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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折花 手机哐哐作响，“小也啊——”
诸葛青买了两瓶水，一瓶扔给王也，他刚接完电话，难得眉头拧巴在一块儿。不过跟聪明人做朋友，有一点最好，他们一路走回去，对方啥也没问。 临到家门的时候，王也还在想家里哪间空房比较合适，诸葛青脚步却一停。他身侧一空，王也疑惑地回头，就见对方双手插兜：这货天生一张风流笑脸，好看的美女都羞见。长发束成马尾，在晃，晃过他身后那一盘圆月。 别墅区的绿化好的要死，寸土寸金的京城难得这一片水光树色，不过是西式的景观设计，美则美矣 ——只是景不衬人。 王道长心想，这可真是湖月照青影，送我至家门¹。 诸葛青道：“老王啊，有事可以找我。” 配上他似笑非笑的狐狸眼，王也刚升起的那点感慨，顿时烟消云散。只觉得跟聪明人做朋友忒糟糕，没点隐私了都。 见诸葛青头发一晃，转身是要走，王也颇没眼色地问道：“这是去哪儿？” 都到家门口了。 诸葛青挑眉：“非要我直说吗？” “王道长，”他笑眯眯，“我们俗人的夜生活才刚开始呢，您说我要去哪儿？” 酒吧夜店KTV，哪哪都值营业期。 王也失语。 甫一进门，他爹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小也啊，怎么不送人回家?” “两辆11路，”王也抬腿示意，“我寻思还是甭一块儿了。” 他爹道：“我听说现在年轻人都流行夜跑，比如——” 王也打断老王的幻想：“性别男，爱好女。” 王老爹默了，目送儿子回房。 早在这臭小子上武当山的时，他就该悟了，不过是明白和行动，又是两码事。
王也心知肚明。
他盘腿打坐，难得今日心绪不定，张楚岚给他发消息，鸡毛蒜皮的事儿。王也正要退出来，朋友圈冒了个红点，闪得还是老熟人的头像。 还真是精彩夜生活，九宫格里的照片无不是大都市的夜景或近景，灯光绚丽，热闹喧嚣。 张楚岚那厮点赞回复最快。
不摇碧莲：来北京了？咋没叫老王 诸葛狐狸 回复 不摇碧莲：打碟诵经还是酒吧传道？ 不摇碧莲 回复 诸葛狐狸：土河车警告⚠
呵呵，刻板印象要不得！ 道士怎么就去夜店传道了？火居道还娶妻生子呢，想到这个，王也一拍脑袋，瘫回床上。 唉，做道士难那……不做道士难上加难……
“什么？相亲？”张楚岚震惊。 倒不是刻板印象，主要是诸如继承家业、结婚生子甚至早恋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很正常，哪怕小师叔。更别说诸葛青那种看上去就像是三宫六院，情人无数的风流术二代。但跟老王挨边，这就离谱了。 “您爸这，怎么想的？” 王也也看不懂他爹的思路，只能说是突发奇想，可表现却不像一时兴起，不用掐指，王也就知道麻烦要来了。 相亲这种事，懂得都懂。 张楚岚摇头，表示不懂，他爱莫能助。
“要不，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王也琢磨了下，还真就这条路走得通，他脑子里把中国地图过了一遍，那边张楚岚已经开始耍手机。 王也甚至在想要不去哪都通混个挂名，假出外勤。 张楚岚忽然猥琐一笑，“老王，有了！” 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正放着一段视频：男女莫辨的网红在街上采访路人，让对方猜自己是男是女。 王也不明所以，不过他性子好，接过张楚岚递过来的手机，把视频看完了。他本来还在想，播放量奇高的原因是什么，结果视频快到末尾，博主叫住了一个特打眼也特眼熟的路人。
那货听完问题，沉思了两秒。 王也不信人都站这狐狸跟前，他还辨不出男女。 下一帧，镜头前的人拽掉束发的头绳，长发一散，压着喉咙反问道：“你猜我呢？” 镜头里镜头外的人都懵了。 弹幕疯狂刷“老公我可以”“老婆我不行了”，张楚岚看王也那呆滞的表情，收回手机，得意一笑：“这事啊，我看找老青最靠谱！” 用脚趾头都能知道张楚岚打算干嘛，但是任何头脑清醒的人都不可能这么做。 王也冷静地想。 奈何不要碧莲手脚太快，他还没否认，电话就打过去了。 诸葛青的声音从话筒传了出来，因为传输失真，或许是午睡刚醒。 王也听着，居然想起了刚才那段视频。 “有何贵干？” 他抢先一步答道：“没事，老张打错电话了。” 对面的人疑惑：“王也？” “是我，”王也面不改色扯谎道，“出来吃饭，他喝高了。” 诸葛青不疑有他，就要挂电话。 结果张楚岚大喊：“留步啊老青，老王需要你！”
