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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青】双狙(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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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后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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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0 20:35: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诸葛的如花 于 2021-1-20 20:52 编辑

刚发现,这篇居然忘了搬过来
王也x诸葛青 双狙击手au,

没什么可预警的,就是里面所有军警体系和装备全是瞎结巴编的,不要认真。

——

一、为了解决大龄军官老王的个人问题,组织决定给青仔安排新任务

近来,诸葛青总有一种感觉,似乎总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
诸葛青十分信任自己的感觉,事实上他从小直觉就特别准,有时候考英语卷他完全不看题目就敢直接下手涂ABCD,最后满分150分的试卷,除了最后翻译和写作他是凭自己的本事拿了30分满分之外,其他的单项、多项、不定项选择题两眼一抹黑就能瞎涂出个130+分,比他自己用实力考也就低了无伤大雅的十几分。
所以,如果诸葛青感觉有旁人的视线,那就一定不是他神经过敏。
“那你可要小心点啊,”队友好心劝诫他,“会不会又是那些毒贩,他们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那些人不都已经伏法了么?”诸葛青此时已经换好了自己的常服,关上了衣箱柜门,若有所思地说道,“而且,我感觉……这次不像。”
这次不一样。
总是被人盯着虽然不爽,但他却感觉不到恶意,而且更重要的是,已经好几天了,他竟然仍无法将那双眼睛的位置找出来——这本应该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这时,他们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队友看了一眼说道:“有任务。”
诸葛青长叹一声,衣服白换了,晚上跟刚勾搭上的妹子也白约了。他认命地解开胸前衬衣的纽扣,重新打开了衣箱柜门,拎出了“特警SWAT”字样的黑色套装。
——
自从一年前,诸葛青从600米开外的楼顶上一枪爆了一名开跑车高速狂飙的毒贩的头,然后又因为长得太好看,被不懂事的自媒体拍下来,视频上连码都不打就标了“最美特警狙击手”的标题挂到网上,然后又被截图后挂到了黑市上悬赏他的人头之后,针对他的暗杀就没真正消停过,甚至一度威胁到了他的家人。
警队高层也挺重视这事,第一时间安排了人手加以保护,并且想要给他们换身份和户口,避开风头,可不曾想,诸葛家竟也都不是一般人。
他们守着八卦村六百多年的祖宅和这耀眼的姓氏宁死也不换,纷纷拿起了自家打孩子用的油锤和铁尺组起了民防,又花了小几千万从境外雇来了专业的保镖团队,整个村的战斗力这么一整合比派来的警队还给力。
毒贩那头显然也没想到这点子会这么扎手,几个派去打前哨的被正当防卫地打个半死之后绳之以法了。
而出身于这样一个彪悍家族的诸葛青,就更不得了了,平时看着温和亲切,却更是个不肯吃一点儿亏的主。当被上峰为了保护他,询问调派他到别处的意向时,他表示说还是把那些人一个一个揪出来干掉比较安心。
于是,他每天依然该吃吃该喝喝,该出任务出任务,甚至连偷摸着去泡吧都不见收敛,良好市民看他像一位恃靓行凶的妇女杀手,亡命之徒看他像一张招摇过市的巨额支票。
直到在诸葛青身上先后折了几员好手之后,这张玉树临风的支票不仅一直兑现不了,还钓鱼执法了七名重案犯,境内外的佣兵和杀手也发现了,这钱原来并不好赚,真要干,得豁命,得加钱。
诸葛青这颗最帅的人头在黑市上变得有价无市,但老话说的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难保会有脑子不好使又不怕死的来接下这单。所幸,这时候又赶上INTERPOL促成了东南亚多国的合作,同时行动之下,直接相关的那伙贩毒集团被一网打尽。
金主都没了,他和家人的人身威胁算是暂时解除,他还赚了几件大功,唯独是被暗中保护他的同僚们打了他泡夜店的小报告,吃了个风纪处分让他有点郁闷。
之后就是几个月的安生日子,然后他有一天在路上没来由地浑身一激灵,像是有一根积着雪的柔软松针在他后颈处的皮肤上刺了一下。
他迅速返身向上方望去,临近高楼的玻璃幕墙正反射着斜阳的光,晃了他的眼。他抬手遮挡,在一片光晕中,仿佛看到有一个人的身影向后隐去。
那是他离那人最近的一次,然后事情并没有结束,无论是在警局里,在训练场,在回家的路上,还是在他违规泡夜店的时候……
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总是时不时地出现,可那人变得更谨慎了,如此敏锐的诸葛青,竟再连一点踪迹都捕捉不到。
即便对方可能没有恶意,但这种被人在身边来去自如的感觉并不好,诸葛青也不禁开始沉不住气。究竟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
现场地处闹市区,距离事发地点200米的地方全部拉起了警戒线,这已经是极限,可是这个距离还远远算不上安全。
就算警员勉力疏散,外围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媒体,还有探头探脑想进来看热闹的路人,怎么劝都劝不散。
“1号狙击就位。”诸葛青在频道里说道。
他在合适的高点架好了他的AWP DSR-1,手指放松地搁在扳机之外,隔着护目镜和狙击镜确认下方的视野,等待着接下来的指令。
诸葛青极爱这把跟了他三年的防御狙击步枪,就像年轻的剑客珍惜自己的宝剑。好剑也要有一个好名字,虽然量产的枪械本身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可诸葛青还是给它起了名字,叫它“武侯”,就仿佛上面有他家的英灵与他同在。
然后,那种被人窥视着的感觉又来了……这一次尤其的迫近。
他过来了?诸葛青皱了皱眉,却强忍住了起身回看的本能,整个人像雕塑一样静止,视线不偏不倚,只聚焦在目标的身上。
此时整个世界一片空寂,狭小到只存在于他和目标之间的两点一线,此时就算有人一直逼到他身后,他也无法及时做出反应。
于是,那人开始放肆地向他走近,一直走到离他身后三步之遥的地方,此时若是诸葛青回过头来,他便无处躲避,可是诸葛青并没有。
他纹丝不动,仿佛与他手中的AWP同化成了一块钢铁,只有轻风拂过,拨动他脑后的发丝。
那人的视线从他前倾的脊背一路游移他稳定的手腕,从他身体几不可见的沉缓起伏中,计算他呼吸和心跳的节奏,他试着去配合他,感觉毫不勉强,非常舒适。
最后,他也无声地拿出了一支狙击镜,与诸葛青望向相同的方向。
地面上,一个男人身上穿着老旧的军装,从背后挟制了一名西装革履的人质,两个人的头上罩着一件衣服,不断地扭动着。他的身上缠着自制爆炸物,手上紧握着似乎是引爆装置的东西,正在与警方对峙
诸葛青从瞄准镜中上上下下仔细看那爆炸物的结构,他心里判断那个并不是虚张声势,之后爆破专家也在频道里也确认了这一点,这使他的射击范围有了很大的限制,而目标和人质头上遮盖的衣物也大大提高了狙击的难度。
谈判专家在与那个人周旋,在安抚失败之后,又试图挑动对方的情绪,但无论目标如何激动,都把自己的身体始终很有技巧地隐蔽在人质的背后。
有制造爆炸物的能力,有反狙击意识,可能是个退伍军人。
诸葛青这样想着,微微调整着自己射击的角度,警方会给他们创造机会,而一个军人和一个普通人的应激反应,是不一样的。
由于考虑到这个人身危险性,现场指挥给他和2号狙击下达了新的指令:“保证人质安全,一旦寻找到合适机会,立即击毙。”
“明白。”两位狙击手回答道。
“诸葛青,你正常表现,不要紧张。”
忽然点了他的名,诸葛青有点莫名其妙,他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诸葛青几乎可以猜测到下面正发生着什么。
一个愤愤不平的退伍军人,他特意穿上了这身衣服来控诉自己曾经的付出和如今的境遇不成正比,他挟持了一个不讨人喜欢的证券经理,也许这个人曾经巧舌如簧,利用了他对于和平世界中游戏规则的无知,害他赔光了用血换来的抚恤金。
如何利用这个人的背景故事是谈判专家需要关心的,他作为狙击手对此并无兴趣。反正太阳之下无新事,谁都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悲惨的人。
若是作为一个故事讲出来,这个人将得到很多人百无一用的同情,可如今,他的故事已经不重要了。
诸葛青想着,从他缠上炸药卡住别人脖子的那一刻起,即便只是百无一用的同情也要被收走,至多不过留到他死后供人唏嘘……
机会来得很突然,所有人都毫无准备。
警察还没能使出任何分散他注意力的手段,那个训练有素的男人居然很意外地崴了一步,身形随之一歪。在一般人眼里可能都察觉不到这一个失衡,可就是这么一个以微秒记的瞬间,诸葛青看得很清楚,害他失去平衡的是一条不灵活的假腿,与此同时,他的“武侯”也响了。
“命中。”他迅速在频道里报告。
然后,他听到了另一声枪响,来自于另一个角度的2号狙击。子弹的速度远超音速,当他听见的时候,瞄准镜中的男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惊魂未定的人质吓瘫在地,歇斯底里地尖叫。
诸葛青移开了眼睛,慢慢地阖起。
除了狙杀时,他平时眼睛眯得很细,好像是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摆出了一副无视、不关心、无动于衷的态度。他看着风吹动着平台上一只被人用完后就遗弃的肮脏塑料袋,像是活物似的来回滚动。
诸葛青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法医在验尸和取证,诸葛青和2号狙击一起回到了地面,等着收队,他们抱着枪,百无聊赖地看着现场指挥的局长此时正在远处和一个陌生男子说着什么。
“那人是谁啊?”2号狙击问道。
诸葛青说:“谁知道呢,什么军方领导吧。”
狙击手目力都极好,那个陌生男子身材高大匀称,穿着一身便服,可是从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还是带着鲜明的军方烙印,压低的鸭舌帽看不清眉眼,只露出高挺的鼻尖和薄唇。
“他说,”诸葛青盯着他嘴唇的动作复述道,“要先跟‘老天师’具体汇报一下,希望局长到时候能配合关照。”
2号狙击知道他会读唇语,所以没大惊小怪,“死的那个该不会是跟军方有什么关系吧?”
“也许吧。”诸葛青意兴阑珊地说道,人都死了,是与不是还重要么。反正他们特警队的临场处理没有任何问题,说到哪儿去都占理。
“诸葛青,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啊?”2号狙击回头问他,“不然,刚才那一发,你怎么可能会射偏?”
诸葛青不置可否地一笑,片儿汤话张口就来,表面上却说得无比诚恳,“那不是还有你么?因为我信你能打中啊。”
那个陌生男似乎是跟局长聊完了,握了握手告辞,在转身的时候从那帽檐儿底下漏出一丝目光,向着他的方向射了过来。
诸葛青莫名地浑身一僵,手指不由攥紧了他的“武侯”,可即使如此,那一瞬间却仿佛感觉自己正手无寸铁地被一支狙击镜直接望透了心口。
那人的视线却没有在他的身上停留,嘴角勾着一丝笑意,很快隐没在人群之中。
“诸葛青,”局长招手唤他,诸葛青回过神来,向着那头过去,“你怎么偏偏这一次不听指挥啊?”
诸葛青也没分辩,他技高人胆大,又讨人喜欢,一直是警界人气最高的枪花儿,在自己局里更是有那么点恃宠而骄,“唉,我就是觉得我那一枪能解决嘛。”
“你知道刚才那是谁么?”
“不知道啊,”局长不说他还想问呢,“来视察工作的领导?我们也没坏事啊?”
“猜对了一半,是来视察你一个人的领导。”
诸葛青一愣,心想我有什么好视察的?然后脑洞大开地紧张了一下,难道前天晚上勾搭的妹子其实是个军属,甚至根本是个军嫂?他想到这一层,差点汗都下来了,破坏军婚那可是犯罪啊。
局长没让他的脑洞开太大,把实情告诉了他:“异人部队你知道的吧,他们想要你。”
“……啊?”
异人部队他确实有所耳闻,那是全国顶尖的特种兵部队,甚至在国际上都很有名。但这样的队员一般只会在军队精英中选拔,军警不同系统啊,他不知道还会有这样的征召。
而诸葛青这种性格,其实根本不适合进公务员编制更不适合暴力机关,若说当上了特警还是因为一些正义感作祟,那么进军队他是真的想也没想过。
“你自己怎么想?”
诸葛青老实地说:“我没想过去当兵。”
局长一笑,觉得他这话直白得可爱,另一方面听说自己的下属从未想过人往高处走,总有种没白疼你的感动,“我倒是也不想放你走的,你是我的爱将啊,再上哪儿找你这么好的狙击手。”
那当然,诸葛青毫无疑问地是警界最强的狙击手,加上“之一”两个字都算他为人谦虚。可他还没来得及假模假式地客气两句,局长话锋一转,已经十分悲伤地通知说,“可是国家需要你啊!”
“什么情况啊局长,你就不能帮我回了他们……”
“诸葛青,你我身为公务员也有义务服从安排。这样,今天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去试训吧。”
“……”
诸葛青张口结舌,仿佛不是去征召入伍,而是昭君出塞,去不去的一切早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君王不舍也无奈
燕支常寒雪作花,峨眉憔悴没胡沙了啊。
特种部队吗?
诸葛青消化了这个现实之后,心里不由想着,很了不起么?
军界向来不怎么看得上他们警界,好像觉得他们只是些在鸡窝里耍横的狐狸,只有军人才是从尸山血海里挣出来的猛虎。
诸葛青不由想起那个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白天黑夜地“视察”了他好几天的男人,他有些不服,特种部队又如何,觉得一个征召他就该感恩戴德屁颠屁颠地把自己送上去?
那个人的枪真的就比他的更优秀更精准么?
其实,他是不信的。
——
王也正站在警戒线外远远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但这点距离对于他的视力来说毫无影响,唯一的致命伤在头部,来源是2号狙击位,另一处伤在左手,一枪打掉了拇指和引爆器。
当时他就在近前,诸葛青先开了枪,卸除了这人引爆炸药的可能性,那人中枪后失去平衡,2号狙击有了机会,又往他头上补了一枪……其实那一枪真是多余补的。
诸葛青不想让他死,在那一瞬间,他本想救他一命。
王也不动声色地把头上的鸭舌帽脱了下来,他并不是同情走投无路就报复社会的暴徒,但现在人已经死了,也没有其他人受到伤害,那浸满血污的墨绿裤腿中露出一截劣质塑胶光泽的假肢。
他只是给与这素不相识的曾经战友,最低限度的尊重,然后他便也就转身离去了。
他的耳中塞着蓝牙耳机,正在跟异人部队的直接领导人张之维通话,他的话音里带着一种十分独特的慵懒口吻。
“是啊,我在呢,跟他们局长说过了。我怎么看?我觉得,要不还是算了吧……”
然后他沉默了一段时间,对方正在另一头追问他原因,“之前不是你说这小子各种对你的胃口么?长得还好看?”
“是……是我说的,长得好看我是开玩笑的,我主要是说他反应不错,今天看来小孩儿技术也不错,但他不合适……他……”他犹豫了一下,说,“心太软了。”
“哪有人天生就心硬又冷血的,就算真是这样的人,我们也不敢用啊。”张之维在试图说服他,“心嘛,磨一磨,就硬起来了。”
“我反倒是觉得,技术差点儿,可以磨。但人心嘛……”王也挠挠头发,“能不磨的还是别去磨他了吧。”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等级森严的军界
招不招一个人哪是王也一句话能说了算了,之前已经在各个相关部门走过了多少流程多少的审核,虽然他是那最后一位面试官,但事情到了这一步早就是八九不离十了。除非是有严重的失察,否则这事也就像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辈们都点头的事,新郎官本人实则没多大发言权。
所以王也同样没坚持多久,老老实实服从安排,“行吧,您是老天师,您说了算。唉……其实人家乐不乐意来不还两说呢么,人来了,心不在不是白搭的么?”
“小也子啊,老夫觉得我是不会看错人的。”张之维在另一头说,“话说回来,这个人我主要还是为了你召的,你不能一直没有副狙。等他来了之后,你就去多磨磨他吧。”
“唉……成吧……”王也有些无奈地说。



点评

冷兵器也香 热武也香  发表于 2023-12-14 08:46
写的好好啊  发表于 2022-8-24 02:35
好香好香!!!  发表于 2021-9-24 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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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0 20:37:12 | 显示全部楼层
二、我要沿着这条曲曲弯弯的小路,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

第二天诸葛青就去了东南军区报到,经过了层层通报,来了一位戴着眼镜看起来极有儒将风格的徐姓少校接待他。
查验了身份无误之后,他对诸葛青大致介绍了一些异人部队的情况,但他讲的很浅,除了一些人尽皆知的事情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涉及,甚至还不如昨天晚上诸葛青自己在铁血论坛上搜到的一些军迷捕风捉影的帖子。

他们都说,异人部队装备精良,训练严酷,至于怎么个精良法,怎么个严酷法,都涉及到国家最高机密;他们又说,所有战略忽悠局师爷们对外界宣扬说我国达不到的自主技术和不能引进的先进武器,其实在异人部队里都俯首即视,这是在下一局大棋;他们还说,异人部队是军部倾举国可用之力,不惜血本打造出来的刀锋,等闲不出鞘,出鞘必定见血封喉。
一言以蔽之,那是拳打特种空勤团,脚踢海豹突击队。

诸葛青边看边冷笑,论坛上夸得烈火烹油又什么用?在这个雄性荷尔蒙过剩的版面,80%以上的内容都在争吵谁比谁更厉害且谁都不服谁,最终还不是要靠战绩说话?
可问题是,本国近百年来韬光养晦,根本没有卷入过战事,异人部队就算如传闻中这样云里雾里地牛逼着,却从来没有机会出战。真要说杀过的人,只怕还未必有他这个一线城市小警察手上的人命多吧。
当然诸葛青并不是以这种事情为骄傲,但这是一个很正常的逻辑:一支从来没打过的部队,有什么资格谈天下无敌?

