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张楚岚双手各捧一个包子,瞧见王也肿了一圈的左眼,他咬着肉包子含糊不清道:“你俩不是术士吗?怎么还肉搏起来了。”
王也用鸡蛋揉着眼睛,指了指戴着高帽进来的诸葛青,“用了啊,没瞧见老青的头发少一撮呢?”
“真够狠的。”张楚岚又啃了口梅菜扣肉馅的包子,不知足地呼了口气,“你们这儿怎么连狗不理都没有?”
“自个儿上天津买去。”王也没好气地在桌上滚起鸡蛋,纤长的手指娴熟地剥着外壳,他昨晚被诸葛青追着打到后半夜,眼底的黑眼圈也深了一层。王也整个人倦懒地打了个哈欠,舌头卷起来,眼角也沁出滴眼泪,“老青,困了没?”
诸葛青耸耸肩膀,正打算叫个咖啡配三明治的外卖,肩胛忽然被王也揽过去,“大早上,吃点热乎的。”
张楚岚闻言赶紧把面前的包子全塞进了嘴里,王也好笑地瞧他一眼,起身从餐车底下拿出蒸笼,又从水桶里捞上两袋温好的牛奶,“来,刚出炉的烧麦,嘶——这牛奶还有点烫。”
“靠,老王你大爷的!”张楚岚睁大眼睛,朝着王也竖起中指。
“你就好好吃吧。”王也摘下帽子往张楚岚手指上一套,拎着牛奶袋甩了甩上面的水珠。
诸葛青用筷子夹上一枚扁扁的烧麦,仔细端详了一会,这才放入口中。鲜肉的汤汁在舌尖绽放,那双湛蓝的眼瞳豁然睁开,四周仿佛闪烁起了中华小当家的特效,诸葛青狐疑地将烧麦送到王也面前,“肉馅的?”
王也低头嗅了嗅,歪着脑袋,“对,这也没坏啊?”
张楚岚一拍大腿,“老青,你那边是不是都吃糯米馅的烧麦啊?”
王也咬开牛奶袋,含糊不清道:“那吃的多顶饱啊。”
他倒扣灌进嘴里,液体淌过嘴角,唇上还沾着奶渍,懒散又不羁。
合着吃肉就不撑人了?诸葛青暗自笑了一声,捏着吸管插进袋里,慢悠悠地吸溜起来。
张楚岚歪头看着这两人,连吃个烧麦、喝袋牛奶都这么南辕北辙,却意外的合拍。
偏偏是那个出世又为他人着想的王也,偏偏是这个执着又利己主义的诸葛青。
9. 张楚岚鬼鬼祟祟拉开冰箱,那双手摸到牛奶的瞬间,他顿时瞪大双眼叼起牛奶就跑。王也从沙发上探出个脑袋:“老张,那是冯宝宝冰了一晚上的——”
“靠!”张楚岚止不住爆了粗口,连忙要吐出喝进去的牛奶,但冯宝宝永远不会迟到。黑暗中冒出一双猩红的瞳孔,直直冲着张楚岚走来。
“宝儿姐,你听我解释——”张楚岚胆战心惊地捧着牛奶。
“你嗦的啷个——是我的奶?”冯宝宝歪过头,目光死死盯着张楚岚手里的‘罪证’。
不由张楚岚辩解,“哐哐哐”几声震天撼地的击打声之后,烟雾散去,早已没有两人的身影。王也蹲下身,看着自己地板上几道裂纹摇摇头,说话间也带上了一股四川味儿:“坏惨了这是。”
诸葛青耸耸肩膀:“我怎么感觉你家附近又开始出现盯梢人了?”
王也闻言沉默几秒,反倒是笑了起来:“胆子够大啊,我这里可有不少人。”
诸葛青摸着下巴:“可张楚岚他们也不是免费打手啊。”
“就不能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王也往旁边讪讪一倒,“总拆台!”
对方慢条斯理地带上墨镜,指向屋外的小花园:“山人,我给你指条明路吧。”
王也顺势望去,树下之人仙风道骨、长衫飘飘,坐下修炼便是好几个小时。王也满意地点点头:“张灵玉确实挺适合。”
身在外面的张灵玉自然听不到他们的讨论,眉头却依旧皱得极深。几分钟前,张楚岚从他面前路过,黑色t恤上的奶渍十分显眼,正好全落在了张楚岚胸口,看着狼狈又尴尬。
“怎么回事?”张灵玉还是忍不住问他。
“……奶被宝儿姐捏爆了——”张楚岚揉着被打中的脑袋,也没注意到骤然僵硬的小师叔。直到他路过张灵玉身旁捎走一股风,张灵玉这座雕像才彻底裂开。
昨天是武侯奇门传人阴囊和生殖器分开洗,今天是张楚岚的胸被……这都什么事啊?
