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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9 00:2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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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蓉再一次遇到诸葛青是在诸葛青踏入六盘水高低起伏的山区之中的第三天,彼时她正陪着村内一对双胞胎兄妹讲笑话,忽然发觉妹妹愣住了,于是跟着妹妹的目光看去,曾经浙江塔最引以为傲的向导跟在她的哨兵身后,在她投去目光之时好似心灵感应一般回头,对她报以一个浅淡的微笑。日光穿过山中雾气,在树林间投下微薄的橙红迷光,诸葛青身陷其中,似是隔着无法触碰的玻璃屏障。
双胞胎妹妹咬着手指问道:“傅蓉姐姐,那个,那个是向导吗?”
妹妹是刚分化不久的哨兵,虽没做评级,但是比起她遇到过的哨兵来说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恐怕是放到地方塔也就登记一下回去读书的级别,所以小姑娘在面对顶级向导时甚至无法做出决断。傅蓉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贴近女孩,温声问道:“你不喜欢向导吗?”女孩还小,藏不住情绪,她脸上色彩纷呈,最终流露出了厌恶与迟疑的神色:“我很喜欢傅蓉姐姐,我不喜欢他。”她过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回答道:“我不喜欢向导。”
傅蓉本想问问怎么回事,一瞬间哨兵的恨意如滔滔江水涌入她的脑海,她下意识建立起精神屏障,想要做疏导的精神触丝却停在原地,彳亍不决,正在她犹豫之时,诸葛青随着她的哨兵转了一圈,说是要见村中那位马先生,于是从那头绕过来。经过她身边时,傅蓉很清楚地感知到了诸葛青给她留下的信,说等等见一面,此处只有他俩两个向导,诸葛青传递信息却层层加密,傅蓉此时此刻终于切实感受到了自她来碧游村后一个月来无时无刻感受到的不安化作实体。
她攥紧衣领,大口呼吸,终于稳定情绪,对双胞胎笑着说:“我去看看午饭怎么样了?”
傅蓉去盛了碗汤,她没什么胃口,只搛了两筷子小咸菜,端着碗去了溪边,吃了没两口,听到了踩水声,抬头一看,来的是诸葛青,这人估计是安置下来了,换了身衣服大摇大摆淌着水过来了。诸葛青没说话,傅蓉也不知道说什么,事实上即便是此时,她也不清楚自己和诸葛青算不算认识,毕竟向导就那么几个,她虽比不上诸葛青,但也在向导里姑且排的上个儿,诸葛青知道她也算正常。她一直纠结此事,也不敢直视诸葛青,于是拿着碗挡住半张脸,眼睛偷瞄诸葛青,诸葛青并没看她,只是坐在她身边看着眼前流动的溪水与掠过石头时的分流。
“你和那个哨兵结合了?”
“哈?”傅蓉险些惊到扔下碗,她几乎是立刻蹦了起来,指着诸葛青你你你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是不是和王也在一起了,就觉得我也得和哨兵在一起,我俩纯搭档好吧!!!”她说完想起那天列车上诸葛青说自己不需要哨兵顿觉失言,正想找补回来两句,却听诸葛青笑着说:“真要那样不也挺好?”傅蓉俯视诸葛青,对方面容如常,看不出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她心中有些许戳中别人心事的内疚感,不便多问,坐到诸葛青身边问道:“你怎么来这了?”
诸葛青反问:“你又不和他结合,为什么来这?”
傅蓉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愿意啊?”她说完忽然想起哨兵看她的眼神,神情萎靡:“没办法啊。”
这一切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在北京下车后,傅蓉跟着指引员在密不透风的小房子内看到了与自己适配度79的哨兵,哨兵叫裴江,是个B级哨兵,虽说目前在北京塔服役,实则祖籍贵州,与她还算半个老乡。裴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在他们见面的前半个小时里,除了介绍了姓名评级这些登记在册的东西外一言不发,傅蓉几乎以为这件事告吹了。这不是她告吹的第一个哨兵,在此前的联谊中她也被一个A级哨兵甩过,更早之前、早在她未分化的初中时代,她也有过两段结局惨烈的恋爱,对于此事傅蓉自诩得心应手,在结束前,自己先说了拜拜,没想到裴江却拿出了手机:“能加一个微信吗?”
