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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22 09: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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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赛普林林林 于 2021-7-22 19:39 编辑
9.
夏禾挑起细长的眉,终于肯屈尊从榻上下来,手指撩过诸葛青的下巴,又欣赏了一会儿对方的表情,才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语气问:“为什么?这不是你的风格。”
诸葛青别开脸,又嗅到了夏禾身上的那股甜香,仿佛被粘上了一张黏腻的蛛网。他皱着眉头退后,说:“我懒得再和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捉不住他,是我学艺不精,理应静心修炼。”
“所以你要回家?”
“不一定。或许去别的地方走走,这趟出来,我发现外面的世界很有意思,未尝不是突破瓶颈的好方法。”
夏禾若有所思地盯着诸葛青,想从那张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半晌之后,她叹了口气,无话可说。
瓷白的脚来回捋过虎皮上的绒毛,落了一室沉默。
“你再不说正事,天就要亮了。”夏禾眯着眼,状似困倦地晃了晃头。
“你的修为提升比我想象中的快。”
夏禾轻笑,“你是想说凭我的能力,拿不到妖王这个位子是吧?”
诸葛青默认了。
“的确有人帮我。”
“谁?”诸葛青迅速问道,同时许多想法划过脑海。老妖王横死成谜,但不难猜测,无非是底下的妖觊觎权力,联手阴了他。可是到最后,大家都是各自为政,争锋相对,即便夏禾魅术很强,但也要讲究基本法——修为比她高的老妖怪太多了,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一个年轻的小丫头摆布。
如果不是和其他妖联手,难道是狐族内部还有参与争夺的人?诸葛栱临走时这样暗示他,可他却觉得不太可能。先不论这帮狐狸有没有这个瞒天过海的能力,单就对权力的渴望而言,狐族也是兴致寥寥。
“不认识。”夏禾没有隐瞒,她指间绕着一缕发尾,眼睛眯成一条细长上挑的线,回忆着那人的样貌,“黑色长发,一看就没怎么打理过,不过发质倒是不错。”
诸葛青眉头一跳,催促道:“还有呢?说重点。”
夏禾嗔了他一眼,依旧不紧不慢地说:“小瓜子脸,品貌上乘,可惜衣品一般。那双眼睛倒是很有特色,像一口枯井,不生不死,无波无澜。我看不出她的路数。”
“看不出路数……”诸葛青低声自言自语,这听起来像是某个认识的人。
“嗯,她用一把菜刀,说话还带口音,实在有趣。”夏禾不禁笑了起来。
诸葛青:“……”
没错了,拎着菜刀满山头追杀王也,披头散发不拘小节,来历不明深不可测,这就是冯宝宝。
“怎么,你认识?”
“不。”诸葛青否认,“只是好奇这么一个怪人,为什么要帮你?”
“我哪知道。”夏禾松开指间的长发,微微一甩,笑着说:“兴许我的魅术又精进了,男女通吃。”
当时局势混乱,她被围攻已久,狼狈不堪。正要败北时,对方从天而降,切瓜砍菜,干脆地替她解决了麻烦。等两人联手干掉所有不服的人之后,她一转身,只见那人几个跃身,转眼间就消失了。
除了性别不对,其他都很符合英雄救美的套路。
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各族代表陆续前来拜见新妖王。
“夏禾姐,保重。”诸葛青最后叫了一声旧时的称呼,准备离开,下次再见面,他们的身份便再也回不去了。
夏禾叫住他,她犹豫了一晚上,还是忍不住多嘴。
“狐族动真情的没有几个好下场。”
诸葛青低着头,露出一段嫩白的脖颈,妖异的蓝发被风扬起,他的侧脸沐浴在月色之中,忽地弯了弯眼角,狡黠一笑。
“狐族又有几个动了真心?”
说完他便消失在夜色中。
王也平躺着,睡姿端正,面容宁静,实际上清醒得很。他的神识在内景里既无法入定,又不能睡觉。一会儿站,一会儿坐,折腾个没完。
硕大的风后奇门阵跟打了鸡血一样转个不停,和它的主人一样大晚上精力旺盛,心绪烦躁,温和的蓝光炽炽发亮。
因此王也第一时间听到了外面的异动。
“谁!”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右手一甩,窗帘被一道劲风拉开。
趴在窗户上当壁虎的诸葛青好不尴尬,和眼前呼呼转动的风刃隔着玻璃大眼瞪小眼。
“诸葛青?”王也愣住了,连忙收回风刃,“你这是什么癖好?”
诸葛青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有些模糊不清。
“劳驾您先放我进去。”
王也打开窗,把他拉进来。
“王道长,晚上睡觉关窗不通风啊。”
“还不是为了防你这种采花贼。”王也皱着眉,替他拍掉衣角上的灰,“有门不走,非要爬窗,你不怕被人拍到,明天上新闻?深夜一陌生男子趴在窗上,中国蜘蛛侠。”
诸葛青闷闷地笑了一阵,眨眨眼说:“你这朵花太难采了,我只借宿。”
他原来只想悄悄地看王也一眼,不告而别。没想到这家伙不但窗户锁死,窗帘也拉得严丝合缝,他稍微一动,就被屋里的人发现了。
“哟,诸葛大少爷没钱了?之前不还说要包养我吗?”王也乐呵呵地把另一只枕头拍松,抖了抖凌乱的被子。
诸葛青贴着床沿坐,难得没有回嘴,只是笑了笑。
他这么一来便很有一种迷惑性的乖巧,像根软软的羽毛,在王也心尖儿上轻轻地撩了一下。他顿时身心舒畅,咧着嘴走向沙发。
诸葛青:“你去哪儿?”
