自己吭哧吭哧地在和面,王也在旁边看的很认真。
晚上月光很亮,他们并排站在窗前,影子拉得很长。万里外的想念和咫尺内的陪伴。
教官把他从课上叫走,来不及擦的汗从额上滴落,在地板上砸出一朵小小水花。
屏幕中靛蓝的海面上,地平线号正在走近已经倒下的怪兽,右臂的榴弹炮口收回,冷冻液管伸出。
不要!诸葛青听见自己无声的呐喊。
机甲旁边涌动的海浪一层比一层高,最后冲出了小小的四方形屏幕,向他拍来。海水刺得他眼睛生疼,但他仍竭力睁开眼,寻找地平线号的身影。那红色的钢铁巨人已经将冷冻液管对准了猎物,却全然不知下一秒就将攻守互换。
不要!!他分不清这是脑子里的声音还是自己真的喊出了声,只知道这声音震得他将要神魂俱碎。
来不及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赶到了,除非———
反复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让他条件反射般地输入指令,同时举起了左手,瞄准在如海中浮岛似的怪兽。加农炮装填完毕。
诸葛青,停下——有什么人在反复叫他的名字,那声音有些耳熟,却又似乎是从天边传来般模糊。不过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神经链接失败,模拟训练终止。神经链接失败,模拟训练终止……”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响起,诸葛青像憋气很久后浮出水面一样猛地吸了口气,感觉五脏六腑像在闷烧般的发疼。
他睁开眼,惊讶地发现他的搭档站在他面前极近的地方,手按在他头盔和作训服的连接扣上,眉头紧皱,而眼神烫得吓人。

王也在通感中看到地平线号的影像出现时就感觉不妙,果然没多久诸葛青就陷入了追小兔效应。他试图在精神世界里跟诸葛青对话,告诉他那些不是真实的,但后者充耳不闻,紧紧盯着屏幕,然后慢慢抬起了左手。这是要使用武器的预备动作。
要坏。王也当机立断,双手飞快在操作台上输入紧急指令,强制中断了两人的神经链接。视线重新回到现实的驾驶舱后,他立马将脊髓夹与作战平台分离,然后跑到了左边来看诸葛青的情况。诸葛青还没有醒过来,眼睑不安地微微眨动。就在王也决定帮他把头盔摘下来时,诸葛青醒了,他猝不及防地望进了那双青色的眸子里。四目相对的那几秒,两个人都没说话。

这次模拟训练自然以失败告终,万幸模拟舱并未实装武器系统,所以也没有酿成什么大错,虽然免不了挨了教官一顿训,并且诸葛青被强制要求休息,至少一周内不许踏进驾驶舱。
“你现在精神太过紧绷,这样的状态下训练会适得其反。你要知道,作为驾驶员,你不仅仅要对自己负责,还要对你的搭档负责。”教官意味深长地说。
诸葛青没有说话,点了下头,然后就维持那个姿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从王也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


08
坏消息总是像长了腿似的,尽管教官们都闭口不提,到这天快要结束,地平线号的新闻已经在学生中传遍了。好在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一位同学和两位失踪的驾驶员有着密切的关系,因此诸葛青下课回去的路上倒没有收到多少试探或同情的眼神。
出了驾驶舱后他迅速恢复了正常,甚至在跟王也说不好意思搞砸了这次训练的时候,嘴角微扬起标志性的狡黠弧度。王也看在眼里,觉得胸中有点梗着慌,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如果诸葛青茶饭不思以泪洗面他还可以多劝几句,但诸葛青恢复迅速接受良好,他总不能非要人家哭不可吧?
但是,王也心说,你这副完美表情能骗过所有人也骗不了我。
在通感时看到的画面做不了假。一个人想隐瞒的,甚至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一切,都会在精神链接时毫无保留地在他的搭档面前铺陈开来。这一点,诸葛青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即使知道王也已经发觉,出于某种莫名的坚持,他仍然不愿意向王也展露那一面。
或许这是诸葛青现在唯一能紧紧抓住的东西了,去扮演一个仍能正常运转的角色。他至少得把这一件事情做好,让他不至于觉得自己全无用处。