他用了十分平和的语气把这个意思发出去了,在他看来这句话其实跟个“已阅”没什么差别,然后他离开电脑前去倒杯小红酒准备喝了就睡觉,就这一转身的功夫,回来发现自己的这个帖子下面已经炸了。
他这个等级不高的小账号被愤怒的军迷们群起攻之,连同他家祖宗十八代都被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女性亲属更是被问候得脱毛凤凰不如鸡。
诸葛青从出生到现在……不,不止是诸葛青,应该说他们诸葛家,从三国时期开始一千八百多年都没被人这么骂过,毕竟那个敢跟诸葛村夫叫板的王司徒就是前车之鉴。
诸葛青一时也被气得够呛,一张被电脑荧光照得晶莹剔透的小白脸子都涨得通红,立马就敲回了几句:
异人部队别说本来就没有实绩,就算真的牛逼又如何?现在还是一个拼单兵作战能力的世界么?不是的。以后的形势是“远程精准打击”,是在地球两端,王不见王的导弹和反导弹系统的较量。
诸葛青虽然不是军界的人,可国际上最先进的武器和战术也一直有所关注,自然比普通网民的YY要靠谱,一番话说得也算有理有据。

然而,认真,他就输了。

于是,底下更热闹了,一连好几楼都表达了这同一个意思:哟呵,这傻X还敢还嘴?兄弟们,干他!
诸葛青从来也没怵过谁,操盘便战,他手速是快,家里网速也好,可架不住对方人多啊。他回复一句话的时间,已经刷刷刷几十层楼冲过去了。更要命的是,他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试图讲道理。他祖宗能舌战群儒,那是因为对手也是儒,如今秀才遇到兵,就算是孔明再世也救不了他。
这一掐就掐到了半夜2点,到后来,几个还算理性路人都因为他的执着而产生了同情,但也不敢明着帮他说话,只能不咸不淡吟了几句,吾有旧友屌似汝,如今坟头草丈五。算了,算了吧。
很快,不算也不行了。诸葛青又一次打完一句话的时候,发现已经回复不了,他的账号被版主封了。

诸葛青只能看着帖子下面满嘴喷粪的人们蹦跶得欢,他这个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脏话的账号却安静如鸡了,这感觉十分胸闷。
这都什么人,这都什么事啊!
有句话叫粉丝行为,偶像买单。此时诸葛青未必有自己最喜欢的部队,但最讨厌的部队已经确定无虞了。
胸闷归胸闷,但要重新注册一个账号继续上去掐,他倒也没那么无聊,眼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关了电脑,眼不见心不烦地去睡了。毕竟明天他……不,今天晚些时候,他还要去异人部队报到。

“诸葛警司?”
从来没什么人用警衔称呼他,所以诸葛青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警界和军界不同,高一级的警衔并不意味着绝对的上令下从,所以除了开表彰大会,没什么人会特地拿出来说事。
徐少校却是军界思路,不带军衔就不知道怎么尊称,看他有点走神便笑问道:“昨晚没睡好么?”
“不好意思啊,”诸葛青从额发上摘下那副墨镜戴上,遮住两个若隐若现的黑眼圈,“是有点晚了。”
徐少校体谅地笑道:“是有点激动了吧,其实也不用太紧张。”
诸葛青又回忆起了昨夜的胸闷,现在想起来为了这种意气之争牺牲睡眠时间真是不值当,尤其是他马上就要当那群人的蒸煮了,他可一点都不觉得激动、紧张和光荣。

他把话题绕回来,“不过您刚才说的我都在认真听,保密原则对吧?我理解。这是我的手机,是要检查么?”
“是的。”徐少校把他的手机拿过来,说道,“我能看看么?”
“……随意。”这种情况下,他显然也不能说不,“但应该没什么敏感内容。”
诸葛青的手机里自然没什么违法乱纪的东西,但是200多个红颜知己的聊天记录要是被别人翻看,还是让他有点不自在。
徐少校转过屏幕,那是他早上刚发的朋友圈。

内容是一张拍下的街景照片,晨雾依稀,灯光幽微,一条狭窄的道路仿佛看不见尽头。他在下面写了一句歌词: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
下面已经有十几个头像很漂亮的姑娘给他点了赞,有些还回复他:这是要去哪儿啊?
他则一次性回复了所有人:再见了,心爱的姑娘。

徐少校为难地摇头:“比如您发的这个内容就不合适,这样会泄露您将要参军的信息。”
“好吧……那我删了它。”
诸葛青伸出手,徐少校却直接把他的手机收走了,“没关系,这个手机我们之后还要进行保密分析,不合适的内容我们从服务器内部直接删除比您自己删要干净,之后还会有专门的人借用您这个身份,发布一些迷惑性的内容,否则难保您的姑娘们不会寻根问底,真的,您别当我危言耸听,间谍无处不在。”
诸葛青只是无奈地问:“就是说我这手机拿不回来了?”
徐少校一脸你果然还是没好好听我说话的表情,“所有具备联网功能的物品,全部不能带进异人的驻地。不过您入伍之后,都会派发新的军品给您,手机也会有的,还是卫星智能的呢。您还有什么别的东西需要上交么?”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想回家,我想当警察。
诸葛青这样想着,可是还是乖乖地交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而徐少校则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打开的那只印满了LV的大号旅行箱。
这种穷奢极侈与庄严肃整的军旅作风简直格格不入,他有点担心这位仁兄从光荣入伍到光荣退役只需要一天。
“诸葛警司,”他很委婉地建议道,“您要不要再精简一下行装,我这里有旅行袋,送给您用,不用客气。”
诸葛青狐狸一样精明的人,若非故意,又何尝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于是他对徐少校的好意装傻充愣,“谢谢,不过就不麻烦了,如果是长期训练不能随意出来,这已经是最精简的了。”
“其实衣服鞋子等等一切生活用品都会由军队统一提供,而且驻扎地里什么都有的卖,在一定额度内还不用你花钱。”
“不不不,这玩儿肯定没得卖。”
好言难劝要死的鬼。
徐少校还就不信了,站起身引他进入军区内部的时候,状似无意地碰了下他的箱子,随口问道:“很沉啊,究竟是些什么啊?”
诸葛青厚颜无耻地回答:“除了一把AWP,其他全都是面膜。”
“……好吧。”

他们一路走进军区深处,一直走到了里面的停机坪,一架EC/HC-120轻型直升机专程在等着他。
徐少校送诸葛青和他那个LV大箱子登上飞机冲霄而去,一条与他同样穿着军装的胳膊环上了他肩头,“啧啧啧,那戴墨镜的是谁呀?穿得这么骚气?”
“你有点军容好吧?”徐三没好气地揪着那人一头蓬乱的米色头发,把人从身上撕下来,“还有!跟你说了多少次!机场里不准抽烟!”
他一把夺下亲弟弟嘴里的烟,踩灭了之后,又很有功德心地捡起来。
“行行行。”徐四好像是想起来了,“哦……他就是异人新招去的那个警界枪花儿么?”
“……对,就是他。”徐三已经懒得浪费时间跟他纠正用词了。
“据说,还是特地为了配王也才招的?”
徐三睁大了眼睛,“你听谁说的?”
徐四理所应当地说:“张楚岚呀,他在异人里混得挺开的,什么都知道。”
徐三磨着牙,“你们……到底有没有人在好好遵守保密原则啊?”
徐四耸耸肩,“……好像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在遵守。你说,他万一误会了异人里面都是你这么一板一眼的规矩人,那不是要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徐四忽然长叹了一声,没有主语地说了句,“唉……可怜。”
“嗯……”徐三勉强地表示了认同。

——

直升机终于在一处深山中降落下来,诸葛青看到有个一身戎装人站在主旋翼刮起的烈烈狂风中等着迎接他。
“诸葛青,你好!”那个少年脸上友好地大笑着,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地叫着,“欢迎你啊!”
诸葛青对这个热情的少年不由心生好感,拖着他的大箱子从直升机上走过来,就主动伸出了手,“你好!怎么称呼?”
那少年抬起的右手本来是似乎是想行军礼的,但立马随和地在空中转了向,大方地握住了他的手,“我叫张楚岚,你叫我楚岚就行了。”
“好,楚岚。”

来自人情冷漠的一线城市,诸葛青其实是不太习惯跟人第一次见面就省略姓氏亲密相称,他以为张楚岚是想要让他体会解放军同志们之间春天般的温暖,也只好入乡随俗。但其实,张楚岚还真不是为了跟他自来熟。
他只是想先入为主地把这个称呼固定下来,但他的努力是徒劳的,因为没过多久之后,诸葛青也将和所有人一样只叫他“碧莲”,偶尔要叫他大名还得反应一下,这孙贼……叫什么来着。

张楚岚带着他,一边走一边说:“我先带你去宿舍放一下行李,你的生活用品晚上给你送过去,然后我带你四处转转。”
“谢谢,真是麻烦你了。”
张楚岚这人十分健谈,诸葛青本也不是个高冷的人设,马上就相谈甚欢,于是很快他就知道了张楚岚不是脸嫩,而是真的年纪特别小,才十八岁,南不开大学的国防新生。因为去世的爷爷和张之维年轻时曾是亲密战友,所以他是直接征召入了异人部队,以便就近照拂,还破例给他加了上士军衔。
诸葛青面不改色,心中却是十分诧异,这也可以?而且张楚岚却对这任人唯亲的事儿十分坦荡,一点儿没藏着掖着的态度,似乎这都不算什么事儿。
诸葛青很快就会知道,这做派就叫“不摇碧莲”。

说话间也就到了宿舍,诸葛青对于野战部队的条件从来没抱什么期待,不过看到那一大排的注定冬寒夏暖说不定还漏雨的活动房还是觉得简陋得过分,于是随口问了句,“我们不是常驻这里么?”
“那倒也不是,但时常会外派其他训练地,习惯各种不同环境。”张楚岚年纪虽小,人情世故却很通透,明白他为何要有此一问,“都是临时的,你也就住上三天,测试过了,就转正式。到时候这些活动房全都得拆了。”
诸葛青也是人精,听人说一句话就能探出底下的意思来,“就是说,三天后有个测试,我和住这活动房里的其他人都是候选,我看这些房子,大约有……两百人?”
“嗯,今年从全国九大军区选送上来的一共199人。对了,陆瑾将军的孙女这次也在,她就在那儿呢,看到了么,那个粉红色的就是。”
诸葛青心里呵呵一声,敢情自己是被硬拖过来凑整数的呀,张楚岚也是为人机灵,拿出将军孙女说事就是怕他感觉不好,但他感觉怎么也不可能好,这与他来之前说的祖国需要你,军方如何看重他的狙击技术所以想要越界挖人的什么的,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他在直升机上的时候,心里想的也不过是来见识见识,这个异人部队,不,主要这个部队的狙击手,究竟是有多牛逼。
至于留不留下来,那还得两说。
他从小生活在包邮区,地方政府富得流油,公务员待遇也是水涨船高,而他仗着有这一手纵横警界无人可及的狙击技术,享受的是最高层级的福利待遇,领的是比一些基层警局局长还高的薪水,还不用交税。地位超然,众星捧月,钱多事少又离家近,没任务的话晚上还可以有丰富的夜生活。总而言之,就是生活无一处不舒心。
想要他心甘情愿放下这一切都不要,跑到这鸟不拉屎的穷山僻壤来,还想要他从“童子军”当起,莫不是脑子瓦特了。

“所以,通过那个测试的人转正,搬去和你们一起住,没通过就回自己原来的部队,这些活动房没用了就拆了,对吧?那么,那个测试的通过比例是多少呢?”
诸葛青也就是问问,他已经彻底想好了,只要不丢警界的脸,测试就走个过程彼此留个情面,他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当他的警界一枝花,夜店小王子。
“没有固定比例,也可能一个都没有,不过今年应该能留下几个吧……副狙击手实在是缺得厉害……”
“主狙击已经饱和了么?”
“呃……现在已经有四名主狙,副狙只有我一个。”
好嘛……就算通过了测试还只能是给人当副狙……
诸葛青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到底是有多看不起我啊?军爷啊,两心不同,难归一意,还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吧。

诸葛青进了他的临时宿舍,这小简易房还是四人一间,另外三名室友都不在,他把那只LV大箱子塞到铁柜里锁好,就跟着张楚岚没有期待地去当游客。
张楚岚这个导游倒是很尽责,带他看了哪里是食堂,哪里是小卖部,哪里是训练场,旁边还可以领取自己想要用的枪支,各种型号都很齐全。
诸葛青倒是没有这个需求,来时他就特别向队里申请带他的“武侯”一起,上头可能也想让他拿着自己惯用的枪在军界面前长长脸,特批了他的要求,如果之后真的转入军籍,再把武器上交。
这荒山野岭什么都没有,就是望山跑死马,地方大得不要钱。张楚岚带着他东游西晃,一整天竟然就这么耗掉了,他最后说道:“基本上就是这些,其他的地方都是丛林,太危险,你还不熟悉千万别进去。”
诸葛青看着那典型的江南丘陵地貌,心里想着,这还丛林?能有多危险,有猛兽?他就不信生态环境这么好。不过他也没想进去,那里面八成是什么军事保密区,别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想走也走不了了。

到了晚饭的时候,诸葛青的饭卡还没发下来,张楚岚便又带他回了食堂,两菜一汤地请他吃了顿便饭。可没想到,诸葛青倒是发现食堂是这个驻地唯一的闪光点——这里师傅的水准真令他叹为观止。
一道东坡肉肥瘦得宜,入口即化;一道油焖春笋,刀功利落,鲜嫩爽口;一碗所有食堂都必备的西红柿蛋花汤,都用料十足,口感绵密浓厚。
如果征服一个男人的胃就能征服他的心的话,那异人部队就有机会得到诸葛青了,可惜他毕竟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眼皮子不能那么浅。
完了之后,张楚岚怕他不记得路,执意又把他送回了宿舍,告诉他之后两天都是自由活动,有什么困难都可以随时找他。
诸葛青很感谢他这大半天的陪伴,不过想来,之后也未必会跟他再有多少交集,客气了几句也就跟他分别了。

诸葛青回到房间,几位室友已经回来了。
他们与诸葛青画风完全不同,一个个都长得十分硬核,看他的眼神都像是盯着竞争对手,眼神都颇为凶悍。
诸葛青尴尬地笑着感觉忍受不了这个气氛,而且一般人的晚上对他来说才刚刚是下午,于是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装AWP的手提箱,打算出去闲逛到半夜两点再回来睡。

诸葛青的方向感很好,虽然只走过一圈,但是大致的地图都已经在他脑子里,提着他的枪就直接晃到了靶场。
这里与寸土寸金的警队不同,靶场确实辽阔,从300米到1000米的道应有尽有,现在天黑了,没有灯光,自然是一个人也没有。
白天路过的时候他远远看到过有几个年轻军人在那里训练射击,还不错,不过也就仅是还不错而已。如果“童子军”的平均水准只是这样的话,诸葛青要脱颖而出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他坐在场边的长凳上,借着路灯的光把“武侯”组装起来,校好,很有公德心地把消音器也装上了,然后架到腮边就试着向着远处的靶子射了一发。

枪口迸出刺眼的火花,子弹呼啸的声音在夜风里像突然滴入的浓黑墨汁,慢慢回荡着,向着四方洇开。
“你得到场里才能开枪啊。”有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身后说,“不然打着人怎么办?”
诸葛青反倒是被这一声惊出一身鸡皮疙瘩,猛然回头,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长椅上,似乎之前他正躺在上面睡觉,被他惊动而坐起了身。
“不好意思,因为我看着前面没人。”
“你看着没人也不行啊。您不也没看到我么?”
“…………”
诸葛青语塞,这人说的没错,可这对他来说是很奇怪的事,别说只是有人在睡觉,哪怕是一个人想要刻意潜伏在他周遭的黑暗中,他都不应该无知无觉,否则他早就死了十几次了。
那人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向他这边走过来,“AWP,还是黑枪,警用的吧,你自己带来的?”
“是。这不犯规吧?”
“这没事儿,就是看这枪,我就知道您是谁了。”那人口气懒散地说,他肩头也背着一条长枪,漫不经心地甩到手上笑道,“比一局吧,诸葛青?”

