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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31 02: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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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王也整个春节无时无刻不感到愁云惨淡。王卫国见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老妈麻将也不打了,整日价哭哭啼啼看《后宫甄嬛传》,王也一听到那主题曲就心惊胆战。二哥王亦和老婆也陷入冷战,二嫂子摩拳擦掌,约了春天去试管,势必要生个女儿出来给这个家“添添喜气”。
侄子淘淘这次期末考试考了班里倒数第二,谁的智商也没遗传到。小家伙被家教老师轮番伺候,成天苦着一张小脸儿。王也偷偷给他喂零食,淘淘拽他袖子,“三大爷,青姐姐怎么不来家里玩儿了?”
“啊,那个啊,她……她家去了。”
“家去了……她家在南方是不是?”
“嗯,挺远的呢。”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诸葛青很会哄小孩儿,大约是哄弟弟小白的经验,淘淘被她哄得心花怒放。王也摸摸侄子的小脑瓜,“她啊,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淘淘的大眼睛转了转,失望道,“为什么?”
“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干嘛总来咱们家啊。再说了,人是南方的,不喜欢北方。”
“是不是你跟她吵架了?她把你甩了?”淘淘一针见血,王也诶了声,“你这小东西,难怪数学考了二十分,满脑子都琢磨什么呢!”
“你要对女孩子好,女孩子才喜欢你。”
王也直嘬牙花子,“完了,谁教你的?”
“我爸!”淘淘自豪挺胸。
二哥该教孩子数学,而不是追女孩儿的方法。淘淘央求三大爷给青姐姐赔礼道歉,这样她就能重新出现,陪他看奥特曼。王也笑笑,“哎,看什么奥特曼呀,先把这道题写完吧。”
淘淘握着铅笔咕哝,“你不喜欢她吗?”
“这个事儿呢,”跟小孩解释不通,王也纠正他握笔的姿势,“唉,主要是,你三大爷没那个命呀。”
“‘命’是什么?”
“命……”
王也再次揉乱了淘淘的头发,“你还小,不懂。”
“我怎么不懂,我妈找大师给我看过命。”小孩儿伸出一丁点大的手掌,“大师说我以后会娶个漂亮媳妇,给她花好多好多钱!”
“说明你命好,”王也把淘淘的手握紧,“三大爷就不行。”
“为什么?”
“命是注定的。”
“不能改吗?”
小朋友的眼神天真无邪,王也把本子拽过来,用橡皮擦干净,“总之,咱们王淘淘命是最好的,不用改。你三大爷就算了……”
无论父母怎样唉声叹气,王也一言不发,没有任何反驳。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陪双亲过春节,上山之后,他就要严格遵守清规戒律,去情去欲。之前在武当山,他便鲜少与家人联系。初五迎财神,王也把家里的风水看了一遍,给王卫国新买的金鱼缸挪了位置。王卫国失去“三儿媳妇”后郁郁寡欢,听杜哥透露,原本彩礼都准备了一小半——
“本来以为今年五一能喝上你的喜酒,”杜哥遗憾道,“怎么回事,分了?”
“啊哈哈,”王也干笑,“原先就是没谱的事儿,我跟青……”
诸葛青已经拉黑了他全部的联系方式。王也偶尔对着手机发呆,他把诸葛青的手机号码倒背如流,丢几次手机也无所谓。是啊,是他的错。他拒绝了人家,完了还虚情假意地发消息联络,装模作样问“到家了没”,恶不恶心。诸葛青夸过他有分寸,识大体,懂得换位思考提别人考虑,那么,站在诸葛青的角度看待这几个月的北京之旅,王也想,人家武侯派的大小姐仅仅是拉黑他,已经算是心胸宽广了。
三六九往外走。王也忍了又忍,买了正月十七的飞机票。王卫国一听他要“出趟门”,眼神一亮,接着发现这个冥顽不灵的儿子不准备去浙江,顿时拉下脸来。
“你特么又去哪儿!”
“诶,我就出去转转,转转。”
“小也,你还回来吗?”老妈难得从《甄嬛传》中回神,王也苦笑,“回,我就散散心。”
公司复工,金元元懒得搭理他。王也派送完了开工红包,功德圆满,简单收拾行李便登上南下的航班。临出门前被淘淘抱住大腿,“三大爷,你可得回来。”
“嗯,回,我还得辅导你数学作业呢。”
“你保证。”
“保证。”
武当将王也逐出山门,王也的一应个人物品还是师父云龙派师弟寄回北京。他的巾冠证和道教教职人员证被扣在武当山,手里就一本皈依证。皈依证无法免票,王也在武当山售票大厅花了243块钱买了门票,坐索道上山。游客熙熙攘攘,还有进香的香客。挤在人群中,疲劳令他昏昏欲睡。
到金顶和紫霄宫还得买票,好好的一座道家名山可真是叫旅游局害惨喽。王也找出手机,正要扫码购票,突然“不摇碧莲”的大名跳了出来,迎着山风接起来电,张楚岚的声音断断续续,“——喂,干叔叔!”
“贤侄,何事?”
“诶,我来北京办事,请你喝茶啊哈哈哈哈!”
“你不会是挂科了吧?先声明哈,我学纯理的,救不了你。”
“什么呀,你大侄子我冰雪聪颖,当然高分通过啦。”
“哦,那行。我现不在北京,茶钱你留着吧。”
“不在北京……你去哪儿了?正说着呢,你也不在北京,青姐也不在北京,你们不会在一起吧?”
“没,”王也走到人流外,“我在武当山。”
“武当山,”张楚岚会意,“大王叔叔,你这是——回山了?”
“怎么,你小师叔能回龙虎山,我就不能回武当山了?”
“你回武当山,那青姐可怎么办啊?”
“她回浙江了。”
“啊?我还以为——我们全公司还打赌,我赌了五百啊!赌你们五一劳动节结婚!”
“去你的,”王也在这位贤侄面前从来不忌讳“不得轻忽言笑”的忌讳,“别胡说八道。”
“不是吧……啊?”张楚岚嘀嘀咕咕,“青姐把你甩了?这不能啊,就你们那关系——”
“我们就是朋友关系,不许瞎想。”
“朋友、朋友关系?那可真是够两肋插刀了。”张楚岚用他惯有的口气感慨,“那就是你把青姐甩了?叔,虽然你是我干叔叔我也得说你——你这是不是过分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王也听他兜圈子就有些烦闷,“有话直说。”
“你是真不记得了?看来是真的。”张楚岚自言自语,“哦,那个,是这样的哈,我就这么一说,王大师您姑且一听。”
“听着呢,有屁快放。”
“诶,那个,那时候,您不是肺病犯了么,吐血吐太狠了,那血流的跟长江决堤似的——”
“张、楚——”
“好好好,我就是铺陈一下事实。”不摇碧莲似乎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场所,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因此讲话有些含混,“咱们那会儿在深山老林里,天气恶劣,直升飞机飞不了,开车呢,盘山路,百八十公里能开七八个小时不说,还颠簸,怕把你肺颠破了。八门搬运那更没谱了,青姐担心你人再散架了——总之,镇子里就一个卫生所,直接给你下了病危通知。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尝试输血挽救,起码吊着口气。但是血库A型血不够,咱们去的人里伤得七七八八,大部分人也不是A型血……”
他吸了口气,“青姐诶,她是O型血,万能的嘛。她就挺身而出,说她来献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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