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大侠也x魔教妖女青,相爱相杀,虐恋情深,江湖恩怨,欢喜冤家,天作之合
*狗血武侠烂俗梗大乱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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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青自小天赋卓绝,未尝一败。他曾经设想过很多次自己的初败会是如何:他可能会败于张灵玉之手,那人的通天箓是上乘的功法;亦或是败于自己的弟弟,他蒙自己全力教导,很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他没想过,会被一个武当山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打败。 而且是败得如此彻底,如此绝望,不留一丝余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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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便是天师府的继任大典,龙虎山大开山门、广邀群雄,各处悬灯结彩,一派热闹。 下任天师乃是老天师的关门弟子张灵玉,武功和样貌当世无双,江湖中无人不想一睹他的风采;只是天师府戒备甚严,浑水摸鱼之人一律被拦在山下,平白照顾了山脚镇上的酒楼生意。 不说外面凑热闹的,便是上山道贺的各派武林人,也快要挤满了龙虎山的山头。武当派、茅山派、通行司,还有王、陈、风、诸葛一类的世家名门……天下英雄济济一堂,切磋交流,说是难得一遇的武林盛会也不为过。
武当和天师府素来交好,在中原武林的地位举足轻重,此次派遣了几个弟子过来,一进门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主要是冲着领头的王也。无他,这位王道长实在是一个传奇人物。 王也出身富商之家。为了远避京师祸端、被送去武当山修道。他原本不声不响、少与人争斗,但自从三年前在武林大会上一战成名,大家便都知道武当首徒王也武功高强、在年轻人中无人能出其右。 江湖中人每天闲得嗑瓜子抠脚皮,以百晓生为首的一帮人最喜欢排名,拉了个英雄榜,争论王也武功强否;多强;比谁强;是不是天下第一;不是第一的话是第几。只是王也为人低调鲜少下山,是以除了三年前那一次盛会后,再少有人在江湖中见过他的行踪。只可怜了当初大会上跟他交手的几个对手,一次败绩被没完没了的被挖出来车轱辘鞭尸。 如今王也再次现身,当下便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不少人盯上了他,蠢蠢欲动,假使不是碍于此处是龙虎山地盘,肯定有人上来邀战斗殴了。 王也本人却为此暗暗叫苦。他生性淡薄不喜名利,三年前若不是师尊逼着他给武当露个脸,他根本不想争那个莫名其妙的第一,平白给自己惹一身骚。他跟老天师道了贺,送了礼,便使出绝世轻功,脚底抹油一开溜,把应付人的工作都丢给了他几个师弟。
“呼,总算安静点了。” 后山山势险峻,怪石嶙峋,寻常人稍有不慎便要落下跌死;王也却像自己家一样,脚尖轻点,纵身跃上了山腰一处石头,找了个地方舒舒服服盘腿坐下。这里能将整个龙虎山的景色尽收眼底,视野甚好。看着满眼攒动人头,听着耳畔风声轻拂,王也一时只觉心平气和。 “谁?” 忽的听到头顶有悉索声传来。王也耳聪目明,这等动静自是逃不过他;他喝问出声,抬起头去,却见到上面轻轻跃下一人,落在自己面前,一点灰尘也没有掀起。
那是一名和自己年岁相仿的青衣公子。他相貌平平,但眉梢眼角藏着温和笑意,看上去让人觉得十分舒服。他穿一身翩翩青袍,腰悬竹笛,明明一副世家公子模样,但光看他身法吐息,便知他武功绝非等闲。 “王道长。”那人先打了招呼,倒是让王也一愣,“不去前院接客,怎么在这里偷懒?” “你认识我啊。”王也挠挠头道。 “当然,自罗天大醮一战,江湖中有谁不知道王道长的大名。” 这人笑眼盈盈,不疾不徐,让人情不自禁对他心生好感。王也放松下来,跟着笑道,“兄台不也在这里么?看来这里真是个个赏景的好去处。” “在下无名小卒,躲个一时半会也无人过问的。” “额,恕我眼拙,请问兄台高姓?” 他一看到这公子便觉得面善,但他自幼不善于记脸,翻遍记忆都不记得这人姓甚名谁。 “鄙姓朱。” “闽南朱家的人?”对方模样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但王也绞尽脑汁,想不起来自己和朱家的人有什么交往。 朱公子只笑道,“我曾经在三年前和道长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武艺低微,不足挂齿,道长忘了也实属正常。” 王也方才恍然,当年他在罗天大醮上苦战得胜,精疲力尽,只恨不能倒头就睡;道贺的人太多,的确无法一一记清楚。 于是他笑道,“朱兄何必自谦,你能上到此处,就已不寻常了。”他挠挠头,说,“我还以为这里没人上得来,想来躲个一时半刻清净。” “若搅扰了王道长,我即刻下去便是。” “哎,哪里。来都来了,一起说说话吧。有个聊天的人也好。”王也道。