诸葛青被他点中了身份,心中更是一凛,从那个人的身上他更是感到了莫名的压迫,问道:“那您又是哪位?”
“我叫王也。”那人在昏暗的路灯下把头上的鸭舌帽摘下来,他的长相却是意外的和气。
诸葛青自己长得也好看,眼眉像是用画白描的小金勾细细描绘出来的精致,而这个人则如同浓重飞白,透着墨香和仙气,可说是英俊,却毫不张扬。
“王ye……三横王?”
“嗯。”
“野生的野?”
“……不是……也……也……就是……”他有点抓耳挠腮,突然被人这么一说,觉得自己这个字不太好组词,“就是那个我爱你,我也爱你,那个也。”
“哦哦。”诸葛青点头,“你也是这次来征选的么?”
“哪儿能啊,我是异人的主狙击手。”
诸葛青本来对这场比试兴趣索然,可听到这话表情忽然就变了,他的嘴角勾起笑意,“好啊,来比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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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我爱你,我也爱你”,为什么不是“我爱你,你也爱我?” 徐三徐四说的“可怜”是指诸葛青吧?  发表于 2022-3-6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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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0 20:40:29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已知:青仔插旗想回家,老王专业想劝退,求青仔是去是留?


夜色渐渐沉了,最后一批暮归的鸟兽也早已入了巢,此刻在黑暗中应声而动的,都是更为嗜杀凶残的猛禽和肉食兽。一只猫头鹰无声地穿过山林间的薄雾,扑扇着双翼降落在枝头,它的翎羽柔软,扇动时没有丝毫的声音,令它的猎物无从防备。
冷冽的月光被那夜露浸湿了,照得这只鸟儿一身的水雾银光璀璨。它猫似的的眼睛睁得很大,扩散的瞳孔黑洞一样收集所有细微的光线,从而在黑暗中视觉尤为敏锐。
此时它仿佛是好奇似的歪着头,看着远处那属于人类的一团亮光,双眼被点亮成两盏绿莹莹的小灯,看着那两个黑漆漆的人影,发出迷惑不解地一声“咕咕——”。

诸葛青跟着王也走到乌漆嘛黑的靶场里,“你说吧,怎么比?”
王也指了指一个方向,“那边儿有两个千米靶,你打右边那个,我打左边那个,十发子弹定输赢。”
诸葛青往那头约莫眺望了一下,别说打十环了,根本连靶在哪儿都看不见,“你们这靶场没灯?”
“本来有灯的,不知道哪位高人把灯泡给打了。”
“……那用夜视镜么?”
王也奇怪地问道:“你带了夜视镜?”
“我没啊。”谁没事带夜视镜来打靶,诸葛青感觉很无语,谁能想到你军靶场还不如公厕,半夜三更连个灯都莫得哦。
“我也没。”王也无辜地摊摊手,很不讲究地说,“得了,就这么打吧。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
诸葛青无奈地望望天,今晚皓月当空,浮云如絮,美倒确实是挺美的,但他严重怀疑自己是被人占了便宜了。

到了他们这个等级的顶尖狙击手可不是只要会瞄准会开枪就能胜任的,往往扣动扳机前,胜负就早已决定好了。
如何把自己的优势地方放到最大,同时设计目标陷入无望的处境中,躲不开,逃不掉,最终取人首级的不过是一颗子弹,但可能早在几个小时前,甚至几天前,狙击手早就已经在潜伏着,准备着,谋划着。
简而言之,他们必须得用脑子,才能打出最终定生死的那一枪。

诸葛青被这个叫王也的一副吊儿郎当没什么干劲的样子给蒙蔽了,太过轻率地把决定权随口交了出去,现在再要反悔可就有些难看,他面子薄,自然也不愿做这种事。
但他忽然意识到,这家伙可能一点都不随便。他们在这里相遇不是偶然,靶场的灯也不是偶然,他提议的比法更不是偶然,这个叫王也的是一直是在用脑子跟他比的。

看似公平的比法,实际上警狙对上军狙的短板,在这一局中被利用得淋漓尽致。

王也所习惯的战场环境远比诸葛青在城市中的执法环境要开阔得多,在沙漠中一枪放出去能飞个两三公里都不稀奇,可城市中高楼林立,人群密集,遇到个500米的射击距离都已经是极端情况。而且为了防止造成误伤,警枪的子弹射速较之军枪是远远不及的。
所以,诸葛青手上的这把AWP虽然有着一流的精度控制,但它的设计最佳射程就只有600米。
在这个距离之内打固定靶,诸葛青可以做到百发百中,但800米开外……那就要看人品了。

另一方面,是光。
战场上,除非是目标作死,自己往亮处站,否则哪来的圣光普照?王也早就十分习惯夜狙,对这个靶场更是了如指掌,定睛稍微适应了一下黑暗,就能从二倍镜中找到靶心。
王也也知道诸葛青很厉害,他曾经在夜晚环境下,从600米的距离一枪命中过时速不下120的跑车驾驶,从而一战成名。但他们警察的射击环境就不一样了啊,不好意思,警察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一堆小红点在目标头上晃也没事。
就说那辆跑车,上空可是紧追着一架直升机拿探照灯打着光柱,恨不得帮诸葛青把那人鼻子上的黑头都照得无所遁形。

王也当然知道,诸葛青自是不弱,但现在这个距离,这个亮度,他眼睛这么小,像一只爆笑的萨摩耶,还有什么战斗力?
自己要赢他这局,根本不需要拿出什么真本事。
他非常轻松地架好了枪,几乎都没怎么好好瞄准,就开始接连射了出去,十发子弹打得很快,他有信心,它们全都会牢牢靠靠地钉在十环的圈内。

而诸葛青一直都没开枪,只是在一边默默把消音器拆了,气动效能对于弹道的些微影响本来可以忽略不计,这个环境下,却可能举足轻重。
然后,他也架好的枪,凑近在瞄准镜上,慢慢睁开了眼睛。
王也本来以为他眼睛可能先天生得细,后天又爱笑,所以总是弯弯地眯起,从外面只能看得出他的开心,却看不出别的心思。
可是,他现在清清楚楚地看见,诸葛青的眼睛其实很大,也很漂亮,从侧面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如羽翼盛开一般无声地挑起。他的眼瞳很奇特,透着深幽的黛青色,不仅如此,它们像是属于夜行的猛禽,天地之间的月光、星光、远处的灯光……所有微茫的光亮都凝在里面,像是点起了两盏游魂似的的烛光。
以为他打不了远距,打不了夜狙,认真的么?

“你不会真的以为仗着这些环境优势就能赢我了吧?”
诸葛青说着,他的枪也响了起来,不紧不慢地像是在打着一段舒缓乐曲的节奏。
王也承认,是自己犯二了,这事没完……更没这么容易……
当诸葛青把眼睛睁开的时候,他整个气场都变了,那个动作像是一道正在被撕开的封印,仿佛在他的心里也有一双眼睛,正在同时缓缓睁开,高高在上,俯瞰四野。
十发子弹,无一失误。
这局比不出结果。

王也起身收了枪,喃喃道:“没想到这世界上真的有人是‘夜眼’,天生的?”
“不是,从小家里让练的。”
“哪家孩子还练这个?”
诸葛青一笑,“我家就是啊。家学秉承性命双修,所以夜眼不算什么,什么油锤灌顶,铁尺拍肋的,我都练过。”
“……那你会的还真多。可这样的话,你平日里就得一直严格控制眼睛的感光,你这么一直眯着,不会很难受么?”
“也不算什么。在这条路上,我一直都是很认真的,也付出了很多别人想象不到的努力,所以我在这方面比绝大多数人强,也是理所应当。”
诸葛青说到这里,转向他扬起了下巴,“王也,我从来不小瞧我的对手,也请你不要小瞧我。你的实力应该也不止是如此吧,怎么样?认真地,再比一局?”
王也长叹一声,也敛了懒散的笑意,从裤兜里掏出一盒子弹。
诸葛青接过来一看,.338口径的Lapua Magnum空包塑胶弹头,正适用他的枪,这人果然有备而来。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兴趣和兴奋,推出了弹匣开始换子弹。
狙击手之间的较量,打靶不过是基本功,若说是来真的,只有一种方式——
对狙。

王也和诸葛青十分有默契地一起退离了视野开阔的靶场,那旁边围绕的就是一片繁茂的“丛林”。
他们背向而行,像两位中世纪决斗的绅士,彼此都没有去看对方的行藏。而当两人的身形没入婆娑树影之间,这夜色与月光都恢复成了一片清凉透骨的温柔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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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人的身形没入婆娑树影之间,这夜色与月光都恢复成了一片清凉透骨的温柔与宁静。” 看得我心里一热,鼻子发酸,今晚的月色很美  发表于 2022-3-6 15:02
已知:青仔插旗想回家,老王专业想劝退,求青仔是去是留? 答:负负得正,青仔留下  发表于 2021-7-9 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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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0 20:41:5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诸葛青,你败过么?在线观看王也射诸葛青,biu~biu~biu~

之前诸葛青在军事论坛上说的远程精准打击并不是科幻故事,也许未来的战争确实是王不见王,以至于单兵作战能力将变得无关紧要。
但至少,不是现在。
神出鬼没的狙击手小队对于指挥官或者其他关键目标的“斩首”仍是最具威慑力的战术之一,而目前想要消灭狙击手的最好方式,就是另一个狙击手。
对狙是每一个优秀的狙击手都必须要经常面对的生死之战。

隐蔽,潜伏,耐心,专注……
诸葛青低伏在一片灌木之后已经无声无息地等待了3个小时,他的呼吸并不比植物在夜间的生长更明显,他的四肢已经变得如同每一块地上的石头一样冰凉。
一只野鼠在林间嗅闻觅食,时不时停下来,警惕地四下聆听是否有掠食者的动静。即使如此,它都没有发现有一个庞大的灵长类生物其实就隐藏在它身边。它甩动的尾尖已经几次擦过了他的额头,那人纹丝不动,野鼠毫无察觉。
如果诸葛青是一头猫科动物的话,此时一定能轻而易举地把它按在爪下,可他的对手却比这样一只机敏的小动物更难捕捉。

关于他们这些人,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一个暴露了位置的狙击手,就是死了的狙击手。
诸葛青并不认为单论射击能力的话他自己会逊于任何人,但比射击更重要的是,他首先得活着。
他和王也之间的胜负,并不在于谁的枪更准,而是看谁的眼睛先捉住了谁。而他也已经知道王也是一个很善于抹消自身存在感的人,也许比他更擅长。
但他也相信自己的判断,王也就在他始终凝视着的这片范围之内,而那双眼睛也一定穿过夜色在不动声色地搜寻着他。

狙击手之间的对决常常显得非常无聊,像张一成不变又缺乏看点的糟糕照片,林中一片静谧,这两个人仿佛是要在两两相望中熬到地久天长。
从天而降的猎食者猝然从黑暗中穿出,它比一般鸟类更为柔软的羽翼在空气扇动也几乎没有任何声响,身形迅捷如电地俯冲下来掩扑到那只野鼠身上。
野鼠发出凄厉的惨叫,在猫头鹰的利爪下垂死挣扎。那只猫头鹰也许是刚刚成年,猎食经验尚不丰富,竟然没能按住它的食物再次起飞,反而因为野鼠的奋力挣扎而与之扭结在一起,扑簌簌地几声搅起周围的尘土飞扬,不慎撞到了一块柔软的石头——那是一个对它们来说十分巨大的生物。
猫头鹰被吓了一大跳,放弃了猎物,向着反方向喳喳叫着飞走了。死里逃生的野鼠亦是双重的惊吓,也发出了很大的动静,往树叶下一钻,一阵悉悉索索。

该死!
诸葛青知道自己完蛋了。他的身体自动做出了逃避的反应,向着旁边可以用于掩护的树干就地一滚,但是他的理智紧接着就对这本能的反应嗤之以鼻——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即使他马不停蹄地滚,以王也这种等级的狙击手也应该能在0.3秒之内毫无悬念地命中他。
虽然他真的很不服气,因为这个变数实在只是因为他欠缺了一点运气而已。但谁又能说,运气不是决定胜负,乃至于是决定生死的一个关键因素呢?

“诸葛青,你败过么?”
预料中的枪响并没有响起,诸葛青毫发无伤地滚到了树根的后面,听到从那头悠悠传来王也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无疑是告诉他,王也确实在刚才那个瞬间就已经定位了他,只是,他们之间不需要浪费那颗子弹才能让彼此明白。
诸葛青躲在射击死角之内,靠着树干慢慢坐起身子,侧过脸向着那头提高声音笑道:“若不算学习期的话,没有。”

王也在稳操胜券的时候没有开枪,反而开口跟他说话,等于也向他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所以,现在他们又公平了。
下一枪,就是真正的胜负了。
诸葛青的食指垂落在扳机上,他在想,如果刚才被一枪命中的话,其实自己也会承认失败吧,但那种承认,不过是愿赌服输。而异地处之的话,自己也许同样不会在切磋的时候落井下石,这样即便赢了也没有意义啊。

但诸葛青是一个很难得的待人以宽,律己以严的人,所以,王也表现出了这样君子的容让,让他无法不对他心生好感。与此同时,他又不禁想着,王也这句话莫非是认为,即便双方都已经暴露了位置,在单纯拼精准度和速度的情况下,他仍有把握击败自己么?
他在掩体后面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推测着对方具体的位置和可能的动向,王也的声音适时响起。
“那你能接受自己失败么?”

诸葛青无声地敛去了笑意,他没想过自己会失败。

那么,准备好了么?无论结果是如何……他们的心跳在相同的节奏中,在倒数着等待一个节点。几乎可以说是心有灵犀。
诸葛青和王也同时从隐蔽处闪身出来,彼此的身影相互映照在对方骤然收紧的瞳孔里,万里挑一的动态视觉把对方全身的要害都看得很清楚。

“砰——”
几乎辨不出是两声枪响,诸葛青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向后推倒,感觉仿佛是有一柄很钝的锥子捅在他心口的位置,狠狠撞击在他的第五根肋骨上。
他被击中了,那颗空包弹除了不能穿透他的身体,给他造成的疼痛几乎与一颗真正的子弹无异。外加他从来没有被击中过,不免也顿时冷静全失而慌了手脚。
而他打出去的那一枪更加危险,从对方的脸颊擦过,留下一道血痕。

诸葛青也从来没有参加过军事演习,“被击中便要停止动作以示死亡”的意识并不深刻,反而本能地想反手还击。
如果他稍冷静一点,就不会做这种无用的挣扎。
因为警察每开一枪都需要允许,一枪失准也不可能有立时补枪的机会,所以他的警用AWP射速远远低于军狙枪。
他的第一枪慢了,第二枪只会更慢。

果然,那颗仓促的子弹还未射出,“砰——”
阻止他还手的第二颗子弹已经到了,不差毫厘地击中了相同的位置。

诸葛青倒在地上,直到此时,剧烈的疼痛从伤处爆发开来,几乎碾碎了他的四肢百骸。如果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他的心脏本该被王也击穿两次了。
即便是空包弹,以狙击枪的射速打出,几十米之内也可以杀人。
他和王也的距离当时有近百米,他不会被杀死,可是足以令他痛苦地蜷缩起来,肌肉虬曲痉挛着无法做出其他动作,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也缓缓地向他走近,一边用手指抹去了颊侧的血,一边并不上心地抱怨着:“空包弹是打不死人,但您不能往人脸上招呼啊。万一一个没弄好,把我打瞎了,你管我下半辈子啊?”
诸葛青当然回答不了他,他的疼痛还在蔓延,只有手指和脚尖能在地上轻微地挣动,却连支撑起身体都做不到。
王也走到他身边,俯身下来,看到诸葛青依然维持着那个因中弹而佝偻的身姿,侧躺在地上,神情看起来痛彻心扉,紧闭着眼睛,从发丝间的额角到领口露出的锁骨,尽是淋漓的冷汗。
那样子像是被人欺负惨了,十分可怜。

王也心虚地想,自己也没太欺负他呀……
可是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王也也像是被什么尖利又无形的东西刺了一箭,从眼睛里一直刺到心里,并且随着心跳,有一下没一下地翻搅着。
“回去吧,诸葛青。”
王也很推心置腹地劝他,这就是他今天特意来击败他的原因。回到你本来的地方,当你的天之骄子,“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呜……”时间逐渐延到了一个危险的长度,诸葛青的痛苦没有降低,从咽喉深处勉强地发出一声呜咽。
王也渐渐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声音紧张地唤着他,“诸葛青?诸葛青!”
诸葛青说不出话,他拥着自己伤处的手臂毫无力气,只有指尖偶尔回光返照似的在地上抓挠几下。
王也抓住他的手腕,翻过他的身体,让他平躺下来。仅是这个动作似乎也给他施加了更强烈的折磨,那双紧闭的眼睛里沁出了一点痛出的生理性眼泪,浅浅地浸湿了他颤抖的睫毛。

“是这儿么?这儿疼?”
王也制住他的动作,不敢直接去碰他心脏的位置,伸手解他衬衣的衣扣,磕磕绊绊地解了两颗,终于放弃地抓住他的两边衣襟用力一撕,只听一声裂帛,其他衣扣都咕噜噜地崩到远处。
诸葛青被迫裸露出来的皮肤很白,几乎在黑暗中发光,在左侧肋间却是一团已经明显肿胀起来的青紫色,显然是大量的内出血。
“你……忍一下啊。”王也焦急地对他说,他们作为特种兵当然也都学过一些基础的伤情诊断和急救,手指稍用了一点力在他身上摸索了几下。
诸葛青的眼里浮出的湿意更甚,喉咙里闷声地呻吟着,似是疼到难以言表。

