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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28 21:5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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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水槽里的一条鱼 于 2020-7-29 09:2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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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他喜欢诸葛青吗?
认真的吗?
那一晚的翻云覆雨后王也自省一样地质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想他应该是喜欢的,至少不是一点那方面潜意识的想法都没有,不然为什么会跟他做那种事情,可是做那种事情难道就足以证明是喜欢了?如果这样的话,那为什么等他深入下去自我求证这个解的时候,答案又开始变的暧昧不清。
王也必然一时无法想清,毕竟他才被踢出武当山多久啊,而那之前他为了出家而做的数年如一日的漫长准备中也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历。这人间所有的一切对他而言一直都像白水一样淡而无味,所以他才能毫不犹豫地放弃那些在别人看来望尘莫及的东西。可是现在却冒出一个诸葛青,这个人把自己送在他的舌尖上,让他忽然就尝到了这三千世界粹成的一滴滋味,让他情动到不能自已。
人之大欲,饮食男女。回想被武当紧急除名连夜赶下山时那委屈的心境,当时的自己必然一万个没想到这之后竟然还俗的如此之快。但人欲如此,既然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王也知道自己最好的应对方式便是坦然地接受它,接受那袅袅的俗世开始将自己渐染。
更何况,诸葛青……很好,当自己用舌头笨拙地抵着他的舌面的时候,当他用手臂揽紧自己的脖子的时候,仿佛他们生来就该这样亲密无间地契合在一起,但同时在理智上他仍然明白发生那样的事情终究还是太过仓促了——对此王也亦坦诚那终究是自己的过错,他不该没有控制好一时的欲望,至于诸葛青……他不会去怪诸葛青的,无论如何都不会。
那一晚的放纵把两个人之间原本好不容易搭起的、循序渐进的友善关系冲的七零八碎,以至于叫他没有办法再告诉自己去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去和诸葛青相处——比起之前那些很难叫人当真的、名义上的配偶关系,那晚自己被他点燃的情欲反倒更能盖章定论:它警示自己和诸葛青,已经是非同一般的关系。
王也作为一个对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人都清醒而坦诚的人,他当然承认那个时候自己投射在诸葛青身上更多的是生理的情欲,但同时王也也自知不是那种时尚而洒脱的人,坦白的说,他觉得自己很俗气,还很封建。甚至说的再极端一些,原本他欠就他那么多,事已至此,他认为自己已经有了必须去喜欢上诸葛青的义务。
可感情这种事——不管是什么感情,本来都应该循序渐进,现在突然跳过了一大串直接奔到最后,得到的结果反而冷酷起来——
“老王,我也很喜欢你这个人……”
诸葛青托着脸若无其事地摆弄着咖啡机,他那具美好的身体被重新裹回晨光和严实合体的休闲装里,他隔着一张吧台那么体面好看、那么措置裕如的看着王也,仿佛隔岸观火,只瞧见满眼灿烂:“……所以会和你做那种事呢,完全是出于我自身的需求,这对于我们这些红尘俗人而言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啦……放松点,你没必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的呀。”
一开始听见喜欢这种字眼王也还因此悄悄脸红了一下,尽管他并不是很相信诸葛青那张嘴说出的情啊爱啊,但是毕竟他跟诸葛青……都那样了,当然是对方喜欢自己更好啦。但是接下来越往后这话就越变得不对味儿,仿佛是在刻意提醒他,那晚他们之间的交合仅仅是因为性,而不是其他什么一个两个字的感情。