初见只觉得此人说话文文绉绉,王也还以为他是个不得志的寒儒书生;但交谈之下发现这人见多识广,谈吐不凡,对奇门遁甲、排兵布阵之术也颇有造诣。 “朱兄,你有没有觉得山上驻巡的弟子超乎寻常的多?”王也俯视着下面道,“就算是为了防止外人捣乱,也有点太多了。” “确实。”朱公子道,“我上来时遇到一名巡逻的弟子,他紧张地盘问了我半天。他们这架势,不像是准备什么大典,倒是有点像准备打仗。” 王也道,“防患于未然吧。说来,魔教妖人近来兴风作浪,这等武林盛事,他们少不得参一脚。小心点总是好的。” 朱公子一顿。 魔教,又名截教,乃是江湖中新兴起的一股势力。自古正邪不两立,魔教中人修习魔功,行事诡谲,为非作歹。武当、茅山、天师等门派自诩正道,抱团取暖,和魔教龉龃颇多,近来有爆发之势。 魔教教主名为马仙洪,据说着装古怪,不循伦常,半男半女。他企图染指中原武林,前段时间已有不少动作,引起了正派中人的重视。此次门派集结,也有一个目的是为了共同商讨如何对付魔教。 “王兄怎么看待截教?” “马仙洪是个厉害的危险人物。”王也道,“若遇到了,一定避开。” 朱公子闻言不禁失笑,“我以为你要说,遇到了势必诛之。” 王也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话是这么说,魔教人也没得罪过我,我犯不着给自己找活干,对吧。人家练练魔功怎么了,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咳咳,我的意思是,倘若真有那一天,再杀不迟。” 王也很少交浅言深,但眼前这公子很对胃口,不由得多说了一些。朱公子闻言笑了笑,道,“你和其他人还真是不一样。” 二人又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眼看天色渐暗,那朱公子起身道,“走吧,王道长,我们该下去了。” 王也应了一声,起身跟着那公子一前一后飞身下山。看着那青色背影衣袂翻飞,他心中愈发感受到难以言喻的熟稔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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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的正是时候,晚宴即将开始。张灵玉上台讲了几句客套话,感谢客人到访、大典在第二日请各位好好歇息云云。 王也回去跟武当的人坐到一块,他师弟立刻开始埋怨他跑哪去了不够义气把他们丢下应付宾客。王也脾气好没架子,只宽容的笑笑,一边敷衍着,目光在厅内四处搜寻。 朱公子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安置着一些无牵无挂的闲散客人,而非哪个世家豪门。他不由得感到疑惑,但转瞬即逝。来武当套近乎的人太多了,这下他可躲不掉了,只好勉强打起笑脸应付。觥筹交错,人情往来,表面的殷勤笑脸下不知有几分真心。王也心生厌烦,只盼这场无聊的宴会快点结束。
酒到浓时,忽然,门被“轰”的打开。 原本喧嚣吵杂的厅内忽的寂静下来,随后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门口的不速之客,乃是几名奇装异服的男女。其中有老人,有青年,更有十几岁样貌的少女。有人奇装异服,袒胸露乳,竟也不觉羞耻,漠然地扫视着厅内景象,仿佛未将一众武林豪杰放在眼里。看他们模样,许多人不像是中原人。 天师府的道士迎上前道:“几位客人,敢问你们是……” “我们千里迢迢前来祝贺张真人接任天师。怎么,你们天师府好大的派头,不让进来么?”为首的男人道。 “我并未邀请诸位。承蒙抬爱,请回吧。”张灵玉冷淡的说。 “就是,天师府可不是什么宵小想来就能来的!”“滚出去!这里不是你们这种杂鱼撒野的地方!” 席上有人怪叫,刚刚说完就觉眼前一花,只听“噗”的一声,一把银针刺入口中,他顿时口冒鲜血,捂着脸失声惨叫起来。 “小施惩戒,没要了你的命。下次不要乱说话。”男人轻慢地道。刚刚掷针的是他身后一名老者,就刚刚露的这一手,席中已无人再敢轻视他们。不少人纷纷手按宝剑,群情激奋就准备动手。 张灵玉此刻已接到同门通知,守山的弟子被打伤昏迷、人事不省,便知对方来者不善,沉下脸紧盯着面前几人。“几位,报上名来。若当中情有可原,尚有回转余地;但若存心来搅场子,天师府可不容你们放肆。”他沉声道,真气隐隐催动,衣袂飞舞,衬得他面色愈发如皎月般的白。 那男子一笑。“我们六人乃是‘上根器’。”他朗声道,浑然不顾席间随着他的话一片哗然。
在截教之中,除却教主,底下分了十二名长老,人称“上根器”。他们人人武功高强,性格诡异,且不为世俗伦理束缚。 据说,上根器的每个人都曾是大逆不道的恶人,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走投无路后被教主马仙洪收留驱使。 “听闻天师府张真人武功高强,天下无出其右,嘿,那我们就不服了。今天特来跟张真人讨教讨教。”那男子道。 “岂能让你这等宵小和师叔动手!”已有天师府弟子怒道,“掌门师叔,让弟子来会会他!” 张灵玉不及阻拦,那少年已经飞身出去。听旁人议论,王也得知那少年是天师府下一代中最得意的大弟子。他行剑漂亮,内力扎实,武功可算得上乘。 但那上根器身法诡异,犹如青烟一般神出鬼没,少年毕竟领敌经验少,逐渐左支右拙。 “师兄,你能看出他武功路数吗?”他师弟问道。 王也点点头,“他用的是茅山派的武功,招式平平,论基本功远不如那少年扎实。但他的内力既绵长又阴寒诡异……那少年非他对手。” 不过几十回合,那少年便被一掌重重打中胸口,“啊”的狂喷一口血,跌倒在地再起不了身。那上根器狠戾一笑,剑尖举起,竟是要置人于死地!当下厅内人人惊呼。他身后的同伴中,有兴奋喜悦者,有皱眉不语者,有漠然者。但无人前去阻止他,席间众人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少年面色凄然,闭目等死。 “叮”的一声,一柄拂尘递过来,挑开了他的攻势。却是张灵玉,竟能顷刻之间从台上飞身而来,他的轻功可谓出神入化。 他面如寒霜,紧盯着那人,口中对天师弟子道,“你退下。” 少年连滚带爬的跑了。 “对手已经认输,你却非要置人于死地。心术不正,留你不得。”张灵玉冷冷地说。 “张真人,见教。”那男子不敢再嬉皮笑脸,敛眉拱手道。 王也此时也听闻那人来历,据说是茅山派弃徒,因修习邪功被逐出山门,没想到加入了魔教。 二人乒乒乓乓动起手来。张灵玉不愧是天师府传人。金光咒本就是极上乘的心法,被他修炼到了极致,不过十数回合已占到上风。男子逐渐感到眼花缭乱,只听“噗嗤”一声,真气划破了肩膀,男子痛得大叫一声,随后跌跌撞撞地捂着伤口逃了回去。老者运起几根针为他疗伤。 张灵玉冷冷站在那边,没有阻拦。此时另一人跳了出来,喝道,“张掌门,我来讨教一下!”