王也收回手指,已经摸出了问题……他……肋骨骨折了……
诸葛青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指甲痛苦难言地在上面抓出了血痕,王也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被他抓也是活该,可他觉得诸葛青似乎是在向他求救。
“你到底是怎么……”即便是肋骨骨折,似乎也不应该这么痛苦,到现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地步?
“呜……”诸葛青的意识似乎都已经开始模糊了,面色泛出不正常的红晕。

王也忽然想到了,他这不是疼,是窒息。
喉痉挛常发生在麻醉中,但是足以造成肋骨骨折的突然冲击,也同样可能激发他咽喉肌肉反射性地收缩痉挛,压迫了呼吸道,让他无法呼吸和说话。
王也果断地抬高他的下颌,轻柔地按摩他的颈侧,同时扳着他的下颌,打开咬紧的牙关,张开他的双唇,然后便俯下身紧密无间地贴合上去。
诸葛青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可那双嘴唇却凉得像冰,那一瞬间王也甚至以为他就要死了。可他没有更好的方法,只能将自己的气息不断地向他的口中渡过去……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甚至亦不敢贸然地停下来。
直到,他感觉诸葛青的舌尖在里面推拒着他,他这才稍稍起身与他分开,可实际上他们的视线仍然缠得非常近。
王也看到诸葛青看着他,那双能望透黑暗的眼睛睁得很大,依然在不停地喘息着。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诸葛青轻声说:“……谢谢。”

——

张之维闭着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眼睛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说道:“小王也,这就是你半夜把人骗到丛林里,打个半死,再撕了人家衣服,最后给人做人工呼吸的经过么?”
“是啊……”王也心有戚戚地说道,现在诸葛青是刚来第一天人就已经躺在基地医院里了,关于这件事,不能没有一个说法。
“我这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用空包弹还那么厉害,而且……他跟我说,练过铁尺拍肋呢,没想到功夫没练到家啊……”

“你知不知道狙击抢子弹出膛速度是多少啊?”
“1280啊。”
“你也知道1280啊!还同一个位置连打两枪,就算是颗花生米,都打得死人了!”
王也被骂得垂头丧气,很做作又言不由衷地说:“唉……大错已成,我也是追悔莫及。诸葛青指定是跟我势不两立了。”

“王也啊,你知道这个人我是为了搭配你才动用了很多关系,特意招来的吧?外面那其他199个新兵蛋子都是为了给他一个人凑数的。”
“知道啊……”
张之维一声长叹,“老夫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人来了,让你要好好关心人家,跟人好好相处,培养默契和感情。你说你这事儿闹得……”
“您当初明明不是这么说的,您是说让我多磨磨他……”
“那你磨了么?”
“这不就是……磨磨就磨出事儿了么……”
“我是让你软磨硬缠,不是让你打磨他!”
“……哟,这误会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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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青也有特殊待遇了  发表于 2021-2-12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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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祝贺也总喜提诸葛副狙

王也挠挠头,其实也没什么误会,虽然没想真伤着他,但王也本来求的结果就是这样。
诸葛青之前刚缓过气来是脑子不清醒呢,对一个把他打成这样的人有什么谢谢可说,现在他也该回过神来了,说不定已经记恨了他了。
可是,王也想,也许等他以后太太平平地过个十年二十年,再回头来看这事,就不一样了。
在他的人生中只用折一根肋骨的代价就避过那许多的腥风血雨,其实是一桩运气。说不定诸葛青到了那时候搂着老婆带着孩子还会记起他,这个一见面就把他打半死,然后还……唉,也说不定不会记得了。

张之维恨铁不成钢地仰天长叹一声,很有一种地主家里的傻儿子养了这么大啥啥都挺好却就是嫁不出去的愁苦,“小王也,你这样,听我的。”
张之维从桌子底下变戏法似的拎出一大篮水果,给王也吓了一大跳,再定睛一看万紫千红的全是苹果。
“你现在拎着水果去医院,探望探望他,态度好点,好好跟人赔不是。打明天开始,我让食堂开小灶炖个骨头汤,给你拿保温桶装好,你就天天给人送去。对了,你就说是你亲手炖的……”
这是个什么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套路啊!

王也近乎惊恐地结巴着道:“不……不不不不去……”
张之维掌风一转,一把普普通通的小水果刀直插入红木桌面足有两寸深,刀柄在空气中震颤得嗡嗡作响,不怒自威道:“去!再给人家把苹果削好了,切成不大于3公分的小块,喂着人家吃。”
王也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低眉顺眼地拎起那篮子苹果,又去拔桌上的水果刀,拔了两下,没拔起来。于是,他讪讪地说着:“刀我那儿也有,也有……”
他倒退着从张之维的办公室出来了,拎着这个装饰着闪光塑料纸的水果篮,感觉到一阵虚脱。

异人部队里的很多人都知道王也家巨有钱。他家中海集团明面上是个“普普通通”的上市公司,很正规也很低调,偶尔替国家在外面买艘退役的航空母舰什么的开回来。
虽然他家巨有钱,但是王也这人却很抠,从来不请人吃东西。
倒不是他小气,而是他对金钱没有兴趣,入伍近五年,他自己一分钱没花。穿的用的都靠部队发,吃的喝的全靠饭卡里高级军官每天50块钱的餐补。
所以,当王也这么个人,站在食堂门口,看到一个顺眼的就发一个苹果,遇上张楚岚这种不要脸的还能坑他三个苹果时,大家都觉得这事情简直太诡异了。
这是怎么了?圣诞节么?王也这人还过圣诞节?不过想来,冬至也近,元始天尊诞也是圣诞啊。

王也摆脱了这老多的苹果,又饱饱地吃了饭。
食堂却已经提前接到了通知,斩瓜切菜如杀人的主厨傅蓉姑娘把一个保温桶押到他面前,不耐烦地说道:“要的太急,骨头汤来不及炖了,而且那人是刚骨折吧?骨头汤太腻初期并不好,过几天再说吧。这是鲫鱼汤。”
“鲫鱼汤好!鲫鱼汤更好!”王也千恩万谢。
“小灶鲫鱼汤58哦。”傅蓉说,“从你卡里扣了。”
王也目瞪口呆,他一天的饭补才50块钱,不吃不喝还得倒扣,失声道:“怎么是我?”
傅蓉反问:“不然,那难道从我卡里扣?”
王也摇头。
“还是从老天师卡里扣?”
王也又打冷战似的摇摇头。
“不是你还是谁?”
王也垂头丧气地说:“是我……我活该……”
傅蓉插着手说:“明儿开始记得自己过来窗口拿,每天两顿,别跟大爷似的还要我追着你送。”
“哎哎哎……”王也点头如啄米,忽然又反应过来了,“每天……两顿,每顿58么?”
“鲫鱼汤58,骨头汤68。”
“……哦。”

这穷奢极侈的消费,饭卡是撑不住了。
回去的路上王也破天荒地查了查自己的军饷账户,他这账户从入伍开始就一直就这么扔着,没去看过更没管过,要不是还有军队每月在往里打钱,只怕银行早就给他销户了。
一查之下,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挺有钱的!
需知他这将校级的军饷也不是开玩笑的,他还跟个貔貅似的只进不出,积攒起来也甚为可观。别说买饭了,就连房都敢买。他顿时也就松了一口气了。
养得起,还养得起……

他手上拎着这一桶鲫鱼汤,晃晃悠悠的,不由心里盘算着想难得这汤都煮好了,也别浪费,要不还是给诸葛青送去吧。
他自己就不露面了,指派个漂亮点儿的小护士去送,这样自己省力,诸葛青也高兴。
打定了主意他正要转向,却忽然听到前面有人轻声叫他,“王也。”
这声听得他一个激灵,这不可能啊。
可是他定睛看去,那可不正是诸葛青斜斜地靠在宿舍区路边的树上,那样子别提有多慵懒多风骚了,手上拿着一个苹果,冲着他笑眯眯地说道,“吃苹果么?我请你。”

“你怎么出来了呀!”王也几步赶过去,“伤没事了么?”
“还好,拍了片,没骨折……”
王也刚吁了口气,诸葛青没事儿人似的说:“就骨裂。”
“……”
这差多少啊……王也把刚吁出去的气又抽回来了,然后眼角余光看到诸葛青扣得有一颗没一颗的领口里,露出胸口缠得密密匝匝的绷带。
诸葛青的声音也因为胸腔不能用力而显得十分虚弱。

“那您还瞎跑什么呀,留神别裂大发了。”王也着急上火地说道,“你等会,我去开辆车出来,送你回去。”
“没关系,这点路我还能自己走。”诸葛青笑着,“我是来找你呀。但不知道你在哪里,想你总是要回宿舍的,只好在这里等。”
“嗐,找我您让人带句话不就得了。而且我本来这就要去看你了,还给您送汤呢。”王也有点心虚地扬了扬手里的保温桶。
“哟?”诸葛青倒是有点意外,挑起眉毛,“是专门给我做的么?”
“是啊……”王也说完,才发现这话里面有点歧义,很有点语焉不详地冒领了食堂的功劳,可是他转念一想,花了钱的是大爷啊,于是更厚颜无耻地侃侃说道,“除了您还有谁啊,当然是(食堂)特意给您炖的鲫鱼汤。本来是想炖骨头汤的,可是刚骨折的人吃太腻的不好,还是鲫鱼汤比较清淡好吸收。”
“啊,那真是费心了。”诸葛青笑得十分真诚,“有你这份心意,味道一定是100分啦。”
这话夸得王也又一阵心虚,赶紧转移了话题,“话说你来找我干嘛呀?该不会就是请我吃苹果?话说回来,您这苹果哪儿来的呀?”
“张楚岚刚才来探望过我,说是特意给我买了一个,让我多吃水果。”
王也闻言再也不心虚了,这世道,谁比谁不要脸啊!

“但是我啃不了苹果,胸口还是会有点儿疼。又不好让他拿回去,其他人我也不认识,就想着送来给你吃吧。”
他们两个慢悠悠地走在回医院的路上,王也不放心地扶着他的手肘,但是诸葛青不是伤了腿走不动道,所以没有拒绝他的扶持,却也没有依靠上他的一分力量。
“那您喜欢吃点什么啊?我以后每天来给你送汤,你想吃什么就说,我给你带。”
王也诚心诚意地问着,他现在兜里有钱无所畏惧,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下,“您这伤毕竟是我给弄的,至少您住院的这三个月里头,我肯定得管你不是?”
诸葛青低头笑笑,“哪儿要那么久。”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三个月还是少的。”
“可是大后天就是选拔啊。”诸葛青自然而然地说,“我肯定得出院了啊。”

王也一愣,“什么选拔?”
诸葛青说:“你可能没关心这事吧。就是我们这些候选的人,大后天要参加一个甄选,过了的人才能成为异人的正式……”
“不是,这事儿我当然知道!”王也着急忙慌地打断他,“可是您都这样了,还参加什么呀?”
诸葛青说:“没事,我就养两天看看恢复得怎么样,实在不行就上点麻醉,但是麻醉肯定会影响到我的动作,所以能不上还是别上……时间是紧了点,但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受伤了,就推迟整个考核吧。”
怎么不能!!我回头就去推迟!!!王也听他这么一说,给吓得心肝疼。您可别这么拼啊!

诸葛青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既然话说到这儿了,他就继续说下去,“其实我今天来找你,确实不只是请你吃苹果的……实在不好意思,我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有事儿您说话!别说一件了,多少件都行,只要我力所能及。”
诸葛青有点局促起来,好像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令他耻于说出口来,“就是……我如果通过了选拔,应该是作为狙击手……我不知道你们异人如何评判一个狙击手的能力,或者这么说吧……就是,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去评判一个人究竟适不适合成为副狙,又是用哪些指标去组建一支狙击小队……你是异人的主狙,是不是在这方面,也有一定的发言权?”

“没错啊,”王也隐约有点听明白他的意思了。诸葛青不想当副狙,王也想,那也是理所应当,诸葛青这么骄傲的一个人,而且以他的能力,也完全足够独当一面,只当某个人的副手,是有点屈才了,“我们这些主狙的意见,其实还挺至关重要的。”
“那……我能不能拜托你……”
王也等着诸葛青说,拜托他让他直接成为主狙,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如果我通过了测试……你能不能选我,当你的副狙啊?”
“……”

在王也愣神的一刻,诸葛青已经反省了一下自己,这个后门是不是要求他开得太过分了,赶紧说道:“对不起,你不用勉强答应我的……你不要觉得你伤了我,对我的有愧,就不好意思。我们是公平对战的,谁也不欠谁,不,说起来你还救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贸然来问你,让你为难了……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有副狙了,也不知道……候选人里你是不是早已经有更中意的人……”
“没有!没有!”王也一脸浩然正气母胎单身,断然加以否认。整个异人部队也没有比他更历史清白,有车有房,虚席以待的主狙了!

诸葛青的局促便因为他这剖白而化解了,嘴角又微微勾起,“那……?”
“行啊!”王也义无反顾地说,“我就要你了!”

点评

我最初的反应和王也一样以为诸葛青想当主狙,没想到,哈哈哈哈,母胎单身有房有车虚席以待,真是一拍即合  发表于 2022-3-6 17:05
今天市内都能听见我的尖叫……你们搞什么,选副狙还是选老婆!!我这边的建议是带走一个诸葛青什么都有了!  发表于 2021-9-18 22:11
所以这到底是选副狙还是选老婆啊,青啊你看看你被人占多少回便宜了  发表于 2021-7-9 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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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0 20:43:48 | 显示全部楼层
六、老天师教你出装备,带你上王者


王也把诸葛青送回医院,一直送到病床上,又耐心地陪着他喝了那罐汤。
其间,诸葛青对这鲫鱼汤的味道赞不绝口,也狠狠给老王灌了好多迷魂汤。如果这汤真是王也做的,此时大概已经膨胀得像一条被去了毒的河豚,摊开自己的鱼腩“喜欢吃就多吃点,我这儿有的是”,然而,并不是。
王也自己这么大鼻子一情圣,却反而冒领了傅蓉的爱心便当,于是越是被诸葛青吹捧上天,就越是心有戚戚。走了之后,他怀着愧疚,乖巧地把保温桶里里外外浇上洗洁精,连同被诸葛青的唇齿抿过的汤勺和筷子尖,全都冲洗干净,才送回去。

这让傅蓉从手底下的小帮厨那儿回收汤桶时大为惊讶。这年头还有谁会帮食堂洗碗?尤其还是那个比这里所有丘八大爷们都更加大爷的那个王也。他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懂事?莫不是,终于被哪位法力无边的女子给收了,已经被好好调教和改造过了?
傅蓉想想王也那半死不活的德行,顿时又觉得不太可能,谁敢收下这位爷啊?