之后在开回浙江的那列向导专列上多出了一个哨兵,裴江一直紧握双拳坐在傅蓉身边,傅蓉起初以为他是紧张,礼貌性问了下哨兵需不需要疏导,哨兵拒绝了她。在转程贵州塔后,傅蓉提交了和裴江的搭档声明,他俩适配度不错,加之二人基本功扎实,因此磨合起来还算不错。一周后,裴江向黑白塔同时提交了申请,很快就得到了回信,黑塔婉拒了他们二人,白塔给了个模糊的解释,却也是实打实的拒绝。
“接到白塔回复的时候,我们正在训练场,裴江当时几乎崩溃了,我给他做了紧急疏导,不太好。”傅蓉说到此顿了一下,看向诸葛青,A级向导向她点了点头。他们彼此都是向导,清楚不太好三字意味着什么,这只不过是个委婉的说法,倘若横向对比便是手术室前医生对家属说做好心理准备。至少在当时,傅蓉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踏进精神图景里所见的是什么,那是与裴江本人完全不同的精神图景。裴江是个典型的南方人长相,不太爱说话,十分腼腆,在踏入精神图景前,傅蓉以为那里是溪流乌篷船与白墙,却没想到那是个灰暗的飓风中心,她清理了飓风刮过后留下的断壁残垣,没能忍住,问了裴江,哨兵在痛苦的沉默后向她讲述了过往。那是个酗酒的父亲和隐忍的母亲的故事,他的童年的主旋律永远是酒瓶子破碎的声音与母亲痛苦隐忍的呻吟,他的母亲如此瘦小,却在他被父亲逼到墙角之时爆发出全身的力量,拿着菜刀颤抖着对父亲喊滚。他的母亲带他逃离了这个地方,一路流浪直到他分化被送去北京塔,在裴江签下协议的时候,他从未哭过的母亲抱着他放声大哭,似梦呓一般,一边一边说着你要变强你要保护自己。
“强就一定要做顶尖吗?”诸葛青忽然说道:“他走偏了。”
傅蓉长叹一声:“我也知道……但是他和我说的想试一试的样子太可怜了。”
当时傅蓉尝试着安慰裴江,她只是个向导,帮哨兵从过载五感中解脱出来才是本行,这种原生家庭带来的痛苦和创伤实在是超纲了,她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除了你很棒了外就是变强不一定需要黑白塔的认可。裴江缩在训练场的角落,听闻此话忽然抬头,他拽着傅蓉的胳膊,似是哀求一般:“给我一个机会吧,你陪我去趟六盘水,就试这一次……我不甘心。”
“所以你就跟来了。”
傅蓉看着诸葛青,对方眉眼弯弯,不止是肯定还是讥讽:“我果然没有看错诶,你这种漂亮姑娘都是好人啊。”她等了许久也没有下文,傅蓉泄气道:“但是我来了发现这个地方就是很普通嘛,也没有什么很强的哨兵和向导,完全不晓得来这有什么用……他们都说马先生神通广大,我都没见过。”
诸葛青沉默片刻:“你不该跟来的。”
傅蓉抓狂道:“先不说别的,这里天天白菜萝卜你看我都快吃成白菜萝卜了!”
诸葛青没想到话题被转到这,他要说的全然卡在嗓间,傅蓉可能现在也不清楚,她决定要来是在精神疏导之中和裴江共情了,然而他们二人的适配度又不算太高,互相影响又不太明显,不像他和王也连噩梦都会互通。诸葛青想起王也骤然呼吸加速,他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偷拍的王也华南虎与赤狐,狠狠心还是没换屏保,傅蓉见他许久没说话,扒头过来看,惊呼一声:“靠,你俩这都没在一起吗?”
诸葛青慌忙收手机,塞进口袋才意识到此地无银三百两,急忙岔开话题:“你知道白塔为什么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复吗?”
