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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5 15:5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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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
王道长办事素来低调。
因为王家哥仨的名字太有特色,提起王也这个名字总会有脑筋转得快的人往中海集团上靠。若放在异人界,就算不想知道诓走诸葛男神的人长啥样,也想见识见识被吹上天的风后奇门。
王也这个名字,第一次广为人知,以机场广播的形式:
“乘坐飞往浙江的CA1836次航班的王也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速到22号登机口登机……”
广播重复第二遍的时候,名字的主人还坐在22号登机口,头仰过椅背,嘴张得老大,隔绝一切嘈杂只为和周公有个约会。
登机口的工作人员决定最后一搏:“王也先生,请问王也先生在吗?”他拿着扩音器喊过第三遍王也,面前的男人跟被点着了屁股后的挂炮仗似的,猛然弹起来,一面喊着“这里这里”,一面把机票塞到工作人员手中。
检票的小姐姐不得不多打量一眼王也。这个马尾散得乱七八糟的男人,额头上隐约有一抹黑色,大概是沾了煤灰一类的东西后,用手去擦,又没有擦干净。他的风衣倒是干净新潮,然而里面的衣服够土鳖,上面浸着大大小小的红色污渍。她还没看清,王也就撂下几句谢谢,用跑的登机了。
王也的座位正好卡在两个大妈之间,如此衣衫不整地一屁股坐下去,少不得挨人白眼。来确认飞机安全的空姐离自己还有段距离,老王最后掏出手机打开和诸葛青的对话框。
诸葛青的最后一句留言仍停在三个小时前:
『我家有点事,得回去一趟』
飞机起飞前还盯着微信,王也无疑收到更多的鄙视。老王在左右的目光夹击下,又不甘地刷新页面,而微信仿佛卡死一般没有任何新消息。在空姐的催促到来前,手机很争气地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王也只好靠到椅背上,听着飞机上中英文的广播,任困意占据全身。他在机场睡着,不是没来由。就算人是铁打的,也禁不住每天七八点上班,一两点下班的生活。况且这种日子已经持续了半个月。
哪都通闲的时候可以不去公司,忙的时候恨不得把人劈成几半用。王也早就适应这样的生活,只是自打青肚子里多了个崽之后,公司一忙起来就有点顾头不顾尾。
开春之际,万物躁动,全性也耐不住性子四处挑事。诸葛青早在骚乱之前告了假,苦了老王,上下班少了个并肩的人。
王也工作量加大的头几天,诸葛青会做好饭,等王也回来一起吃。然而老王忙着和别人斗智斗勇,连个电话也来不及打,以告诉青自己要晚回。往往拖着一身泥泞回到家里,大狐狸正揣着小狐狸坐在桌边等自己。
青有点浮肿的脸上仍是笑眯眯,让王也赶紧扒了一身烂皮,坐下来吃饭。
王也从前可是催着青十点就上床睡觉的人,婉言劝过这人后,青也不等老王,但还是会给王也留一份晚饭。王也挺愧疚。算来预产期越来越近,他早出晚归做不了什么,连和青句话都说不上。
昨天他凌晨四点才到家。本来不必回家,在公司睡一觉也行,但他还是和徐四许了第二天九点准时上岗,借了碧莲的车往家赶。
桌上仍旧有饭菜,仍旧是凉的。王也也没心情加热,坐下正要动筷子,发现青竟盛了两碗饭,显然狐狸自己也没吃。他溜到卧室里,见青合衣躺在床边,围裙还裹在身上。
“几点了?”狐狸闭着眼问他。
“没吃饭就睡了?”王也伸手去摘青的围裙,被人一胳膊肘挡开。
“你去吃吧,顺便把我的饭也吃了。”青把围裙递给王也,拽过旁边的睡衣换上,又缩回被子里:“吃完自己收拾。”
“要不吃点儿再睡?不然晚上容易饿。”王也坐在床边,看青眼下有些阴影,凑近了发现这人被自己传染了黑眼圈,一个没忍住把藏在心里不曾说的话,以最直男的方式全倒了出来:“给你说过别等我,你这狐狸怎么老不听?这么晚睡觉哪行啊?连饭都不吃。在这点上你倒是坚持一下‘总为自己考虑’的人设成不成?我……”
“婆婆妈妈的。”狐狸哼一声,翻个身背朝自己:“快去吃。”
王也见青换了好几个姿势才消停,纳了口,风卷残云吃完两碗冷饭,抱着枕头习以为常去沙发上睡。这几天他都睡沙发,不然晚睡早起容易把青吵醒。