几人轮番上阵,都不敌张灵玉,张灵玉却是愈战愈勇,一柄拂尘舞的行云流水,他着一身白衣,如同天外谪仙。席间气焰渐长,轮番叫好。“张真人加油”“师叔冲啊”之声不绝于耳。王也等人看得津津有味,捧了一盘瓜子,边磕边点评双方的武功。师弟们在旁边捧着笔记点头如捣蒜。 “叮”!张灵玉的拂尘抵在女子的咽喉处——她是最后一人,“咕嘟”一声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刚刚那一战着实精彩,那女子剑术不俗,光论招式恐怕还在张灵玉之上,只是依然敌不过张灵玉铜墙铁壁一般的守势。 张灵玉冷冷道,“退下吧。还有人么?”
那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正在迟疑,只听得外面飘来一声轻笑。 ——“我来会会你。”
一个青衣人影飘然落入场内。刚刚喧闹的大厅顿时一片寂静。 王也一听到那个声音就愣住了,无他,他纵然再健忘,也不会认不出刚刚跟他聊了一下午的朱公子的声音。 是朱公子!他为何会…… 可是,出现于此的年轻公子,已然换了一张脸,不再是下午那副平平无奇、面黄肌瘦的模样。眼前的他肤白似雪,眉目如画,清新俊逸,笑眼如钩,腰悬一支长笛,手摇折扇,看上去就像一位赏花作诗的文人,周身却又透露出剧毒的凌厉杀机。 三年前的记忆恍然浮现,与此同时,已经有人失声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诸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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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青,浙江名门诸葛家的长孙。他天资聪颖,从小素有神童之称,且能文能武,年纪轻轻便击败江湖中一众高手、年少扬名,谓之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然后,在三年前罗天大醮的决战,他败于王也的手下。
诸葛青淡笑看着张灵玉,刚才一向游刃有余、面无表情的张灵玉,面上竟然出现些许波动。 “青兄。”他低声道。 “灵玉。”诸葛青含笑道,“没想到,你我终究还是对上了。” 他二人年少时兄弟相称,惺惺相惜引为知己,都觉得除了彼此世上再难逢对手。张灵玉三年前因病缺席罗天大醮,还曾被众人引为遗憾。 没想到如今二人立场南辕北辙;而这迟到了好几年的交手,终于是再度到来。 “灵玉,你还是退下吧。我不欲伤你。”诸葛青轻叹道。 “不必多言。”张灵玉凛然说道,右手搭上拂尘,“动手,我不会留情的。” “那好吧。”诸葛青笑着说,左脚后退一步。
“诸葛青!”后面那用剑的女子道,“你要是死了,我们一滴眼泪都不会给你流!” “放心,我不会死。”诸葛青转过头挤了一下眼睛,“我可不舍得让你伤心。”
他和那魔教女子一来二去甚是熟稔,厅内顿时哗然。只是细看之,那几个魔教之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其中一名相貌憨厚的男子更是一瞬间阴下了脸。
“诸葛青,我记得他不是诸葛家的人么?”王也问,“怎么会跟魔教中人厮混在一起?” 他一时心头混乱,惊讶和疑惑反而占据了上风,甚至没来得及去想诸葛青易容上山的事。 “王道长,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事因你而起啊!” 耳畔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王也转过头,只见到张楚岚非常自来熟地在他身边坐下。 天师府的小弟子张楚岚矮王也一个辈分,但两人随心所欲,说话不管什么尊卑。王也莫名道,“张楚岚,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又关我什么事了?” “哎,你久居山上,竟然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儿。道长,你造孽啊!”张楚岚啧啧摇头,做作至极,等到王也差不多牙痒痒想打他的时候才继续道,“这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诸葛青年少时本来风头无两,崇拜者、追求者无数,众人都在猜测他会不会是将来的天下第一;可正因他在罗天大醮惨败,教众人大跌眼镜,王也反而因此迅速名声大噪。 人们总是喜欢新鲜事物。他们津津乐道王也这个横空出世的新英雄;而每当提起诸葛青,便都是—— “啊,就是那个被王也打败的诸葛青?” “天下第一?嗐,多早以前的事儿了。” “三年前罗天大醮输给了王也,之后就没听说过了……” “这不是相当于诸葛家和武当派的较量吗,这样一来,家族的面子都被他丢光了。” “什么呀……” 周遭的议论声仿佛不能传入场内二人的耳朵。诸葛青虽然面带笑意,但双拳已经一上一下摆出架势——那是八极拳的起手式。 张灵玉手搭拂尘,跟着运起内力,周身笼罩一层金光,衣袂缓缓浮动。
——开始了! 二人几乎同时扑向对方。八极拳是外家功夫,讲究一个字:快。只见那诸葛青出拳密不透风,如同罗织了一层天网。张灵玉则只守不攻,用金光咒牢牢护住周身——这本是聪明的打法,外家拳法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举可以耗空诸葛青的劲力,再要对付他就容易许多。 只是,诸葛青的真气仿佛取之不尽一般,舞出的拳势反而愈发凌厉。张灵玉额头上淌下细汗。只听“啪”的一声轻响,金光咒裂开一道缝隙,几乎同一瞬间,张灵玉扬起拂尘喝道,——“掌心雷!”挥出一道放射状的真气。这一招本极难抵挡,且朝着诸葛青的脏腑而去,恐怕不死也要受重伤。 但诸葛青只是笑了笑,下一秒,竟然抬起右手,硬接了那一掌。啪!指尖窜出几缕火苗,而张灵玉蹬蹬蹬连退几步,看着他的目光带上了不可思议。 “如何?你用拂尘,我空手,带一把兵器不算过分吧。”诸葛青笑道。 诸葛青原来是用拳掌的,八极拳是厉害的外家拳法,极难对付,这些人自小切磋,也大致有数;可这三年来,诸葛青显然又有新的奇遇。他身形极快,矫敏如蛇,且每每和张灵玉对掌都不落下风。王也看出他手掌间有奥妙,总能轻易以一双肉掌化解张灵玉的剑气。饶是他对各家武功如数家珍,却也看不透诸葛青的路数。 唯一一点能知晓的,便是这绝对不是武侯家的功夫。