第二天一早,王也就死乞白赖地瘫在张之维办公室沙发上,像是蒙了天大的冤屈四处找滚钉板,“老天师,这事儿您不能不管吧?诸葛青现在伤成这样,这两天后要真打起来不是擎等着被人家占便宜么?”
可这究竟是谁害的呢?张之维德高望重,不能与他这种小辈计较这些鸡毛蒜皮,只问:“那要你说,该怎么办啊?”
王也说:“怎么也得让人把伤先养好了吧?”
张之维站起来身来,他虽然是年过半百,身材依然挺拔魁梧,吓得王也也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这样如果他要动手能逃得利落点。张之维还没想揍他,走到窗边一指,“你看看外面那两百来号的人,来自五湖四海,九大军区,哪个不是原先部队领导里的心尖子?现在你想让我跟他们轻飘飘甩上一句话,就先不选了,你们就在这儿玩仨月,等我们内定的那人伤好了再说?”
王也点头说:“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您可以表达得婉转点儿啊。”

张之维拿这个兵痞没辙,黑着脸说:“得罪多少人先不说,你信不信光陆瑾那老头他真敢驾着Z-20飞过来抽我?”
“我信啊。”王也毫无触动,他当然信啊,可陆瑾打老天师,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啊,图样,上台拿衣服!他不是你们小孩子断一两根肋骨程度的打打闹闹,陆老打人,专打脸。”张之维老当益壮的一拳突然就已经抵到眼前,王也1000多亿根脑神经元连个躲避的生物电流都还没擦起来,就直接被呼到窗玻璃上,张之维问:“你说疼不疼?”
王也发自肺腑地说:“疼……”
“除了疼呢?”
“还贼丢人。”王也看了看窗下场地里自由训练的两百来号新兵,有些眼尖的已经发现了上面的动静,抬头向将军的窗口张望,如此说道。
张之维这才满意地捋须而笑。

王也把自己从玻璃上撕下来,不甘心地说:“可是老天师,您这几天也看到下面这些人了,他们中有一个能比得上诸葛青么?就算在选拔里把他淘汰了,那也是龙困浅滩遭虾戏,选出来的也都是虾米,根本不代表真实水平,太不公平了吧。”
“你现在想起来公平了?”张之维终于是忍不住把公道话说出来,“到底谁欺负人了?这不是就是你自己搞出来的事么?”
王也大言不惭地说:“我跟他那是公平竞技啊,跟他们现在趁人之危的不一样啊。”
“难道他们想趁人之危么?你那晚上干嘛非得去堵人家呢?不就是为了把他偷摸干掉,让他直接打道回府么?”
“一码是一码呀……”
“那现在不是正合了你心意,下面这两百号人还不能替你把他彻底干掉么?”
王也着急着说:“可这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的啊?”
王也说:“他输给我可以,可他不能输给别的人啊!”
张之维也是不懂你们年轻人了,“为什么不能啊?”
王也理所当然地睁着俩浓眉大眼地说,“因为他确实打不过我。可下面这些人根本打不过他呀。”
“…………”
张之维一时无语,他怎么说的如此有道理,思前想后的似乎都没毛病,可是怎么听着就这么不太对劲,而且还这么欠揍呢。好在是已经揍过了,倒也不必纠结。

“小王也……”最后张之维冲他竖起三根指头,“推迟选拔是不行的,但老夫可以给你三条路。”
王也见事有转机,顿时满心期待地从桌上捧来了紫砂壶,给他端茶敬水,“您说您说。”
“第一,选拔还是照常进行,我们也看看有没有什么看走了眼的好苗子,照常选。而诸葛青就别参加了,他受伤这么重,所有人也能理解。最后我们给他个补测的机会,就顺理成章把他招进来……”
“那肯定不行啊。”王也听到一半,已经摇头了。
“怎么不行了?”
“他肯定不愿意啊,这跟开后门儿也没啥差别了。”王也说,“您是不知道他,这人心气儿可高,跟个猫似的,一撸就炸。”
张之维屈起了无名指,剩下两根手指像是在比个V,“那你看看第二条路,保证公平。还是让他参加甄选,但是我们可以改规则,变淘汰制为积分制。他今年几岁啊?”
王也脱口而出:“24岁,11月15日,天蝎座。”
“那行,我们评分的时候,就把年龄加分的上限划到24岁,下限也划到24岁,再注:天蝎座优先,最好11月15日生日。”
“这太明显了吧……”
“那他有什么其他特长你知道么?”
“不知道啊……长得好看算么?”
“反正找个靠谱点的特长,最好有证的,比如钢琴十级什么的。我们就宣布因为本部队紧缺钢琴十级的人才……你看,我们这儿真没有会弹钢琴的吧。所以,给这样的人加附加分也正常。”
“这能加多少分啊?”
“他差多少分,我们就加多少分。”
王也皱眉说:“这也不行啊。”
张之维强按怒气,“怎么又不行了啊?”
“我意思啊,就是……他不能在对战里输给那些本来不如他的人,这对他太不公平了,这跟后面他加了多少分,能不能选上,都没关系。而且吧,他要是没选上,我反而觉得挺好。”

那就只剩第三条路了呗。
张之维这次屈起自己的食指,一脸阴沉凝重地说:“最后一个办法!”
王也看他这突然肃杀的神情和手势,也不由浑身紧张,咽了口口水,知道自己要是再找茬,当场就得死这儿。
张之维本来是恨不得弄死他,但看王也这如临大敌的样子,心倒也又软了,想他这么懒这么散一人,也是难得为什么人这么上心,可怜见的……不由也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却也不失欣慰地说道:“小王也,其实你否了之前两条路我虽然觉得你挺事儿事儿的,但是老夫本也不齿这种徇私舞弊,旁门左道,那些都是被太平日子泡烂了的人才喜欢搞的玩意儿。而我们,都是军人啊……战场上,生死一线,哪儿有什么空子可钻。所以,你不选前两条路,这也很好!第三条路,才是作为一个军人,才愿意踏上的荆途!虽九死而无悔!”

张之维走回自己的办公桌边,不知动了什么机关,墙边的一座博古架突然向旁边挪开了,露出了后面隐秘的一个嵌壁的保险箱。王也跟了他五年,算是亲兵了,也从来不知道他办公室里还藏着这么一处所在。
“军人,就不能权衡得失,只要有命令,顶着枪林弹雨也要往前拼。”张之维验过密码指纹虹膜把门打开,从里面拿出两样东西,壮怀激烈地说道,“就为了那一点心里的正义,心里的公平!真刀真枪地跟他们干!这才是堂堂正正的军魂啊!!!”

他把两样东西交到王也手里,一个是密封的金属筒,另一个是支造型奇怪的狙枪。
“筒里面是毒丸,名叫神仙丸,神仙吃了都要完。你去给它下在食堂的饭菜里,注意点剂量,准保这两百人上场打到最激烈的时候,全都玩完儿。”张之维又掂起另一个宝贝,“万一要是有人那天没去吃早饭,这是还在实验中的空气枪,射程300米,打出来的是压缩空气弹,能把人震晕了,而且事后根本没证据。你到时候就隐蔽在赛场周边,看到哪个去打诸葛青,就趁机把他给结果了。斩草除根,万无一失!”
“……”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
“……没啊,就觉得老天师您牛逼啊。不仅漂亮的女人不可信,德高望重的老头也不可信啊。”
“你看不出老夫是在反语讽刺于你么?”
“那您动嘴讽刺就得了,您这各种道具也太齐全了吧……”
“爱用用,不用滚!莫再打扰老夫处理军机要务!”
王也就滚了,但是手里还是抱着那俩阴毒的宝贝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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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0 20:45:57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其实就是罗天大醮的初赛,毫无悬念

不需要爱因斯坦,人们也能感觉到时间是相对的,越是愉快的时间就越是短暂,而时间越是紧迫流逝起来就更是迅忽。
选拔赛之前三天的准备期,王也觉得自己不过是在食堂和病房之间的二亩三分地转了几圈,和诸葛请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聊出点儿什么,日子就这么刷地过去了。但从医院里旁人客观地看来,三天虽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王也这头来得实在是殷勤……得有点过头了。

一次,王也到护士台替诸葛青要个枕头。
诸葛青前两天都没提这茬,偏跟两杠一星的王也抱怨,倒显得是她们工作不到位似的,小护士心里是有点不是滋味,但王也军衔不低,也不是生人,也就只好,“您刨去路上来回的时间,还不如住下来算了。”
王也第一次发觉自己原来长这么帅让小姑娘看着他笑这么甜。但,她这算法不对,自己这可是安排得明明白白有理有据的。他掰着指头给她算,一天三顿饭总得送到吧,这是老天师布置给他的特殊任务。和平时期训练任务不重,为了养生,饭后百步走,总得走得走吧,一样是溜达,上哪儿不是溜达?这不都是顺便全都带过的事儿,一点不浪费。
王也带着忽悠来的枕头回病房跟诸葛青邀功,“看我这效率,这周到。给您垫哪儿?脖子后头?还是腰后头?”
诸葛青一愣,随即调出一脸感动的表情地说:“我随口一句,真太麻烦你了。”心里却暗自腹诽,您还真去了啊?我那是开你玩笑的啊,想说你不如加个枕头住这儿吧……

老王之前“考察”过诸葛青十几天,知道他是个浪出花儿的party animal,夜生活精彩纷呈,一晚上抵得过老干部的一辈子。现如今电子产品全都被上缴了,怕他耐不住寂寞,不遵医嘱闹出别的麻烦,王也给他捎过几本书来打发时间。但是每次回来看到那些书似乎都没动过,想来他是不感兴趣,换了几次书目从体育杂志到读者文摘,显然也都没踩到他的点。
不过,诸葛青这几天倒是出乎意料的老实,要知道这家医院里还是有几个很能看的小护士的,而他安定得像位苦行僧,见美女只如见白骨,也就老王每天打卡点卯地来扰他清修。

王也确实有点好奇他这一天天的靠什么打发时间,最后终于还是被他撞见了。
病房门没关,诸葛青半倚在病床头的侧影,,那小眯缝眼让人分不出他究竟是睡着了,还是只是没睁开。
王也动作向来极轻,诸葛青没有察觉,浑身放松,纹丝不动,脖颈自然颔首低垂,脸庞上渗出一层薄雾似的汗。他的气息平顺悠长,每一口都吸得很深,再从唇间呼出时像是经过了一场剧烈运动之后体循环,变得灼热和湿润。病房里四季如春,是让人体感最舒适的26摄氏度,他呼出的气却像在寒冷的冬日里那样发白成烟。

王也认得出这是在进行某种气息的调养,或者换个听起来比较易懂却不靠谱的说法,这大概是在练什么功吧。所以他更加不能打扰他,反而又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严实了,坐在床沿上,守着直到他一个小周天运完,自行回神。
诸葛青的“夜眼”要严苛地保持自己对于微光的敏感,眼睑之间的狭隙被纤长细密的睫毛掩盖,那一星流转的眸光藏得比无价之宝还深。不过王也的洞察力惊人,在他回神看向自己的同时就开了口。
“完事儿啦?您今儿感觉怎么样啊?好点儿了么?”
诸葛青把腿向床里挪了挪,知道这人没坐相,需要更大的空间。他轻笑一声,“哈,那当然是一天比一天好,外伤而已,又不是什么会反复的疾病。”
王也打开保温桶,在拆餐具外面套的保鲜袋,“您练的那什么功啊?”
诸葛青笑着,“练着玩儿的,不值一提。”

随着科技的发展,世界上很多朦胧的东西被切实地揭开,再也不存任何想象的空间,玄而又玄的东西都成了不靠谱,比如中医、气功都是最典型的例子。如果无法被观测,无法被验证,那不就是吹牛逼么?
“练得有用么?”
“有用没用……还真不好说,信则有吧。”
王也说:“您这么新潮,还信这个?”

诸葛青接过他递来的汤勺,说:“即便是现代医学,所有的治疗手段其实还是建筑在人自身的自愈能力上,只有我们自己能治好自己。所以,兹要是有个万一能促进自愈能力的事儿,都不能打死了说它不科学,对吧?”
反正现代医学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其他的偏方他都死马当活马医。

“行吧,别累着自己就行。”王也失笑,把骨头汤奉上,搞这些花花肠子,还不如多喝碗汤来得实在,回头一想,吃啥补啥这事儿本也是实打实的不科学。
诸葛青肯定也想到这茬了,但他也是个不抬杠的个性,开口还是表扬他,“今天这汤味道还是这么好。你把我口味都养刁了,等万一喝不着了可怎么办。”
王也说:“怎么会喝不着,食堂随叫随有。”
说完就发现坏了,自己素手做羹汤的牛皮给他自己吹破了。可是聪明如诸葛青却似乎没听出来,不走心地笑着,只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王也老父亲一样慈爱地看着他喝汤,说道:“主要还是,您那心啊,不能急。”
这句简简单单的话算是踩中诸葛青的痛处了,他保持上勾的唇角终是松弛下来。

前面遛的那些都是不着四六的闲话,可唯独这句他不想说的实话还是被王也给揪住了,还很不给面子地踩了个正着。
他心急了,不仅是急,是慌。
这三天养下来他恢复得不坏却也不好,这已经是最后一夜,就凭这个状态上阵,他心里十分没底。他又不敢去试着探探自己究竟能动到什么程度,他身体的状态即便是能多扛一刻,也得留到明天用在刀刃上。

诸葛青来时对这个地方诸多嫌弃,对面前这个人更是丝毫不挂心,可现在,他甚至希望这世上有神佛,若能祈求奇迹发生,保住他之后几天的状态不散,他愿意奉上之后一年的寿命去还愿也是愿意的。
只是讲科学的世界着实不存在这种暗箱交易,他走投无路。他自己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这个人能帮他的已经都帮了,诸葛青知道自己应该平心静气,更应该心存感激,可是伤处恢复时隐约的麻痒以及他内心的焦躁却折磨得他今夜无法安睡。

王也当然知道什么内定啊走后门啊之类的话绝对安不了他的心,适得其反却铁定让他炸毛,便从兜里掏出一张边角破烂的A4纸——这本来是贴在公布栏,被他很没功德地直接就揭下拿来给诸葛青看。
诸葛青道了声谢,低头看了看,500米固定靶,200米活动靶,还有150米飞靶……
看着这个流程,感觉自己不是在等着参加什么军事选拔而是备战运动会,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就像以为自己要抱病高考,还是裸考,没想到发下一看,竟是中考的卷子。
王也解释说,“打靶这种基本功不计成绩,主要是用来分组。”
这么说诸葛青就明白了,因为是淘汰制,为了避免强强过早相遇,先用能量化的标准把种子选手打散,和陪绑的杂鱼们分在一组对决。
他再继续看接下来的赛制。

全体200名候选人根据打靶成绩分成4人一组,在一平方公里的限定范围内自由对战,每组只有一人能进入下一轮。
筛选出的50人会被拉出去,与5名异人部队队员进行对战演习,具体的任务内容另行通知。

50人VS 5人……诸葛青皱着眉都气笑了,把这张破烂的纸捏得更烂了一点,他们这帮人究竟……是有多看不起人……
“这五人里有你么?”他笑嘻嘻地磨着牙问。
“你想有我么?”
“想有就能有么?”
诸葛青继续笑问,他算是看懂了,根本什么都没定呢。这场一比十的对战,在异人部队看来就像叫随便叫几个人来组个团购好打折那么随意。
王也十分识趣,多说多错,便讪讪地收了碗筷,简单说了两句不打扰他休息,就告辞了。而诸葛青这么顾着不服气,肯定是顾不上紧张了。

——

第二天,王也没去看诸葛青打靶,这并没有什么悬念,他的水平无论如何不可能掉出被打散到各组的前50人。
可是走过公告栏的时候,发现前面围着人山人海,他也随意撇了一眼,发现为示公允,所有人的射击成绩都公开了,只一眼也已经看到了那个明晃晃排在首位的名字。王也本来唯一挂心的,就只有诸葛青的裂骨有没有被狙击枪的后座力震到,但现在他若有所思地微微蹙眉,这公告可能会引发一些新的问题。
果然,正当他揣着保温杯晃悠开去的时候,听见人堆里的只言片语。
“我听说过这个诸葛青……好像是这次最被看好的候选。分到他这一组看来是没机会了。”
“讲点战术,我们三个必须先联合,一起解决掉他,之后,再各凭本事。”
“同感。而且,他似乎新受了伤。”
“那就更要趁机,先集中力量干掉他了。”
“那就这么定了。”

——

张楚岚的爷爷在他很小就过世了,老爷子身体向来硬朗,七老八十了打个年富力强的儿子依然跟玩儿似的,可是不知怎么有一天人忽然就走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张楚岚那时候太小已经无从了解。可是他隐隐觉得,爷爷自己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的,而且不会太久,他清楚自己等不到孙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只好早早地把那些于少年人稍嫌圆滑世故的人生道理都先灌输给他。

你要是太好太强,旁人就会打压你疏远你,只有跟他们差不多,才能被接受。所以过得最逍遥的就是那些把自己伪装得和别人一样的高人。

张楚岚听了这话,装怂装了十几年,之后又见识了活得跟个扫地僧一样的高人王也,便更觉得爷爷这话说得对。到了今天,当他仰望着分组测试公告置顶的那个名字时,心想诸葛青小时候是不是没有人教过他那些话。
张楚岚自忖自己是打不到诸葛青这个成绩,但即便能打到,也一定不会全力以赴。狙击手是要用脑子给自己奠定良好的输出环境的,所以遇到这种分组赛,把自己的名次控制在45名左右是最好的。不能打得太差,否则组中可能会遭遇五十强中真正的硬茬,但也不能打得太好,否则同组另外三人都没有自信能独力与之对战时,一定会率先集火你,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

张楚岚犹记得爷爷当年那又似不甘,又似遗憾的语气,背着手对他说道,这世上的芸芸众生啊,不怕天不怕地,他们就怕跟自己太过不一样的人……

这时候,仿佛是应和他的心境似的,他听到有人在他身后发出一声叹息。
张楚岚回头一看,正是状似随意溜达过来瞅一眼的王也。王也没在看他,仰着头也在看着那个名字,一脸的不省心,俩手揣个保温杯,不消停地倒腾着,仿佛那真空隔热层是个假的,需要他持续做功摩擦生热。

这小孩儿啊……就是不肯跟那芸芸众生一样……
王也兀自摇头,谁叫他是诸葛青呢,从家世到自己都自带千载谁堪伯仲间,得一便可安天下的逼格。就算他其实人特好,待人接物如沐春风,商业吹捧随口一套,却依然透着一股子白龙鱼服,与民同乐的傲气和做作。
诸葛青就是跟那些人不一样啊,他就是要那些人怕他。可然后呢……他怎么面对随之而来的群起攻之?