于是王也发觉自己又开始搞不懂诸葛青的心思,明明在床上的时候那样坦诚而乖巧,爬下去后却又自顾自的拧巴起来。于是王也直到这时候才开始亡羊补牢一样的大彻大悟,诸葛青并不是那样的“好”,他其实还有点儿坏,有点儿扎手,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坏,是只要别太过分他还可以握一握的扎手——但现在话已经被他说到了那个份儿上,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只能沉默着听完他的长篇大论。而诸葛青则像是毫不在意似的,看王也没有后话便认为沟通结束,端起咖啡后转身做一些消磨时间的事情去了。
除此之外,那一晚的纵欲并没有带来任何的变化,诸葛青和他——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依然像朋友一样相处,偶尔热烈任性地拖拽他去逛大型的商场或超市,时不时蹦出稀奇古怪的念头,照常粘人和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虽然不再带有那样明显的情欲的暗示,但却依然常常擦着临界线挑衅般地蹭他一下,仿佛是故意要叫本性质朴温润的前出家人王也王道长无可奈何,只要他皱着眉头闭上眼发出不耐烦的声音,这个小坏蛋反而会很开心。
至于王也自己,他的身体没有因此出现什么不适,那种休克三分钟内不赶紧吸氧就指定脑死亡、命悬一线的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了,至于头疼脑热风寒感冒一类的小症状也几乎再没有发作。总之,王也的身体在肉眼可见的好转着,如果不是那些私人医生为了证明自己多少还是该有点用处而不肯松口,他或许连那些已经连续好几次都已经确认回到正常人数值的体检都不必再做。
王家的人自然欢天喜地,这场要命的劫难眼看着终于就要过去,家里人也都松快下来,来探望的时候王也的二哥和二嫂也开始带上小儿子,他们王家人一家子热热乎乎地聚在一起,每当这个时候诸葛青就特别识时务地早早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溜出去。
他没有什么抽烟喝酒的嗜好,躲出去最多也只能带着手机和里面百十来号的红颜知己们聊聊天。偶尔跟王也那个总是义愤难平的二嫂单独遇上,这个人在小叔子的健康状况有所好转后终于还是压抑不住了心底那份焦虑,只消三言两语诸葛青便能轻松套出她对王也还俗后回来争夺家产的提防和突然冒出来分走了不少资产的自己的憎恨——她不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对于这些激烈的、发自内心的情绪无法做到很好的隐藏。
诸葛青知道,为了“答谢”自己,王家仅流水一样打给他的现款都已经足够叫一个过惯了中产以上生活的人的金钱观彻底崩溃。所以当这个真正意义上嫁给了王家的女人竭力而拙劣地掩饰着眼神和言语中的尖酸恶毒的时候,诸葛青反倒宽容端庄了起来,他一边调笑反正自己还在家里的时候就在长期啃老,所以对于他而言到底是啃老爹还是肯老公还是啃老公公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一边又说着到底是王总慧眼独具,就现在的情势来看自己到底还是物有所值的,王家并没有投资错方向。这种无比轻佻轻贱以及惹人上火的话语伴随着的是他一如既往弯弯的眉眼,和叫人分辨不清真假的喜悦。
这就是诸葛青,荣辱得失永远泰然处之的诸葛青,从容不迫的一意孤行是他的自己的铜墙铁壁,仿佛永远都不会有什么能把它打破。
但事实上有一次,只有一次,在他们发生了那样的关系之后的某一天,王也在诸葛青在厨房里打开冰箱翻找着什么的时候忽然出手——光天化日的,诸葛青对此毫无防备。毕竟王也从来都是那个懒散沉着、清淡镇静的形象,自从不慎失足过一次后平日里不管诸葛青再怎么挑衅一样地骚扰他这人都再没有越过雷池半步,以至于即便有在床上被几乎弄死过一次经历,诸葛青也会理所当然的认为,王也在吃了那一堑后已经对他有了防备,他们之间再不会有那样的事了。
可此时的王也却一反常态地仿佛一个并不怎么老练却充满力量的猎手——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一旁潜伏了太久,或许在技术上尚且是生疏的,但其他方面的优势却足以弥补这一点经验上的不足,于是他依然可以做到一击必中,在诸葛青转身的刹那抓住他的手臂。
诸葛青脸上的游刃有余在他们四目相对的瞬间如同被击碎的玻璃一样垮了下去,并且直到王也双腿间那堆分量颇重的东西热乎乎硬邦邦地顶上他的时候都没有恢复过来。一人提一次需求,这样一看其实公平得很,况且如果诸葛青真的不愿意,王也也干不出那种丧心病狂强迫他的事儿。
但是怎么会呢?怎么会呢?王也……怎么会这样呢?
