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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青·五十弦】第八弦·铭夙心
前七章详见老福特,ID:舔虎牙的小狐狸。
“你、你!”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 “快开门!快请御医!” “胆敢偷盗殿下的合婚圣水!你们……给我拿下!” 司礼官红瞳倒竖,冷面生煞,抖开蛇首软剑跳将起来,一剑劈向祭台。 王也不退反进,斜刺里跃下供桌,落地跨步贴上,劲落腰身蓄力。 “咔!” 司礼官收势未及,一剑砍上供案,正被落于身侧的王也粘住了手。 “你!” 司礼官从未有过对战太极的经验,哪知这招厉害,她大惊之下,只顾对敌施压,却反被王也顺势抓腕,向外一翻,化劲卸剑。 “叮——” 剑刃坠地声在封闭的圣坛内回荡开去,司礼官暗叫不好,急急低头以足挑剑,王也却又怎容得她轻易得手。 红裳拂风,玉带轻摇,王也碾足转寄重心,腾挪上步弓腿,突展一手在司礼官腋下击出一个棚劲,旋而开劲一分。 静如山岳,动如雷霆——太极,野马分鬃! 司礼官飘纸般跌了出去,幸被拨足赶来的女卫们接了个正着,才勉强踉跄落稳了脚跟。 “一起上!” 司礼官抚胸站定,冷喝一声,诸女立时齐齐亮剑,仗着人多势众,大着胆子合围而上。 “隆——”外坛大门缓缓开启,天夜援兵将至,王也不敢恋战,忙捞了面色有异的诸葛青,暂向内坛撤去。 “不许进去!” 司礼官见王也不向外突围,反朝内坛退去,一时大骇出声。 “快进去快进去!”出言催促的,却是被王也搂在腰侧的诸葛青。 见诸葛青面色转圜,神识尚在,王也大喜之下忙低头急问:“你没事吧?还好吗!” “没事没事!咱们快进内坛!”看得王也对着自己面露急色,言语关切,诸葛青不禁促狭一笑。 “给我站住!” “我站住了你又要杀我,叫我怎么站住啊?”诸葛青对着一众女官吐舌眨眼,噎得司礼官差点说不出话来。 “圣坛内殿乃天夜禁地,只在王储大婚之夜开启,你们无旨擅入,可是要被处以极刑的!” 司礼官此言一出,诸葛青一听便知自己所料不错,不由笑得更欢了,“也就是说,你们不敢进来咯?” “快!快拿下!”司礼官不敢再应,只呼喝左右,挥剑杀来。 王也更不犹豫,带着诸葛青,一步跨入内坛大门之内。 “今日这可是女王陛下亲自赐的婚啊,合情合理合法,这内坛圣殿,我不进谁进?”诸葛青在门内掰动机括,合拢石门,对着阶下诸女勾唇一笑,“各位好姐姐,祝我新婚合卺,福缔良缘吧。” “你!你个臭不要脸的!有种的出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那可不行。我今晚忙得很,大战三百回合什么的,可无力奉陪了哦。” “你……好哇驸马爷!没有御医解药,我且看你熬不熬得过今晚!” “什么解药!”王也闻言惊觉,但石门已在此时“轰”地合拢了。 内坛之中,一片静谧。 七根红烛忠心守护着阴影中肃穆的神像,各自无言。 诸葛青拍拍手,环视殿内,很快便被坛中央的那方圆形台座吸引了注意,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放心吧老王,这机关设置的是一旦从内关闭,就只能从内打开的,就算是女王来了,也一样进不来。” 王也在他身后凝眉注视着他,开口关心的却是另一桩事情,“青,你真的没事吗?” “你这么小瞧我么——我酒量好得很!不用解酒药,过一会儿就好了。”诸葛青哈哈一笑,全没在意,还对着珠帘环绕的莲花台座动手动脚地左拍拍右打打,兴致颇好,“诶这难道是观音菩萨的莲花宝座吗?” 王也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青,你忘了之前公主说的了吗,这酒是……” “老王你看!” 