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风洲逸 于 2021-5-21 21:24 编辑
*小妈+年下文学 *纯为醒脾服务,OOC纯度突破天际 *字数1.5W 00. 王也这辈子做了许多别人不敢的事。
比如上清华,比如年纪轻轻想出家,比如……在父亲婚礼上操小妈。
01. 王也和诸葛青算一段孽缘。
他那天刚跟王父摊牌出家,被王卫国用沙包大的拳头揍了一拳,让父子俩彻底陷入冷战。将心比心,王卫国顶着鳏夫的压力把他拉扯大,结果自己儿子还嚷嚷着要出家,要谁谁也不肯接受。所以王也理解王卫国,却也不敢再招惹他,自己打算拿狐朋狗友送他的房卡搬去酒店住。
王也发小的酒店是半开放式,地下一层是一处高级会所。因为靠着国贸和首经贸大学,所以不少找刺激的年轻人将会所的夜晚涂抹得灯红酒绿。王也找过去的时候发小还在卡座上冲他发笑,一手还不忘搂过小明星的细腰。
“也哥,有啥用得着弟弟的尽管说!住到你上大学滚蛋都没事儿!”发小豪气干云,挥手叫来经理打点好了一切。王也一边谢过,一边心惊胆战地看着发小又开了一瓶龙舌兰。
等王也晕头晕脑地想去吧台坐坐时,到地方才发现此处已经被别人占了先。占他位置的是一个顶漂亮的男人,起码能让王也波澜不惊的道心摇荡了些许。
男人仰着脸醒酒,余光看到同样一脸薄红的王也,意识到之前酒保的欲言又止——他果真是抢了别人预订的位置鸠占鹊巢。男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收拾身子打算让位,可惜刚一起身就又跌了一跤,还得让王也撑着才不至于摔倒。王也闻着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鬼使神差地拍了拍他的手
“您坐就是了,这地儿还算大。”
男人得到回应也松了劲,连带王也一齐倒回沙发。磕碰的痛感使两人都醒了醒神,王也情不自禁地盯着男人,暧昧的玻璃灯光使两人脸上闪烁着绝美的华彩。
王也的呼吸顿了顿,男人则选择把嘴唇凑了过来。
接吻,回酒店,上床。王也的一夜情体验和其他人别无二致,唯一区别就是第二天王也从睡梦中悠悠醒转,自己手中还攥着一绺柔顺的蓝发。
昨晚在床上没怎么仔细看他,只觉得他腰细屁股翘,叫起来很好听。王也将手梳进枕边人披散的蓝发里,不敢承认自己糊里糊涂的一见钟情。他看男人嘤咛着蹭他的胸肌,像是在看一只摇尾巴撒娇的小狐狸。
后来他知道了,男人名叫诸葛青。后来他也知道了,这是诸葛青的第一次。后来他知道了很多东西,比如诸葛青是上戏的,大四来北京实习拍剧;比如诸葛青喜欢吃甜食,对南锣鼓巷的双皮奶恋恋不忘;比如诸葛青喜欢他的眼睛,觉得那是一潭深沉的湖泊……最后他正式上位,成了诸葛青的男朋友。
三个月的暑假让王也享受到了平常人的快乐,他第一次觉得长大和有钱算不得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在酒店恢宏的落地窗和诸葛青呻吟之间,他反复咀嚼自己坚持的道和理,凄哀又释然地想为了诸葛青放弃也算值得,估计还能挽回单亲老父亲和不孝儿子岌岌可危的亲情。
王也亲吻诸葛青的头发,下半身喷涌着浓浓的精液。他听见诸葛青腻腻地淫叫一声,在王也带来的高潮中颤抖。王也转头和他接吻,看着诸葛青虽然迷惑,却无可自拔地陷在他外泄的驳杂欲念里。
“我看见月亮下凡尘啦……”本是两人胡天胡地闹了许久相拥而眠之时,王也耳边却突然凑过来诸葛青的喃喃自语。王也寻声而望,只见诸葛青的眼角湿红,眼眸波光流转,如同江南四月的雨雾,“它像太阳一样奔向我,让我就此死了也甘愿。”
王也听不懂,只觉得翻涌上一股子没缘由的焦虑。他将诸葛青抱在怀里,试图隔着肉体去暖诸葛青的七窍琉璃心。王也的安抚似乎起到了效果,诸葛青从善如流地靠近他几分,在他的呼吸声中缓缓闭上眸子。王也挣扎着打开手机上的日历,开学日期的迫近似乎让他想明白了诸葛青的暗语。
可这也算不得什么。只能勉强说是热恋期的患得患失。王也重新搂过诸葛青的手臂,让他的耳朵贴紧自己的心脏——反正没人比得过诸葛青。
大学开学那天诸葛青去送他,王也拉着行李和他道别。诸葛青受人欢迎,不一会儿就凑上来几个要微信号的。越来越多的人填满王也和诸葛青之间的缝隙,王也被众人推搡着一步步后退,想说的话也没来得及给诸葛青留。当自行车和跑车也一齐加入这场混乱中时,王也回过神,发现自己早已被隔绝在滚滚人流之外——而他美丽又多情的恋人,却始终未曾抬起他的头。