或许这才是诸葛青想不明白的地方,所以他怔愣着,但即便是一边怔愣着,一边却到底还是没有任何抵抗的地从下方攀上了王也的背脊,并顺从地敞开身体接纳了他。
行事的过程中诸葛青一直看着王也的眼睛,仿佛始终无法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已经不是初次欢爱的身体却依然被手足无措地推向快乐的顶峰。而那一瞬间王也却像是终于抓住了什么似的笑了笑,他爬下去一点点舔软诸葛青的腿根,而诸葛青模糊摇乱的视野叫他无法理解这个转瞬即逝的笑容的含义,或许其实,那本来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深意。
第二天他们又在诸葛青的床上赤身裸体地醒来,诸葛青的大腿和屁股上残留着王也昨晚留下的干涸的精斑,而王也把一条手臂枕在脑后打着呵欠,他睁开一只眼看诸葛青先爬起来穿好衣服——他的腰窝里有一个鲜艳醒目的吻痕。
他们各自去洗漱,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在餐桌两边相对而坐,诸葛青被重重地惩治了一遭后终于痛改前非,这之后他再没有对王也做出过任何暧昧或玩笑的身体接触,但两个人依然继续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吃一个盘子里的东西,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一切平静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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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又过了两个月,王也的身体终于被那些私人医生依依不舍地盖章了痊愈,这样前后加起来差不多已经过去了近半年,从夏天最热的的时候到冬天最冷的时节,诸葛青仿佛已经完成了他所有的使命。与此同时,这个混了大半年酒吧的人不知道以什么为契机终于灵台清明决定出门找点正经事情做了,但是具体要做什么他自己也没确定,至于王也,前小半辈子唯一喜欢的事好像就是当道士,也不知道该给他支什么招,就只能陪他出门瞎逛逛,给点精神上的鼓励和支持。
结果没想到三逛两逛的,还真叫诸葛青发现了一个感兴趣的活计。
那天他们在街上乱逛的时候诸葛青在路边挤挤挨挨的广告牌中发现了一个话剧团的招聘广告,后面跟着指路的箭头,顺着走进巷子里一路拐了好几个弯,最后在一栋二层小楼里找到了正支了个椅子躺在舞台上打游戏的消磨时间的剧团团长。
这样小规模的私人剧团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引起了诸葛青巨大的兴趣,而咸鱼团长对于这样一个外貌十分惊人学历也格外拿得出手的应聘者似乎也没有什么抵抗力,但是考虑到这样优渥的条件下必然是不菲的人工成本,于是便委婉地表示了遗憾,并不是您哪里不合格,主要是我们这边财务方面本来就有些紧张,承诺不了平均线以上的薪水……
诸葛青听了后却笑起来,带着一股特别温婉的霸道总裁的范儿:“没关系,我不在乎薪水,如果剧团里真的很紧张的话,我这位朋友还可以投钱。”
王也原本窝在在舞台下方的观众座位里打呵欠,听见这句话差点把自己噎住,结果等他呛完一口抬起脸就看见台上的诸葛青正托着脸笑眯眯地往这边看,他呃了半晌,诸葛青也不催他,两下僵持了将近一分钟,最后王也转过脸去跟团长说,麻烦您这儿等我两天。
无论如何诸葛青的试用期是定下来了,而王也回去后抓着头皮给女中豪杰金元元去了个电话,对他而言钱不是问题,而金元元则最懂这些商业上的道道,于是这个女人逼着他答应欠了一顿酒并且发誓会在补席的时候把他那个男媳妇(说到这儿的时候金元元那边笑得特别猖狂:“你承认啦!真的是你男媳妇?!”,于是他不得不在大冷天躲去阳台打完这通电话,结果回来的时候还被诸葛青调侃这偷偷摸摸地是在打给哪位情人)也带上给他们几位爷看看——总之谈话内容异常封建且不尊重他人,但在这之后她拿自己的投资女王的金字招牌担保最多三天后就给他把这个剧团整个买下来……
“等一下——”听到这里诸葛青忽然叫停:“用不着这样吧,我只想逗逗你玩的……”
“嘿你这——”王也气不打一处来:“早说啊,现在晚了,谁都拦不住那姐姐了!”