他们回寝室没多久,诸葛青通讯器上收到上校的消息,要他过去一趟。
诸葛青刚走一会儿,突然有敲门声响起。
老青忘带钥匙了吗?王也心中嘀咕了一句,边赶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人:沃尔特。
“青在宿舍吗?”沃尔特看到王也,愣了一下。
“他刚出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王也平静道。
“哦…”沃尔特难得地踟躇了,目光有些闪烁,“同学们今天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吗?”
地平线号遇袭的视频在网上一搜一大堆,是真是假他们都心里有数。这还不真那就没有真新闻了。但王也面对沃尔特时很难维持好脾气,懒得跟他在这打太极:“无可奉告。”
见王也有关门送客的打算,沃尔特急了:“等一下,王,你不要误会,我今天是想来道歉的。”
王也闻言挑了挑眉,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于是缓了手上关门的动作,示意他继续说。

原来上次沃尔特挑衅之后,回去就被他哥路易斯狠狠教训了一顿。沃尔特从来没把自己这个好脾气的哥哥放在眼里,跟同学聊天时都称呼他为自己的副驾驶,路易斯也都是一笑而过。
没想到平时好脾气的人真正发起火来最为可怕。刚开始沃尔特不服还想顶嘴,结果被他哥吼得脑瓜嗡嗡作响,快要找不着东西南北。沃尔特被罚停训的一周,也是路易斯让他反省的一周。这一周里,沃尔特渐渐发觉,他其实从未了解他哥,也没有真正了解自己。
那之后,他几次想要找诸葛青和王也道歉。但这两人跟他碰面时总是视他如无物,他又缺乏那份是铁板也照踢不误的勇气,于是就一直拖着了。路易斯看到了弟弟的改变,倒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催他。
拖着拖着,就拖到了今天。
说实话,对于沃尔特来说,若诚心实意想找诸葛青道歉,今天其实是个很差的日子。诸葛青现在的心情不可能好到哪去,沃尔特这时候出现,又会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沃尔特不是不明白这点,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今天不来道歉,那之后的每一天都会是比今天更差的选择。

王也听完了沃尔特的解释,看着他因为羞愧而涨红的脸,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会转告他的。”想了想,他还是补了一句,“他已经不计较那件事了。”
身为和诸葛青通感过的搭档,王也在这件事上有着堪比诸葛青本人的发言权。沃尔特听到这句话,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诸葛青回来后,王也没有提起沃尔特来过的事。他来道歉确实展现了他的态度,但还是迟些告诉诸葛青比较好,不急于这一时。
他们一起去食堂就餐,然后参加晚训。一直到洗漱就寝时,除了更频繁地查看通讯器以外,诸葛青并没有什么异常。
王也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通感时看到的画面在他的梦中重现.诸葛青朝着受损的机甲冲了过去,他将将抓住他的手,却被一个浪给打散了。下一秒又变成他们两个在驾驶舱里,机甲的胸部被腐蚀出一个大洞,液压油流的到处都是,断了的电线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他们没有交流,迅速执行弹射程序,然而怪兽的利爪比他们更快……
“!!…”梦境即将变成一片黑暗之前,王也醒了过来,发现现实里也是一片黑暗。但身下柔软的床铺告诉他,和梦里不同,这里是安全的。不是命悬一线的破损驾驶舱,而是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学院宿舍。
要说和梦境里还有什么相同之处,那就是梦里和他并肩战斗的人,现在也安稳地睡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王也偏头去看右边的床铺,然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虽然没有开灯,但已经适应了黑暗之后,他很清楚地看到,隔壁的床上是空荡荡的。