“他家里人呢?”王也问道,诸葛家是名门大派,一定也受到了邀请。 “你看,那里就是诸葛家的人。”张楚岚朝对面一处桌子指去。 他所指的地方坐着一名精神矍铄的中年人,须发斑白,双眉紧蹩,注视着场内的眼神既愤怒又复杂。旁边有一名十几岁的少年,眉眼和诸葛青八分相似,此刻正在不停哭泣。 王也道,“他们是谁?” “那老爷子是诸葛家的家主诸葛栱,也就是诸葛青的父亲。旁边的是他的亲生弟弟诸葛白。”张楚岚低声告诉他。
场外的一切都影响不到诸葛青。破了张灵玉的金光咒后,他愈发得心应手。 三年前,他距离天下第一就是一步之遥。诸葛青挥出一掌,拍向张灵玉的天灵盖,张灵玉本能地运起金光咒以拂尘去挡;两股真气硬碰硬对撞,如同巨石相击,发出“咔啦”的轰然巨响,众人顿时觉得耳膜阵痛,泰山倒塌不过如此。 下一刻,张灵玉的拂尘从他的手心中“啪”的一声裂为两截。 柔软的细毛丝一根根飘下,张灵玉呆呆站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 天师府的绝学、唯有少林寺的金钟罩才能比肩的金光咒,今日竟被硬碰硬的震碎了。 其实他隐约有察觉,那几个魔教妖人交手时在尝试破他的金光咒,可只有诸葛青做到了。 他不动,诸葛青便也按兵不动,只微笑地看着他。 “我……”张灵玉低声道,“输了!”
场内大哗。张灵玉的武功当世数一数二,即便是坐在这里的武林泰斗,恐怕没人放话能稳赢他。张楚岚看得难过,跟武当众人道了声别,便去搀扶他小师叔了。 二师弟托着下巴,疑惑道,“不应该啊。”他说,“诸葛青的功夫和张灵玉也就是伯仲之间。当时我们还开盘口压他俩谁更厉害呢,才三年而已,就能有如此精益么?师兄,你说呢?” 他扭过头,却发现原本王也坐着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诸葛青!” 诸葛青扭过头,看到王也飘然落在他背后,丝毫不觉得意外。 王也总看上去没精打采,眼底一层青黑,穿着灰扑扑的道士服,腰悬一把朴素的长剑,实在比不上对面诸葛青英姿飒飒的风范;但场内却无一人敢小视他。 “又见面了,王兄。”诸葛青笑眯眯道。 “这一声王兄,我可不敢当……”王也叹息道,“朱兄,啊?诸葛的诸?你可是把我骗得团团转。” “还请恕罪。我若不易容,以王道长的眼力,定能一眼认出我。”诸葛青道。 “你是魔教的人,混进来给魔教当探子?哦,原来如此。” 王也一下子想通了,为何诸葛青下午会在后山山巅——皆因那里视野独好,能看清龙虎山的驻守巡逻如何布阵。他将情报递给了他同伙,因此魔教那群人才能如此轻易的上到山顶来。 至于诸葛青怎么弄到的请帖,王也懒得过问,这点事儿都办不好,那也不必和自己交手了。 诸葛青笑道,“王道长,三年前我败于你手中,如今我们再打过一次。” 王也和诸葛青对决,实则诸葛青是吃亏的。王也用的是武当的太极拳,乃是极其厉害的内家拳法,讲究以静制动,三年前便是因此牢牢克制住了诸葛青的八极拳。 不过,今日他归来,定然已经有所突破。想到他刚刚令张灵玉头痛的诡异内力,王也暗自留心观察起来。
诸葛青这三年果然在潜心修炼。他的内力愈加深厚,招式臻熟,一举一动都带着拔山扛鼎的气势。明明早已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却未止步于此,在武学的竿头更进一步。 王也一边化解,心中暗自赞叹。对方的八极拳大开大合,拳掌挥出便如刀劈斧凿,俨然大家风范。且身法愈加灵巧,如同鹞子一般,在王也身旁闪转腾挪,拳脚快如疾风。 “嚯!”一道拳风划破王也的面颊,擦出一道血迹。王也摸了摸脸,惊出一声冷汗,“喂,切磋而已,干嘛下杀手?我没得罪过你吧。”他怒道。 诸葛青虽然面上笑语晏晏,可出手却极其狠辣。王也本想着切磋点到为止,可对方却招招都是杀着。 听到王也问话,诸葛青笑了一声。 “王也,我看你快要睡着了,这才提点下你。”他道。“这不是切磋,这是生死相斗——我要动真格的了。” 他这么说着,褪去了下午暖风般柔和之意,只余下冰霜般凌厉的寒冷。王也方才敛起心神,沉下脸色,准备全神贯注迎敌。
两人都是不世出的高手。八极拳讲究敏捷勇狠,太极拳则是以慢打快。单论拳脚,诸葛青又要像三年前一样,慢慢的内力粘滞,最后被王也带入彀中,使不出劲。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诸葛青笑道,“道长,若这狂风把你的山头给摧折了,那又当如何?” 王也一凛,却见诸葛青挥掌劈来,那招式正是八极拳中的“推山式”。在这个距离都能感受到衣襟被裹挟的内力震得摇晃,王也想,这一掌上的力道大约足以把自己的脑门劈开。 “王道长!这招不可硬接!”张灵玉在下面急道。 不硬接……也没别的办法。 王也伸出右手,就要去接他的右掌。诸葛青大惊,心道:好小子!不要命! 他这一掌劈去,原本以为王也不死也要重伤呕血;但当和王也对掌时,只觉得八极拳劲力如同打入棉花,似泥牛入海一般遍寻不见。诸葛青一惊,想回手,却动不了了。 王也朝他一笑,道,“还给你。” 他使一招“揽雀尾”,将劲力转了个弯。诸葛青被他扣住右手,动弹不得,随后,那排山倒海一般的掌力,被他尽数奉还,“轰”的打在诸葛青小腹上。诸葛青当即张开嘴,狂喷出一口鲜血,如同一只断线风筝直直飞出老远,最后“咚”地摔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两圈。先前那游刃有余的风采,自然也是了无踪迹。