诸葛青仰着脖子,拍手叫好,王也被打断了话头,也是一愣,抬头顺着诸葛青手指方向看去,原来是莲花台座正上方拱形穹顶开着一个正圆天窗,夜色当头,正透下浩繁星光。 天地双圆遥相呼应,天光烛火星夜交辉。 “很美是吧?”诸葛青欣喜回头望向王也,笑得天真浪漫。 “嗯。很美。” 穹顶之眼,漏的是星辰倒影,王也眸中,映的是春风笑面。 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就像星移斗转,春风绿岸,天经地义,无可阻挡。 “原来这就是天夜储君大婚的地方啊,还真是挺能享受的啊……啊!”诸葛青话音刚落便突然大叫一声,竟一手捂心一手伏床,躬身蹲了下去。 “怎么了!” 王也两步赶上前去,近身细看,竟发现诸葛青锁眉咬牙,揪得胸前红衣欲碎,霎时也乱了主意。 “心口疼吗!” 诸葛青狠命松开牙关,刚想回答王也,却在这时心头如裂帛擂鼓般一痛一跳,周身血液只像那脱缰乱走的野马群四散奔逃而去,又没头苍蝇一样汇涌碰撞在一处,扎得他如临千锥万刃。 “青!你别胡闹吓我!” 王也两手齐上,紧紧扶住浑身战栗痉挛的诸葛青,俯面去看他脸色,更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诸葛青面上红白乱跳,嘴角微微抽搐,冷汗如雨洗肤而下,不消片刻便浸湿了他领口衣裳。 这模样,不像演戏作假! “青!你还能说话吗!能的话,应我一声啊!” “这酒……有毒……啊——!” 诸葛青浑身气血逆转,如蒸如沸,一开口,便难耐地吐出一声惊喘,听得王也心口一悸,隐隐明白了什么。 不好! 这大概,不是中毒! 而是……情|热! 诸葛青那边热得额汗滴坠,王也这边也惊得冷汗直冒。 怎么办!怎么办!王也平生从未遭遇这般祸事,堂堂七尺男儿竟全然手足无措,只见诸葛青痛苦难当,由不得攥起衣袖,替他抹去满脸热汗。 王也自己越擦越热,汗湿盈背却不自觉,一心尽在诸葛青身上,反复做着徒劳无功的努力。 “青、你要不要坐下歇一歇,我教你一套简单的吐纳功法,你试着调息看看?” 王也好不容易逼得自己冷静下来,想出一个可供一试的法子,正准备扶起弯腰不起的诸葛青就地坐好,入手触及肌肤却惊觉那人已是通体滚烫。 “你、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诸葛青闷闷低哼着,声音像他此时的身体一样巍巍颤抖,“嗯……不烫……好冷……” “什么!你说冷吗?” “嗯……比天山雪水还冷……”诸葛青原本捧心的左手早已移至下腹,便似只是吃坏了肚子,闹得慌,倒是有问有答,不似方才那般急痛难当了。 但王也现已见识了这酒的霸道烈性,便知这劲力没那么容易下去。 他强行抓来诸葛青手腕,摸脉一探,登时心凉半截。 脉象大乱! 诸葛青一下被灌入了大半坛五毒药酒,现在,才只是刚刚发出来而已。 “你别怕,先坐下来,跟着我做。” “嗯……” 诸葛青歪歪斜斜地在王也搀扶下,倚靠台座缓缓坐下,不等王也说话,便先下意识地暗暗调用自家功法,盘坐调息。 “呃!”诸葛青全没想到,才稍一运气,那针扎般的气血冲撞之感竟再度袭来,不但未曾消解,反是变本加厉。 “不行!”诸葛青骤然身形倾倒,再撑不住那万蚁噬心、千刀凌迟之痛,如被烈火烧身般以指抓地,缩身挣扎。 “青!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再这样下去,你会不会…… 会不会死? 王也惊急交加,心如刀绞,视线竟一度模糊。 为他豁出性命的誓词,言犹在耳啊。 “青,我带你闯出去吧!天夜王宫有的是良医、解药,你不会有事的!” “不要……” 王也一把将他从青砖上捞起,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紧紧咬牙抵住痛吟的样子,心口被谁猛地一抓。 “乖!咱们出去,投降便是!” 