王也找到诸葛青的时候,他正在训练室内练习格斗招式。不知道已经打了多久,汗湿的上衣紧紧贴在身上。他没有开灯,窗外橘黄色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诸葛青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并没有回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拳攻向标靶。
一只手从后方伸来,搭住了他的肩。那只手没有用力,只是轻轻覆在他的肌肤上,如同一片树叶贴在水面上。
感觉到手掌下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王也顺势一拉,将人拉得面朝他转了过来。
背对着光,诸葛青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但王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撑了一天的那股劲儿,正一寸一寸地卸了下来。
诸葛青没有开口,王也也没有说话。他的手仍覆在诸葛青的肩上,两人距离极近,就这样静静地面对面站着,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一滴水落在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一声,打破了这种安静。
王也慌了一瞬,然后下意识地去看诸葛青的脸。诸葛青却比他反应还快,举起了左手遮挡着。他的手心向外,是一个无言抗拒的姿势。
王也没有试图去掰开他的手,而是双臂环过他的身侧,将人揽得更近了一点。他们身高相仿,这样的姿势下肩碰肩足抵足,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几乎只剩下诸葛青挡住眼睛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王也感觉到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落在他的前襟,然后面前的人压抑不住的抽泣声终于溢了出来。那声音其实很微弱,却好像在他耳边掀起了一阵飓风。

忘了是谁说过,当你发现自己爱一个人,往往不是在他令你快乐之时,而是在他令你痛苦之时。王也如今才体会到,原来一个人的眼泪可以有千钧之重,简直要穿透了他的胸膛,重锤在他的心上。
“哭吧,没事的。这儿只有我。”王也轻声说,然后用指腹去擦拭诸葛青脸颊上的泪痕。
过了一会儿,面前遮挡的那只手放了下来,然后攀住了他的肩膀。


第二天早上,王也正在洗漱台前刷牙的时候,听到屋里诸葛青的通讯器开始狂响。
昨晚诸葛青根本没睡几个小时,王也有意让他早上多睡会儿,于是顾不上还含着一嘴的牙膏沫,就奔了出去想给通讯器静音。
然而一看显示屏上面大大的彭蒂科斯上校来电的字样,王也权衡了一下,还是没有摁掉。他关上了卧室门,走回了洗漱间。
“喂,上校?”嘴里的牙膏沫还没吐干净,这让王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滑稽。
“是王也吗?”上校的声音是难得的愉悦,“快告诉你的搭档,今早有个好消息。”

昨天搜救队在海上搜寻了一天无果,是因为诸葛夫妇确实已经离开了那片海域。幸运的是,他们的救生舱被岸边的渔民发现,他们被渔民救起后就被送去了民用医院。当搜救直升机不停地在海面上盘旋时,他们已经在医院里接受治疗了。但当时夫妻二人都处于昏迷状态,送他们到医院的好心人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因此一直处在失联状态。
直到今早,诸葛栱苏醒了过来,跟医院沟通后迅速联系了基地,军方这才知道他们平安无事。
诸葛青坐在床上,听着王也给他复述事情经过,表情愣愣的,许久没有回过神来,不知是不是喜悦过头导致的面部表情失灵。
王也看着他这有点傻的模样不禁想笑,于是上前摇了摇他的肩,拖长声道:“老青,你听见了吗——”
他的话好像打开了诸葛青的开关,诸葛青几乎跳了起来,“我的通讯器呢?快给我我给白打电话——”

之后各种打电话兵荒马乱的,加之本来就起得不早,他们赶去上实训课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几分钟。
学院里信奉纪律至上,好学生也不能搞特殊。两个人做好了接受怒吼的准备,等来的却是教官轻飘飘的一句“你们来做什么”。
诸葛青正疑心这是什么打击学生的新型话术吗,王也突然灵光一闪明白过来,早上他们太高兴给搞忘了,教官昨天才跟他们说一周内不许进驾驶舱的。
诸葛青缓一步也明白了,于是跟教官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表示自己现在进行链接绝对没问题。然而教官不为所动,说停一周就停一周,装甲服都不给他们发,于是两个人只能又打道回府。

“没想到就这样赚了个长假啊。”诸葛青笑着说,语气很是轻松。
“是啊。”王也偏头看了他一眼,阳光给诸葛青的侧脸镀上了一层绒绒的金色,他的眉眼里满是笑意。
也许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可就像那天的沃尔特一样,他突然觉得有些话必须现在就说,迟一分一秒都不行。
“老青,我…”
“嘘,”诸葛青伸出食指抵在他半开的嘴唇上,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你先别说。刚好我也有事想告诉你,不如等到复训那天,通感的时候,看看我俩想说的事儿是不是同一件?”
两个年轻人在路上打闹着,渐渐走远了。