“噢,我睡沙发。”
诸葛青忙拉住他的手,顺势站起来,无奈地说:“别,我可不干鸠占鹊巢的事情。你安生在床上躺着吧。”
说完他径直躺到了沙发上。小旅馆的沙发窄而短,诸葛青的长手长腿分外委屈地蜷缩起来,他打了个响指,灯倏忽而灭,月光斜斜地洒进来。
王也匪夷所思地看着沙发上的黑影纳闷地想:诸葛青怎么突然转性了,这么听话?他心里打鼓,试探着问:“我和老张明天回武当,你呢?”
诸葛青太久没回答,王也几乎以为他睡着了,可是对方突然侧了个身。
“其实我今晚来是和你告别的。”
王也怔住了,可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于是含糊地应了一句。
“你不会舍不得我了吧?”诸葛青促狭地问:“如果王道长愿意和在下春风一度……”
“别闹。”王也打断他的话,“回去也好,你以后正经一点。”
房间里响起了铃铛似的笑声。
“我可是狐狸精诶。”诸葛青枕着胳膊又翻了一个身,语气慢慢平复下来,随口问道:“你们这次出来怎么没有带冯宝宝?”
“她出去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
王也听见诸葛青在那头不停翻来覆去,心一软,问:“你要不还是上来,咱俩挤挤。”
话音一落,诸葛青立刻麻溜地起身,抱着枕头滚上了床,摊开四肢,舒服地叹了口气。
王也的周围一下变得很逼仄,他拨开诸葛青横在自己胸口的手臂,背过身去,腿也往前挪了挪,避开对方温热的肌肤。
“她不是你的朋友吗?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诸葛青好奇地凑过来继续八卦,他戳了戳王也的肩膀,“别装睡了。”
“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暂居武当的房客,她不说,我也不方便打听她的私事。”
“武当什么时候成了廉租房,我怎么不知道?”诸葛青奇道,不依不挠地掰过王也的肩膀,两个人一下子脸贴脸,近得足以看清每一根睫毛的颤动。
“让不知底细的人呆在身边,你不怕她惹来祸患?”
王也的喉结不自主地滑动了一下,瞧见诸葛青的两片唇快速开合,嗓音有些沙哑地回:“如果我像你说的这样谨小慎微,当初也就不会把你这只白狐狸抱回去。安全固然可贵,但也少了许多乐趣。”
诸葛青一愣,猝不及防地撞进王也的眼里,突然发现那对无悲无喜的眸子变成了两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一不留神就能把人吞吃进去。他挪不开眼,不由地屏住呼吸,隔着毫厘喃喃低语:“有趣,往往带着危险。王道长,需要我提醒你狐狸是食肉动物吗?”
王也抬起手,在昏暗的夜色中赏了诸葛青一个脑瓜嘣。
“得了吧,牙还没长齐。”
说完他背过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毫无负担地在“大危险”旁边闭上了眼。
诸葛青捂着额头,一脸愕然地瞪着王也的后脑勺。那后脑勺突然又开口补了一句:“再说了,我又不是傻子,你是要咬死我还是只是磨磨牙,我能分得清。”
王也撂下这句话便果断地去会周公了,识海平静,奇门阵也不再作妖。
古人总爱说长夜漫漫,可诸葛青却不以为然。他仿佛只眨了眨眼,这天儿眼看就要亮了。身侧的人呼吸匀长,散乱的头发贴在脸颊上,他借着夜色轻轻拨开那几缕发丝,盯着这张脸看了又看。
这时候如果出其不意地咬断他的脖子,哪怕是大罗神仙也要去掉半条命。
王也在梦中感觉脖子一凉,后背寒毛炸起,他猛地睁开眼,坐起身,一阵穿堂风卷过身前,他看向洞开的窗户,才发觉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用手探了探,床单上依稀还有另一个人的温度,只是十分平整,没有躺过的痕迹,仿佛提醒他温度只是错觉。
王也坐着发了会儿怔。外面有人敲门,随后不打招呼地闯了进来。
“老王,太阳晒屁股——诶,你今儿起这么早?”张楚岚一把拉开窗帘,探头看了看外面,“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王也嫌阳光太刺眼,眯着眼睛抬起脸,“赶紧把帘子给我拉回去。”
张楚岚大吃一惊,“老王,你昨晚和哪个妖精打架,玩得够野的啊。”
王也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诸葛青别是趁自己睡觉吃了块大豆腐还没擦嘴!
他一溜烟儿钻进卫生间,只见镜子里的自己睡眼惺忪,发髻乱糟糟地垂在脑后,左脸上被人用黑色水笔画了一根肉骨头。
王也:“……”
想必诸葛青对于自己睡前将他比作爱磨牙的宠物犬心怀不满,所以在临走之前特意留下这份大礼,聊表纪念。
可惜画功欠佳,这根骨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王也稍稍一想,就猜到张楚岚用满脑子的颜色废料把它加工成了某个男性器官。
他一边恨恨地用香皂洗脸,一边想着下次再见到诸葛青一定要拔光他的毛。
诸葛青鼻梁上架着一副宽边墨镜,好整以暇地坐在车后座,欣赏沿途风景。冷不丁打了个巨大的喷嚏,他掏出口罩戴上,吝啬地藏好了满脸的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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