诸葛青缓缓摇头,奋力抬手去掰王也搂在他肩头的手指,犹自痛苦抽搐的惨白面容上忽然绽出半点笑意。 “将军不能投降。” 你!王也眉间云宇一沉,翻涌起风雨欲来的滚滚洪潮。 “别担心……刚刚好点了……再过会儿……就没事……”诸葛青口里如此说着,但在王也看来,他眼中清明的神采正在退潮般地消散着。 “青!你现在到底感觉怎么样!快跟我说实话!” “真的……感觉……舒服多了……”诸葛青话方言讫,便在王也急切的微晃下,脑袋一歪,直愣愣栽倒在了王也胸口。 王也心头恍若骤然负重,向下坠了坠。 他于急乱中仓皇低头,便见那人透白如玉的面容上薄汗洇濛,颤抖的眼睫仿佛也沾染上了滴滴清露,恰似孤卧晨风的青青草木,颤颤含情,却无人怜爱。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王也出世再入世,年少万兜鍪,虽沙场用命,久历风雨,但那重怜花惜木之心,却是不曾丢却。 此情此景,便是无关风月,亦足以令他动容。 “青……” 王也低低唤了声名,诸葛青便如有所感地在他怀里蹭了蹭,于闷声痛吟中哼出一尾贪恋的鼻音。 明明这样拥他在怀是说不出的温暖舒适,但王也却是脊背僵直,咬牙屏息。 你在紧张什么,王也。他问自己。 “这样、真的会舒服点儿吗?”他问青。 “嗯……” 诸葛青往他怀里一钻,似乎想用行动直白地回答王也。 不用开口,诸葛青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抱紧我! 王也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挣扎着要向诸葛青腰间爬去,但他千斤重的臂膀竟不敢抬起分毫。 抱抱他,没关系,但,抱了之后呢? 王也猛地闭眼不敢再看那人,而诸葛青却在这时主动蹭上了他晕汗的脖颈。 沉沉呼吸就在耳边,夹着三两声催促娇哼,起起伏伏跌沓在王也心头,一下一下,弄弦成曲。 “嗯?” 似是苦等未果,诸葛青脑袋一晃,滑下王也肩头,半仰着脸,抬起两颗无辜无害的水泽乌丸,如一只讨巧乞食的狐狸,趴在人身上,楚楚可怜地巴巴望着。 望着你,望着你,望到秋水尽穿,望到春花骤放。 望到你心动、心软、心碎! 王也屏息,再仰首,对空深深呼吸,正望见穹顶之眼那抹缀满泪光的幽蓝。 这一汪深邃而忧伤星空,是谁受伤泪落的眼么? 王也猛地低头,对上那两汪倒映星辰的清眸,第一次在这双眼睛里读出了,深藏不露的悲伤。 明明是那样渴望的眼神,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神里会有这种情绪? 这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我、我惹你伤心了吗?” 王也怔怔伸出手掌,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地,抚上了他的侧颊。 “嗯嗯……” 诸葛青晕晕乎乎地摇摇头,眼中又漏出一种困惑不解的波痕,好像真的不懂王也在说什么一般,倚在他掌心,对着他浮出一层温柔笑色。 但那缕藏在缱绻笑意下挥之不去的悲伤,却利箭般穿透了王也的胸膛! ——我知道我不能,但是,爱我。 王也捧面的手颤抖着,一指一指,黏连不舍地,缓缓收回。 诸葛青的目光失落地随之向下坠去,倏然抬眸之时,王也看见的,是他努力藏匿痛楚的笑。 青,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啊,别这么看着我!求你,别这样! 你再这样看着我、我…… 毫无征兆地,王也突地展放双臂,将那人狠狠摁入心怀! “啊。” 王也肩后,一声短促惊喘。 胸前,是止不住的唐突心跳。 “青、你还好吗!” “好、啊……” 诸葛青双手攀上王也肩头,紧紧反搂,欣喜狂乱的喘息一时绽放如花。 