观众们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喝彩声。那魔教的女子哀叫一声,跑过去扶起诸葛青。 “诸葛青,你又败了!”王也走过去,道。那女子抬起头,狠狠瞪着他,仿佛他是什么负心薄幸之徒一样。王也被她看得尴尬,张了张嘴。 诸葛青浑身无力,嘴角淌血,歪在那里,仍然呵呵喘息着微笑。 “没想到……还是打不过你。”他断断续续地说。 太极拳以柔克刚,他当王也占了招式的便宜。但事实上,就算他要和王也硬碰,对方也会是更硬的那个。想着想着,胸口发闷,他不禁又“哇”的吐出一口血。 “唉……”这幅惨状令王也连连摇头。他皱眉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问道, “那个玩意儿,为何不用?如果你用了……我未必抵挡得住。” 诸葛青的手上戴着一个扳指,王也猜想那就是令张灵玉无比头痛的东西;它像一枚特意锻出来的宝物,为诸葛青提供了巨量的内力,供他在出掌时放出。 这股力量竟然能破了张灵玉引以为傲的金光咒,强度可想而知。 但诸葛青在和王也交手时一直没有动用过它。否则,纵然王也是金钟罩再世,恐怕也只会被它拍得脑浆迸裂。 诸葛青哼笑一声,避开这个问题,“我这三年潜心修炼,功力大涨,可没想到还是不及你。技不如人,是我败了,心服口服。”他道。 其实他刚刚跟张灵玉打完车轮战,对上王也是吃亏的。王也语重心长道,“诸葛青,你三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可我也没混吃等死啊。” “哦?”诸葛青笑道,“我察觉到了,你的内力比三年前更有长进,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王也漫不经心道,“我遇到奇人前辈,传授了我风后心法。”他把这种奇遇说得就像上街遇到了个卖大饼的一样随意。饶是诸葛青涵养甚好,不禁一时为之气结。 “传说中的风后心法?”诸葛青缓声道,“那我今天还真是……败得其所。” 风后心法乃是武林中一门失传的传奇内功, 据说有洗髓伐经之效,内力无穷无尽,粗浅拳脚也能施展出崩山裂石之力。这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心法,竟然被王也这样随随便便得到了。 他也没什么要当天下第一的雄图大志,也没什么光耀家族的沉重背负,可偏偏就什么都能得到,有人把所有东西自然而然送上门来。 “王也啊王也,你运气恁的忒好。” 王也一怔,诸葛青说这话时,仿佛艰难得费尽力气。而看着他的眼神,又蕴藏着万千种他读不懂的情绪。就好像一个挨饿得快要死去的人,看着丰衣足食、不知疾苦的地主少爷一样。 王也没忍住,把那个问题问出口了。“诸葛青,你为什么要加入魔教?”他道。 诸葛青笑了笑,说,“——我真羡慕你,问得出这种话。”他说话又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不甘,随后开始不断地咳嗽。那女子搀着他,颤声道,“该回去了。” “也罢。”诸葛青喘了口气,道,“王道长,今日见教了,咱们后会有期。”
席上有人不依了,“天师府岂是由得你们来去自如的地方!”但魔教几人全须全尾,他自知不是对手,只得求助于场中数人——张灵玉袖手看着,显然并没有阻拦他们离开的意思。“穷寇莫追。”他冷冷地说。 王也更是优哉游哉回座位了,本来就和他无关,并不打算多管闲事。当他狼吞虎咽地开始吃饭时,张楚岚饶有兴致地坐到他身边。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张楚岚奇道,“他恨你入骨,今天不趁着他重伤废了他,以后有的你麻烦。” “他不是真的想杀我。”王也嚼着馒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碗道。 “你怎么知道?” “否则,那一掌能直接把他打死,也就没什么以后了。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不是吧!他若真打中了,你三个月都下不来床!”张楚岚怪叫道,“老王,你就不追究了?你是菩萨吧?地藏王菩萨?” “别贫嘴。”王也骂了句,喝了口茶,转头又道,“说起来,刚刚差点被你糊弄过去。” 他盯着张楚岚,难得目光炯炯,再无半点敷衍之意。 ——“诸葛青加入魔教,到底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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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游山盈山皆壑,葱葱郁郁,是难得一见的洞天福地。此地易守难攻,中原武林尽管知道臭名昭著的截教盘踞在此,却也拿他们没办法。 更别说云贵之地盛产各类蛊虫,教主马仙洪手下更有善于使蛊的能人。这么多年来,两派就这么微妙地维持着和平,可最近,这脆弱微妙的平衡有即将被打破之势。
“教主。” 诸葛青带人回来了,面色些许苍白,能看出受了内伤。马仙洪看着他道,“青老弟,辛苦了。” “不辛苦。”诸葛青面带微笑,“教主,我没能完成任务,破坏天师府继任大典,请教主责罚。” 几个一同回来的上根器,除了傅蓉以外都开始翻白眼。马仙洪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他败了张灵玉,也算是挫了那些正道人的锐气了!”傅蓉争辩道。 “可他还是输给了王也。”另一男子冷冷地说道。 “那是……!” “好了。”马仙洪打断道,二人顿时停止了争吵,毕恭毕敬地行礼。 “你们都回去吧,我跟青老弟单独说两句。” 他将多余人打发出去,只留下诸葛青。“走吧,跟我走走。”他说。 二人沿着山道一路往前漫无目的的走。两边山树葱郁,鸟鸣阵阵,马仙洪缓声道, “青老弟,不是我不护着你。你的能力,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教主过誉了。”诸葛青不卑不亢道。 “我还记得你上山时说了些什么……我呢,是真心把你当家人的,给你炼器,助你练功,药草蛊毒,跌打损伤,也不曾亏待了你。” “教主待我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截教并非我一个人的截教。我有心培养你,但你要首先教大家服众。你明白吗?” 马仙洪说得有点敲打的意味,诸葛青这等聪明的人肯定是听出来了,但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我明白。”他笑眼弯弯道,“多谢教主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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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那诸葛青从龙虎山回去以后,大病了一场。”张楚岚喝了口茶,说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他这点道理也不懂?”王也不可思议道。