如果说送别那段顶多是王也的错觉,可等王也跑完各项手续,准备跟诸葛青报备一句要去深山军营中军训,估计十天半月联系不上的时候,诸葛青的反应却让他内心警铃大响。
诸葛青先是轻飘飘地应了一句,似乎对这个不近人情的规定反应平平。王也虽然嘴上说人际关系只靠应付,但是人也不傻,马上就猜到诸葛青估计情绪不好,只是硬撑着来接听他的电话。王也手脚有些冰凉,那种突突直跳的慌乱又一次在他的喉咙里翻滚,带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轰击他的感情防线。
“老青,青,宝贝儿……”王也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应该怎么讲述他现在的紧张,只是反复絮叨诸葛青的名字,从平常的亲昵到耳鬓厮磨的情意绵绵,用这种隐晦的强调来汲取安全感。
“干什么啊老王,这么舍不得人家,”王也的顺毛撸狐大法似乎又一次起了作用,诸葛狐狸在电话那头笑意盈盈,嗓子一掐就能淌出蜜来,“你好好军训,不要受伤。”
“……嗯。北京晚上风大,你记得睡觉关窗。”
“知道啦。给你一个么么哒,挂了。”手机上传来一阵忙音。王也呼了一口气,刚想再回拨回去,负责管制手机的辅导员就来催上交设备,王也只得乖乖压下隐忧,全力以赴准备军训。
军训总归是折磨人的,一群在题海中熬生熬死的少年郎被太阳和训练搓出成吨的汗水,前半生训练灵活得脑瓜都用来和蚊虫斗智斗勇。王也每天苦哈哈地站军姿踢正步,回宿舍倒头就睡的前夕还不忘想想诸葛青现在在哪里快活,会不会想他。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北京爱情故事会用这样一种狗血泼天的方式结束。
02. 待在军营的最后一晚通常是兴奋而漫长的。
少年们的狂欢还未停歇,可军营却严格保持正常作息,而这种时候卧谈会就充当了释放精力的调剂。四人一间的寝室回荡着猥琐而隐晦的笑声,话题渐渐从吐槽诉苦变成扒人隐私。王也对床的哥们是个海王,用“千人斩”这种下作名号当勋章炫耀,他正好谈到怎么泡学院女神,隐晦地描述着美人纤软的腰肢和莺啼般的声线。王也在一旁默默听了几句,却在人探讨体位的时候插了一嘴
“……掐腰窝后入的时候会让人更爽。”
寝室内诡异地安静了一瞬,下一秒则响起此起彼伏的卧槽声,就连海王自己也将眼珠子瞪得溜圆,从对床伸出头看他。这里的孩子普遍“有贼心没贼胆”,就连高三暑假也是用旅游和考驾照蹉跎过去的,没想到平时一脸懒洋洋道士相的王也才是真吃过尝过的经验人士。当他们再闹着王也多讲讲的时候,王也识趣地打起呼噜来堵他们的口,任凭他们一脸懊丧地钻回被窝。
明天就能——当寝室里鼾声四起,王也这个早早装睡的人却彻底奔向失眠而去——明天回去就放假了,直接去他实习的片场找他会不会不好?嗯……先发个消息……
他未曾如此惆怅百结。
王也忍不住又回忆起诸葛青。那只狐狸精不断地塞给他人间八苦,告诉他人就是这么过来的,生时一哭,死时一哭,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才会迫不及待抓住一点甜味。那只狐狸躺在他的臂弯冲他微笑,摆出十足的神情款款:“我此生的甜味就在你这里啦。”当时的他匆匆混着诸葛青递上的吻将这话吞了下去,口齿之间只觉蜜糖般地涩甜,而现在回头细尝,却嚼出几缕及时行乐的苦味来。
或许诸葛青觉得他们没有结局。
可他们明明还很年轻,还有足够多的时间用来后悔。
王也就这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天不亮就被室友从床上拖走,跟着大巴车晃晃悠悠地回到校园里,直到拿回手机才缓过神。他扫了一眼手机,看那黑漆漆的屏幕反映着他又黑又颓的脸,但还好眼神明亮,乍看也不觉得丢分。王也匆匆洗了把脸,拿着手机墨迹半晌琢磨好了措辞,把心一横摁下了开机键。
手机还有电量,支持个把小时的电话还是可以的,王也的拇指在空中画了几圈,摁下拨话键
“喂,老青啊,那个,我要——”
“王也,”那头的诸葛青倒是麻利接了,时间卡得就像一直在手机旁枯等一样。可他的语气又很奇怪,似乎听不得王也继续把话说下去,用指名道姓来堵他的口,“……我说,我们分了吧。”
“……啊?”
王也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但那一头的诸葛青却匆匆挂断,甩了王也一耳朵忙音。王也回拨过去,却发现诸葛青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
就这么完了?现在被甩都是这么迅速的?