尾声
一年后,阿拉斯加,科迪亚克岛。
一架运输机停在机场,身着PPDC制服的驾驶员们有序地登上飞机。一年前,他们从世界各地通过选拔来到这个冰雪之地,如今他们当中的培训合格者即将返回自己的故土,去守卫那里的海岸线。
飞机即将起飞前,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诸葛青和王也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然后笑了。他们知道,不管前面等待着的是什么,他们都将奔赴那共同的命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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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5 10:29:37 | 显示全部楼层
番外  地久天长
有刀预警


青:
你好啊。近来常常念起你的名字,没来由的。
曾听过有人说,名字是单字的人天生在社交场上吃点亏,因为只能连名带姓地喊,没有省掉姓只叫名来得亲热。我俩名字都是单字,你在这点上却比我天然强上不少。我单叫你的名,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青,青。
说来奇怪,还年轻时我们称呼彼此总爱加个“老”字在前头,那时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到后来真担得起这一声老了,我们反而不再常提这个字眼。大概人总是惧老的。

回想起刚退到教学岗位那时候,我们着实过了几年好日子。我俩都上理论课,你比我能说会道,在阿拉斯加的课都没白上,那些前辈们的八卦也没白听,看准了台下学生们手快托不住下巴了,你就抛一个八卦出去。一节课下来,学生们个个比上课前还精神。记得学院论坛上还有人整理了你课上讲过的那些轶事,我去找来看过,与我们上学时的相比更新了好多版,甚至还有我们服役时的见闻。
我于是好奇,你上课时是什么样子,就溜到教室后面听你讲课。你一眼就看到我,没忍住笑了,然而还是装作很自若地接着讲下去。后排发现我的学生忍不住惊呼,引得满教室的学生们无心听课,频频回头看我。也是那时国内机甲学院刚起步,管得不严,若放到现在,大概早被判定为教学事故,一罚罚掉小半个月的工资。

那时候学院真是缺人,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三个人用。军方接洽以及拉资源是三儿和四儿在负责,老张基本上一个人管校内行政,累得要死要活。教学岗上,我俩是为数不多的上过前线的学院派,自然也要挑起大梁。开学以前,设计课程、修改大纲、开教研会,忙的时候只能天天支两张行军床睡办公室里。到正式开学授课,才稍稍轻松一些。
你我都是各上三门课,一节理论,一节格斗技能,还有一节我俩合授的机甲实训。这第三门课确实有点以公谋私的味道,其他老师不敢说,老张是没少忙里偷闲地送来他的嘲笑,说什么公费约会还好意思拿工资。随他说吧,我是会怕这两句调侃的?追小兔那次后,我就下定决心,这辈子再也不会和第二个人一起进驾驶舱了。
再说了,我们从学生时代就是搭档,现在一起授课也是名正言顺,为了教学效果着想嘛。

不夸张地说,那门机甲实训课,课上是我们想着法子让学生头疼,课下是学生令我们头疼。明明刚才还怕老师怕得要死,下课铃一打就变了样儿,来要合影的、要签名的都有。你我其实都是随性之人,课上对学生要求虽严格,其余能满足学生们的都会想法子满足。看我们好说话,来要合影的学生们更是络绎不绝,到学期结束的时候,我怀疑校内基本人手一张,大差不差。
也是奇怪,合照时我有心让学生站我俩中间,男生大多都接受了,女生却常常摇头摆手,脸上飘红,说什么也要站在旁边,让我们俩凑一块儿。我想了想,只能找到身高这个原因,或许学生们不想站成个凹字吧?直到有天你发了个链接给我,是内部论坛的一个交流帖,帖名写得云山雾绕,看不出和我们有丁点儿关系,帖子里却全是我们的双人合影。看到背景都是一水儿的训练场我才反应过来,感情这帮学生把自己截掉,就留我俩站那儿呢,难怪要他们站中间就个个推三阻四。
我俩的事,没刻意宣扬,也没刻意瞒着。国内向来低调,不像美澳那种把驾驶员捧成摇滚明星般的阵势,但该有的宣传也都没落下。官方报道里从来写的是同学兼好友,但细心的人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更何况是朝夕相处的学生们了。