王也知道,诸葛青的两手十指正在自己腰间背后上上下下肆意游走着,但他此时意识昏聩,行止错乱,其实不过凭本能胡乱摸索而已。 如此这般颠来倒去不得其法,王也也被他隔衣摩挲挠得浑身发痒,拦也不是,逃也不是,到头来,索性腾手摸至腰间,自行拆落环扣,抽解玉带,将狐狸爪子一握,牵进袍下,任其享用。 引火烧身,自投罗网,再没比他更傻的猎物了。 空殿之上,锦缎窸窣,神龛肃穆,不知哪位神明漠漠垂眸,无声质问着什么。 ——祭坛既开,牺牲何在? 王也发狠般一咬牙,将缠抱上身的诸葛青强行从腰间解下,踉跄着扶台爬起。 不顾诸葛青难过的嘤咛,王也站在大殿中央,最后闭眼深深吸气。 “嗯……别走……别走……” “等我一会儿。青。” 王也睁开眼,不再回顾,直面圣殿神像,跪了下去。 “既到贵地宝刹,便尊主家神祗,王也虽非信徒,亦不敢唐突冒犯。斗胆请借一香一烛,在此敬告天地,以……”王也挺直的身子微微一颤,他猛地抬头,直视向神像冷漠的双眼,“以证婚姻。” 言讫,三拜叩首。 抬头时,一道掠影自墙砖上闪过。 一只绕烛翩跹的飞蛾,对影成双。 烛焰一跳再跳,相和而舞,映得王也面上明暗交杂。 叩着神殿玉砖,王也郑重再拜三拜。 “王也自作主张,且先替他寄下这三拜,如若他日,他……” 你……会后悔吗?青。 王也不由转首,望向靠在台座下自揪衣领喘息不止的诸葛青,忽然很想现在就问问他。 不过,一定非要问个明白吗? “今日虽是情势所迫,但若违人心意,一应罪过,皆在王也身上。” 有人合掌起誓,满殿神尊却不置一言。 王也撤掌起身,回到诸葛青身边,缓缓蹲下,向溺水的人伸出了手。 “嗯、你……你快走……” 王也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诸葛青的眼睛,竟发现了其中挣扎而出的一丝清明。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有什么情绪瞬间淹没了王也的眼眶。 “我怕是、快要死了……这种死法……不想、被人看见……” “你……你觉得我有可能转过身,任你死在这里,却当做没看见吗!诸葛青!” 诸葛青像是被王也一改往日温和的嘶哑咆哮给吓傻了,呆呆地半晌没有反应。 “诸葛青,我告诉你,就算是死,我也要看着你,明白吗!” 诸葛青瞳仁呆滞,胡乱摇头,又想起不对,慌慌张张改为点头。 他这样子,看得王也心底一软,到底还是叹了口气。 “青,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王也,今天就让你这么死了,我真的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恨?”诸葛青像是抓到了什么令他恐惧的词,低头身子一缩,“别、别恨我……” 到底还是醉着啊。王也无奈地摇摇头,只好耐心解释,“我没恨你。我说的,是恨我自己。” “不要、不要恨我……不要恨我好不好!” 王也一怔,真不知这话从何而来。转念一想,似是明白了什么。 “我不恨你。真的。不论今天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不是、不是今天……”诸葛青急切地抓过王也襟袖,摇着头,散乱的发鬓青丝飘摇,荡出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从前、今天、往后,都不会恨你。我王也被你救下一条性命,感激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又哪来的恨?” 哪来的恨?是啊,这都是哪来的恨啊……诸葛青眼中涌起漫漫悲光,紧攥王也袖口的手终于怅然松开了。 说错话了吗?王也心下咯噔一跳。果然是又说错话了吧! “不是、我是说,我对你,不是感激……” “不是?” “我、不是因为感激你所以才……我是、因为我……我喜欢你!” 