脑袋挨上枕头,老王便觉得自己话说得不妥当。青分明对自己好,自己还咄咄逼人。要知道狐狸肚里还有崽呢……听闻怀娃容易焦虑,无故哭笑者不再少数。青虽然没多大变化,就怕是表面上没多大变化,万一心里暗地闹不愉快,带着娃跑了怎么办。王也稀里糊涂地想着,自觉眼睛还没闭上,就要回公司了。
又是奔波了一天,到晚上他请了个长假,徐四痛痛快快批了,说好好陪诸葛青。老王回到家里,桌上意外地没饭。卧室衣柜的门大开着,床上扔了好几件青的衣服。
王也感觉热血往头上涌,狐狸带球跑的念头刚冒出来,忽然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摸出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信息,只有微信里那一句怎么看都像借口的话:『我家有点事,得回去一趟』
完了,怕是真跑了。
是自己说话无意间伤了青?还是分房睡青不乐意?还是别的直男癌错误?王也来不及想,抓了一件青给他买的新风衣,一边打车一边定了飞往浙江的机票,随身带的也只有一个背包。
老青生了,生下来一个香香软软的肉球,王也很高兴,说这是个哪吒。喂丨奶的时候,两人忽然慌了神,不知道该把奶丨嘴往哪里塞。
王也赶紧睁开眼,看看周围的大妈,揩去一把冷汗。生个哪吒还得了啊,那不得怀三年。诸葛青累,自己也累。飞机已经开始下降,穿过云层时窗户上结了小水珠,估计外面正在下雨。王也掏出没电的手机,看看黑色的屏幕,又放回兜里。兴许是青一时想家了也说不定。因为北方暖气足,整个冬天青只在过年的时候回了趟家。他还记得给青做鱼汤的时候,青总是会喝得格外干净。
“鲈鱼好,能不忆江南啊,王也。”青喝着酸奶,看王也刷锅洗碗。
“甭乱改白居易的诗。”明明是日出江花和春来江水才勾起思乡的情怀,这一幅水乡画卷,竟突然跳出条鲈鱼,还是做成菜的那种。不过鲈鱼也倒有几分道理,睹物思人,曲中折柳,味觉有时会更切身勾起乡情。
儿时不懂景之美,但一定懂糖之甜。少时向往山那边的天高海阔,酣畅雄性壮志时,酒肉滋味早已入骨。至于身在他乡,人的理智尚知需抑制情感,而胃已经抢先把从幼至今的酸甜苦辣都回味了个遍。
走出机场,四月东风不如诗文里描写的那样温暖。至少夜雨赶在日出前停歇。车窗外的太阳还是一枚红圆的小饼,映入绿水,本该俗气,却是春日该有的样子。
春日本应不俗。
王也在午饭前赶到八卦村,进老丈人家门前,不仅顺道买了礼品还准备好了道歉的说辞——也没说么说辞,随机应变知错能改就行。
他鼓足勇气敲响门,拎着礼盒走进客厅,见青的叔叔姑姑兄弟姐妹几乎都在场,唯独不见诸葛青。
“小也,阿青呢?”
面对一屋子质问的眼神,老王啊啊了几句,也不知道在问谁:“是啊,青呢?”
诸葛青的飞机落地时,地上水迹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正是因为这场雨,才害得他的飞机迫降至附近的机场,又因为航空管制,足足等了五个小时才起飞。清明前后雨水多些是好事。飞机晚点就晚点,反正清明祭祖是明天,今天不过是准备。
坐上回八卦村的车,他才打开手机——自打有了崽之后他用手机的频率就少了。他怕打搅老王的任务,故而只发了一条微信给王也。
老王发给自己不少消息,青回过去一个电话,却被告知老王的手机已关机。
八成又在出任务吧。自己这一回浙江,晚上没人给老王做饭,不过王也不必过分惦念自己,更不需要公司和家两头跑,应该也会轻松一些。
他想到家再给王也打电话报平安,拉着行李箱敲响家门,不出所料,是小白来开门。然而弟弟从见到自己就一直在笑,愈笑愈神秘。
“哥回来了,你这么高兴?”青本想自己把行礼搬到卧室,然而小白抢了他的箱子跑得贼快。
“爸出去了,说中午饭不用等他!”白喊道。
他只好当个甩手掌柜,一进门就闻到笋与肉炖在一起的香气。这个季节,春笋应多如牛毛,然而许是他吃惯了,北方的笋永远不比家里的笋来得鲜嫩可口。
鲜笋干笋,酸笋泡菜,切丝切片,他哪个都不陌生。厨房里飘出的味道他也不陌生,但不是儿时闻惯了的做法。
他很熟悉这菜,这人的味道了,十个月来,无不沾染。拜这人所赐,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碰。
诸葛青猜到白为什么笑个不停了。
王也将一小钵春笋炖肉放到已经炒好的几个菜中间,看狐狸已经迫不及待去拿筷子,想叮嘱狐狸少吃点笋子。虽然笋可消浮肿,但性微寒还是少吃为妙。罢了,他就怕青贪,故而没放多少笋。
于是话到嘴边,七拐八拐变成不相干的常用语:
“开饭。”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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