不对,张灵玉恍惚地坐回原地,开始思考生物学难题:“男人什么时候能分泌乳汁了?”
10. 王也瘫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空调遥控板。偶尔也会想起以前每逢夏季,在遍地绿茵、前后通风的武当山,随便找个地方都比空调房更阴凉舒适。
好在王也本人相当的既来之则安之,反倒是诸葛青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想着能免费去一趟武当山呢,看来只能爬后山了。”
“你老老实实买票不行吗?”王也一拍脑袋,斜睨着旁边穿得人模狗样的诸葛青。
诸葛青抿唇一笑,手不老实地去揽王也的肩膀,整个人都贴近几分,带着一丝闷热的暑气:“难得交上个朋友,当然要友尽其用。”
王也迎上诸葛青的弯眸,后者那双琉璃般澄澈的蓝色眼眸缓缓睁开,竟真的与他对视起来,王也目不转睛地望进诸葛青瞳仁深处,许久的,才‘噗呲’一声笑出来:“没听过这说法。”
“三大爷!”门口突然晃过一片黑影,小侄子以百米冲刺般残影的速度撞进王也怀里,“我们厕所里有鬼!”
“鬼?”王也捏着小侄子的下巴,那双漆黑的瞳仁里的确布满了惊恐,“带我去看看。”
诸葛青眯着眼跟上去,他们身为术士,对一些怪异的气体更为敏感,小侄子身上却没有沾染上任何不详的气体。他下意识望向王也,后者紧紧握着小侄子的手心,甚至为了迁就孩子的身高,王也半个身体都倾倒下去。
这货,对自己家人真是上心得很啊。
诸葛青笑他一声,立马走到小侄子身旁,将帽子盖在孩子脑袋上。
两道长芊芊的影子中间夹着一抹小矮个,看着滑稽又活泼,小侄子原先紧张的情绪也跟着松弛下来,摇起王也的胳膊,振振有词讲起当时的场景。
“今天轮到我值日,等我打扫完教室,学校里基本没什么人了。我离开班级后顺路去嘘嘘,结果刚拉下裤链……”小侄子咽了咽口水,“就听见‘咚、咚、咚’的声响,好像是在敲门,又像是砸墙。”
诸葛青越听越熟悉,止不住低头按住小侄子头上的帽子:“然后那声音又从窗外传来,你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女人贴着窗户,表情呆滞地撞着玻璃?”
“不是啊!你说的更恐怖了喂!我是听见最后一个隔间传来声音了!”小侄子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激动地仰起头,帽子随之往后掉去。
11. 王也和诸葛青同时伸出手,掌心手背相贴,王也一愣,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诸葛青嘴角一牵,反手将帽子扣回自己脑袋上。
“我还以为又是马洪仙搞得鬼,他那炼丹炉真是不想要了。”王也赫然松了口气。
诸葛青哑然失笑:“你也不至于吧?”
“听我说听我说!”小侄子一蹦三尺高,他自然听不到三大爷和这眯眯眼在说什么,但他知道如何去吸引王也的注意,“我想是不是有人上大号没带纸,可我叫了几声都没人回我,而且那个时间本来也不该有人。”
三人说话间已然到了学校外,王也和诸葛青对视一眼,后者往空中一跃,单手撑过瓦片利索翻墙,双脚踩在草丛间。诸葛青低下头,墨镜挂在鼻梁上,眼睛偷偷摸摸地瞥了一圈四周,迅速吹响口哨:“里面没有巡逻。”
王也立马蹲下身,转头看着小侄子:“上来,三大爷带你飞一个。”
“好嘞!”小侄子也不客气,直接爬到王也背上,还顺手捏了捏硬实的肩胛。
王也颠了颠肩上的小侄子,男孩份量不轻,但对他而言倒没什么影响。王也往后退了两步,足尖往前发力地一点,整个人凌空跃起,马尾在空中飘扬,潇洒又不羁。
小侄子被马尾搔得鼻子痒,忽的伸手一拽,王也在空中差点失了平衡,摇摇晃晃地往下跌,好在诸葛青就在底下接应,他双手大张,伸开胳膊,王也感动地瞪大眼睛:“老青!”
然而诸葛青眼里只有小侄子,长臂捞走险些跌落下来的男孩,又侧身任王也从自己身边擦过。王也踉跄地在地上打了个滚,总算没跌得太难看。
“老王你翻个墙闹这么大动静,小心被发现了。”诸葛青幸灾乐祸地摸了把小侄子的脑袋,后者立马倒戈,抱着诸葛青的胳膊不撒手。
王也拍了拍短裤上的灰尘,算是看清诸葛青的为人了。
“三大爷,我们为什么不走正门啊?”小侄子又耿直地补了一刀。
“你丫不早说!”