傅蓉啊了一声,诸葛青神情肃穆:“袭击白塔向导的哨兵来于此。”
17
“哨兵袭击向导?这不可能。”
傅蓉矢口否认,她看向诸葛青,眼前人说的每个字都明白,攒在一起却好似天书一般。且不论向导远比哨兵数量少,无论在哪向导都是要被着重保护的存在,就单说哨兵保护向导一事就是印在血脉中的不可磨灭的本能。可诸葛青脸上没有半分玩笑意味在内,傅蓉看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脑内瞬间闪过许多,与她踏入碧游村那刻起的不安与违和感糅在一起,傅蓉抱膝把自己团成一团:“这不可能,这与常理不符,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没看新闻吗?失控哨兵袭击白塔向导,导致一人重伤,三人轻伤。”
傅蓉断然摇头,掰着手指与诸葛青一条条数来:“能进中央塔的向导至少也要是B级吧,要多强才能突破向导封锁?况且你不清楚,这里罕少有哨兵,今天和我在一起的小姑娘也就C级。”她声音越来越迟疑,最后小到如蚊子细语。傅蓉藏不住情绪,这几句话下来,怀疑犹豫惊惧尽写在脸上,诸葛青叹息:“所以我才让你快走。”
傅蓉只以为是村中藏着失控哨兵,沉默片刻,自言自语道:“我得和裴江说……”她话未说完就被诸葛青打断:“他没救了。”傅蓉奇道:“我俩一起来的,难不成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她还想说两句,偏头正巧看到诸葛青漠然又肃穆的面容,千言万语都化作虚无,恐慌蔓延至全身,分明是炎炎夏日,她却冷的牙关打颤。
“你多久没给你的哨兵做精神疏导了?”
傅蓉心想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说这种胡话,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傅抠着脖子,似乎能从中把答案抠出来,诸葛青拉下来她的手:“我来时遇到了一个失控哨兵,顺手救了他,给他做了次精神疏导。”
碧游村本就位于深山之中,山路崎岖复杂,兴许有人也不希望这个村落被人发现,诸葛青根据白塔提供的定位,在此绕了三天都没找到村口,就此时忽然有个哨兵出现在他面前。哨兵年纪不大,瘦削而颓废,双目瞪大眼白发灰,正死死攥着自己的脖子,见到他的时候,灰败的面孔上如回光返照般出现了了潮红,从嗓间滚出嘶哑的低吼:“救我。”
诸葛青下意识后撤一步,他站在朽木之上,居高临下俯视哨兵,哨兵觉察到他的敌意颤抖着从衣服中掏出绳索死死捆住脚踝,哑声说:“救救我。”
他的精神触丝绕过上个向导留下的精神屏障碎片,在翻涌而来痛苦迷茫的情绪洪流中踏入了哨兵的精神图景。那是个几乎碎裂的精神图景,诸葛青悬立在碎片中,像是审视打翻的巨型拼图,碎片如流沙在他指缝溜过,在这里唯一勉强算得完整的角落就是一片废墟,废墟之中挂着一盏灯,烛火微弱,几乎融入碎片流沙中。诸葛青勉强拼了拼碎片,只不过精神图景的破碎是个不可逆的过程,饶他是A级向导,所做的也不过是入殓师所做的工作——死的体面一点。
诸葛青从精神图景中脱离,年轻的哨兵从神游的边缘回到现实,正沉默地解着脚腕上的绳子,收好后看着诸葛青,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说完后又惶惶补上一句:“这很危险,你,你赶快离开。”
“你的向导呢?”
裴江露出懊恼的神色,他兀自低着头,浑身颤抖,许久才喃喃自语:“她不是我的向导……我对不起她。”哨兵说完猛然抬头看向诸葛青,眼中光芒忽明忽暗就像是精神图景里那盏将灭的灯:“你带她走吧。”
诸葛青避而不答:“你先带我进去。”
年轻的哨兵在前方沉默的带路,诸葛青暗自将两侧的树木石头记下,这段路很长,远到带路的哨兵都忍不住开口:“只有马先生邀请的人才能近来,我带你进去,你也要先见马先生的,他要是不留你……”
马先生,诸葛青暗自咀嚼这三字,忽然问道:“看到那个时,你什么感觉?”