王也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但那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不用人教,天生就会,自然而然,怂得一笔。
就算是张楚岚这么精明的人,在刚进异人部队时都没看出他来,还当是和自己一样真枪都没摸过的难兄难弟,过了挺久了,才逐渐发现……什么?老王原来这么能打的么?什么?老王原来这么土豪的么?什么?还有女的因为太想睡老王想到丧心病狂到给他下药的么?什么……
即便到今天,张楚岚也不敢说自己就真的了解王也。

“老张,话说这情况要搁你身上,你会怎么办?”
张楚岚知道他在问诸葛青,按说他那样也不是个有勇无谋的人,可现在这处境是真的不太妙。王也的语气倒也不大沉重,好像就是跟他随便瞎扯淡,话说你要是个诸葛亮你怎么六出祁山一统三国。
张楚岚其实之前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是我,我能找出什么空子钻呢?万变不离其宗,遇上抱团的强敌,肯定得分化瓦解,想要绝处求生,无外乎两种策略——
“要么认怂,要么装逼!”张楚岚说。

王也说:“现在认怂只怕是来不及了,那组人已经卯上他了。”
“那不如跟他们拼了,就装逼了!气势搞起来,谈境界!上价值!激发起他们身为军人的尊严和荣誉,来战啊,我等着你,来跟我1V1……”
“他不装都已经那么逼了……”王也叹道:“再装,还不给人吊起来打。”
张楚岚于是摇摇头,觉得怎么着都没辙,只能靠实力硬刚了吧。可是诸葛青就算再刚,现在他这伤……是不是他已经想好了自己要淘汰,走之前也给自己还有警界挣个脸面?
张楚岚是真的不太明白,转头问王也,“他到底怎么想的呢?”
王也回头看他,一脸顺理成章地说:“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你去问问他?”

——

诸葛青看着张楚岚塞进他手里的分组通知:丙朱雀组。

这分组,还真是古韵清奇,有种我国海军拿唐宋元明清来命名战舰级别类似的古典硬核浪漫。只不过他心里一算,“十二天干,四方神兽……这不才四十八组么?”
“还有两组是阴和阳。”张楚岚似乎已经提前把他当个自己人,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诸葛青随口又问了句,“这两组和其他人不一样么?”
“不一样,阴阳两组测的都是非作战技能。”少年咧嘴笑道,“不然把咱家二壮的床推出来,那还有谁能跟她比啦。”
诸葛青眉宇间透出点不可思议,他自然不知道你家二壮是哪位床上无敌的猛士,张楚岚很贴心又补了一句人物介绍:“二壮是我们这儿的IT。”
好人修电脑,坏人床上搞,于是诸葛青反而更感觉不可思议了。

“诸葛青,你那三个对手的资料你清楚么?”无所不知的张楚岚低声问道,“你这成绩打得太眨眼了,之后肯定是众矢之的。你那伤,没事了么?”
诸葛青好像没注意到身边有几双耳朵开始凝神偷听他们的交谈,苦笑了一声说:“呵,不太好,除了狙枪的后座力之外,还有一个规定的匍匐射击姿势也压迫到了伤处……可能再撑一枪,就是我的极限吧。”

张楚岚一怔,可随后一笑,这说法跟他之前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倒也是一个合情合理的选择。
无论是怎么排兵布阵,最好的局面也不过是1V1。诸葛青知道自己的状态撑不到出线,不如在个人发挥的部分尽力拿个漂亮的分数,即便淘汰出局回警队去也又能交差又能吹逼:从可量化的射击数据上说,这一届的异人部队的新人全是他的手下败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实力了,不用太勉强。”
诸葛青也笑,朗声说道,“我从不勉强我自己,但至少不能走得太难看。”

——


张楚岚像条游鱼似的钻入人堆,很快地吹一圈水,发一圈烟下来,俨然已经和一大半人处成了朋友,而另一小半人则成了他的生死兄弟。
多个朋友就多条路,只要能不为敌的,张楚岚一定能把人拉到自己这一边,至于手段,该跪就跪,该舔就舔,赶上好时候威逼利诱自然更耍得出来。
旁人看着他不摇碧莲,诸葛青遥望他无孔不入的身影,倒是觉得凭他小小年纪,修得这份圆滑世故的能耐,出去干什么都能成个人物,反倒在战场上发挥有限。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们一群人一起上战场,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的话,那个人一定不是自己,而是他。

诸葛青打靶打出这个成绩,又天生长着这样一张脸,成为关注的焦点是必然的。张楚岚厚颜无耻地自称与他是发小,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全然不顾自己与诸葛青差着五六岁的年纪,他穿开裆裤时诸葛青都该上小学了。只说自己这几天孝子似的在诸葛青病床前端茶送水,为他这个伤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很快,听完了小道消息的人又口耳相传,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诸葛青虽然厉害,却有伤在身,现在的状态不过强撑,只够他再开一枪给自己退场前拉一个惊艳的垫底。可谓龙困浅滩,正是虾兵蟹将上去戏的好时候。

而这期间,诸葛青一直无辜地钻研着发到他手里的一份野战地图。
上面绘有各组的集结地点,以及整整齐齐划分好的一平方公里战场。异人部队对着这片驻地了如指掌,所以这份地图的内容详实可靠,但带来的负面影响就是十分复杂,等高线弯弯扭扭一圈套一圈。
这张图对诸葛青这种城市特警很不友好,但如果连野战图都看不明白的话,那之后的测试也就不用参加了。

这片山地如他预想,果然是典型的丘陵地貌,崎岖不平,植被浓密,没有明显的脉络,有利于隐藏,但不熟悉这个地形的人也很容易迷失。

诸葛青似乎终于打定了主意,抬起了头,向着集结地点慢悠悠地走过去。
集结点的作用就是让同组四人肉眼确认彼此身份和外貌特征,然后即可自由选择如何进入地图,自由开始战斗。
集结点已经有三个人站在那里,统一穿着配发的军绿纯色战斗服,规则禁止使用其他战斗服,也禁止在皮肤上涂抹迷彩——这是为了防止“捉迷藏大赛冠军至今仍未被找到”的悲剧,装备的限制使得没有人能纯粹靠隐蔽逃避战斗。

四个人彼此行了个礼,简单报了一下自己名字和部队,然后互相打量着陷入了沉默。
规则是所有人可以自由选择何时从何处进入分组地图,但毫无疑问,最先离开集结地的人是有劣势的,他必须防着有人跟着他,在踩进地图的第一秒就爆发争斗。
诸葛青和他们过了目之后,只觉得这几个人长相很模糊,与之前自己那一面之缘的三个兄贵室友差不多是同一个模板之下的微调。但他们每个人的特点,他其实了然于胸。
知己知彼,这是兵法常识。
不需要张楚岚提醒,诸葛青又怎么可能这么轻率两眼一抹黑就上阵。

站在他左手边,剃了一个光头,身形最为高大壮实的汉子,叫金恒连,来自A军区,从士官经历最为刻苦的训练,扎扎实实上来,选进该军区的刀锋连队。战斗技术非常全面,最初是个机枪手,所以在短距离和重火力射击上应该有普通狙击手所没有的优势。
棕红色头发的军人叫章列封,有两条极深的皱痕从眉心一直咧到嘴角,显得这张脸愁苦而稳重。他来自南疆反恐特种编队,具有别人所没有的丰富实战经验,并且当地昼夜温差极大,地形更是复杂,结果就是空气中的乱流十分复杂,适应了那样的环境,他的失误率一定大大低于旁人。
最后一个对手身材显得短小精悍,口鼻扎着一条防尘的深色面罩,名字很斯文,叫伊子帅。既然声明了不允许在皮肤上涂抹保护色,深色面罩有点犯规,但是他争辩说自己因为对当地某种植物花粉过敏得到了特许。这也是他的个性使然,他是这三个人中最聪明的一个,懂得如何钻规矩的空子,当然更懂得利用敌人的空子。

诸葛青笑了下,打破了尴尬的沉默,“走吧,还等什么?打倒了我,你们三人才好继续比高下吧。”
然后他便迈步向前,从他选定的方向开始靠近丙朱雀的战区。
诸葛青是第一个……剩下的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可是,谁当第二个?人人都说,诸葛青只能打一枪,一枪之后他就是白给。但他这一枪,越远越凶,你快不过他,准不过他,他就必然是稳稳要带走你的。
所以,谁来?

——

张楚岚的爷爷在他很小就过世了,老爷子身体向来硬朗,七老八十了打个年富力强的儿子依然跟玩儿似的,可是不知怎么有一天人忽然就走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张楚岚那时候太小已经无从了解。可是他隐隐觉得,爷爷自己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的,而且不会太久,他清楚自己等不到孙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只好早早地把那些于少年人稍嫌圆滑世故的人生道理都先灌输给他。

你要是太好太强,旁人就会打压你疏远你,只有跟他们差不多,才能被接受。所以过得最逍遥的就是那些把自己伪装得和别人一样的高人。

张楚岚听了这话,装怂装了十几年,之后又见识了活得跟个扫地僧一样的高人王也,便更觉得爷爷这话说得对。到了今天,当他仰望着分组测试公告置顶的那个名字时,心想诸葛青小时候是不是没有人教过他那些话。
张楚岚自忖自己是打不到诸葛青这个成绩,但即便能打到,也一定不会全力以赴。狙击手是要用脑子给自己奠定良好的输出环境的,所以遇到这种分组赛,把自己的名次控制在45名左右是最好的。不能打得太差,否则组中可能会遭遇五十强中真正的硬茬,但也不能打得太好,否则同组另外三人都没有自信能独力与之对战时,一定会率先集火你,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

张楚岚犹记得爷爷当年那又似不甘,又似遗憾的语气,背着手对他说道,这世上的芸芸众生啊,不怕天不怕地,他们就怕跟自己太过不一样的人……

这时候,仿佛是应和他的心境似的,他听到有人在他身后发出一声叹息。
张楚岚回头一看,正是状似随意溜达过来瞅一眼的王也。王也没在看他,仰着头也在看着那个名字,一脸的不省心,俩手揣个保温杯,不消停地倒腾着,仿佛那真空隔热层是个假的,需要他持续做功摩擦生热。

这小孩儿啊……就是不肯跟那芸芸众生一样……
王也兀自摇头,谁叫他是诸葛青呢,从家世到自己都自带千载谁堪伯仲间,得一便可安天下的逼格。就算他其实人特好,待人接物如沐春风,商业吹捧随口一套,却依然透着一股子白龙鱼服,与民同乐的傲气和做作。
诸葛青就是跟那些人不一样啊,他就是要那些人怕他。可然后呢……他怎么面对随之而来的群起攻之?

王也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但那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不用人教,天生就会,自然而然,怂得一笔。
就算是张楚岚这么精明的人,在刚进异人部队时都没看出他来,还当是和自己一样真枪都没摸过的难兄难弟,过了挺久了,才逐渐发现……什么?老王原来这么能打的么?什么?老王原来这么土豪的么?什么?还有女的因为太想睡老王想到丧心病狂到给他下药的么?什么……
即便到今天,张楚岚也不敢说自己就真的了解王也。

“老张,话说这情况要搁你身上,你会怎么办?”
张楚岚知道他在问诸葛青,按说他那样也不是个有勇无谋的人,可现在这处境是真的不太妙。王也的语气倒也不大沉重,好像就是跟他随便瞎扯淡,话说你要是个诸葛亮你怎么六出祁山一统三国。
张楚岚其实之前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是我,我能找出什么空子钻呢?万变不离其宗,遇上抱团的强敌,肯定得分化瓦解,想要绝处求生,无外乎两种策略——
“要么认怂,要么装逼!”张楚岚说。

王也说:“现在认怂只怕是来不及了,那组人已经卯上他了。”
“那不如跟他们拼了,就装逼了!气势搞起来,谈境界!上价值!激发起他们身为军人的尊严和荣誉,来战啊,我等着你,来跟我1V1……”
“他不装都已经那么逼了……”王也叹道:“再装,还不给人吊起来打。”
张楚岚于是摇摇头,觉得怎么着都没辙,只能靠实力硬刚了吧。可是诸葛青就算再刚,现在他这伤……是不是他已经想好了自己要淘汰,走之前也给自己还有警界挣个脸面?
张楚岚是真的不太明白,转头问王也,“他到底怎么想的呢?”
王也回头看他,一脸顺理成章地说:“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你去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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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青看着张楚岚塞进他手里的分组通知:丙朱雀组。

这分组,还真是古韵清奇,有种我国海军拿唐宋元明清来命名战舰级别类似的古典硬核浪漫。只不过他心里一算,“十二天干,四方神兽……这不才四十八组么?”
“还有两组是阴和阳。”张楚岚似乎已经提前把他当个自己人,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诸葛青随口又问了句,“这两组和其他人不一样么?”
“不一样,阴阳两组测的都是非作战技能。”少年咧嘴笑道,“不然把咱家二壮的床推出来,那还有谁能跟她比啦。”
诸葛青眉宇间透出点不可思议,他自然不知道你家二壮是哪位床上无敌的猛士,张楚岚很贴心又补了一句人物介绍:“二壮是我们这儿的IT。”
好人修电脑,坏人床上搞,于是诸葛青反而更感觉不可思议了。

“诸葛青,你那三个对手的资料你清楚么?”无所不知的张楚岚低声问道,“你这成绩打得太眨眼了,之后肯定是众矢之的。你那伤,没事了么?”
诸葛青好像没注意到身边有几双耳朵开始凝神偷听他们的交谈,苦笑了一声说:“呵,不太好,除了狙枪的后座力之外,还有一个规定的匍匐射击姿势也压迫到了伤处……可能再撑一枪,就是我的极限吧。”

张楚岚一怔,可随后一笑,这说法跟他之前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倒也是一个合情合理的选择。
无论是怎么排兵布阵,最好的局面也不过是1V1。诸葛青知道自己的状态撑不到出线,不如在个人发挥的部分尽力拿个漂亮的分数,即便淘汰出局回警队去也又能交差又能吹逼:从可量化的射击数据上说,这一届的异人部队的新人全是他的手下败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实力了,不用太勉强。”
诸葛青也笑,朗声说道,“我从不勉强我自己,但至少不能走得太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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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楚岚像条游鱼似的钻入人堆,很快地吹一圈水,发一圈烟下来,俨然已经和一大半人处成了朋友,而另一小半人则成了他的生死兄弟。
多个朋友就多条路,只要能不为敌的,张楚岚一定能把人拉到自己这一边,至于手段,该跪就跪,该舔就舔,赶上好时候威逼利诱自然更耍得出来。
旁人看着他不摇碧莲,诸葛青遥望他无孔不入的身影,倒是觉得凭他小小年纪,修得这份圆滑世故的能耐,出去干什么都能成个人物,反倒在战场上发挥有限。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们一群人一起上战场,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的话,那个人一定不是自己,而是他。

诸葛青打靶打出这个成绩,又天生长着这样一张脸,成为关注的焦点是必然的。张楚岚厚颜无耻地自称与他是发小,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全然不顾自己与诸葛青差着五六岁的年纪,他穿开裆裤时诸葛青都该上小学了。只说自己这几天孝子似的在诸葛青病床前端茶送水,为他这个伤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很快,听完了小道消息的人又口耳相传,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诸葛青虽然厉害,却有伤在身,现在的状态不过强撑,只够他再开一枪给自己退场前拉一个惊艳的垫底。可谓龙困浅滩,正是虾兵蟹将上去戏的好时候。

而这期间,诸葛青一直无辜地钻研着发到他手里的一份野战地图。
上面绘有各组的集结地点,以及整整齐齐划分好的一平方公里战场。异人部队对着这片驻地了如指掌,所以这份地图的内容详实可靠,但带来的负面影响就是十分复杂,等高线弯弯扭扭一圈套一圈。
这张图对诸葛青这种城市特警很不友好,但如果连野战图都看不明白的话,那之后的测试也就不用参加了。

这片山地如他预想,果然是典型的丘陵地貌,崎岖不平,植被浓密,没有明显的脉络,有利于隐藏,但不熟悉这个地形的人也很容易迷失。

诸葛青似乎终于打定了主意,抬起了头,向着集结地点慢悠悠地走过去。
集结点的作用就是让同组四人肉眼确认彼此身份和外貌特征,然后即可自由选择如何进入地图,自由开始战斗。
集结点已经有三个人站在那里,统一穿着配发的军绿纯色战斗服,规则禁止使用其他战斗服,也禁止在皮肤上涂抹迷彩——这是为了防止“捉迷藏大赛冠军至今仍未被找到”的悲剧,装备的限制使得没有人能纯粹靠隐蔽逃避战斗。

四个人彼此行了个礼,简单报了一下自己名字和部队,然后互相打量着陷入了沉默。
规则是所有人可以自由选择何时从何处进入分组地图,但毫无疑问,最先离开集结地的人是有劣势的,他必须防着有人跟着他,在踩进地图的第一秒就爆发争斗。
诸葛青和他们过了目之后,只觉得这几个人长相很模糊,与之前自己那一面之缘的三个兄贵室友差不多是同一个模板之下的微调。但他们每个人的特点,他其实了然于胸。
知己知彼,这是兵法常识。
不需要张楚岚提醒,诸葛青又怎么可能这么轻率两眼一抹黑就上阵。

站在他左手边,剃了一个光头,身形最为高大壮实的汉子,叫金恒连,来自A军区,从士官经历最为刻苦的训练,扎扎实实上来,选进该军区的刀锋连队。战斗技术非常全面,最初是个机枪手,所以在短距离和重火力射击上应该有普通狙击手所没有的优势。
棕红色头发的军人叫章列封,有两条极深的皱痕从眉心一直咧到嘴角,显得这张脸愁苦而稳重。他来自南疆反恐特种编队,具有别人所没有的丰富实战经验,并且当地昼夜温差极大,地形更是复杂,结果就是空气中的乱流十分复杂,适应了那样的环境,他的失误率一定大大低于旁人。
最后一个对手身材显得短小精悍,口鼻扎着一条防尘的深色面罩,名字很斯文,叫伊子帅。既然声明了不允许在皮肤上涂抹保护色,深色面罩有点犯规,但是他争辩说自己因为对当地某种植物花粉过敏得到了特许。这也是他的个性使然,他是这三个人中最聪明的一个,懂得如何钻规矩的空子,当然更懂得利用敌人的空子。

诸葛青笑了下,打破了尴尬的沉默,“走吧,还等什么?打倒了我,你们三人才好继续比高下吧。”
然后他便迈步向前,从他选定的方向开始靠近丙朱雀的战区。
诸葛青是第一个……剩下的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可是,谁当第二个?人人都说,诸葛青只能打一枪,一枪之后他就是白给。但他这一枪,越远越凶,你快不过他,准不过他,他就必然是稳稳要带走你的。
所以,谁来?

