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大多数时候，王也和“生气”是不搭边儿的。想得开，看得透，脾气就格外好。
诸葛青没想到好脾气的人生气起来就像连绵不休的梅雨季，不爱大发雷霆，气性却长，从早到晚沉着脸，任你甜言蜜语，他自油盐不进。
从诸葛青醒来算起，两人的冷战已经持续三天了。
三天看似不长，但他俩被困在这碧游秘境，目之所及，会喘气的活物除了自己就是对方。没了术法不便单独走远，现代人最大的消遣设备——手机又已经没电关机。当唯一的活动只剩下大眼瞪小眼时，沉默就越发难以忍受。
诸葛青如今没有灵力，伤势好得慢，短期内都只能当卧床的残废，躺在临时搭起来的“床”上发愁。
王也从外面回来，手里提了两条鱼，鱼用藤蔓串着，活蹦乱跳地甩了他一脸水。
他们暂时住在一处山洞里，洞口光线不算亮，王也逆着光，漫不经心地瞥了床上的人一眼，然后背过身坐下，开始杀鱼。
诸葛青盯着他宽阔的脊背，刻意地长叹了一口气。
王也不为所动，握着自制刀具熟练地刮鱼鳞。这段时间他的野外生存技能突飞猛进，感觉自己出去以后可以去参加贝尔冒险。
诸葛青肺里的气都叹空了，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郎心似铁”。于是他又开始咳嗽，这动静倒是立刻吸引了王也的目光，他立刻哀怨地做“西子捧心”状。
王也：“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诸葛青：“……”
不行，他不能中了王也的计。这些天对方没少拿这种话终结他开启的任何话题。
“情绪低落不利于病人康复。”诸葛青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老王，你该多陪我说说话。”
“哟！”王也稀奇地打量着他，“您不是都准备慷慨就义了吗，还顾得上情绪好不好？”
诸葛青一梗，然后缓缓吐了口气，勉强笑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我可以解释。”
“不听。”王也背过身去开始剖鱼肚，哼了一声，“闭上你的嘴，不然没饭吃。”
诸葛青沉默了，不知道是受鱼诱惑还是迫于厨师的淫威。但他看上去似乎的确有些抑郁，直到被伺候着吃完一整条鱼，脸色也没有好起来。
王也收拾完鱼骨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他走之前在靠近诸葛青的地方又生了一个火堆，橘色的火光映着诸葛青，给他苍白的面孔添了一丝生气，只是眉头笼着，一筹莫展。
王也没走远，在附近找了个地方打坐。面前是一汪深潭，就是他们当时掉下来的地方。从这里往上看，云雾缭绕，视线无法穿透。
他低下头，想起那一天的景象，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发抖。
劫后余生，也不过如此。
他生诸葛青的气。
一个人要有多薄情，才能这般干脆地撂下他独自一人赴死。他在那人眼里成了什么了？
他也生自己的气。
王也啊王也，你一向自视甚高，到头来却要所爱之人为你送死。这身修为，修了又有什么用。
诸葛青昏迷的时候，王也想好了一肚子教训的话。等诸葛青醒了，他却难以启齿，也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心里堵得慌，朝诸葛青撒气，又觉得糟蹋了人家深重的情意。因为理解，所以越发难堪。
想了半宿，一向看得开的王也依旧没看开，郁郁不乐地回到山洞。
火堆烧完了一大半，火苗变矮，诸葛青背对着他，看样子要站起来。
“你干什么去？”
王也冷不丁出声，吓了诸葛青一跳。丧失灵力之后听力也变得和普通人一样，脚步声轻点就听不见了。他回头时牵扯到后背的伤口，疼得抽了口凉气。
王也皱着眉过去，才看见这人披着衬衫，扣子只稀松地系了几颗。山间夜凉，他身上有伤，又无灵力护体，简直不知分寸。
“这么大人了连衣服也不会穿吗？”王也训了一句，要替他把纽扣系上，手指刚碰上皮肤，诸葛青就闷哼了一下。
王也立刻收回手，挨着诸葛青坐下，神色紧张地看着他。
“很疼？”
诸葛青点了点头。
“让你当时不要命……”王也话说了一半又憋回去，生硬地问：“哪儿疼？”
被天雷劈一下，浑身经脉都会受损，肉眼根本看不出里面有多千疮百孔。相比之下，狰狞的外伤反而不值一提。
“这儿。”诸葛青说着，握住王也的手腕，引着他按在自己的左胸口。
诸葛青的手比以前凉一点，碰到王也温热的皮肤，忍不住贴紧了一些。
王也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他的目光避无可避地对上诸葛青的胸口——位于心脏的地方有一处明显的伤痕。这段时间他一直逃避，现在他的手正抚摸着这块地方。
仔细看这个伤痕并不狰狞，以膻中穴为中心，赭红色的伤痕沿着经脉的走向发散，像针脚细密的丝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图案，乍一看像在胸口纹了一个刺青。
当初诸葛青以心血作引子，在他的风后奇门里设下这一环，天罚降世，反噬时心脏必然受损，这个伤痕也是由此而来。
伤处皮肤光滑，那些细线是埋在皮肤下的隐疾。诸葛青的经脉里没有灵力，恢复得只会更慢。他这些日子时时发作吗？发作时该有多疼？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
王也心如乱麻，胡思乱想着，没有察觉到诸葛青的呼吸有些不对劲。等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被诸葛青牵引着，抚摸变了味儿，喘息在空旷的山洞内回响，一下将他炸醒。
他像是被烫到了，猛地要抽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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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里弥漫着纵欲过后的腥气，王也用衣服盖住两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入睡的诸葛青。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竟然把人折腾昏了。
王也按了按额角，出了会儿神，自己方才简直是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难道风后奇门已经开始影响神智了吗……
他想出去透透气，刚起身就被捏住了手腕。
诸葛青似乎还在睡，却抱着他不肯松手。
“别走，我发誓……别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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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0-29 00:4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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