分手来得风驰电掣又莫名其妙,王也一时间竟只想尬笑,连一点失恋的酸苦都没尝到。他骚骚头发,啧了一声。虽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王也还是敏锐地从诸葛青短促的言语中听出一种挣扎的意味——他好像被什么东西逼着,要硬生生地从牙缝里挤出几句绝情话做刀子,来个快刀斩乱麻。
唉,诸葛青,诸葛青,你败过吗?缘分是那么容易就能断了的吗?短暂地理了理思绪,王也准备收拾东西去洗个澡。他将手机倒扣在桌角,未灭的屏幕上还挂着他通过手机绑定检索到的地址。
山不来就他,他自去就山。
诸葛青现在还留在北京,王也随便一搜就找到了详细路线,似乎也不怕他来找。可那地方委实特殊,王也自己都纳罕北京这寸土寸金的地界儿里还有这种庄园式地址,堪比自家公馆了——或许他从这种信息中闻出了一丝该死的不正常,又或许没有,总而言之,他的的确确是要去讨个说法的。
王也坐车的过程异常顺利,出租车在10月黄金周的北京左转右转一路绿灯,仿佛上天都为这次“约会”保驾护航。他用手机浏览着消息,企图用所有的网络碎片拼凑诸葛青那没有王也滞留的一月。诸葛青的微博还在更新,但内容却由逛吃逛吃的自拍换成了不知所云的心灵鸡汤,再配上那些反复被盗的风景图片,怎么看都是欲盖弥彰的掩饰。
这是怎么了?这狐狸到底被捉哪儿去了?王也滑动手机屏的手指移动得飞快,专注扒料的他也错过了手机上的到达提示,直到司机提醒才反应过来。他讪笑着退出浏览界面,一边付账一边打算向他关注娱乐圈的损友问问情况。这厢还没发问,那厢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上来就披头盖脸一通嚷嚷,语气中带着夸张的难以置信
“也哥大事不好了卧槽!我这特么也才听说, 你知道XX地儿不?”那边语速飞快,还没等王也回一句“我人现在就在那儿”就又是一阵“连珠炮”发射:“你爹,王卫国,新包的小演员估计就住那边,叫什么来着,哦,诸葛青,对,诸葛青。听说人还特有手段,估计过仨月你就得喊人一声妈——”
到不用过仨月了。王也沉默地挂断电话。他琥珀般的眼瞳盯着迎面一脸诧异的诸葛青,语气平静地不像来讨个说法,而是来向诸葛青宣告自己大限已至
“……那啥,我有点渴,能去你那喝口水吗?”
03. 名贵的古董里泡满了一壶大吉岭红茶。王也中规中矩地坐在沙发上,盯着袅袅上升的烟气发呆。
诸葛青在诧异过后依旧笑得得体。他本性如此,无论什么时候都挂着一张姿容尚佳的皮,好似这样就不会让他在任何场合陷入尴尬地境地。现在他亲切地招待着来人,好像对待一名陌生的旅者,而王也只不过是恰巧路过他金碧辉煌的院落,进来讨一碗水喝。
自己应该说什么呢。王也郁郁地想。这算什么?把小的踹了攀上老的?图钱也不能这个图法啊……他盯着诸葛青垂下的漂亮头颅,那截优雅的天鹅颈在半月之前还乖顺地被他的唇瓣俘获。
王也心里的愤懑越积越重,他真的很想问问诸葛青,毕竟此情此景最适合算算总账。他也很想把诸葛青堪堪披上的狐狸皮扯下来,看看那里面跳动的到底是人的心脏还是冰冷的机械……他很想对他说,说一句你还爱我吗……他知道的,这一切,诸葛青都不会反抗。
可王也最后什么也没做。他只是喝完了那杯冷掉的茶水,冲诸葛青真诚地道了谢,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王也走得过于匆忙,便也未见那名贵的古董茶壶在他转身后就变成了一地漂亮的碎片,而诸葛青就站在这滩废墟之中,落魄得像只没人要的破布娃娃。
回程的路不好走,仅仅等车就让王也花了五十分钟。他坐在装饰用的花坛边,顶着十月明晃晃的太阳等车来,思考他可悲又狗血的初恋。
若是为了名利同他玩恋爱游戏,诸葛青自然不是;若是为了放纵自己图个新鲜,那诸葛青又不必去和老爹牵扯。王也一本正经地分析前男友的行为动机,越分析就越觉得自己是给那狐狸开脱,像是不忍承认诸葛青是下贱又淫乱的婊子——知道内梓的人在朋友圈这样直白地diss他,义正辞严的架势看着吓人,好似要把诸葛青挫骨扬灰才能平了心头火气——他看着那堆字眼,心里竟涌出来一股难过。
王也啊王也,你踏马到底咋想的啊。别人甩了你,傍上你爸,住大house,用古董喝茶,你只能打车滚回学校,住个四人间二十平的小宿舍,连洗澡都得走二百米路……你怎么还在替他……你怎么还在替他流泪。
唉,这叫什么事儿呐。
王也叹了口气,揉揉眼睛。出租车的喇叭响了两声,他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土砾和草叶儿,向司机挥了挥手。迈出步子的刹那,他感觉浑身轻了些许,好像有根将他拴在凡俗的绳子断了,而那颗早早因情根深种抛却了的道心又一次栽种在他整个胸膛。
王也屈起手指,冲空荡荡的心腔叩了三响。
坐车回校的路上,王也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之前的酒店前台打来的,问酒店包间是否要退房。他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去大学报道前是通知他们多留几天的,就备着之后诸葛青在北京活动没处歇脚。而现在租期到了,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退了吧。”
“好的,那您房间遗留的物品要给您整理好邮寄吗?”