——

张楚岚的爷爷在他很小就过世了,老爷子身体向来硬朗,七老八十了打个年富力强的儿子依然跟玩儿似的,可是不知怎么有一天人忽然就走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张楚岚那时候太小已经无从了解。可是他隐隐觉得,爷爷自己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的,而且不会太久,他清楚自己等不到孙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只好早早地把那些于少年人稍嫌圆滑世故的人生道理都先灌输给他。

你要是太好太强,旁人就会打压你疏远你,只有跟他们差不多,才能被接受。所以过得最逍遥的就是那些把自己伪装得和别人一样的高人。

张楚岚听了这话,装怂装了十几年,之后又见识了活得跟个扫地僧一样的高人王也,便更觉得爷爷这话说得对。到了今天,当他仰望着分组测试公告置顶的那个名字时,心想诸葛青小时候是不是没有人教过他那些话。
张楚岚自忖自己是打不到诸葛青这个成绩,但即便能打到,也一定不会全力以赴。狙击手是要用脑子给自己奠定良好的输出环境的,所以遇到这种分组赛,把自己的名次控制在45名左右是最好的。不能打得太差,否则组中可能会遭遇五十强中真正的硬茬,但也不能打得太好,否则同组另外三人都没有自信能独力与之对战时,一定会率先集火你,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

张楚岚犹记得爷爷当年那又似不甘,又似遗憾的语气,背着手对他说道,这世上的芸芸众生啊,不怕天不怕地,他们就怕跟自己太过不一样的人……

这时候,仿佛是应和他的心境似的,他听到有人在他身后发出一声叹息。
张楚岚回头一看,正是状似随意溜达过来瞅一眼的王也。王也没在看他,仰着头也在看着那个名字,一脸的不省心,俩手揣个保温杯,不消停地倒腾着,仿佛那真空隔热层是个假的,需要他持续做功摩擦生热。

这小孩儿啊……就是不肯跟那芸芸众生一样……
王也兀自摇头,谁叫他是诸葛青呢,从家世到自己都自带千载谁堪伯仲间,得一便可安天下的逼格。就算他其实人特好,待人接物如沐春风,商业吹捧随口一套,却依然透着一股子白龙鱼服,与民同乐的傲气和做作。
诸葛青就是跟那些人不一样啊,他就是要那些人怕他。可然后呢……他怎么面对随之而来的群起攻之?

王也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但那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不用人教,天生就会,自然而然,怂得一笔。
就算是张楚岚这么精明的人,在刚进异人部队时都没看出他来,还当是和自己一样真枪都没摸过的难兄难弟,过了挺久了,才逐渐发现……什么?老王原来这么能打的么?什么?老王原来这么土豪的么?什么?还有女的因为太想睡老王想到丧心病狂到给他下药的么?什么……
即便到今天,张楚岚也不敢说自己就真的了解王也。

“老张,话说这情况要搁你身上,你会怎么办?”
张楚岚知道他在问诸葛青,按说他那样也不是个有勇无谋的人,可现在这处境是真的不太妙。王也的语气倒也不大沉重,好像就是跟他随便瞎扯淡,话说你要是个诸葛亮你怎么六出祁山一统三国。
张楚岚其实之前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是我,我能找出什么空子钻呢?万变不离其宗,遇上抱团的强敌,肯定得分化瓦解,想要绝处求生,无外乎两种策略——
“要么认怂,要么装逼!”张楚岚说。

王也说:“现在认怂只怕是来不及了,那组人已经卯上他了。”
“那不如跟他们拼了,就装逼了!气势搞起来,谈境界!上价值!激发起他们身为军人的尊严和荣誉,来战啊,我等着你,来跟我1V1……”
“他不装都已经那么逼了……”王也叹道:“再装,还不给人吊起来打。”
张楚岚于是摇摇头,觉得怎么着都没辙,只能靠实力硬刚了吧。可是诸葛青就算再刚,现在他这伤……是不是他已经想好了自己要淘汰,走之前也给自己还有警界挣个脸面?
张楚岚是真的不太明白,转头问王也,“他到底怎么想的呢?”
王也回头看他,一脸顺理成章地说:“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你去问问他?”

——

诸葛青看着张楚岚塞进他手里的分组通知:丙朱雀组。

这分组,还真是古韵清奇,有种我国海军拿唐宋元明清来命名战舰级别类似的古典硬核浪漫。只不过他心里一算,“十二天干,四方神兽……这不才四十八组么?”
“还有两组是阴和阳。”张楚岚似乎已经提前把他当个自己人,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诸葛青随口又问了句,“这两组和其他人不一样么?”
“不一样,阴阳两组测的都是非作战技能。”少年咧嘴笑道,“不然把咱家二壮的床推出来,那还有谁能跟她比啦。”
诸葛青眉宇间透出点不可思议,他自然不知道你家二壮是哪位床上无敌的猛士,张楚岚很贴心又补了一句人物介绍:“二壮是我们这儿的IT。”
好人修电脑,坏人床上搞,于是诸葛青反而更感觉不可思议了。

“诸葛青,你那三个对手的资料你清楚么?”无所不知的张楚岚低声问道,“你这成绩打得太眨眼了,之后肯定是众矢之的。你那伤,没事了么?”
诸葛青好像没注意到身边有几双耳朵开始凝神偷听他们的交谈,苦笑了一声说:“呵,不太好,除了狙枪的后座力之外,还有一个规定的匍匐射击姿势也压迫到了伤处……可能再撑一枪,就是我的极限吧。”

张楚岚一怔,可随后一笑,这说法跟他之前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倒也是一个合情合理的选择。
无论是怎么排兵布阵,最好的局面也不过是1V1。诸葛青知道自己的状态撑不到出线,不如在个人发挥的部分尽力拿个漂亮的分数,即便淘汰出局回警队去也又能交差又能吹逼:从可量化的射击数据上说,这一届的异人部队的新人全是他的手下败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实力了,不用太勉强。”
诸葛青也笑,朗声说道,“我从不勉强我自己,但至少不能走得太难看。”

——


张楚岚像条游鱼似的钻入人堆,很快地吹一圈水,发一圈烟下来,俨然已经和一大半人处成了朋友,而另一小半人则成了他的生死兄弟。
多个朋友就多条路,只要能不为敌的,张楚岚一定能把人拉到自己这一边,至于手段,该跪就跪,该舔就舔,赶上好时候威逼利诱自然更耍得出来。
旁人看着他不摇碧莲,诸葛青遥望他无孔不入的身影,倒是觉得凭他小小年纪,修得这份圆滑世故的能耐,出去干什么都能成个人物,反倒在战场上发挥有限。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们一群人一起上战场,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的话,那个人一定不是自己,而是他。

诸葛青打靶打出这个成绩,又天生长着这样一张脸,成为关注的焦点是必然的。张楚岚厚颜无耻地自称与他是发小,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全然不顾自己与诸葛青差着五六岁的年纪,他穿开裆裤时诸葛青都该上小学了。只说自己这几天孝子似的在诸葛青病床前端茶送水,为他这个伤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很快,听完了小道消息的人又口耳相传,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诸葛青虽然厉害,却有伤在身,现在的状态不过强撑,只够他再开一枪给自己退场前拉一个惊艳的垫底。可谓龙困浅滩,正是虾兵蟹将上去戏的好时候。

而这期间,诸葛青一直无辜地钻研着发到他手里的一份野战地图。
上面绘有各组的集结地点,以及整整齐齐划分好的一平方公里战场。异人部队对着这片驻地了如指掌,所以这份地图的内容详实可靠,但带来的负面影响就是十分复杂,等高线弯弯扭扭一圈套一圈。
这张图对诸葛青这种城市特警很不友好,但如果连野战图都看不明白的话,那之后的测试也就不用参加了。

这片山地如他预想,果然是典型的丘陵地貌,崎岖不平,植被浓密,没有明显的脉络,有利于隐藏,但不熟悉这个地形的人也很容易迷失。

诸葛青似乎终于打定了主意,抬起了头,向着集结地点慢悠悠地走过去。
集结点的作用就是让同组四人肉眼确认彼此身份和外貌特征,然后即可自由选择如何进入地图,自由开始战斗。
集结点已经有三个人站在那里,统一穿着配发的军绿纯色战斗服,规则禁止使用其他战斗服,也禁止在皮肤上涂抹迷彩——这是为了防止“捉迷藏大赛冠军至今仍未被找到”的悲剧,装备的限制使得没有人能纯粹靠隐蔽逃避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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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则是所有人可以自由选择何时从何处进入分组地图,但毫无疑问,最先离开集结地的人是有劣势的,他必须防着有人跟着他,在踩进地图的第一秒就爆发争斗。
诸葛青和他们过了目之后,只觉得这几个人长相很模糊,与之前自己那一面之缘的三个兄贵室友差不多是同一个模板之下的微调。但他们每个人的特点,他其实了然于胸。
知己知彼,这是兵法常识。
不需要张楚岚提醒,诸葛青又怎么可能这么轻率两眼一抹黑就上阵。

站在他左手边,剃了一个光头,身形最为高大壮实的汉子,叫金恒连,来自A军区,从士官经历最为刻苦的训练,扎扎实实上来,选进该军区的刀锋连队。战斗技术非常全面,最初是个机枪手,所以在短距离和重火力射击上应该有普通狙击手所没有的优势。
棕红色头发的军人叫章列封,有两条极深的皱痕从眉心一直咧到嘴角,显得这张脸愁苦而稳重。他来自南疆反恐特种编队,具有别人所没有的丰富实战经验,并且当地昼夜温差极大,地形更是复杂,结果就是空气中的乱流十分复杂,适应了那样的环境,他的失误率一定大大低于旁人。
最后一个对手身材显得短小精悍,口鼻扎着一条防尘的深色面罩,名字很斯文,叫伊子帅。既然声明了不允许在皮肤上涂抹保护色,深色面罩有点犯规,但是他争辩说自己因为对当地某种植物花粉过敏得到了特许。这也是他的个性使然,他是这三个人中最聪明的一个,懂得如何钻规矩的空子,当然更懂得利用敌人的空子。

诸葛青笑了下,打破了尴尬的沉默,“走吧,还等什么?打倒了我,你们三人才好继续比高下吧。”
然后他便迈步向前,从他选定的方向开始靠近丙朱雀的战区。
诸葛青是第一个……剩下的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可是,谁当第二个?人人都说,诸葛青只能打一枪,一枪之后他就是白给。但他这一枪,越远越凶,你快不过他,准不过他,他就必然是稳稳要带走你的。
所以,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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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0 20:48:21 | 显示全部楼层
八、205块骨头也没关系,反正有主角光环

张楚岚叼着根烟,在口沫横飞之间向这边望了一下,看到诸葛青出动了,便周到万分地补了一个马到功成的灿烂笑容,却没有再凑过去自讨没趣。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两百个人中最有希望成为队友只有诸葛青一人,所以这份交情张楚岚是堵着人一下飞机就打好了基础。之后,他也在不断试探着诸葛青的脾气路数。

结果发现这个人吧,看着是挺好相处,笑眼宴宴,来者不拒,实则却是一座坚城。他在周围筑起的高墙是无色无形的疾风,滴水不漏地盘旋着,想要与他走得越近,却反而越感排斥。他自己是个进退有度的人,也希望别人懂得分寸。
想要成为诸葛青掏心掏肺的好哥们几乎不可能,冒然自来熟地靠近,他也会依然这么笑意盈然,彬彬有礼地掸掸手指,太近了,退回去,等我需要你的时候会call你的。
总而言之,这渣男十分难搞,自视甚高,不易讨好。

张楚岚搓搓鼻子想,偶尔维护一下,不能太热络,要展现实力,却不能触犯他的利益,控制好让他舒适的分寸感,诸葛青就永远是你的朋友。
但那得要多精密的进退分寸,才能迂回包抄,最终走到那人极近的身畔啊?
想到这里,张楚岚不禁奇怪起来,王也明明是个最懒得察颜观色的钢铁直男,一句话能把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丙朱雀组的三个人盘算了一阵,张楚岚溜达过他们身边,观棋不语真君子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章列封正说道:“二位也是自己军区的翘楚,如果控制在300米的范围内,我们和诸葛青的技术差异就可以忽略不计。”
这道理确实很简单,如果只是做小学数学题的话,哪怕牛逼成一个钱学森,得分和一个初中生也拉不开差距。

“距离越远,他越能攻击我们,我们却没有把握击毙他。”尹子帅在地图上指点了一下,“但,有效的战斗范围一共只有一平方公里,所以只要我们不要太靠近边界,他就拉不开距离,这对我们有利。”
“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有一个人,我们有三个人!”金横连像是下了什么干他娘的决心,“只要他敢开枪,暴露位置,他就死了。而且他只能开一枪……”
“谁说他只能开一枪?是他自己说的。”章列封冷冷打断了他,“我去医院打听过,他今天领了一支利多卡因。”
另两人一时语塞,这种局部麻醉剂虽然能封闭伤处两三天的疼痛,但对于人体有着不可忽视的风险,尤其是对于狙击手。如果真是生死一线的战场倒也罢了,一场演习对战罢了,用得着这么拼么?
“他领了之后用没用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他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
金横连皱眉道,“那他就绝不可能只是为了一枪!”

三人沉静下来,还是老老实实搞个安全稳妥的计划吧,“从西南部进入战区,那边山势错落,不利于远狙。”
“我们用倒雁行阵,两个人为犄角,一人为援护,控制好相互间距,向前推进,逐渐把他逼到东北角。”
“也许都不需要我们逼,东北角地势趋于平缓,他如果事先抢占制高点,一个人能镇住半张图。”
“那我从东23北21进去,看看能不能引出他!”金横连说,这位实干出头的士官,作风刚强,每次领最攻坚的任务,风险越大,收益也越大。
章列封接着说:“我在西面300米以内策应你。你不要急着进图,只要你不进战区,他就不能开始攻击。引他暴露就可以了。”
“那他如果直接开枪呢?”
“那他就违反规则,失去资格了。”

三人凑在一起,对着那张野战地图窃窃私语,计划必须事先制定妥帖。四人都是敌对关系,并没有配备实时通讯装置,一旦进入战区,在肃静的条件下,就很难保持沟通了。

十分钟后,一切商定。
光头的金横连和一脸苦大仇深的章列封一起追着诸葛青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而小个子的伊子帅又拖延了片刻,向着另一个方向尾随而去。他的任务是尽快通过相对安全的西南部,与两个队友形成围歼。

——

诸葛青在战区之外的广袤空间游走了几个迂回,无论是否有人敢跟上他,现在都已经不可能掌控他的位置了。
这片山林湿气深重,不动倒罢了,一动就觉得闷。他为了节省体力,十分大胆地把狙枪脱手,背在身后。那件没有多少隐蔽效果的军服也被他脱了,上身只穿着一件他从警队带来的深色战术衬衣。半袖以下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匀称分明,过于白皙显眼的肤色像一只在密林中飞过的鸥鹭,从枝叶间窥见它瞬息的翅影。

诸葛青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一边移动一边在脑中构建出了已经记熟的野战地图,像一副展开的3D全息影响。
他当然也知道东北部丘陵之间相对高度差不超过150米,且坡度和缓。这就意味着,当狙击手占据了高点之后,俯瞰各个方向都会有非常舒适的狙击距离,且几乎不存在射击死角。
甚至可以这么说,抢到高地,就赢了一半。

作为狙击手,我会这么判断,他们也会这么判断。
那么——现在,他们会如何选择?
真正的问题是——他们以为,我会如何选择?