哨兵身体一僵,似木偶一般僵硬转头,诸葛青错意听到了骨骼错位的咔哒声,他在裴江脸上看到了恐惧,与见到了吓人事物不同,那是人面对比自己强大许多的想象之外的事物产生的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诸葛青听到了牙关打颤的声音,裴江只看了他一眼,又僵硬地转过头去:“很冷又很温暖。”
他在王也梦中看到的女娲石像也是那么冷,像是死亡的讯使,又在面部杂乱的线条中显现出了一分新生的柔和。
有人在这制造且改造了哨兵。
“这不可能。”傅蓉无端抗拒,心中却有个声音冷酷的宣告:诸葛青说的是真的。自从她进村以来,遇到的所有违和感,在此刻全部串联在一起,她的不安在此刻得到了解答,就在此处,在此之前,她所见所闻皆为虚假。
自她来,村民就对她熟视无睹,倘若有些交谈也不过是基于裴江之上,最终的结语都是好好的哨兵,在这个普通人建立的闭塞的村落中,却有着对哨兵奇异的崇拜与此处将会诞生无数哨兵的肯定。傅蓉想起妹妹趴在自己膝上的天真絮语,顿时脊背一凉,小孩子的爱恨最为直白,碧游村不知为何憎恨着向导。
“你自己走吧。”
傅蓉定定看着诸葛青,意识到这个自己是排除了诸葛青,她一把拽住诸葛青:“既然这里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要在这?”
“我没有证据。”诸葛青双目微睁,藏蓝的瞳孔像是纳木错平静的湖水,光投射至眼底,似有熔岩淌过冰层。诸葛青语气平和:“一切都是猜测,只有找到让第二个失控哨兵去北京的即第一个失控哨兵严哥与碧游村的关联,我才能……”他说这话时,树林中传来响动,诸葛青骤然收声,回头望去,一只半大小鹿从林中跃出,羞答答在二人身后踱步,见他俩没有动静伸脖把傅蓉碗边搁着的半条咸菜叼走了。
诸葛青目送幼鹿离去,周遭静寂无声,开口问道:“这后面是什么?”傅蓉从没去过,只是听妹妹说后山地势险峻且密林遍布,老手入山也常常绕不出来,于是照葫芦画瓢把此事告诉诸葛青,诸葛青看向幽深丛林,许久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严哥是谁?
傅蓉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去找裴江,但对自己哨兵的怜悯与向导失职的愧疚感使她折回了双胞胎兄妹那里,在推开院门前,她不断对自己说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却还是没能收住表情。她的担忧的愧疚溢于言表,与妹妹打招呼都显得蔫蔫的。小姑娘正在院中与哥哥玩过家家,听见响动转头看她,瞪着一双黑亮的圆眼,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
“傅蓉姐姐,你永远留在这里好不好呀。”
小姑娘圆脸圆眼,好似大一号的娃娃。
“你就在这里好不好呀,我们这有好多好多哨兵,他们都会保护你的。”
小姑娘见她不答话,把手中的娃娃扔去一边,跑向傅蓉抱住她的腿,撒娇道:“好姐姐,你瞧我连宝宝都不要了,你快答应我吧~”傅蓉知道她这个宝宝指的是扔到一边的娃娃,明明也陪兄妹二人玩过许多次过家家,不知为何听这话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傅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摸了摸小姑娘头:“可是姐姐也有自己的家啊,不可能一直留在这,但是姐姐会常来看你。”
小姑娘脸色骤变,声音却还那般天真稚嫩:“姐姐是个大骗子,和严哥一样,说着回来但再也不回来了!”