“等等……要不,再续几天吧。”
竟然还留了东西。王也摩挲了一下手机,他确定他的东西都在大学报道那一天搬空了——
“师傅,麻烦多跑点路成不?到XX酒店。”王也和司机讲完价钱,抬手看了一眼扣费消息,仰靠在车后座上。
就当是为爱情收尸了。王也默默想着。把那些无人认领的“尸骨”收敛起来,再一把火扬了,当做给自己来了一场别扭的葬礼。之后,之后就好好过完四年,争取早日滚去武当窥山探月。
常清常静常清净,反正已经从滚滚红尘中淌过一遭了,就这样远离了那堆要死要活的破事,多好啊。
王也舒服地抻了一个懒腰。
04. 房间内的陈设和他离开时别无二致,看来诸葛青只要求酒店进行简单的清扫。床头边摆着一只快用完的香水瓶子,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王也闻惯的淡淡香味。
王也对着瓶子拍了张照,手机检索出是古驰罪爱系列的新款淡香,宣传页面直白地写着“献给不循规蹈矩,充分表达自我的情侣”。他拿着瓶子环视四周,发现许多藏匿得很好的小邋遢:硬塞在行李箱侧缝中的领带,隔得极远的两只拖鞋,系在窗帘上的一截小皮筋……
这些都属于十天前的诸葛青。曾属于他的诸葛青。
他还是什么都没放下。
王也将所剩无几的香水对空喷了一下,金桔和柑橘的果香味瞬间溢满整个房间。他深深地呼吸,似是贪得无厌的貔貅,执著地将那团香雾统统吸回肺里,又吝啬吐出一丝一毫。
他把自己摔进被褥,手指不由自主地向腰带摸去。随着腰带扣子发出的脆响,王也合上眼皮,开始在黑暗中回忆诸葛青柔韧的腰腿。他恶狠狠地想着几小时前,那狐狸面上挂着的不再是云淡风轻的疏离,诸葛青躺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紧紧攀附着他求饶,在欲海中忘我地吟诵他的名字……罪爱独特的香味袅娜地浸润在他周身,像是旧情人温柔的怀抱。
白浊溅了满手,王也直愣愣地盯着它们,半晌才反应过来要将它们处理掉。
他还是什么都没放下。
但他也不想再理会下去了。
轻飘飘地说一句我后悔了再死缠烂打实在没意思,他用公理良俗划了一道线,嘱咐自己今后就离远一点,做个善解人意的孝顺儿子;再套一个能理解但接受不了老爸找小妈的人设,逢初一十五的关照一下,和他们相安无事。
王也在哗哗地流水声里搓着手,将十根手指搓得通红。
05. 任是王也聪明到上清华的脑子,也没料到你不找事,事还来找你的。
人没享受几天大学生活,就被一通电话吓得魂掉,等他紧赶慢赶跟着杜哥奔回家,只看见了躺在床上装病的王卫国时,王也心里的火气和无奈瞬间飙到了最高阀值。
“爸贝,还有您这么享受生活的,都闲到跟您儿子装病了嘿。”
“咳咳,嗯……小也啊,我这也是预演一下,万一我有什么事家里都没人照顾……”
“您不是给我找了一个照顾您的吗,”王也气狠了,没注意自己语调里的阴阳怪气,“真没看出来,您最近的品味小了不少啊。”
“唔,嗯。小也啊,最近你在家住几天吧,和人也见见面。”王卫国似乎不想对此多解释什么,随意说了几句就把话题略了过去。
“唉,不是,那什么,爸贝,”王也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拒绝,“我学校那边吧,它忙得要死——”
“你当你爸我没上过学吗?!你大一能有多忙,”王卫国丝毫没看出来自己儿子的纠结,“就几站地铁,又不费事。”
知道自己犟不过,王也低头咕哝了几句。他随口答应着,决定到时候再拖着不回家。王卫国是神通广大,但他还能带人冲进大学里逮他不成。可偏偏“知子莫若父”,王卫国适时地出声:“你也别想着糊弄过去,我跟你导师都说好了。刚给了他几笔校企合作的研发基金,他估计说啥也得把你送回家。”
靠,钱权交易,不要脸。王也故意瞪了王卫国几眼,心道再扯皮下去估计没完没了,那还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他装出一副思虑幽深的模样,一面说着“我再考虑考虑”,一面脚底抹油溜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连走带跑滚出家门,溜进离家最近的地铁站。
正值晚高峰,王也在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里左冲右突,思绪也跟着地铁轨道飞向远方。
不是没动心思。
他是想知道,诸葛青现在过得怎么样。可王也想着他,念着他,却不怎么愿意见他,宁愿整日抱着香水瓶子排解,显得既又怂逼又矫情——因为他既迈不过去,又不敢端着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夹枪带棒地喊诸葛青一句“小妈”。
倘若有点默契,诸葛青,千万别来。
千万别来。
王也迈出地铁站,冲不知哪门哪路的狐狸大仙默默祈愿。
所以当诸葛青全须全尾地出现在王家大宅里时,王也的内心是完全崩溃的。心态全崩的他全然忘记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冲诸葛青披头盖脸地来了一句:
“你来这儿干嘛?”
诸葛青面色一僵,把湿润的蓝色眼珠默默藏回微翘的眼角下。他冲王也友好地伸出手,用初次见面时该用的礼仪寒暄:
“你好,王也。”
王也没动。他还年轻,没来得及处理好脸上的表情,只好纠结地别过脸去,刚毅的俊眉紧紧地绞在一起。最后他半妥协地叹了口气,转回脸来,认真地盯着诸葛青发问
“诸葛青,”他说,“你想让我怎么对你?”
诸葛青歪歪头,白皙的手指轻轻点着脸颊。他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而后轻松地说着:“就朋友啊,朋友就行。”
“好吧。那么欢迎你,老青,”王也笼住诸葛青的手指握了握,“我家吧有点儿大,我带你溜溜……哎,咱可跟紧咯别跟丢啊。”
少年拉着大几岁的小妈热情地四处转悠。他们天南海北地聊,遇到什么好玩儿的事还凑在一处大笑,彼此“老王老青”地称呼着,像是多年未见的挚友。他们愉快地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在各自的房门前互道晚安。
紫檀木的房门阻隔了皮肉的虚与委蛇,王也疲倦地倒头就睡。他迫不及待地沉入梦中,那里有一椽破屋,一簇柴扉,白色梨花永远落满蓝发人的肩头。
06. 王也知道诸葛青有人嫉恨。人们一面对小演员攀上富豪的童话故事津津乐道,一面却任谁都可以冲他们吐两口吐沫星子。
王卫国他们不敢造次,就来扒那个藏得极好的小演员。而王也本人也因此得祸,去哪儿哪儿都有长焦镜头一晃而过。终于,被人盯着在操场练太极的王也怒了,一个电话打到中海集团董事长座机,把人从总统椅上训到公关部门口。挂了电话的王也长呼一口气,冲着高天阔地大声嚷嚷
“过份了啊!还让不让人好好过日子了!这一天天的,讨不讨厌!讨不讨厌!”
