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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1 17: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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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王也累得要死。他答应入伙张楚岚,一半是为了马仙洪这个冤孽,一半是为了自己的私事,事情发展到负伤是他没想到的。
虽然脖子挨了一记,但也不是很亏。公司还算良心未泯,顺路把他捎到市区去了,王也随便找了家看着顺眼的酒店,倒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王也很多年没受过伤了,也许是脖子上的伤口太疼,前半夜一直睡得很不安稳,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又一直在做梦。
繁杂的碎片像斑驳的蝴蝶磷粉一样从空中抛落,他一一经过,都记不清了,他穿过那些模糊的片段,捉住那只蝴蝶,蝴蝶却碎成千万片的桃花瓣,在他面前坠入瀑布。他追着桃花潜入水底,从另一个湖面破水而出,眼前是武当山脚下的太极湖。
真武大帝的神像眼如电光,按剑而立,审视着山下众生,王也朝他跪下,虔诚地俯下身去。
“王也。”
一阵风吹过,那只蝴蝶又飞来了,在他眼前盘旋,随后向后飞去。面前是庄严的神像,鼻尖是武当常年不散的檀香,他忍不住回头,视线追逐着那只蝴蝶。蝴蝶停在一个人肩头,那人站在桃花树下,显瘦高挑,蓝发如瀑,含情带笑地遥望着他,叫道:“王也。”
王也从梦里惊醒,再也睡不着了。
他干脆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四点二十,再过一阵天就亮了,的确也没什么必须再睡过去的理由。王也倒在床上,心情算不上说好还是坏,只是有些感慨,碧游村一别,这辈子估计不会再和姓诸葛的打交道了。
当初决定下山蹚罗天大醮的浑水时,并没算出来诸葛青竟然是他的命运之番。等他在会场发现已经骑虎难下,硬着头皮也要把老天师的劫栽到诸葛青头上,只是诸葛青应的居然是情劫,实在太苦了。
在山上他没控制住揍了诸葛青一顿,实在是因为这小子太气人,但他下手很有分寸,连块皮都不会破。诸葛青是他亲眼看着押上车的,人全须全尾的上去,想必也能全须全尾地去受个审,然后全须全尾地让他家里人领回去。
能为诸葛青做的也就到此为止。接下来,该由王也承担擅自改命的孽了。
王也玩了会儿手机,这个点狗都没睡醒呢,他只能看看朋友圈里其他人的炫富记录。话虽如此,他也不知道报应会以什么形式落在自己头上,水来土掩呗。
他翻了半天朋友圈,都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东西,直到翻到七天前的消息,他刚给他二哥带着王淘淘在香山合影的照片点了个赞,酒店的门被人按响了门铃。外面按得很急,显然不太正常。王也觉得肯定没可能是客房服务,那就只能是异人了,于是很随意地开了门。
门外却是张楚岚。张楚岚行色慌张,神情却很严肃,张口就问:“诸葛青在你这儿吗?”
“他没联系过我。”几乎是一瞬间,王也就反应过来了,“他跑了?”
“这个杀千刀的混蛋怎么这么会自找麻烦?”张楚岚骂道,“他把看守的打晕,自己跑了,还偷了普通人一辆机车。这个节骨眼上跑路能落到什么好?你能联系到他吗?让他趁事情闹大以前赶紧回来,别发神经!”
王也第一反应就是打微信电话,他从通讯录找到诸葛青的名字,正想打过去,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王也看了看手机,说,“他把我拉黑了,我也找不到他。”
“你不是术士吗?”张楚岚说道,“你算一卦,他去哪了?”
王也关掉手机,与张楚岚对视。
“这样闹一出,公司要怎么审诸葛青?怕是他爸来说话也不好使吧。”王也说,“我可没这个义务帮公司办事。”
张楚岚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老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现在不把诸葛青找回来,他可没好果子吃。”
“就像你说的,他现在回来,横竖都没好果子吃。”王也显得很平静,“你能找得到我,想必是公司能通过什么手段侦察到我的行踪。查身份证?查入住记录?联了网你就能找到我,但你找不着诸葛青,就证明他用了什么手段,让你查不到他在哪。诸葛青对寻常术士来说影响太大,你们内部的术士问不到结果,你来找我就证明你没别的手段了。我的目的之一是保障诸葛青的安全,我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正如王也所说,他能查到王也的位置,是通过二壮查了入住记录,二壮找不到诸葛青,是因为这人扔了所有通讯设备,要么就是借了别人的身份,把自己藏起来了。张楚岚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说:“老王,把你们当朋友我今天才来找你,你真打算和公司作对?”