傅蓉听到严哥二字也顾不得哄小孩了,蹲下身急切道:“你说的严哥是谁,他去了哪,是北京吗?”她看到小姑娘漆黑、阴冷、疯狗似的眼神时,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于急切,于是想要解释一二,小姑娘却冷笑一声:“马先生说的没错,向导都是低劣的人,只是想利用我们而已。”
分明还是那张圆滚滚的人畜无害的脸,如今上面却泛着疯狂的潮红,小姑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如同邪教徒一样喃喃自语着:“向导果然是魔鬼,那个人来就是为了破坏我们的,他该死,他该死,他该死。”
傅蓉错愕,松开手,起身后退两步,小姑娘仰头向她笑道:“他还教唆你,你明明那么好,不,你被他污染了,你也是魔鬼了。”
那双眼睛空洞无物,是哨兵神游的前兆。
傅蓉几乎是出于向导的本能想从精神上控制住哨兵,精神触丝却抵达了一片泞黑中,她被困在漆黑的壁垒前,与此同时一抹银光刺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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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体力方面,哨兵比起向导有着压倒式的优势,纵使傅蓉抽回精神触丝拔腿后撤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也不可避免地看着小刀接近自己的腹部,她几乎听到了利器划破衣物刺进肉体的声音,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有股巨大的力量把她拉了出去。
对方在危机关头一点力度没收,傅蓉被甩到一旁的树上,许久才在眩晕感中脱身,第一眼就看到一只华南虎挡在她面前,旁边还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她越看这人越觉得眼熟,终于在这人弯腰拉他的时候认出了这张在她们姐妹八卦群中经常提起的富二代的脸——王也。
“王也?”傅蓉不可置信道:“诸葛青的哨兵?”
她一时思绪混乱,不知道是该问王也和诸葛青为什么分别来这,还是问C级哨兵怎么会有如此强的压迫力,眼前人扶她的手微微一颤,分明是副随和懒散的表情,傅蓉却在其中看出几分急切与焦躁:“你看到青了?”傅蓉正要回答,瞳孔骤然缩小,她看向远方,顿时明白了双胞胎妹妹所说的很多哨兵是什么意思。
迎面来的五个人中,除了为首的看不出来,他身后的三个哨兵皆是B级以上的哨兵 ,身后的向导恐怕也非常人。这群人还看不清面容,向导的精神网络就已经笼罩过来,傅蓉了解向导对哨兵的控制能力,担心王也应付不来,心中一边喊诸葛青你哪去了,一边试着给王也建立精神屏障。
哨兵拒绝了她。
诸葛青给王也留下的精神壁垒在接触到精神攻击的瞬间张开,以强硬地姿态将王也的精神图景维护起来,然而这道精神屏障建立的太早了,对面的向导又绝非善类,王也已然感受到精神屏障上的裂纹,他几乎感知到诸葛青留下的那缕风将随着精神屏障的破碎消失在茫茫草原上。
王也握拳,扫过向导:“我这个人还挺讲道理的,一般不打向导啊。”他说话也带着股松散劲儿,对方向导一听乐了:“说什么大话……”话没说完掌风已到,向导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掌风带出半米远去,跌倒在地,脸颊又胀又热,随即痛麻一齐涌了上来,向导咽下口中腥甜,呆滞在原地,暗骂一句怪物。
王也这一掌下去,把他筹划半天的精神控制网打散了,向导跌坐在地上,面对S级哨兵的威压只能无助的吞咽唾沫,然而预料中的一拳却迟迟没有到。王也并没有看他,转而看向为首的:“你就是马先生?”
马仙洪笑道:“不错,马先生太客气了,叫我马仙洪就行。”
他自诩广纳贤才,王也这一招看的清清楚楚,自然心生欣赏,语气也熟络不少,见王也不语,自然话赶话继续说道:“这位是奎狼。”马仙洪说着拉起地上的向导,介绍道:“他此前服役与黑塔,受不了黑塔的条条框框,投奔我了,虽然是B级向导,就实战来说早已不逊于A级向导了。这么强的向导却没办法伤到你分毫,王老弟,后生可畏啊!”