“他自小未逢败绩。王道长,你可是给他‘破了身’呐。”张楚岚道,“这种天之骄子,心气甚高,难以容忍一败。那一日,他败的不止是武功,还有心境。” “病愈后,他修炼遇到了瓶颈,百尺竿头难再进一步。因为那一败,心魔渐生,性情大变,变得喜怒无常,冷酷嗜杀……”
“……扯犊子吧,我看他今天的样子挺正常的。”
“就在那时候,诸葛青遇到了魔教教主马仙洪。马仙洪正在寻找第十二个上根器,力邀他加入魔教。诸葛青一心想打败你,看上了那魔教的阴邪心法。两人一拍即合,诸葛青自甘堕落、跟马仙洪同流合污去也。”
“……他自家的武侯心法乃是上乘绝学,都打不过我,魔教的心法有什么用?”
“你还听不听我说了!”张楚岚一拍桌子怒道,王也只好不插嘴了,道,“你说,你说。”
“他这一走,他父亲勃然大怒,把他除名赶出家族,对外称就当没有这个儿子。那诸葛青也真是失心疯了,父母之情、养育之恩都不管不顾。他加入魔教后,连连帮着魔教和武林正道作对。据说去年好几场震动武林的案子,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好好一个前途无量的贵公子,只因一念之差堕落至此。可没想到,他筹谋三年还是败给了你,背弃家族,令父母蒙羞,加入魔教,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众叛亲离孑然一人……呜呼哀哉!……”
“……张楚岚,我发现你挺有说书的天分。我差点快要信了。” “你不信的话就自己问问诸葛家主呗,我这也只是道听途说来的。”张楚岚双手一摊道,“好吧,有一些我即兴发挥的。” “话本里听来的吧?” “随便你怎么说。”张楚岚笑道,“无风不起浪,也未必全是胡诌。你想要求证,大典结束后,师叔召集各派掌门议事,共同商讨如何对付魔教。到时候诸葛栱也会去,你问问他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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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马仙洪告别后,诸葛青一个人继续往前信步走着。 截教内部其实并非外面人所想,马仙洪待他们亲如家人,平起平坐,很多时候教众们都忘了马仙洪其实是一教之主,更不要提“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之类的了。 诸葛青在截教的日子并不好过。其他上根器总是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而下属也并不信赖他。 他这个“第十二个上根器”当得有名无实。 他来到一处院子面前,被守门的教众拦住。“诸葛先生,教主吩咐过,无关人等不能进去。”他那个“无关人”的字咬的特别重。 诸葛青轻松笑笑,说,“我只是……唉,算了,我这就走。”他摇摇头,转头离开。而那弟子仍是警惕地看着他背影消失,才重新回到岗位上。
诸葛青回到自己院子时,看到傅蓉正坐在那里等他。她百无聊赖地把他的扳指像糖球一样丢着玩。 “喂喂,你当心别摔了。”诸葛青不禁苦笑。这姑娘是真的有点缺心眼儿。 “才不会,你以为我是你吗?”傅蓉反驳道。话虽这么说,仍然老实将那扳指放在了桌上。 “诸葛青……”她忽然道,“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很难受?” “啊?”诸葛青一愣,“怎么这么说?” “不知道。但总觉得你笑得很难看。难受就不要笑了,哭出来多好。”傅蓉道,“我以前被人渣负心薄幸、骗财骗色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 “我又没有被……算了。”诸葛青懒得跟她争论,“我的确心情不好,但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大家讨厌你吗?哎呀,你不要在意那个啦,他们都是嫉妒你长得帅。” 诸葛青噗嗤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看着傅蓉仍然一副无聊的样子,忽然道,“他们讨厌我,为什么你不讨厌我?” 单纯的姑娘挠挠头,“不知道。”她说,“虽然你这人乍一看很讨厌,又轻浮又没谱,嘴里没几句实话……但我总觉得你是好人。” 诸葛青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不禁失笑。“那你难怪会被人骗。”他说,傅蓉没听清,道,“什么?” “没什么。”诸葛青道,他气血尚且虚弱,只想回屋休息。刚阖上眼,又无奈地听到傅蓉一刻不停地叽喳吵闹起来。 “对了,你知道教主最近在做什么吗?” 诸葛青闭着眼睛道,“炼器呗,还能做什么。” “嘻嘻,不对!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呀。”傅蓉笑了,凑到他耳边。 诸葛青原本闭着眼,听到她的话之后,眉峰聚拢,原本眯起的双目乍然睁开,精光四射,俨然两盏亮闪闪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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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山,天师府。 因有着诸葛青那一搅弄,原本喜气洋洋的继任大典似乎也变得匆促失色不少。好在第二天一切顺利。大典结束后,各大派的掌门和名门世家的家主都留了下来,在天师府的议事厅中碰头,共同商议如何对付魔教。 王也辈分比他们小,但因着是武当山的大弟子,便也得坐在此处——其实论武功来说,他完全可以和那些武林泰斗平起平坐。