三个人坐在餐桌上，面面相觑。 诸葛青先开口：“谁请客。” 张楚岚立马道：“狗大…王大老总。” 王也咳了一声，揣着他那个塑料水杯，一派老干部作风，“是我。” 诸葛青问：“你怎么了？” 王也瞥了眼装死的张楚岚，含糊道：“没什么，就是…咳咳，一些小事。” 诸葛青看他俩这副谜语人的样子，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拖着下巴。 “那我猜猜？”
禁止聪明人玩猜题游戏。 他猜对了大半，主要是因为那段偶然爆火的视频，诸葛青已经给烦了一个早上了。 就是万万没想到，这俩货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果然，要见张楚岚，他出门前就该先算一卦。 王也和诸葛青如是想。
计划还没提出，已然夭折。 碧莲那厮，惯会口嗨，事到临头，立马装死恰饭。 甚至还想叫宝儿姐一块，这吃狗大户的机会可不多！ 按理说，修道之人，清心寡欲。 这欲指方方面面，但是内视频冲击略大，王也都有点控制不住，目光很难不往诸葛青的长发上飞。 诸葛青捕捉到他的视线，忽然升起了某种恶趣味，凑近两分：“嗳，老王，你猜我呢？” 张楚岚：…… 持续装死干饭。 王也摘掉帽子，感觉脑袋被捂得发热，不应当啊，怎么就—— 他耳边，罕见起了一点红。 诸葛青见好就收，做回原位，还是那副浪荡公子哥儿样。 呵呵，不知道这一手在多少人身上实践过，王也心道，得怪这狐狸不做人。 他很少呛人，这次却回了四个字：“自由心证。” 诸葛青笑得直不起身。 “就凭这句，”他撑着下巴，“老王，你这事包在我身上。”
张楚岚：…… 他就该把宝儿姐喊来一块吃饭！用魔法打败魔法！
“我们可以换个思路，”诸葛青侃侃而谈，“虽然不知令尊目的究竟为何，但是这种事情，左右无非两种可能。” “其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王也摇头，否认了一。 “其二，给我的好大儿找个伴。” 王也默了。 张楚岚打了个饱嗝，“额，那怎么办？你爸这是担心你半夜一个人睡被窝，空虚寂寞冷么？” 诸葛青摇头，解释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大概只有在父母眼里，无论孩子在出格，也总是需要关心照顾的人。 事业有成，就会想他情场顺利，至少有个知心人陪伴。 王也问：“你想说的是什么思路？” 诸葛青忽然拍了拍张楚岚的肩膀，张楚岚看王也，王也莫名其妙。 “王道长，”他这么开口，王也顿觉事情不妙。“性别不要卡太死嘛。” “老张啊，是时候发挥你的作用了。” 诸葛青饶有兴趣地看着如遭雷劈的两人：豪门恶媳，不错，这剧情他喜欢。
张楚岚哼哧哼哧回消息：怎么办？ 大老王：您在那儿大喊的时候，咱可是拦都拦不住啊 不摇碧莲：…… 不摇碧莲：不行，想都别想 不摇碧莲：我干净的身子，不容玷污 不摇碧莲：贞操，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大老王：……
诸葛青在一边，只当没看见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反而认真分析：“老张跟你接触多，要假装也不会太突兀。另外反应快，脸皮厚心又黑，面对令尊必然稳得住。” “换其他人，要是一眼识破，反而得不偿失。” “况且以他的性别和性格，令尊接触以后。多半会想…”诸葛青顿了顿，“你还是单着比较好。” 他晓之以情，紧接着又动之以利：“况且老张你也不亏，万一出现那种剧情。” “哪种剧情？” “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假如假设的不是他本人，张楚岚都要赞美一声：够心黑狡猾，够不要脸豁得出去！ 可惜，男人的贞洁是无价的！
张楚岚毅然回绝：“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合适！我配不上！” 王也：…… 王也道：“我觉得不行。” “没关系，”诸葛青拍拍他的肩膀，“我这儿还有下策。” “老王，或许，你该有几天夜生活了。”