黑压压的长枪短炮从绿化带,主席台和各种犄角旮旯冒了出来,领头的人点头哈腰地接了一个电话,狗仔们便纷纷拔出记忆卡交给王也。操场上风大,王也又穿着练功服,正好吹得人白衣飘飘,仿佛制住这些狗仔的不是钞能力,而是一等一的拳脚功夫。
王也也惯会做人,谦虚地说着烦您们白跑一趟,一面加人微信一面算着红包金额,转眼便消弭了芥蒂和人称兄道弟。领头的看在红包和人脉多漏了几句,说注意你爸那小演员最近别出门。不过他也贼得很,知道躲在你家……
“爬床爬到这地步,在圈子里还能善了?演戏?谁还敢用他,不小心得罪人算谁的?我们这种挣辛苦钱的倒是不在意他怎样,”狗仔自顾自地从兜里磕出一根烟来点上,“可上头那群老东西才是鸡蛋里挑骨头,靠,挑女学生玩还想要处……还有那些本来就脏非得装纯的……”
王也听不下去了。他想起那个谈论戏剧就熠熠生辉的诸葛青,那个能用咏叹调讲述“我老家门口有只大黑猫,睡觉的样子好像你”的诸葛青。还好那人也住了话头,将劣质的烟味喷在冷凝的空气里。其他狗仔不近不远地跟在他们身后,像是前去吊唁的人流,携带的缅怀礼是手中早已报废的底片。
王也心神不宁地回了家,关起房门左思右想还是堵得发慌,索性爬起来准备找诸葛青聊聊。可当他真正到人门口却犯了怵,犹犹豫豫之间敲门的手正好撞上诸葛青的左胸口。王也眼尖,正好看见来人手中拎着一只熟悉的玻璃方瓶。
“你这是?”
“啊,没用了,打算扔了它。”诸葛青晃了晃瓶子。这瓶罪爱他只拆了封,足量的香水舔舐瓶壁叮咚作响。
“别啊,”王也看着香水瓶子,嘴里泛上一股子酸味和苦意,“要不,你把它给我呗。”
“你?你拿来干什么,不会拿去熏衣服吧哈哈哈。”诸葛青嘴上故意调侃他,但眉毛还是斜飞着,表达他掩饰得很好的惊讶。
“内什么……你还打算去拍戏吗?”王也顾左右而言他,用他最想问的来代替回答。
“你问这个做什……近期是不打算了,后续的话,看心情吧。”诸葛青刚想反问王也一下,却被王也老虎一般的眼神唬得差点“露出”狐狸耳朵——往常这种眼神诸葛青只在床上领教过——乖乖地把内心想法剖给王也看。
“别啊。”王也声音很轻。
“不是,你什么意思,你干嘛总是否掉我的想法,我想扔就扔,想不拍就不拍,用你多事?”诸葛青也恼了,王也今天感觉像是吃错药了,或者就是单纯过来找茬一样,一回来就披头盖脸问他几个问题,他耐着性子回了却又迅速否定他的选择,专横地令人摸不着头脑。可诸葛青左等右等,王也还是憋不出一句解释的屁话,而楼下阿姨已经开始催促两人下楼吃饭,索性甩下一句“算了”,把罪恋往王也怀里一丢就抬腿走人。
“其实吧,我这人挺恋旧的。”
“之前……挺好的,就——唉,你就当我啥都没说吧,抽空我带你看看我存的那些宝贝哈,”王也微微佝偻着背哈哈两声,语气又恢复了轻快随意,“这个我得先放起来,你赶紧去吃饭吧,听阿姨说她最近学了几道浙菜……”
诸葛青止住步子。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诸葛青反复咀嚼王也的离去的背影,努力用粗重的呼吸压抑悬而未落的泪珠。他自豪于从小就会的察言观色,这使他的一切都会令人如沐春风,因此他可以渣得明明白白,并且不会让任何人背上心理负担——可王也却总是给他宽容和迁就,如同再见面时的沉默和避让,令他越发地感到愧疚和自我厌恶。他能觉察到王也的心累,跟他这种烂人周旋委实浪费精力,可他却还要不怀好意地接近他,同他处好关系,把他作为融入王家最轻松的一个撬点……
我总是要为自己考虑的。
诸葛青瘦削的身影埋在墙壁的阴影中,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
07. 说实在的,王也最近有点儿烦。原因无他,诸葛青。
不知道某些人是不是吃错了东西,那些娴熟的讨好手段不冲着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王卫国,竟可劲儿地往他这个“便宜儿子”上招呼。可他王也要那些“爱心早餐”和“专属闹铃”做什么,当初又不是没见过他偷吃外卖又懒床的样子,印象分早就打完了,根本不存在什么额外加分项。
就像哄孩子,或者哄女人,王也想。用诸葛青惯用的,百试百灵的招数。