这个天气确实有点热,他隔着指缝目测了一下日偏角,便向着一个方向隐去。

——

三人如履薄冰地接近战区,各自接近了计划的位置,金横连在边界外游走,说游走不太精确,大概该说是“游蹭”,他想引诱诸葛青冒头,却也不想真的被拿来祭枪。
期间,章封列一直与他配合无间,也在同步转换位置,盯牢了所有能狙到诱饵的方向,一定有一个角度,诸葛青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因为这一次是演习,不允许使用隐蔽网来遮掩,天公作美,阳光普照,狙击镜十分容易反光,只要踩对了这个角度,诸葛青是藏不住的。

然而,一直都没有,难道诸葛青打得不是这个主意么?如果不是……他们三人已经分散,再要重新订立计划就太难了。
他每移动一段都在动摇自己的信心,可就在他踏出最后一步,他看见了,一闪。

他压低身形,伏倒在草丛中,从瞄准镜里艰难分辨300米开外的身影,诸葛青躲得太刁了,即便是章列封已经在有意识地关注有利狙击手隐藏的所在,也差一点就错漏。他心中十分后怕,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只怕到死也发现不了吧。
他忽然瞳孔骤缩,发现被细枝挑起的一小块三角布料——墨绿色军服衣角,靠着这个定位,他才在脑海中勾出狙击手四肢和躯干的位置,
距离有些远,视界也不算很好,但机会只有一次!所以章列封没有犹豫,他全神贯注地扣住扳机,脖颈上却突然一凉。一个人已经从背后接近了他,整个人的体重用膝盖直接压住他的后心,说话的时候贴近他的耳朵,听起来几乎可说是温柔贴心,“我劝你别动。”

一场演习而已,又不会真的牺牲!难道还等着被人抓“舌头”么!
章列封不能接受这种侮辱,压住他的人体重并不算很沉,他蓄力一挣想将人掀下,那人虽轻,却像是粘在他后背上似的,一掀之后又稳稳压住了他。狙枪的扳机在挣扎中扣触,一声枪响震动四方。
这近乎流弹的一枪,谁也不可能打中,章列封把狙枪当一根铁棍用,用尽全身力量不计后果地向身后抡去,呼地一声,只是划过了空气,他身上也是一轻。
那人手中的匕首已然从他颈间划过了身上遍布的感应器。山崖上一片血红的烟雾弥漫开来——那是他们参赛者身上表示“死亡”的信号。

在这片骤然弥漫的血雾重,章列封甚至没能来得及看见诸葛青的身影,只听到外面一声雄浑的暴喝:“操!”
他听出来那是他的盟友金横连,并且他正在快速接近自己。作为“尸体”章列封按规则是不能说话,但金横连不顾安危地冲到他身边,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骂道:“你过来干嘛!如果不是有这血雾的掩护,你这就是来送的!”
金横连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想把他拖起来,几乎有点愤怒地说:“我们A军八连绝不丢下任何一个战友!”
章列封气不打一出来:“我已经死了!”
金横连依然架起他一边借着血雾向战区边界撤,一边说:“就算是尸体!也绝不能留给敌人!”
好在这位“盟军的尸体”自己其实也能跑路,看拗不过他,也就只好搭着他的胳膊向外跑去,途中,章列封以为诸葛青至少有一万次机会可以毫无难度打死金横连,但是并没有。

他们跑到边界,金横连把他安置在这里,“你已经安全了,我不能再出去,不然会失去资格。”
“保重,继承我的遗志。”章列封苦笑不得地敬了个军礼,就在金横连转身重新扎入密林之前,他忽然说道,“小心一点,我们一直以为远狙是他的优势……但是我们错了,他的近战能力也是。”
虽说一个全神贯注进入瞄准阶段的狙击手是相对脆弱的,但章列封可是出身南疆反恐部队,应变各种战斗环境都有比另外几位更多的经验,却在近战时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割喉秒杀。以为诸葛青需要尽量长的距离,距离拉得越长他和他们的差距就拉得越大,他就越强,从而推测他的藏身方位,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错了。

作为一具尸体,他对战友说这话,是犯规的。
但如果金横连如果不是一个太过刚直的人,也早该自己判断出来了。但是他并不畏惧,甚至觉得更好,他抖了抖肩膀,一身横炼的肌肉凶猛地在骨骼上滚动,“那我倒更想会会他了!”

诸葛青一直在远处看着,心想如他这种出身士官,后期才被提拔起来的半路狙击手,近战显然更适合他。
“开玩笑,这次可得用远狙了。”他摸了摸下巴,在心里无声地发了句牢骚。

——

金连横从来没有真的打过仗,但是在各种军事演习中已经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了。
第一次参加军演的时候,他才十九岁,紧张得不得了。这怪不得他,一般人哪怕只是打第一把王者农药都难免会手潮的。要知道虽然是演习,但空包弹也能打死人,在同样硝烟弥漫的演习上每次都难免会有战士真的受伤,甚至是牺牲。

金连横虽然紧张,运气和悟性倒不错,跟对了人,他的排长是个从边防上下来的老兵,也是一身金刚不坏的横练,生存经验之丰富非他这种新兵蛋子可比。那一个排的人都“打光”了,他却跟在排长屁股后头,糊里糊涂地就幸存下来了。
最后就在冲锋夺旗时,金横连头脑一热冲太猛,一把搂起蓝方军旗时没刹住,一脚踩空就山崖上滚了下去。一直滚到底下的山坳里,人都有点懵了,第一反应还是摸摸手上,幸好,旗还在!
伤也没大事,只是脚崴了,站不起来。
唯一还“健在”的排长,踩着山上厚重的腐叶,嗖嗖地往下滑,一边滑一边找他:“小金!小金!”

金连横抬头一看,不止是排长,几十米的后头还有蓝方的追兵看他下得这么利索,也有样学样往下滑,嗖嗖地追了过来。
排长毕竟是个有过实战经验的老兵,具体在哪儿打的仗就涉及军事秘密不能说了,可他在这林深草密的地界这身手矫健是藏不住的,逐渐还是甩开了点距离。
“这儿呢!”金连横挣扎着半跪起来,邀功似的伸长了手向排长挥舞,“旗在这儿呢!”
排长滑到他身边,把旗接过来插在胸前的战术服勾袢里,另一手就架起他的胳膊绕到颈上。

金连横急忙往下撂:“别管我了!快跑啊!您带旗跑到三号点!咱们就赢了!”
可排长根本不理他,硬是把他往前拖着走。金连横之前坐着还好,这么一拖反而弄得那条伤腿疼得不行。
结果,眼看后面蓝方越追越近,有他这个负累,他们能不能跑了真是不好说。于是,金连横就很英勇很无畏地毅然“自杀”了。排长看到他周身冒出的血雾,愣了一下,终于只好把他原地扔下了。

蓝方吭吃瘪肚地追过来,眼看着红方最后一个人已经把能抛的都抛了,扯着旗子越跑越远,追不上了。
眼看军演输了,蓝方虽然是骂了几句娘,但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军演结束了还是友军。所以在向指挥部报告等待新的指示期间,他们还跟这具“金连横的尸体”有说有笑,临了,撤退前还给他留了根烟抽,这样他等救护小队来时不至于太无聊。
所以,金连横这次“英勇就义”还是和和气气,开开心心的。虽然“人若被杀,就会死”这个道理实在没必要特意提出来强调,在态度上要当真的来对待,但军演毕竟是假的。再进一步说,就算是真的!金连横小同志觉得在那种情况下,自己也是一个当之无愧到可以振臂高呼“为了新中国”的烈士啊!

演习结束,他们红方赢了。金连横别提有多高兴,在这次行动中,他的表现还得到了颇高的评价。于是晚上庆功特许他们喝啤酒,大家都喝得有点高,回宿舍的时候排长忽然问他,“小金,你知道打一场仗得死多少人么?”
“子弹不长眼,这哪有准数啊?”
“你知道在所有打仗死掉的人里面,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占多少?”排长清楚金连横从农村刚念完初中就出来当兵了,文化程度不高,于是就直接告诉他了,“百分之九十。”
金连横哦了一声,又带数字还带上百分比了,他虽然不是听不懂,却也没啥直观感触。
“这个数字特吓人。”排长干脆在漆黑的水泥路上停了下来,摸了几下才从口袋里掏出包雄狮,手有点抖正好从里面抖出一根,便顺势在烟盒上磕了磕。
金连横文化不高,却十分懂事,主动给他把火点上了。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所有死去的一百个人里头,有九十个,是刚一上战场,就死了,一仗都没活过去……可只要能活过这第一次,以后哪怕连着打十年的仗,死的人也就在百分之十里抽。所以我就老是在想啊……老是想这个事情……”
不知道是啤酒的作用,还是金连横本来就是个脑子不算灵光的人,听了这些他捉摸不透的话,心里却隐约觉得有些迷迷蒙蒙的慌乱,好像是后知后觉地有点怕,却又不知道在怕什么。他想让排长别说了,这么一天下来,都累了。但是他又不敢。

“小金……那要是第一次上战场时,他能不死呢?我今天要是能把你扛出来……你从今往后就只要留神躲着那百分之十不就好了……你这不就一直活下来了么?”
排长忽然站起身,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糊涂了,现在月明风清,不都好好的么。于是,他拍拍小金的肩,“兄弟,好好养腿。”
很久以后,金连横才知道,排长所有的实战经验只是多年前卷入过的一次历时6小时的小规模边境冲突,他的亲弟弟也在他身边,也死在他身边。知道的时候,排长早就不是他的排长,金连横通过部队联系才知道他退了役,后来他又费劲巴拉地寄过一封信,却如泥牛入海,从此失了联系。

所以,金连横厌恶诸葛青。
从他三天前看到这个娘炮头上插着墨镜,身后拖着一个奢华的LV箱子,施施然地从军营里走过;从这三天里他夜不归宿,只顾着勾搭异人部队的主狙击手;再从今天这个娘炮打出一个他自愧不如的成绩之后阴阳怪气地出言挑衅;金连横就从骨子里厌恶这个人,并且越来越厌恶。
这种厌恶倒不是因为娘炮或者嫉妒。金连横肌肉线条粗,神经更粗,太细的东西他想也想不透,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太多似乎毫无关系的东西像一大把钉子在他的脑壳里颠颠倒倒地倒腾,又吵又疼,他的排长在风雪里站了三年,亲眼看着死了一个弟弟,他篡改了年龄其实十七岁半就入伍了,他挤掉了村里唯一的名额,亲哥哥从此只能一辈子种地……他现在站在这里,对,这只是演习……但这里就是生死,一分一秒都在掠过的生死。
可诸葛青,他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当作无关紧要的戏耍,只是他自己浮夸的表演秀。
金连横清楚诸葛青确实很强,但他厌恶诸葛青绝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诸葛青所表现出的——轻佻。
他那双狐狸眼里看到的军队,是个什么德性?他?就他?他会懂么?他不懂!!

金连横的愤怒,几乎要从毛孔烧出汗臭味的烟来,而当他谨慎地隐蔽身形,接近了那个他们之前预测诸葛青最有可能隐蔽的伏击点时,他的愤怒已经爆到了顶点。
那里当然没有诸葛青,有几根折断的小树枝搭出一个简陋的轮廓,上面搁着诸葛青的军装上衣和从狙枪上拆下的瞄准镜。
他直到现在才搞清楚章烈封是怎么着了道的。诸葛青猜到了他们的所思所想,将计就计地事先这里布置下这个诱饵,他布置得简陋却精准,只有在特定的角度观察,才有可能发现端倪。
然后他就只需要到这个特定角度,等待章烈封一步步踏进他的陷阱。

章烈封是他唯一的盟友,至于那个尹子帅,看得出也是一个花花肠子很多的人。
那小矮子一开始就推他们当排头兵,说自己会在外围找准机会给他决定性的致命一击。金连横一秒钟都没信赖过他,他毫不怀疑,如果诸葛青真的顺利被干掉,第一个从他们背后开冷枪的就会是尹子帅。所以他当时和章烈封也早就说好,一旦诸葛青倒了,他们的联盟依然存在,先杀那个小矮子。金连横一点没有觉得自己和自己讨厌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只是觉得,若是输给章烈封这样的汉子,他服气,另外两个,实在不甘心。

想到气处,金连横飞起一脚,好像是把这件军服当作诸葛青本人一样踹得飞起。
他不应该干这种事情的。因为紧接着,他就听见了一声枪响,以及周身弥漫开来的血雾。

伊子帅开枪之后,看到血雾登时弥漫开来,防尘巾里的嘴角也松懈下来,几乎露出了笑容。他无惊无险地从西北方向包抄过来,却不急着进入战圈。三人中,他的位置离伏击点最远,就是为了避开第一波火并,他等了那么久,那个位置果然有了的动静,一切正如他们三个之前所推测的,诸葛青行动了。
他向着那个动静的源头不加分辨地开了枪。如果不是诸葛青呢?不太可能吧,就算真不是,也无所谓啊。尹子帅本来是这样想的。
可是他听见山头那边隐约传来了金连横的骂娘声,他是真的打死了金连横。而诸葛青的威胁就真实地逼近过来。

尹子帅反应过来,立马倒伏在地,想要寻找掩体,却听到诸葛青语带笑意,“别躲啦,你都开枪了,我还会定位不了你?”
大家都是狙击手,不需要浪费一颗空包弹,毕竟也是挺疼的。别说是枪这种极易定位的音源,尹子帅此时都能听出诸葛青正在距离他东北方约500米的地方,他也许能找出他,可是诸葛青能从这个距离击中他,他却没有把握……
诸葛青的声音仍在悠悠扬扬地飘过来:“如何?还要继续么?”

尹子帅是一个对危险很敏感,也很是识时务的人,继续等待机会么?
太阳正逐渐向着西方滑落,山中的鸟叫虫鸣树叶婆娑,都在逐渐安静下来,他的存在感只会越来越明显。周遭的能见度也在变差,他记得张楚岚神乎其神地吹过,诸葛青的夜间视觉是反人类一样的存在。
继续等下去,是等死。尹子帅无力地把枪口垂落,拔掉了自己身上的感应器。

诸葛青亲眼看见了今天的第三彭血雾,身体终于是松弛地靠上树干,闭眼长吁了一口气。
他手里有一支利多卡因,如果尹子帅不放弃的话,这是他的后备计划,现在能够不用是再好不过。
几声细碎的声响,听着像是有一只入夜归巢的鸟,落在他身边蹦了蹦,靠得近了些。诸葛青的目光却微微从睫毛间看向来人,“你都看见了?”

“恭喜啊。丙朱雀胜者,就儿您了。”
王也不是候选人,可以无视规则,穿着全套吉利服,上面的布条与绳线完美地分割开他身体的轮廓,融入自然之中,显然已经纵观战局许久了。
观战不是必要的,但这一场看下来,还是挺惊喜的。诸葛青的近战、策略与他的远狙能力一样出色,这种难得的平衡……王也想自己要是这么夸他,诸葛青一定不觉得高兴,但,这真能让他成为一个特别完美的副狙。

王也从他手里收走了那支没有使用的麻醉剂,从拖布一样的吉利服里面扒拉出自己的水杯还有两片止痛药,“先吃两片顶顶,我带你回医院。”
诸葛青轻轻握上那两片药,当然还有那只拿药的手,一直没放,还隐隐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些,然后低声笑道,“按你的标准,我表现得好么?还是嫌我身手太次?”
“……挺好的呀。”王也回答得不太自然,倒也不全是因为手被人握住的关系。

若只是说结果,诸葛青毫无疑问是赢了,论表现除了太秀操作之外,也挑不出大毛病。
明明有很多直拳出击的方式,他非要耍一套异常花俏浮夸的套路,就好像在跑1000米考试还非得一边做着托马斯全旋一边绕场一周。
王也也感到不解过,因为他觉得自己对诸葛青还算了解。
这人吧……虽然是有点装逼犯,但也犯不着各种逼都要全面来装一装,只有完全不把对手当回事,才会用这么复杂迂回的方式去戏耍。
可再后来,他就发现真正的原因了。

章烈封、金恒连、伊子帅……他们所以为的,全都是错的,所以他们都“死”了。
诸葛青不仅擅长远狙,也擅长近身。
诸葛青的状况也并不是最多只能开一枪……其实,他根本连一枪也开不了。
他现在没吃药,右手握着他,用的力气越来越大,是不想自己看出端倪,被他藏在腰间的左手始终都疼得发颤。
他努力稳住的声音,也在濒临崩溃,咽喉的肌肉因强压的痛楚而收紧,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滞涩又迫切,“那……选我?”

看上去比任何人都轻佻放浪,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更加认真和执着。
王也毫不怀疑,今天诸葛青别说是肋骨骨裂,就算四肢全断了,绑着石膏都会爬过来,想办法存活,想法打赢。
打赢了还不够,还得把他俩这事儿给当场敲定下来。一次还不够,这么重要的人生大事感觉起码得问三次。
王也挺为难,上次是一时热血上脑,这次要再答应下来,就真不太好推脱了,“话说回来,您本来不是也挺嫌弃这儿的么?干吗忽然就那么想留下来?这儿有你什么事儿啊?”
“这,我老实告诉你啊……”
诸葛青要是隔平常时候可能立马忽悠一大段仁义理智信的虎狼之词,现在的情况却天然是个刑讯逼供的好时候,骚话都没力气编了。一个痛楚的眼神,一声虚弱的嗟叹,都十足是个心都要碎了的痴情人。
握着手的力度却又紧了几份,只听他勉强说道:“因为有一个你,在这儿啊……”

王也愣了两三秒没话,但仔细琢磨琢磨,这还真是诸葛青的肺腑之言,就看他怎么理解了。
而王也他也发现,劝退诸葛青没用,其实吧……想劝退自己好像也没用。自己确实是想把这话,往那好一点儿的方向去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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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后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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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0 21:33:49 | 显示全部楼层
必须表白太太您,这篇是我特别特别喜欢的您一篇文,辛苦太太也搬过来了,期待太太的后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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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弃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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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0 22: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双狙!长连载宇宙的又一位神仙归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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