学生们也是有心,得知你病了的时候,组织大家把那些合影都打印出来,装订成册,拜托我转交给你。我之前没有打开,回去和你一起翻看时才发现,原来每位合影的同学都在自己那张照片背后写满了祝福。祝愿你快些好起来,希望你早点回去给他们上课,祝福我们平安喜乐,长长久久。还没翻过两页,你眼角就红了。你低头掩饰着不想让我看见,我便只能把你的手握得更紧一点。
你的病并不是全无预兆的。我们那时候开的机甲是核动力驱动,装甲服虽然有屏蔽处理,但经年累月被人体吸收的辐射量究竟有多少,谁都说不清楚。在我们之前,初代驾驶员们大多牺牲在战场上,根本没来得及等到疾病显现,于是这问题也没能得到重视。
直到斯泰克上校得了癌症,联合作战部才发现核动力的隐患。我们的机甲被紧急调整为常规动力,驾驶员的体检也增加到每三个月一次。这事像秤砣一样压在心上,毕竟除了我们两个,你父母之前开的也是核动力机甲,甚至比我们开的时间还要更久。那段时间我们没少讨论分析过,也没少互相安慰过。在出体检结果的前一夜,我们两个都失眠了。
还好上天眷顾,我们都没事。你父母也趁着我们这波新鲜血液的加入而退居幕后了。到我们也转岗去建设学院后,当初那份担心就更淡了。体检减到半年一次,每次也都很正常,一点亚健康的苗头都没有。
后来我忍不住想,那时候我们是真的完全没有预料到,还是不愿意想、不敢去想那种可能呢?我们似乎都忘了,上校也是退役好些年后才确诊的。

那天你打电话叫我去医院,没有细说,只讲是体检有点事情。路上我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都压了下来,不许自己瞎想。到医院见了面,你把诊断单递给我,我还没看就知道出问题了。你的手居然控制不住地在抖。那点抖动传过那张薄纸,像水纹一样放射状扩大,最后传到我的手上。
医生在里边等,你说。声音还很镇定,只在句尾稍微有点颤。

张楚岚是最先知道消息的,因为我给他打电话请假。他难得沉默了,良久之后开口问了一句,老王,你还好么。这问题很是苍白,根本不需要答案。但我知道,他此刻也说不出别的什么了。
老张是靠得住的人,你的病假自然是全准了,我的假他说尽量调,有可能我还是得继续上一节课。我明白这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因为准假意味着一下多出来至少四门课没人上,要分摊给其他老师。学院里所有人都在满负荷运转,老张能许下如此承诺已是担了很大压力。机甲学院学制短任务重,临时调课也会给老师和学生们带来不小的影响。但我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状态尚可的时候,总是不愿意离开学院。我明白你对这儿是有感情的,我们是国内很早的那批机甲学员,跑到阿拉斯加训练,吃了很多苦。能组织着把国内的学院建起来,带出一批又一批学生,累是累了点,你是很开心的。
你回学院代课,我每回都坐在教室后头守着。现在没有学生再回头看我了,他们都坐得笔直,全神贯注地盯着显示屏,留给我一个个认真的后脑勺。学生们懂事了。我在欣慰中又感到一丝寂寥。

为了偶尔能回学校上一两节理论课,在医院里你也和现在负责的老师沟通,精神头好的时候还帮忙改改作业。老师知道学生们都关心你,若是你改了作业,下次上课的时候必定会跟学生们讲。小兔崽子们现在一个个可乖了,聊天时他跟我说。我笑一笑,没说话。
这些事情实在很难让我真正放松,然而现在所有能值得笑一笑的也只剩下这般琐细之事。医生们一遍一遍会诊,你的情况一直不见好转,我好像看到我们辛苦支撑的一切在缓慢下陷。我们疲于奔命,却不知哪里才是安身之所。