王也差点咬到舌头,却是自己也吓了一跳。 “喜、欢、我?”诸葛青重复着王也的话,歪头想了半天,又冒出一句,“那是,不恨我的意思吗?” 王也哭笑不得,“得,祖宗您这是在想什么呢,又给我绕回去了。喜欢你,怎么还可能恨你。” “怎么不可能!” 王也不意诸葛青此番偏执至此,只得一遍遍重复,“王也不恨诸葛青。听明白了吧?” “那、那以后呢?以后呢!” “以后也不会。” 王也伸出手,想摸摸呆狐狸的傻脑袋,却被他一臂挡开。 “不……你会……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会恨我……” 王也闻言,一把拉过诸葛青的手,也微微沉下脸来。 “我不后悔。我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那你……也别恨我,好不好?” 王也从未见诸葛青这样神色戚戚地求过人,心口莫名一疼,一个“好”字脱口而出。 “你发誓!” “嗯。我发誓。王也绝不恨诸葛青。” “要、要一辈子的那种……” 一辈子太长,王也这么一个亡命沙场之人,从前从不敢想。 但诸葛青向他要了。 此生缱绻温情尽在此时涌起,王也对着诸葛青渴望的眼睛,对着满殿神明,立指起誓。 “我王也今生今世,绝不恨诸葛青。天下芸芸众生,只爱他一人。一辈子的那种。” 神殿之上,烛火突地一跳,迎风愈燃愈烈。 一滴红泪,自烛心落下,融融化进王也心里,浇筑成蜡。 诸葛青在微明烛光中,怔然含笑落泪。 “青。”王也忍不住低唤一声,呆呆地望了他半晌,忽而猛扑而上,重将他揽入怀中,紧紧贴附。 炽火般的呼吸死灰复燃,一股热流自心口相贴之处涌向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毁天灭地般轰然倾塌了岌岌可危的理智。 王也与诸葛青之间最后的阻隔,只此一袭薄薄的合婚红袍,而已。 触探什么,撕碎什么,何须多言,何必再问! 千抓万挠急急相错,两扇呼吸一齐兵荒,诸葛青一把扯开王也肩头红襟,照着他的颈窝,狠狠咬了上去。 “你这狐狸,怎么还咬人啊。” 王也吃痛,却一笑侧首,贪恋地捕捉那人啃噬自己的香|艳一幕。 “哈——哈——哈——” 这沉沉喘息噬咬人身,这清清津|液溺毙神魂,够了吗,这就,够了吗! 就请,再肆意一点,再纵情下去! 四处留痕,遍开红花,他犹嫌不足,发起狠来,更在王也颈下切齿一咬,赤腥的鲜血立时涌上舌尖。 王也肩头微微一抖,心头也跟着微微一颤。 “原来不是我恨你,是你恨我啊。” 一枚血印换来一句笑语。 “是……”诸葛青在肩侧如喘如咽,恨得双目俱红,“我恨你,我好、恨你!” “你恨我什么?” “恨你的好!” 诸葛青答得哽咽疯狂,王也却抚着诸葛青颤抖的脊骨,慰语温和。 “这是要我对你坏一点的意思嘛?” 伏在肩头的那个人坏坏地闷哼了一声,又在王也颈侧报复般地啮了一口。 这一口初觉痛疼,继而却软。 勾舌吐息,牵肌连体,他无意偏缠绵,浅尝辄止又愈加深刻,直循着王也利落的颈线,一路攀行向上,侧首啮喉,仰面探颌,问道齿关。 无数个细腻而痴狂的吻一一开落在王也领口之上,无声衔走了他最后的自持。 青,我真的不知道往后余生自己能给你什么,但至少今晚,我绝不吝啬。 “唔!” 王也两手一按诸葛青肩头,堪称莽撞地一头磕上去,登时落得两牙打架,互吃了个闭门羹。 两人吓得各自逃开,捂嘴相看,双双闷闷笑了出来。 “抱歉啊,我头一回……” “嗯……”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啊,笨蛋老王。诸葛青如生抱怨般伸手轻推了王也一掌,正中胸膛。 王也哪容他再来个七擒七纵,当即将他一把揽住,掰回身前。 “你干嘛——” “我还要问你干嘛呢!” 王也言毕,也在诸葛青肩头一口咬下,浅浅留印。 “嗯!”诸葛青被激得向后猛一仰头,立被王也一手捞回,牢牢缚在胸前。 