王也还没说话,只见马仙洪凑到他耳边说:“像你这么强,何必在白塔手下卖命,不如跟着我干,我们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是白塔的?”王也乜马仙洪一眼,乐了:“我还没自报家门吧。”马仙洪的大义和理想国他早就在捡来的日记上看过了,对此半点兴趣都没有,倒是对对方对自己了如指掌的样子成竹在胸的样子感到好笑。马仙洪朗声笑道:“我什么都知道,我还能帮你解决那个负心汉。”
马仙洪说这话时又有了些悲天悯人的模样,他拍了拍王也:“你不用担心,没有向导……”话没说完,肩也没拍到,王也像铁钳一样死死钳住他的手腕,面色阴沉:“你也知道那是我的向导,马仙洪,你几条命啊?”
“他只是想利用你,不然他……”
“不然什么?”王也冷笑一声:“你什么人啊,也敢对我的人说三道四了。马仙洪,你要是敢动他,我今天就在这废了你。”
为了映衬这句话,华南虎起身在领地巡逻一般,百兽之王围着哨兵向导们走了一圈,最终停在马仙洪面前露出森白的虎牙。饶傅蓉身处战场之外,也被S级哨兵的威压压的喘不过气来,马仙洪却暴露在哨兵的愤怒之中无所畏惧,傅蓉心下奇怪,忽然想起她与诸葛青看到的那头小鹿,一个可怕的念头席卷而来。
她虽不知如何做到的,但是马仙洪通过那个小鹿看到了他们的对话,所以双胞胎妹妹才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那头小鹿奔向的山的那头,藏着改造哨兵的巨大实验场所,所以碧游村才有那么多她从未看到过的哨兵。这显然不是头脑发热的决定,这头小鹿在诸葛青踏入碧游村,或者说是踏入六盘水的时候就已经准备了,马仙洪有备而来,在这五个哨兵之外,碧游村上上下下不知蛰伏多少哨兵,王也一个人绝对应付不来。
果然,马仙洪朗声大笑道:“我本以为王先生是个明白人,没想到却也是个被向导蛊惑的可怜人,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留你了。”他话音刚落,便挣开王也,各式哨兵的威压从四面八方而来,整个碧游村都被哨兵信息素裹挟着。
王也后撤一步,双臂挡在胸前,做出一个起势:“我倒想看看假的有什么本事。”
三个哨兵一齐冲了上来,一个攻他下盘,一个和他对打,一个则从侧面切入,王也凝神静气,原地立定,矮身躲过侧面攻势,一招太极推手化解正面来人的力度,以退代打,借力打力将这人打了出去。而华南虎以雷霆之势切入战场,虎牙咬穿下面攻来那人的右臂,精神体的咬合力比真正的猛虎有之过而无不及,只听咔哒一声那人右臂被撕下大块血肉,一时间血沫横飞,在血淋淋的伤口出露出一截碎骨。这人却好似不知疼痛般,垂着胳膊又冲了上来,王也想起之前在公园的失控哨兵,心道不好,这些人不知疼痛,虽是哨兵,却宛如丧失痛感,是真的没有理智的杀戮工具。
他不是向导,没办法精准地判断哨兵离神游还有多远,只能速战速决,弄晕为止,只是碧游村哨兵太多,王也身边已经横躺七八个哨兵了,还有源源不断的哨兵加入战场。
王也撤出一步,翻身三两步踏上树,借着空旷视野大致数了数村中往此处赶的人,再俯视马仙洪了如指掌的笑,暗骂一句这孙子。他一个人终归有限,又不熟地形,这么下去只剩被车轮战拖垮被动挨打的份。正在此时,一股狂风不由分说冲入他识海,将他痛感与听觉调至最小,把身体机能调至最大,与此同时,一张精神控制网正缓缓张开,春风微雨一般,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碧游村。
黑暗哨兵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可以自己调节情绪,换言之他们不需要向导。
但是这批仿制的哨兵还学不会调控五感与情绪,就先拒绝了向导的调节,他们从没有学会过如何接受向导,自然也不懂如何对抗向导,尤其是与王也对打时哨兵们过度调高了身体机能,留下的薄弱环节被精神触丝轻易化解。
这张编织许久的网终于收网,达摩克利斯之剑从天而降。
王也向下看去,傅蓉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张熟悉的面孔。诸葛青站在树下仰头看他露出了愤怒的神情,那是张好看的故作薄情的脸,却在此时染尽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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