总之,王也最后借了金元元的手把那话剧团整个买下,成了股东之一,话剧团长兼老板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小破团有朝一日还能成为合资公司。金元元尊重王也胸无大志且小富即安的心态,就本着别赔个底儿掉过的原则只给派来个财务,其他的也权利下放不再多管了,于是团长兼原老板继续做梦也想到能遇上这么放飞的老板,以至于当他再看到诸葛青的时候那诸葛青已经不再是诸葛青了,他就是一打行走的人民币。
除了团长以外这件事儿里喜出望外的还有王也他老爹,王卫国知道这件事后那简直是高兴坏了。原本他只要王也能好好活着,结果现在不仅身体眼瞅着就好了,还克服那一身懒病干起事业来了,虽说只是投了芝麻绿豆大的小摊子,但这开了头就比什么都好。再后来听杜哥说是跟着诸葛青出门瞎逛的时候琢磨出来的,立马就又随手给人汇过去三十万的零花钱,权当报销出门玩的路费。
于是最后所有压力全汇到了诸葛青一个人身上,正所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他对于自己眼瞧着又要在剧团里也成为的吉祥物的前途而感到闷气,因而对于紧跟着的这个转账通知很是别扭,就开始琢磨怎么把这笔钱转回去。后来有一次王也出门喝空了水杯,想去买水的时候发现支付宝没钱了——这个人的生活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毛糙到不可思议,于是转头跟诸葛青借钱,诸葛青嘴里答应着好的好的一边给他往卡里打了点零花,王也的网银几秒钟后传来到账提醒,阿拉伯数字的三后面跟着好几个零。
话剧团的工作并不多,本来这年头会去专门看话剧的观众就越来越少,其实还有比较好赚钱的方法,比如排演儿童剧目,但是他们的团长、一条有人生追求并且这辈子最讨厌人类幼崽的咸鱼声称无论如何坚决不会叫自己的演员套上动物头套毛茸茸地贩卖尊严——虽然这话听起来歧视了其他无数排演儿童剧目的优秀剧团,但是诸葛青感谢了他。
但是保留尊严的结果就是剧团必须想其他能搞出上座率的戏,但可能是新老板财大气粗的气场感染到了他,咸鱼团长没有选择揠苗助长,而是先布置了大量的训练课程——这样从基础开始重新整合团队的方法还是挺科班的,于是正统科班出身的诸葛青毫无怨言地接受了所有的训练套餐,从体力到基本场景训练,以至于其他想要偷懒的同事看着这个卖力的新人都不好意思再有什么怨言。
就这么过了大概一周半的时间,某天临解散前团长忽然召集全员开了个小会——总之又是个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马上就要在上海举办的某著名的戏剧节,他们居然在这个时候收到一份迟来的邀请函。
整个活动为期一周,不但可以看到很多顶级戏剧团的表演,还有沙龙和晚宴,这个邀请于他们而言含金量实在过于巨大,以至于团长几个熟识的朋友知道了都众口一词认为他受之有愧。大家传阅邀请函的时候诸葛青也凑热闹一样的把它拿在手里端详了一阵,但他并没有真的去看这张纸笺,而是在想。
他想,差不多是时候了。
“但是。”
那边团长还没说完话:“邀请人数有限,咱们这十几号人不可能呼呼啦啦都过去。”
他这一句话把大家高涨的热情打击了个七七八八,一时间怨声载道哀鸿遍野,团长不慌不忙地伸手比了个数字四:“统共就这些名额,到底谁跟着一块去,大家公平竞争吧!”
话剧演员公平竞争去话剧节的名额,那当然就要靠实力说话,至于什么实力,那必然是肢体语言的信息传递、台词的感染力、即兴发挥等舞台上的硬功夫——于是这次堵上馅饼分享名额的考试内容,是要各位演员找身边任意一个没有任何表演经验的人,不管是朋友亲人情人爱人都可以,引导他们配合完成某个剧目的一段完整情景,录下来后大家一起民主投票选举。
其实团长自己心知肚明,这邀请函一共邀请了四个人,乍一看除去自己这个领队以外好像还有三个名额,但事实上怎么不得给诸葛青留下一个。他是咸鱼,但不傻,还能看不出来这馅饼是因为什么、看在谁的面子上掉下来的?
所以诸葛青其实只要别把作业交的太离谱一切都好说,结果等那天散场的时候大家把自己准备的剧目一报,诸葛青写下的那个叫周围一圈人都有点傻眼——他们想不通这个剧目里面大段的独白和对白到底要怎么在另一方完全不知晓剧本的情况下进行表演,就哪怕是选《罗密欧与朱丽叶》然后扮个假死的朱丽叶也比这个强啊?
而诸葛青那边已经裹上他貌似并没有什么保暖功能的大衣准备跟大家挥手拜拜了,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云淡风轻还是胸有成竹,总之他踢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走出巷子,迎面是晚高峰来来往往的人群和首都拥堵的街道,冬季的白昼总是格外短暂,像是现在,明明才五点多太阳就已经沉到了林立的高楼之下,除了西边天空铺排开的一片橘黄再也无迹可寻。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
诸葛青戴上一边的耳机,他今天不想开车回去,或许徒步、或许地铁,他想在路上走得久一些。
“‘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高楼和街道也变换了通常的形状,像在电影里……’”
但是诸葛青现在走在大街上,四下里没有楼梯,也不会有一个属于他的“你”出现在楼梯的拐角,身上还带着某种湿乎乎的、清香的味道——但猝不及防的,人群中却忽然真的窜出来一个少女向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短发而莽撞,大蝴蝶结的发带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散发出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青!”