靶向治疗不见起色后,医生建议转化疗。你安静地听着医生分析方案,末了点点头,就算同意了。
化疗会掉头发,为了方便,一般都在疗程开始前剃头。你是最爱体面的,我知道。去阿拉斯加前,你听说入学不需要剪短发,高兴了好久。这回儿不仅是要把辫子剪掉了,还要整个剃成光头,你怎么受得了呢?
没想到剃发之后反而是你主动拿自己开涮,你说王也,现在你是个假道士,我是个假和尚,咱俩般配得不得了。我替你举着镜子,说你瞎说,上哪找这么俊的和尚去,我瞧着分明是个俏尼姑。你就装作很不得了的样子,双掌合十,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面上陪着你一起笑,心里不知道多难受。
那本学生送的相册躺在抽屉里,我们都很少再去翻动它。

以前十来岁的时候,我看过本纪实类的书*,讲的什么全忘了,唯独一个细节记得清晰。说有个小女孩生下来就是重病缠身,发作时痛得不行。父母存了私心,教她说话便从不教任何疼、痛相关的字眼,只教她“难受”这一个词。于是小女孩再痛再疼,也只会说我难受。我当时正是觉得什么都没意思的时期,这件事大约也是没意思的佐证之一。所谓天下父母心,有时也不过这么回事儿。
到你生病以后,我突然又想起这段情节来。我疑心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受过此等残忍的教育,不然怎能不喊疼?有时见你眉头不展,问你感觉如何,你沉默一会儿,也只吐出一句,难受。你想必是医生最爱的那类病人,不闹脾气不摔东西,特别配合治疗。但我总想要你闹一闹才好。

你总是有很多五花八门的念头的。某天突发奇想,说想看看我老了之后的样子。我让人制作了图片给你看,你还不满意,后来想出来画老年妆这种主意。
我原先是不肯的,但你说的一点还是触动了我。你说我们可以一起化,然后合个影。我那时已经知道治愈大约是无望的了,竟然也真答应了这饮鸩止渴的提议。
我们请了化妆师到家里来,为了顺便拍照,摄像师、灯光师也一并请来,浩浩荡荡一大帮子人。你那天精神不错,再戴上发套,不像是病中之人。化妆师说会化几组,从年轻的往年老的化,以十年为一个间隔。化妆的时候我们坐的很近,还握着手,给人家平添了不少不便。放以前你绝不会允许在外人前这样腻歪,这时候却乖巧得很了。

很快化好了第一组,化妆师拿镜子给我们看,问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我看了一眼就有些疑惑,这老年妆未免太偷工减料,不过是稍加了两道皱纹,添了一丝白发而已。于是我问,这化的是多少岁的?
那年轻女孩老老实实地回答,王老师,这个是40岁的。

我好久没发过那么大的脾气。那女孩吓得一抖,镜子都拿不稳,摔到地上碎了。其他人屏气凝神,眼观鼻鼻观心,一律不敢说话。这时候你拉了拉我的手,说老王你别生气,是我跟他们要求,从40岁开始画的。
我于是哑然。我还能说什么呢?其实我也知道的,只是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从旁人口中听到。事到如今,反而是要你来哄我。

你说王也,在阿拉斯加的时候我们不就聊过吗,开机甲挺好的,死也能死到一块儿去。这个触目惊心的字眼从你口中吐出是那么的平淡。你说只有一点不好,战场上瞬息千变万化,或许都来不及说声再见。老天可能听到了我的抱怨,所以你看,现在给了我们很多时间用来告别。
青,你说人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又温柔。哄人的话常常是为了麻醉听者,你哄我,却是使我清醒。清醒地感受痛苦,再在痛过之后清醒地活下去。这是你本来的目的么,还是你无意识的举动?我到现在才敢问你。
你跟我零零碎碎地说过很多,刚开始很含混,后来就很直白了。盼我不要沉湎过去,振作起来,把日子好好过下去。你说过很多,但没有提什么要我忘了你之类的混账话。你是怕提了要挨训,还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我们第一次通感之后,这便是不可能的了。你也知道的,彭蒂科斯上校后来再未进过驾驶舱,也没有续弦。