“王道长,你说脏话了?”
“……”
12. 王也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蹲下身一个劲捏小侄子的脸颊:“王淘,你究竟是谁的侄子?”
诸葛青闻言一笑,插着兜四处逡巡一圈,普通小学都能被他逛出一股旅游胜地的既视感。
小侄子娴熟地领着两人穿行在空荡校园中,偌大的操场中回荡着呼呼风声。大概是年龄较低的原因,这里的建筑普遍都比外面矮,两个大人行走在其中,显得更加诡异起来。
“就是这儿了。”小侄子指着操场旁边的单独卫生间,恐惧地躲到王也身后。
夜色渐深,屋后的树影摇曳,发出丁点声响都能把小侄子吓个够呛。王淘睁大眼睛,四下瞧着都没发现一丝异动,但身为术士的两人,又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平静。
“我先进去看看?”诸葛青瞥了眼小侄子,少年眼眸里闪烁着疑惑的光芒,不带一丝杂陈,一看便是从小被保护长大的。
再看王也那副看透中又带着上心的模样,两人真是哪哪儿都不像一家子。诸葛青若有所思地抬起下巴,手从兜里抽出来按在门把上。
“老青,一起进。”王也可不想再在北京市里看丢诸葛青一次,赶忙跟上去,一面低下头安抚小侄子的情绪,“你三大爷专业就是驱魔捉妖降魔收鬼的,等会有什么都别慌,跟紧我。”
“王道长业务挺广。”诸葛青揶揄一嘴,刚拧开门把,门就‘吱呀’一声自动往后敞开,拖长的摩擦声和蝉鸣混合,刺耳得很。
王也皱着眉头走进来,他可以很确切地察觉到那一丝还未消散的炁,像是封存了许久,如今却被释放出来那般诡异莫测。
小侄子探头探脑地嘟囔着嘴,“这厕所平时来的人不多,也就是上体育课有人着急才来。”
诸葛青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牵起嘴角,“居然在卫生间养炁,真不嫌味儿。”
王也捏着鼻子,翻了个天大的白眼,“老青,你这随便加儿字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小侄子仰起头看这两人淡定自若地聊起天,心里那股敬佩油然而生,壮胆似的扯了扯书包带,他推开头一扇厕所门,赫然往后一跳,正好撞在王也的腹部上,腹肌磕得小侄子后脑勺都疼。
“嘿,这也没东西啊。”王也探出头一看,紧接着调侃地按着小侄子的脑袋。
“三大爷,你磕到我了!”
“那没辙啊,平日吃的比较素嘛。”
13. 趁这叔侄聊天的功夫,诸葛青已经把剩下三扇门都开了一遍,唯有最后一个隔间里马桶盖反常地盖上了。
王也和诸葛青面面相觑,小侄子已经往前走了两步,又被王也拎着衣领拽回来,毫不留情地将诸葛青推上前。
诸葛青无奈地弯了弯嘴角,手指飞快地挑开盖子,尽量免去接触,他伸长脖子谈了一眼,嘴角的笑顿时僵硬下来:“哪个小孩不冲厕所啊——”
王也止不住哈哈大笑,拽着小侄子就要往外走,腿迈开两步骤然停在原地,王也眼神凌冽,缓缓拧转过脖颈,诸葛青抱着胳膊站在原地,脸上尽是嫌弃之情。
寂静环境里环绕起潺潺的水流声,一只布满皱纹的手从马桶中伸出,“咔嚓咔嚓”地拧着手腕,从那细长的指甲可以看出是个很有年岁的‘鬼’了。
“真、真的有鬼?”小侄子虽然知道王也入武当修炼,但对他这个三大爷的实力还真没什么信心,吓得双腿直抖。
“老青,能捞上来吗?”王也往前一挡,面色凝重地捏住鼻子。
“看这模样,指不定沾着什么。”诸葛青摇摇头,不紧不慢地往后退。
两人默契地撤离出隔间,王也打上诸葛青的肩膀,认真地盯着马桶上的手:“那就炸了吧。”诸葛青扬起下巴,足下展开八卦奇门阵,指尖落下一道离火,直接把整个隔间包围。小侄子顿时惊讶地张大嘴巴,被王也拉回来捂住眼睛,“小心熏到眼。” 火势由诸葛青掌控不会波及到外面,三人便耐心地等待马桶里的东西显形,粗狂的低吼声被火烧得逐渐无力沙哑下来。 王也歪头掏着耳朵,从火焰中看见那扭曲的身影颇为意外,抬起手肘拱向诸葛青:“怎么是这玩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