她欢快地叫嚷着。
“……大萌?”
“讨厌,说谁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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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萌的出现着实在诸葛青的意料之外。
“来看我做什么,你一定是偷偷跑出来的,之后你老爸找你算账的时候记得把我先撇清楚。”
咖啡店里,诸葛青托着脸说得冷酷无情,完全没有已经半年不曾谋面的骨肉分离之苦,也丝毫不见血脉亲情。
“我老爸是你爷爷!”诸葛萌气得要扑上去挠他:“我还不是担心你!你知道这边半年外面把你这事都传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这么没良心!”
“你说的不太对吧,”诸葛青不甚在意地拨弄着手边的纸巾,仿佛极其无聊一样地把它们拆开又折起来:“不是这半年,是最近一两个月吧?”
诸葛萌愣了一下,诸葛青这么一说,她才又仔细琢磨了琢磨,好像……真的是最近才开始的……
“从小就说你这个脑子啊。”诸葛青那一张同根相煎的嘴一打开,不闹到诸葛萌敲桌子打滚绝不肯闭上:“有空去医院看看,别讳疾忌医嘛。”
“你真讨厌!”诸葛萌敲桌子:“有什么区别嘛!那现在结果还不是都一样!”
那些在圈子里暗暗流传起来的话,诸葛青不必去刻意了解都能大概猜到是什么内容,说得能登的上台面一点的无非是编排诸葛家卖了自己儿子换来了什么特别玄乎的好处,而大部分上不了台面的,无非是关于他如何装神弄鬼再疯狂从王也倒贴到每一个王家的男女老少,而至于那些“诸葛青是个同性恋”、“诸葛青的目标其实是王也他爹”、“顶替诸葛青到了王家的其实是个女的,还有了孩子”一类越发言之凿凿的故事更是数都数不过来。
诸葛青一时间没再说话,而诸葛萌看他沉默下去以为伤了他的面子——毕竟从小到大,诸葛青都是家族里顶顶受宠的,就连他爹都没对他说过一句会令他难堪的重话,结果现在一下子四面八方的污水都往他身上泼,对于一个本来就有洁癖的人即便再咬牙硬撑着,该难受的还是会难受。
一思及此诸葛萌的心马上一塌糊涂地软了下去,一边心软着一边开始想说点什么找补,结果想来想去张嘴却是这么一句:“其实也不都是在盯着说你的,还有传言说王家的那个老三才是真的同性恋,当初就是因为家里不同意才出家做道士的,后来生了一场大病爹妈也不敢再管了,就……把你买回去给他专门……那什么用,还说他其实早好了,就为了跟你……那什么,这个谣造的更离谱吧——对比一下你有没有觉得好受一点?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是最近这一两个月才开始有这些传言的?”
“好了你可闭嘴歇歇吧……”诸葛青无语地按了按自己额头,决定跳过第一个问题只回答她第二个:“因为我有眼睛,有耳朵,更重要的是我有脑子。”
诸葛青这半年来其实也没有一直被金屋藏娇,不管出于什么考虑,王卫国也带着他出席过一些社交场合,虽说统共也就一只手的次数,但前后一些微妙的变化已经足够让他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说最开始来北京的那段时间,王卫国带他参加过一次和王家比较近的一些合作伙伴的聚会,那时候他对诸葛青的介绍是“小也的另一半”,这样纳入性非常强的身份,于是周围的人纷纷都很识相地接受了然后握手寒暄。但是大概就是在两个月前,王也完全被宣布痊愈之后,王卫国最后一次带他出席另一个差不多的场合的时候,虽然目的依然是很明确地要给他牵线一些顶级的人脉资源,但那时候介绍的修辞已经不动声色地变成了“我们家至交的晚辈”,至于跟王也之间的关系,更是提都没有提了。
当一个人达到到王卫国那样的位置,态度上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被周遭迅速地捕捉并无限放大,那些无关痛痒的流言并非无源之水,但也不过是旁人试探王家口风的第一步。诸葛青已经敏锐地意识到,差不多该是自己消失的时候了。对于王家而言他和王也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原本也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关系。曾经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任何可以培养的感情,他们不可能真的叫自己儿子名誉受损,更不会放任一个已经没有用处了的诸葛青把全家拖进污言秽语的谣传里。
毕竟说到底,这件事从一开始对于王家而言也是形势所迫的权宜之计,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不计代价的物质补偿——一开始这就像摆在佛像前的供果,穷途末路的人只能这样试图讨好、或向老天展示自己的诚意,待雨过天晴后就慢慢变成了一种未雨绸缪的弥补,即便不是为了能够体体面面的送走那神仙,也是在委婉地暗示他日后注意拉开距离。
诸葛萌的眼睛一下瞪大了:“真的?”