与方才如出一辙地,诸葛青雪原样的肌肤上,绽出了一路绕颈而上的红花…… 侧颈相对,将触未触之时,王也停下动作,屏息垂眸,视野之内只余下那两瓣红唇。 “哈……” 王也用手指轻轻按上诸葛青耳后,将他的下颌缓缓扶起,沉沉哈出一口热气,渡给诸葛青一丝渴盼的温暖。 先给予,而后得。 “啊……” 诸葛青启唇低低一叹,王也期待已久的那抹颜色在他齿后惊鸿一瞥,再现真容。 “嗯!” 两人同时张口迎上,继而含服珍重,扫荡温柔。 烛火静止,一如神明指点,凝固了四海八荒的时间空间,唯有墙上阴影,兀自执着映下辗转相融的两道温柔线条。 一口偷心,一吻杀人。若是命运可错,王也,已不再是从前的王也。 天下与道,是过去乾坤;往后天地,是众生与他。 他即方寸,他即吉凶。 诸葛青,就像一个颠倒乾坤的迷局,越是越是妄想征服掌控,越是沉溺其中不得自拔,越是战战兢兢投其所好,越是误入歧途不得其法,不知消磨了多少觊觎之心,困束了多少贪婪恶念。 而那个胆敢抗天理、违大势的无心解局人,却在这时,才姗姗来迟。 虽千万人,吾往矣,逆命又如何! 王也口衔殷红,托抱着诸葛青踉跄站起,一腔血勇尽在此时。 大红婚袍宽袖一展,带动一缕酥风,台座上藕色软垫如莲花开落,烛香盈然满殿。 王也一臂撩开如瀑珠帘,与醉意昏沉的诸葛青一齐摔落榻上,滚身相缠。 仰面的瞬间,王也一眼瞥见了天穹井口中那轮升至当空的满月。 月满人圆,正合此心。 上上吉。 浩荡月华濯洗凝脂,诸葛青那张汗涔涔的玉面竟似月夜镜湖,波澜静谧,王也小心拨开他几缕柳丝样的贴颊湿发,一点点解落他束发的巾带,将手指缓缓伸入这千丝万缕下,轻轻揉按。 “嗯——”这一声惬意的喟叹似缓还急,催得王也扬手一抓脑后发带,身后霎时江河倾倒,披了他满肩满背,落了诸葛青满面满怀。 “嗯……”诸葛青痒得闭眼甩头,更挠得另一个人心痒难耐。 王也一捋颊边坠发,握成一束拧送身前,径直衔咬口中,两肩一振,那宽袍大袖竟生生被抖落而下,露出他满身的狰狞疮疤。 诸葛青醉眼一呆,毫无自觉地歪着脑袋看他,只是他不自禁扭|身|纠|缠的动作,又仿佛生出了一条绕向王也后腰的狐狸尾巴,一甩一甩地邀着欢。 祭祀牺牲,犹无自觉。 神殿之上锒铛一响,束腰玉带被某人扬手甩落台下,披挂遮掩的红裳丝锦滑溜溜地流落青砖,化作一片狼藉红绡。 王也轻抚着诸葛青背上鞭刑开出的道道血痕,低叹一声。 月华凝柱,贯穿穹顶洞天,深深倾入此间方圆,碾转在柔软的香花之上,无言厮磨。 “疼吗?” 诸葛青竭力摇着头,摇得眼里星点乱闪,摇得王也心头一阵动摇。 “还……继续吗?” “唔……将军这是要做逃兵吗……” 被极致的痛楚逼出短暂清醒,诸葛青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在裂痛中挣扎着望向王也。 当然不做逃兵。生死契阔,与子同袍。 王也将十指依次嵌入诸葛青指缝,紧紧相扣,倾身递上一吻。 “唔!” 单枪直入、马上纵横、捭阖千军不及摘一人真心,既入阵中,岂可卸甲? 诸葛青在万箭追身的痉挛中弓身相抗,于令人血脉贲张的隆隆擂鼓中蓦然回首。 的卢飞快,霹雳弦惊。 马踏飞燕,落蹄铿锵,马背上豪气冲云的那道绝影伸手一捞,揽起战袍猎猎。 黑云压城、甲光向日、城欲摧、金鳞开、鲜衣怒马、单骑掠阵、满弓弦、掀血肉、闯荡冲杀、一杆豪龙破军!金鼓争鸣、颠沛扭颈相望,只一句,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醉里挑灯看剑,烛花爆。 一只飞蛾,义无反顾地向侵吞己身的危险炽焰投身而去。 “啊!” 烫穿全身,痴心愈烧,一声惊唤透体而出。 空城弄弦响,谁人乱拂琴。王也止步不前,颤着唇心望向鬓发尽湿的诸葛青,却被他一爪抓在背上,重又勾带俯身而下。 “青……”好看的醉红自诸葛青肌肤上隐隐透出,王也蓦地急喘一声,吞滚喉结,咬字缠绵。 “嗯……王也……” 王、也?