“魔教妖人的武功,今日大家也见到了,不足为虑。”老天师颤巍巍地咳嗽道。他年轻时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现在年岁已高,依然威望尤重。他坐在那里,张灵玉随侍左右。 “教人担心的,还是他们的炼器之术。马仙洪于此道研究多年,炼出的器具巧夺天工。鸟兽鱼虫、兵器甲胄……这些也就罢了,不足为惧。但他近来以丹药蛊毒炼人,却不得不值得注意。” “炼人?他那些上根器吗?”
“这倒不是,他还没能达到炼人的条件。”老天师道,“不过,等他一旦功成,就能轻而易举制造出大量的为他驱使的蛊人。这些人力量强大,头脑简单,且都有上根器级别的实力。到那一天,我中原武林将永无太平之日。” 底下顿时一片哗然。一片窃窃私语中,有人忽然高声叫道: “什么上根器、下根器,我们灵玉真人不过砍瓜切菜,可见不足为惧。” 此刻说话的,乃是十佬中的王霭。王家在江湖中势力颇大,行事跋扈。王霭更喜欢以领头人自居。他一说话,不少人皱起了眉头。 张灵玉不卑不亢道,“王老爷子过誉了。” 王霭呵呵笑道,“我们这些老家伙做不到的事,让儿孙们去做便好。那马仙洪炼再多的人,不过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昨天倘若不是那吃里扒外的卑鄙小人,定然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诸葛青乔装易容混上来的事已经人尽皆知。王霭这话显然意有所指,目光直直射向不发一语的诸葛栱。 气氛一时凝结下来。诸葛栱端起茶杯,冷冷道,“那孽畜早已逐出家门,和诸葛家无关了。诸位杀剐随意,不必看在老朽面子上留情。” “诸葛老爷子是明事理的。”陆老爷子赶紧出来打了圆场,气氛方才缓和下来,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王也却一直心不在焉,都没怎么在议会上说话。好不容易熬到结束,他瞅准诸葛栱出去的时机,在门口堵住了他。 “武当王也见过诸葛老爷子。” 诸葛家的次子诸葛白在外面等他父亲。这少年看上去和他哥哥容貌肖似,但气质全然不同。他看到王也,惊讶地睁大了一双眼。 但诸葛栱的瞳孔却骤然缩小,牙齿艰难地咬得“咔”一声响。随后他很快冷静下来,刚才那瞬间的失态仿佛是王也的错觉。 “你有什么事?”他冷淡地说。
听完王也的问题,诸葛栱不耐烦道,“那不肖子的事情不要来问我。他已经和诸葛家无关了。”说罢拔腿就走。 王也诧异于他的无情,却还不死心,跟上去道,“老爷子,血浓于水,他毕竟也曾经是你们家的人……” 诸葛栱原本一步不停地快步往前走,听到王也所言,忽然停下脚步,暴睁双眼。“王也!”他喝道,额上绽出青筋,“你怎么敢!” “什么?” “倘若不是你,青儿也不会做出那种事!你现在却好意思假惺惺的……” “爹!”诸葛白惊叫。 诸葛栱似乎自觉失态,转过头去,不再叫王也看见。他们这时已走到了下榻的府邸。诸葛栱侧身让诸葛白先进去,背着王也硬邦邦道,“小友请回吧。”随后门“砰”的一声合上,把王也挡在了外面。 王也讪讪地吃了个闭门羹。对方是武林前辈,再做纠缠于情于理都不合,只好转身往回而去。
走了没多远,忽然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对方步履稳健,轻功不俗,显然也是个练家子。他转头,只见刚刚见过的诸葛白追了上来。 “王道长!”那少年奔得满头大汗,风尘仆仆叫道。王也止住脚步,颇为意外道,“诸葛……小道友?” “你叫我小白就行。”诸葛白来到他跟前,喘息道,“王道长。刚才我爹多有得罪,实在抱歉……一说到我哥的事,他就这样。” “无妨。”王也道,“但你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诸葛白踌躇道,“我哥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十恶不赦。我哥……我哥是有苦衷的。”
“你爹说,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这从何说起?” “三年前,我哥败在你手上后,回来生了一场大病。病愈之后就性情有些古怪。”诸葛白低落地说,“但……但我了解我哥!他绝不是那种为了绝世武功就加入魔教的人。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留在魔教,但我想,他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缘由……” 王也又问了他一些问题,发现这少年也并不知道其中详情,只好作罢。 诸葛白道,“道长,我听说那魔教,还会拿人来炼药炼器。这是真的吗?” “那是……”王也想说是谣言,但念及当日诸葛青手中的诡异宝器,又咽了回去。 “我小时候,我哥最是疼我,我的功夫都是他教的。况且他待人最是真诚,光明磊落。人人都喜欢他,来提亲的媒婆踏破我家的门槛……”诸葛白小声道,说着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可现在,全天下的人都议论他,说他的坏话,说他从小就是个恶棍……可我知道,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孤身一人在魔教,我真的好担心他。王道长,你能把我哥带回来吗?"