于是王也故意挑了个日子,在饭桌上郑重地跟诸葛青坦白:“不用这样老青,我一直觉得你很不错。我不反对你嫁进我家,如果你觉得受委屈了,那我向你先道个歉……”他眼眸真诚,语气恳切,只在最后委婉地提了几句多照顾照顾王卫国,倒是不必跟自己跑得太勤。而听完王也讲话的诸葛青却罕见地没有接茬,直到沉默的坚冰快要把整个餐厅吞没时,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王也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希望诸葛青能放弃这种“折腾”,不用像其他二婚人士一样靠讨好配偶的子女来寻求一个“认可”——他又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虽然不知什么原因让诸葛青选择他爸,但事已至此,那王也只求诸葛青每天过得开心舒服,最好能和王卫国踏实过日子就成。至于王也的喜欢,他会尽量做到既不会打扰诸葛青,也不会打扰他自己。
可诸葛青是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
当他们再一次同坐一辆迈巴赫出门时,王也将头靠在车窗边,认命地用脸迎接呼啸而过的寒风。
这是王也第N次受狐狸支使随他跑东跑西。
自从陪诸葛青逛街被商店柜姐点出“你们是不是情侣”之后,王也猛然惊觉到诸葛青那些刻意的“试探”——给他买衣买鞋买包,陪他吃饭看电影逛游乐场,除了接吻上床,他们明明做了所有情侣该做的一切。他或许并没有王也想象中得“安分”,即使他依旧纯良地同王也相处——正如某日王也帮他从换衣间里拉下繁琐的拉链,而他冲王也点了点头就忙着试穿别的衣服,仿佛之前的求救是王也的错觉。可当王也因对鼻尖略过的香味诧异不已,从而对上诸葛青明亮的眼睛时,那双靛蓝眸子里流淌出来的,却是如丝如绢的秋水。
诸葛青,你这是什么意思。王也一边心惊肉跳地回应他的拐弯抹角,一边升腾起无法言说的愤怒与失落。他愤怒于诸葛青看穿了他的爱意却跟他玩藕断丝连的暧昧,失落于诸葛青这种看似风流的自戕自毁。所以他表现出更加明显地抗拒,渐渐得诸葛青不再去烦他,甚至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当王也认为诸葛青终于玩腻这种撩拨人心的感情游戏时,诸葛青推开了他的门,让他陪自己去买结婚戒指。
说起来也算是几天不见了。王也坐在床上观察他。他的身量似乎瘦了一点,套在白衬衫里像一株空荡荡的蒲苇,如今光脚踏在木质地板上,看起来像是从什么垃圾堆里随便捡来的。那抹轻盈跳脱的香味也从他身上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黑檀的清苦味。
“你爸爸忙,他不会陪我去。而我只认识你。”诸葛青抛下自己的理由,懒洋洋地抱臂等他。王也低下头,对着诸葛青泛白的脚踝发呆。
是这样吗?连同之前的种种,都是这个理由吗,诸葛青?自诸葛青进门起就竖起的戒备轰然崩塌,王也感觉自己的心脏忽然从悬崖边坠到海底,被愧疚和苦涩的海浪反复捶打揉捏,仅仅留下一串幽微的气泡,转瞬融化在一片晦暗里。
“好。”王也忍不住眼圈红了。
他不是什么神仙泥偶,他压抑不住感情。
08. 奢侈品店的工作人员还在热情地同诸葛青讲解,她拿出一款欧泊戒指,献宝似地套进诸葛青的无名指根。
“现在钻戒都太大众化了,为营销出来的东西趋之若鹜显然不符合当今时尚观啦……”黑欧泊在阳光下散开缤纷的裙摆,银色指环拥抱着它在诸葛青指根处跳舞。这种漂亮的小东西一贯符合诸葛青的审美,他愉快地转着腕子,观察宝石在不同侧面的光辉。
这是他们再次相遇后,诸葛青最高兴的一瞬。王也趴在柜台上发呆,心想如果诸葛青开口,他就会把这枚戒指买下来。
“怎么样?”欧泊带着指尖从王也头顶一跃而下,停落在他的眼前。王也抬头看向诸葛青,隐约觉得这个姿势像是贵妇邀舞。
“唔。你觉得好看,咱就把它买下来。”王也看诸葛青端着太累,拉下他的手搁在自己掌心里,将自己的心声斟酌地递了出去。旁边的工作人员也在努力撺掇,说他们还提供情侣刻字服务。
“我不要了。”诸葛青一听王也这样说,飞速地将手抽了回去,欧泊戒指也被他从手上褪了下来甩给柜台。
“什么?”
“我不要它了,我要你挑的。”诸葛青的声音明显冷硬了许多,明摆着同王也赌气。
“这是要戴很长时间的,你让我来吗?”王也知道自己审美不咋地,他怕自己选的不好,平白无故惹诸葛青伤心。况且结婚戒指按理都是当事人亲自选,他一个外人……
“就你。”诸葛青高矜地点点下巴。那股戴根草环都能拍杂志封面的自信震撼到了王也,支撑着他在宝石柜前踟蹰半晌,还是请店员将那枚欧泊戒指拿了出来。
“我看你戴着它很开心,”王也替诸葛青重新套上戒指,“我希望你开心。”
“……可我现在不开心。王也,我在压着火气,你没听出来吗?”诸葛青的尾音带着些许颤抖,“我说我不要它了,你是不是没听懂人话?”