偶尔我也想,我不要你做英雄,只要你做我平凡的爱人。可这也是个悖论了。若不是我们那时都怀着理想主义的念头去学院报名,我又怎么能遇见你呢?想想罢了,做不得数的。

那天和小白聊天——他现在也到了会被人叫一声老白的年纪了,但我还是习惯叫他小白,他说,你离开我们的日子,竟比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更久了。我算了算,竟然真是这样。若不是他提起,我是很难发觉的。你我在一起的年头虽不算长,可留下的笔触却是道道张扬浓烈至极,衬得这后头的日子都淡了。日子淡了,过起来就飞快。

我和小白现在聊起你时很自在了。小白说,他近来常梦到少年时光,那是你我正远在异国受训之时。醒来的时候他偶有恍惚,总有那么一瞬以为他的阿青哥哥还在阿拉斯加未回来呢。更清醒一点才发觉,如今你去了更远的地方了。
说这话时,我们坐在你老家钟池旁的长椅上。水很清很静,天很高很远。
总会有人先走的。我劝慰他道。

总是这样的,来来走走。十来岁时我便以为自己看透了,总归是这样的。可是这人啊,心底里还是总想盼个长长久久。


王也
夜书于兰溪

————————————
*来源于《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


这篇番外其实比正文更早写完,我规划的时候本来该停在意气风发时,但不知道为什么,冷浪漫后续的故事某天突然浮现在我脑海里。或许这不是常规意义上的HE,但我也不觉得这是BE。
后记写写删删,觉得身为下蛋的鸡还是不要过多点评比较好,你们看到了怎样的故事,那么它就是那样的。
最后老规矩,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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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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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5 17:03:4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能算be。互通心意在一起,陪伴了所有能陪伴的日子。这不是一个不好的结局。这只是故事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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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取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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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20 02:22:58 | 显示全部楼层
环太平洋可以算得上最喜欢的背设。不论是世界背景,机甲还有神经链接系统的共感设定,每一个都十分戳人啊。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在这末世一样的日子里,你我能够相遇相知,并肩作战,不论是作为英雄还是作为凡人,在最艰难的时刻都得以相互陪伴。但你我始终不是世界的主角,所以渺小,所以注定会有人先离开。没看到也青在一线抵御入侵有点可惜,不过学院生活多一份轻松。再以一方口吻去回忆…真的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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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23 20:02:04 | 显示全部楼层
害,泪目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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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23 20:43:46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真的有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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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后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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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30 02:34:36 | 显示全部楼层
环太平洋AU设定好少读到,谢谢太太!这篇写他们俩之间的心意互通好感人!

这两段看得我好感动,太美好了,呜呜呜。

记忆里的第一轮月亮,夏夜屋外的蝉鸣,亲人温柔的怀抱,与远行前的告别。练功留下的汗与泪,学着成为大人而硬挺的脊梁,辗转反侧的夜晚和旁人难以理解的路。那些我从未说出口的,那些曾说出来却无人在意的,你都懂了。

一滴水落在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一声,打破了这种安静。
王也慌了一瞬,然后下意识地去看诸葛青的脸。诸葛青却比他反应还快,举起了左手遮挡着。他的手心向外,是一个无言抗拒的姿势。
王也没有试图去掰开他的手,而是双臂环过他的身侧,将人揽得更近了一点。他们身高相仿,这样的姿势下肩碰肩足抵足,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几乎只剩下诸葛青挡住眼睛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王也感觉到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落在他的前襟,然后面前的人压抑不住的抽泣声终于溢了出来。那声音其实很微弱,却好像在他耳边掀起了一阵飓风。
忘了是谁说过,当你发现自己爱一个人,往往不是在他令你快乐之时,而是在他令你痛苦之时。王也如今才体会到,原来一个人的眼泪可以有千钧之重,简直要穿透了他的胸膛,重锤在他的心上。
“哭吧,没事的。这儿只有我。”王也轻声说,然后用指腹去擦拭诸葛青脸颊上的泪痕。
过了一会儿,面前遮挡的那只手放了下来,然后攀住了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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