王也心中一动。眼前,诸葛白殷切企盼地注视着自己。那稚气未脱的白净的脸,俨然和三年前的诸葛青逐渐重合起来。
他不会忘记那时的罗天大醮,碧空如洗,看台人声鼎沸;他走入场内,看到那个意气风发、过关斩将的骄傲少年笑眼弯弯对他拱手。道友,请。他说。 那样自信的微笑,虽稍显稚嫩,却叫人如沐春风、心旷神怡,仿佛风中竹枝轻摇浅曳。饶是他王也心境淡泊不为外物所扰,也不禁暗自赞叹一声:好风采!
——那样的表情,他再也没有在今天的诸葛青脸上看到过了。
王也蹲下身来,扶着诸葛白微颤的肩膀,轻声道, "我答应你,——我一定把你哥平安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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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就一个武林高手,需要十几年的勤学苦练,还要有百里挑一的天分。夭折的天才有之;努力的蠢材有之;更多人如蝼蚁般庸碌一生,能成功攀爬到武学高峰的人万中无一。 江湖传言魔教以蛊炼人,那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王也对魔教略知一二,蛊没有这么大的功效,可以给人洗髓伐经。即便能做到,那人也会短时间筋脉爆裂、逆天而死。 但若能做到把一个人炼成上根器级别的高手、还能长命百岁,那就非常恐怖了。
王也来到苗疆。此处依山傍水,潮湿温暖,适合毒虫生长。看到路边笑盈盈跟他打招呼的妇女,王也只心中念一声无量天尊,然后转头就跑——他过来前,他师弟告诉他,苗疆的女人都是会在饭里水里下蛊毒的,吃了就一辈子跑不了,只能在苗疆买房结婚生孩子。
王也武功天下无敌,什么都不怕,唯独怕娶妻生孩子,因此一路格外的小心谨慎。数日下来,边走边打听,终是平安来到碧游山下。截教就坐落在这座崇山的山巅。 出乎他的意料,魔教在这里的风评颇佳;常有教众下山布施,对百姓和颜悦色、秋毫无犯。偶有挑选药人,给出的报酬颇丰,所试也多是风湿受寒、跌打骨折一类的药。王也还跟着蹭了一回他们布的施,让那教众颇为奇怪。 几日探查下来,王也基本摸清了截教外部的布防。前山有教众把手,后山是一片无人的山林,只有采药时候才会进山。王也若贸然孤身上去,恐怕只会惊动林中埋藏的蛊虫,然后被咬得七窍流血而死。 山上有许多小溪,蜿蜒而下汇聚成河。河水看似清澈,但王也猜想其中一定蕴含剧毒。放眼望去,偌大一座山竟如铜墙铁壁一般,竟是一筹莫展。 这一日,正当他凭着轻功绕到后山,沿着淙淙溪流,想着干脆抓个截教弟子、逼问他知不知道诸葛青在哪里时,忽然感受到前方有人的气息。 十分微弱,吐息清浅,但确实是个人,还是一个会武功的人。
王也快步上前,走了几十步,便看见一个白衣人躺在溪边。他呼吸微弱,一身雪白的衣衫被刺目的鲜血染得通红,腿似乎摔断了,以一个古怪的姿势扭曲着。他脸上、衣服上全是血,大约是受了极重的伤。一连串星点的血迹从山上一直蜿蜒到他身下。 感觉到王也到来,他似乎微微挣动了一下,但因为虚弱,只能发出气音的喘息。 截教的人?难道是犯了什么事逃出来的?王也心想,正在他踌躇的时候,却听到前面又传来一群人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喝。王也当机立断,抱起那白衣人便飞身离开。 他轻功何等高明,那群人姗姗来迟,只见到血迹消失不见,气急败坏的咒骂,但这都和他无关了。 那人早就昏了过去。王也带着人寻了一处山洞,给他擦干净脸上的血迹,抬起他的脸,便赫然震住了。 无他,眼前这身受重伤、气息微弱昏迷不醒的青年,正是多日不见的诸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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