王也愣住了。
他像是听明白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懂,尖锐的轰鸣声从他耳畔响起,令他脑袋阵阵发疼。而他的言语系统也跟着脑子一块儿报废,干巴巴地说完对不起就再也没了下文。他的耳朵隐约听到了诸葛青吩咐店员打包,但他已经没力气分辨是不是那枚戒指了。
他得,他得,好好想想。
再好好想想。
09. 诸葛青自觉人生顺风顺水。
他长得好看,学习不错,又有家人朋友惯着,是家族中优秀又不惹人嫉妒的长子。即使背着父母偷偷把大学志愿由金融改成表演,也只是训一顿了事。大学毕业轰趴醉酒装风流,同床共枕的也是一个鼻梁高挺,眉眼温润的英俊男人。
男人,甚至可以叫少年,顶着酷似金城武的脸同他解释来龙去脉。诸葛青暗自笑他刚成年的心脏还承受不住一夜情带来的刺激,明明是被揩油后的你情我愿却都算成他一人的见色起意。
脸好,多金,声音好听,性子又易拿捏,完美的交往对象。诸葛青盘算了一会儿,用惑人的语气蛊他
“你睡了我没跑,又想负责?行啊,那多多关照了,小男友。”他大方地凑上前亲吻,毫不意外地看见少年通红的耳朵。
他知道了少年的姓名。之后每一个夜晚,他都会把这个名字从心里拽出来,放在喉头翻滚一遍,再依依不舍地吞回胃里。
王也,他又默默记了一遍,王也。
童话故事的结尾是从一个电话开始的。他被手机铃吵得无法入睡,而王也五分钟前已经晨练顺便替他买早饭去了,他只好从昨晚乱丢的衣服堆里捡起手机,摁下通话键,带着性爱后浓浓的慵懒鼻音招呼对面
“喂?”
然后天塌地陷。
如果是用亲情作为绞索,那反抗无济于事。家人给了他足够的爱,他也该是时候回报。王卫国并没有见他,只是派来一名秘书接洽,将“政治联姻”这四个大字诠释地异常贴切。他浑浑噩噩地搬入暂时落脚的别墅,猛然想起王也跟他说过,王卫国是他父亲。
他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没完没了。
分手后的第二天,王也就找了过来。他没法跟他解释,而王也也肯定看到了营销号铺天盖地的宣传通稿。他一面期盼着王也说点什么,一面又祈祷王也最好什么都不说。而王也一如既往地体贴,认真地夸赞了几句他泡的茶,然后道谢离开。
苍天啊,明明不应该是他伤心。
他只是跟王卫国提了提狗仔的事,却没想到王卫国直接让他住进了公馆。而他更没想过,他进门第一天就再次遇到了王也,让他所有的心理建设全化作泡影。长辈们的叮嘱还挂在耳边,他们说
“青啊,虽然是政治联姻,但明面上还是要跟王家搞好关系……”
他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利用,去伤害他的爱情。如果他安分守己,哪怕同在一个屋檐下也和王也保持毫无交集,做一个合格的小妈,这些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他不是没想过,可他忍不住。
10. 白色,白色,到处都是白色的。
这样的白色,不是婚礼,就是葬礼。
听到有人喊他,王也缓过神来,晃悠悠地朝声源走去。婚庆公司的人过来跟他谈场地布置和音响设备,但他也只能嗯嗯啊啊几声,表示一切你们看着办,钱管够。张楚岚带着冯宝宝凑了过来,试了试话筒声响,借着试听的背景音合唱了一首《难忘今宵》。
司仪没人愿当,而张楚岚和冯宝宝只认钱,用不着王也拿朋友关系压人,这俩妙人便替他揽了司仪和安保的活儿。而他们也向来上道,根本不去过问为什么他爸结婚而操办婚礼的却是他王也。
“来一根?”张楚岚叼着根金砖黄鹤楼,将烟盒里剩下的烟递到他眼前。
王也刚想说免了,但还是犹豫着拿了根点上,差点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张楚岚骂骂咧咧地嫌弃着,又娴熟地吐出一口烟圈。
“你们嘞锅,烟别过肺噻。”
“知道了,宝儿姐。”张楚岚笑嘻嘻地冲冯宝宝挥挥手,又举起王也的手一同挥了挥。漂亮的邋遢姑娘点点头,拖着王也的球棒四处巡视去了。
王也止住咳意,又试着抽了几口。烟气从嘴巴和鼻腔扩散,再被呼吸道通通送走。他与张楚岚在一片缄默中吞云吐雾,长短不一的头发让他们看着像是翻墙而入的地痞流氓。
“老王,”张楚岚随手将烟屁股蹍进高脚花坛里,“明天你只要别把自己霍霍进去,你干啥都成。妈的,你是不知道一个长期饭票有多难找。”
“艹,没叫你妙到这份上。”王也罕见地爆了粗口,这种心照不宣的告诫让他很是有些被戳穿的羞耻。
“得嘞。拿钱办事,金主最大,”张楚岚拍了拍王也的肩膀,把金灿灿的烟盒塞进他的口袋,“剩下的留给你壮胆,一包烟钱我还是请的起。”
“老张,这包烟一万多。”
“我去,你快还我。”
11. 直到欢迎乐响起之前,王也也预想不到,他会穿着阿玛尼高定,如此平静地作为亲属参加诸葛青的婚礼。张楚岚站在堆满百合的红毯上报幕,胸口别的司仪章亮闪闪地让人恶心。
罪爱的香水小样藏在他西服口袋,细长的玻璃瓶身已经被他捂得滚烫。张楚岚抑扬顿挫的声音飘到北京八百里晴空之上,被新放飞的鸽子叼去世界的各个角落。他看见张楚岚摸了摸手腕上的百达翡丽,于是对着人群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
王卫国猜不到,张楚岚猜不到,甚至三个月前的王也都不会猜到,前天诸葛青在他的床上睡去,今天他在诸葛青的床上清醒。
也许撕破脸和性高潮一样,都是很短暂的事。两天前的王也听诸葛青细声细气地来跟他商量婚礼怎么操办的时候,很想骂他一句我去你大爷的。
您能把我爸蛊到和您结婚,怎么还不能他为你准备婚礼?怎么着你们狐狸都是可着一个人使劲折腾?为什么要我去跟你挑戒指,为什么要我来为这场该死的婚礼忙这忙那。我他妈是忘不掉你,但你能让我死一边缅怀去可以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诸葛青,你都不要我了。
汹涌的情绪披头盖脸地冲王也砸了下来,王也既没有忍,也没有躲,任它从左淋到右,从头淋到脚。
诸葛青自然也察觉到了王也的不对劲。他知道他的要求过于离谱,他给的理由也过于蹩脚,可他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为他最后一点点的私心和任性——
这是他唯一一次顺应本心,去求某样东西。
如果,如果他的婚礼,是王也和他置办的婚礼,这样……是不是就是王也和诸葛青的婚礼?他会带着王也送给他的戒指,穿着王也为他挑选的婚服……
“老青,”王也打了一个哈欠,“说完了吗?”