王也笑笑,说:“没这个打算,还希望公司不要和我作对。”
“我明白了,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张楚岚点点头,往外走去,走到门口,他有些犹豫,补充道,“不要做太过火。”
王也点点头,由衷地说:“谢谢。”张楚岚挥挥手,趁天没亮偷偷离开了。
他关上门,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心想:这小孩真不省心。
先是束手就擒,后又半夜偷溜,什么通讯设备都没带,就这么只身一人跑了,他会去哪里?能去哪里呢?他默默想着,闭上眼,进入内景。
“谢了兄弟。”诸葛青笑眯眯地对司机说。
司机挥挥手,表示不用客气,而后谨慎地看他一眼,问:“换都换了,可千万别后悔啊。”
诸葛青笑而不语,转身走远了。
他从中转站逃出来,先抢了一辆机车,开到附近的加油站里,在加油站的购物中心和人换了些现金,然后驱车到高速收费处不远处,把机车扔了,随便拦了辆路过的车,给了一笔不小的金额,和司机换了衣服,手机送了他,跟着司机去了司机的目的地。
六个小时后的现在,他正在宜宾街头,买了份地图,一瓶半永久染发剂。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纸质地图了,为了买地图他跑了不少地方,现在他盯着地图上标着自己的位置,找到了下一个落脚点。
天才刚蒙蒙亮,诸葛青把地图折起来放在身上,进了路边一家还算干净的早餐店。
店里卖的都是些寻常早点,现在只有他一个客人。诸葛青点了一份小笼包一碗白粥,他戴着和司机换来的渔夫帽,身后有成千上百的异人缉拿,他却感到无比的自由。这家早餐店不远处是家妇产医院,因此店内贴着一些宣传孕期知识的海报,诸葛青一边喝着粥,一边认真看着墙上那些注意事项,把它们记在心里。
“见你眼生,是外地人吧?”老板娘也是个omega,这会儿没什么客人,就凑过来和他搭话。看到他在看孕早期那些内容,心里就有了底,笑容满面地问:“你是来检查的吗?”
“算是吧,”诸葛青笑着说,“第一次来检查,都不知道要准备点什么。”
“哎呀,是人都有第一次,怎么你老公没有来吗?”
诸葛青笑意不变,说道:“我老公他……和我闹矛盾,就只有我一个人。”
老板娘低声惊呼了一句诸葛青听不懂的方言,她再看向诸葛青的时候,眼中染上了对这个omega的同情:“那很辛苦吧。”
他摇摇头。
小地方很少能见到这么好看的omega,老板娘对他又充满同情,诸葛青顺势从她口中套了不少话出来,他向老板娘借剪刀用,很快对方就拿给他了。
那是一把很锋利的裁缝剪,诸葛青盯着剪刃看了半天,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他摘下帽子,马尾顺着帽檐掉出来,诸葛青拿着剪刀,眼也不眨,把留了前半辈子的长发剪掉了。
他拿出事先买的染发剂,把一头青蓝色的头发染黑,等他从店里出来,已经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诸葛青望着镜中的自己,觉得十分陌生,恍惚间,他生出了一丝悔意。值得吗?他问自己,因为咽不下一口气于是跑出来,改头换面,连头发都剪了。
如果老妈看到他这样折腾自己,会心疼吗?一定会的吧。
老板娘不赞同地说了句:“怀孕的人染头发,对孩子不好的。”
诸葛青想到梦里梦到过无数次的那个人,苦笑着回答:“我也是没有办法。”
趁着早上人少,他离开宜宾,找了辆正在拉客的黑大巴,踏上去成都的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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