“真的。”
“那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生气呢?”她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你这么小心眼的一个人……”
“你这话说得,我怎么就小心眼了?”诸葛青气不打一处来:“其实王家的人这段时间待我不坏,反倒是我受之有愧……其实于情于理,我是该要走的……这个我跟你没法细说。再者我跟王也个人之间也……相处的不错,我本来就没有任何生气的理由。”
“总之你用不着这么闹腾,本来再有几天我就会回家了。”
诸葛萌彻底晕了:“你要回来?你要怎么回来……你们到时候还办离婚手续吗……”
“……你到底都想些什么啊?从一开始就只是口头上承认的事,等时间一长自然就没人会记得了……至于怎么回,没看我现在跑出来找事情做了吗?只有先跑出来才能给彼此都提供合适的契机——你瞧。”他把手机拍下来的邀请函照片展示给诸葛萌:“这不契机就来了吗?”
“上海戏剧节邀请函……这么了?”诸葛萌不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这个东西呢……不是我看不起我们这位团长,但如果仅凭他的人脉关系和这个小剧团,根本连这种戏剧节嘉宾的脚后跟都摸不到。”
“可是还不是收到了……哦!”诸葛萌茅塞顿开:“你是说中海那边?”
诸葛青没心没肺地擦了一下嘴角,给自己挂上一抹云淡风轻的微笑:“当然了,人家也没挑明了讲就是这个意思,但是做人呢最好还是凡事自己勤快点,不然拖延了时间,反而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所以呢,现在就以这个为契机光明正大地离开北京,等活动完了团里也会给假期,到时候我电话跟王……那边说一声,从上海直接回家。这样先分开,等到假期过完正好又是年关,连在一起差不多一个月,之后再随便找几个理由一个月一个月地续着,不必再回北京来……反正我试用期也还没过,剧团这边到时候直接辞掉就好。这样时间一长,两边不声不响的也就淡了断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说的那样圆满,诸葛萌心里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妥:“那那个王也……他也是这么想的?”
只有在她提到王也的时候,诸葛青那个一直过于完满的笑容才会产生一点点不和谐的凝滞,但这份破绽很快就被他随意地掩了过去:“像他那样好的人。”诸葛青笑笑,“总是乐意做顺水推舟的人情,而不会去做什么强按人头的事,也不会顾虑私人的感情——况且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很私人的感情。”
“所以我想这次他也会很乐意顺水推舟的。”
诸葛萌显然依旧理解不能,但是好赖话都叫诸葛青说光了,她嘴巴开开合合半天也不知道下面该接些什么,最后只好悻悻然地作罢。反倒是诸葛青饶有趣味地托着脸颊等她半晌,结果雷声大雨点小,没了下文,居然还很不满意地冲她哎了一声说怎么这么虎头蛇尾呢,气得诸葛萌直嚷嚷:“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为了你千里迢迢赶过来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我哪知道你哪根筋搭错了,我都多大了的人了还用得着你们给我出头?再说——”诸葛青忽然说不下去了,他意识到自己之前一直忽略了十分重要的一件事:诸葛萌在这里,那经常跟她厮混在一起的剩下那两个怎么会没在?
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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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此处及以下独白出自诸葛青接下来要作死的剧目《恋爱的犀牛》。
我看了看我接下来的大纲,觉得我差不多也许能集齐7个封建狗血要素召唤神龙【住手】,真开心啊!【exm?】
题外话:
写到男方家里用完就想丢【住嘴】这块儿,我就无法不去想小时候电视上八集连播琼瑶剧,果然狗血还是得看琼瑶奶奶的。
其实王家这里做的挺地道的,人又不知道这俩已经睡了,就想毕竟俩孩子都是男的,还都那么风华正茂的,难道还真把俩直男好吃好喝关一块一辈子吗——其实真要这么干也不是不行这才是真封建别有一番风味【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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