说没混过夜场，太假。 但王公子向来是来去匆匆，大概天生是做道士的料，不穿道袍，端坐在那儿，帽檐一压，男男女女均绕道而行。 诸葛青则相反，狂蜂浪蝶不断，前赴后继，显然很受欢迎。 甚至还有男的，当然，他拒了。 王也移开视线，抿了口酒，甜的？ 他看诸葛青，诸葛青说：“我不清楚你酒量，喝多了，在这会儿比较危险。” 话虽如此，这货酒却没停，凡稍有姿色的，来者不拒。 一看就是情场老手，酒量不差。 王也伸手，拿掉他手机的酒杯。 “你说的方法，就是喝酒？” 诸葛青眨眼，觉得王也似乎不大高兴，以为他不大喜欢这类场合，便道：“当然不是，稍等，我来速战速决。” 他领着王也去了吧台附近，叫了两杯一看程序就很刺激的酒。 诸葛青勾住王也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他贴着人轻声道：“手机拿出来，打开前置摄像头。” 王也老实照做。 凉丝丝的杯面抵到唇边时，他其实吓了一跳，心跳都漏了一拍。 好在是酒杯。 镜头里的画面相当，违和——死亡角度，表情僵硬。 只剩两对硕大的鼻孔。 诸葛青看得额头青筋直跳，要是任由他拍下去，自己一世帅名，恐怕毁于一图。 “换我来。” 摆拍的两人角色调转。 他们挨得很近，王也的帽子松垮地压在诸葛青的头上。 诸葛青抬眸，对着镜头，笑得色气逼人。 他咬住王也递来的酒杯。 咔嚓几声，王道长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送松开了他。 “成了。”他把照片发给王也，“你今天朋友圈素材有了。” “要不再给你找两个漂亮姐姐？” 王也摇头，“够了。” 差不多该回去了，王也想，诸葛青正巧也说：“那回去吧。”
“小也啊……” 王老爹依旧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很快表情一顿：“怎么今天一个人回来？” 罕见地，王老爹在自家小儿子身上嗅到了淡淡的酒味。 虽然还是那副不冷不淡的黑眼圈死鱼眼，可心情看似，不太明朗。 王老爹拍拍他的肩膀，和当年他上武当时一样，不再强求，“好好休息。” 王也往房间走去。 他爹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小也啊，有花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诸葛青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城市的夜空看不见太多星星。 唯有北辰落于紫薇宫，光芒不减。 王也给他发消息说，事情解决了，不用再去。 诸葛青笑了笑，回他：好的。 有些人很固执，比如诸葛青，比如王也。 按理说聪明人最懂变通，诸葛青知道，自己就是那个不碰南墙不死心的人。 他看着自己的手，他有很多次想过伸手，这一次，诸葛青松开握成拳的右手。 沿着星辰，一路向北走。
2.妄心 张楚岚拿起杯子，豪饮而尽，那派头，像是一口闷了二两白酒。 倒也是白的——白开水。 杯子啪嗒落下，今儿是张楚岚请吃饭，想也甭想，当然是路边摊大排档。 王也心想：估计得等这货结婚摆酒，才能从他那吃一顿正经席面。 张楚岚问：“事情解决了，你不得表示一下？” 王也说：“他回去了。” “额，”张楚岚卡了一下，“挺好，下次再聚也不错。” 王道长依旧揣着他那个不离身的水杯，唉了一声。 张楚岚知道自己不该好奇，还是忍不住问：“怎么，还有烦得到您老的事？” 王也说：“可别捧我，众生贪求，谁也不能免俗。” 既生贪求，即是烦恼²。 他放下水杯，“我就是随便叹口气。” 烦恼妄想，忧苦身心。 张楚岚说：“那就是没事了？” 王也道：“那还是有事的。” “什么事？” “老君曰，不可说。”
1.改自《梦游天姥吟留别 》 原句：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2.出自《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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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30 23:06:11