“说完了就回去吧。我有点困了,明儿见。”
“老王,我——”
“诸葛青,我记得你不是那么不知趣的人,”王也皱眉,脸上挂着难得一见的烦躁,“大晚上的,咱总归要避嫌不是。”
“我没让别人看见,我,”
王也没心情再跟他云山雾绕地兜圈子,一个擒拿将他摁在床上,左手狠狠掐住他的后颈。罪爱的味道又重新回到王也床畔,外加他用惯的洗衣粉味,将王也的愤恨推至顶点
“行啊。你给肏就行。”
像是上句还不够泄愤,王也又低下头去,将厚重的呼吸洒在诸葛青的耳边
“诸葛青,我如果现在就要肏你,你敢说个不吗?”
他微微放松了钳制,心想诸葛青还要挣扎就连夜买机票趁早滚蛋。可诸葛青只是冲他偏过头来,带着一张漂亮的,愤怒的,泫然若泣的脸——身子依旧颤抖,神情依旧抗拒,但是该死的,那双眼里依旧能挖出认命般的爱情,好像自暴自弃地承认,诸葛青只是一个王也说想肏就会主动张开腿的婊子。
王也叹了口气。他再次俯下身子,吸吮着越吻越多的泪滴。
他们沉默地做爱,在一米八的床板上安静焚烧。诸葛青在王也怀里蹙眉低泣,像是受难的圣女,又讨好地环住王也的脖颈,用唇舌勾勒出王也的样貌。最后诸葛青支撑不住昏睡过去,而王也抱着他洗漱换衣,最后又珍重地撩起一段蓝发,在久违的放松里坐待天亮。
12. 他们厮混了两天,又把这份隐秘延续到了婚礼。
王也在化妆间找到了诸葛青。对比他的阿玛尼高定,婚礼的主角却穿着普通的婚纱,估计还是出借多次的影楼款,白纱遮掩下的内衬已经沾上点点脏污。
“同样的身高,果然女人的尺码还是稍小一点,”诸葛青苦笑着摆弄头顶的长纱,“正好,你来帮我固定一下。”
王也走了过去,帮他把头饰扶正。他近距离地观察这位不是新娘的“新娘”,发现他竟郑重其事地化了妆——红唇惑眼,睫毛蝴蝶般忽闪。
“婚庆公司的小姑娘帮我化的,说素颜总归不合适。其实哪有这么正式……”
“挺漂亮的,留着呗。”王也避过化妆的痕迹吻他,牙齿轻轻噬咬他的耳廓。诸葛青没有回头,只是提起了纱裙,露出白皙笔直的双腿。
会场中传来一阵哄笑,紧接着又是一阵喧闹。这场婚礼的另一位主角姗姗来迟,公事公办地同众人寒暄合影,将洁白圣洁的婚礼变成了某大型展会的剪彩仪式。记者们也争先恐后地将挂满牌子的话筒递到王卫国手中,踩烂了原先准备的装饰花朵。
张楚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迅速地找准自己的定位,身份很快地从司仪跳到主持,把流程节奏重新攥在手中。无人在意这“曾”是一个婚礼,更无人在意另一个主角的死活。
唯二珍视这场婚礼的人正勾在一起缠绵,凑对的戒指在彼此的无名指尾根处闪闪发光。王也轻轻捉住诸葛青细软的腰肢,将他压在光滑的玻璃镜面上狠肏,又掐起他的下颌,让他看镜中轻咬红唇的媚样。
“王也……”诸葛青不敢流泪,只好反手攀着王也的肩头汲取安全感,被对方趁势脱下婚纱肩带,掐揉胸前的红豆。
“宝贝儿,咱得快些了。你还要把婚礼走完。”
“婚礼……已经,已经结束了,都,交换了戒指……”
“祖宗,都您说了算,”王也将诸葛青抱在怀里,“之后的就是演戏,难为您敬业一回,婚服都没脱,底下还在冒水儿就要上台。”
诸葛青就被这句荤话激得高潮。在灭顶的欢愉中,他隐约听到王也在他耳边喃喃
“青,戴好董事长夫人的帽子,用它攫取你想要的东西。”
“青,回头把控好你家,用王家的关系也成,把撺掇联姻的人找出来。关系近的好好开导,关系远的公事公办,别让他们再拿小辈儿的婚姻换利益。”
“青,我想了这些天,只想出来这些笼统的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你的忙……可没法子啊,想得最多的还是情啊爱啊的事,”王也脸红了红,“你也别笑话我,谁让我年轻呢。”
“诸葛青,我敢爱你。”
不论你什么身份,不管你什么模样。
“别不敢爱我。”
我会拉住你的手,从黄昏走到破晓,直到阳光灿烂之处。
END.
先结个尾,会有短小番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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