急涌而上的热血轰然冲|顶,王也难以置信地凝望醉态撩人的诸葛青,心中是山呼海啸,喊声漫天。 你知道你这是在和谁、做什么吗?王也问他,也问自己。 你……这是……在他身|体|之|内…… 是行的合卺大礼,或不过天荒一场?王也不知道于诸葛青而言这算什么,他只知道,重围之中,他没有退路。 “啊、啊……”千呼万唤,晃得他鬓发遮面,王也却偏要拨开云翳,看清他深陷其中的痴狂|欲面。 夜深花未睡,烧烛看蕊心,烛心盈满的蜡油一滴滴顺着烛身汲汲而下,焰团扑闪一呼一吸,诸葛青后仰弓起的脖颈在墙上划出一道催人曲线,崩断了最后的绝弦。 “啊嗯……嗯、嗯、王也、王也……” 一股热风自穹眼闯荡涌入,引得烛火“噼啪”作响,高低上下跃动起伏不止。 那不足与外人道的痴声吟|唤、私语呐喊,却偏要佛前念唱。 “青!” 诸、葛、青! 王也不效忠神明,却效忠于你。 “啊王也!啊——” 身后深渊万丈,诸葛青仰颈跌落,抓在王也肩背上的两手十指齐齐滑坠而下,闷闷砸在身侧软垫上,兀自微微娇颤不止。 高烛台下,蜡水淋漓,香斑点点,灼人热焰烧却残生,只落下红泪一滴,倾柱漫下。 “啊……” 凄凄夜风中,这烛液慢慢风干凝固,渐而依附连结,直至永铸其身。 他们不顾满身浸汗、喘息难止,在这空寂的神殿之上、满月之下,紧紧相拥。 诸葛青错乱的脉象向着王也的心跳渐次靠拢,终于同频同调,归如一心。 “嗯……” 痴人呓语嘤咛一响,王也耳后突地一跳。 “还好吗?” “嗯……舒服……” 王也笑着在他额心落下缱绻一吻,“舒服?那就好好睡一觉吧。” “嗯……不睡……”诸葛青在怀里不安分地扭了扭。 “那你还要干嘛?” 狐狸耳朵一竖,两眼发直,“还要……干、吗?” 王也一愣,会意之后,又笑了出来。 “还要、还要、你真是我祖宗……”
车轱辘一下一下地在土路上磕绊着,震得人左摇西晃,诸葛青在狠狠的一下颠簸中,猛地醒转。 “青!” 入眼是王也关切爱怜的目光。 这异于寻常的眼神看得诸葛青一呆,竟没来由地揪起身前薄锦,拉到了颈下。 这防备的动作看得王也心下一凉,“青你……” “我这是……”诸葛青骇然低头,正见自己一身素净单衣,早没了那身大红婚服,正要询问间,忽感身体有异,登时脸色红白乍变,一下跳将起来,惊呼出声,“我被那、那什么了?!” “???” 王也满眼震惊。 诸葛青一看王也表情,脸色更白,当即抱头大叫一声:“啊!老王!” “对不起、我……” 王也不意诸葛青醒后反应如此激烈,心下既愧又痛,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王也!我真是看错你了!” “青你先别生气,当时我……” 听诸葛青痛斥自己,王也几欲心碎,伸手去牵他衣袖,却被他挥臂甩开,毫无留情地指了一鼻子。 “你竟然,见、死、不、救!” “什么?”王也懵了。 “你还问我什么!你不知道天夜女人会对我做什么吗!就让我这么、这么……”诸葛青眼睛一红,咬牙含恨,一句绝情话脱口而出,“王也,咱俩绝交!” “!!!”
插一个片尾曲——《孽海记》李蚊香版 他是个 偷心盗~ 他眼底眉梢 (反复说 诸法万象般若) 围着我 绕啊绕 (唵嘛呢叭咪吽 呀) 路迢迢 夜悄悄 (谁不是 来人间头一遭) 等明月来相照 (只想把风月都瞧上一瞧) 意中人 与我赴良宵 (何妨向菩萨告个饶)
我此番夙愿了 (世人总是有太多烦恼) 痴心愈烧 (万情千绪都要奔走相告) 披了件僧袍 (转过头 寄托神明祈祷) 掩着面 笑一笑 (神明不凑热闹) 地狱门 灵山道 (哈 写书人落笔匆匆潦草) 听过往人嚎啕 (来不及追究个中蹊跷) 人世间 并不算逍遥 (将故事尘封于古早)
蜡烛、月光:已经在努力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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